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仙侠之道 > 尾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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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杉明传音与厉宏相谈,并不与云楚天和迦棋说话,显然不想过多人知道他的身份,免得另生节枝。

  厉宏自然顺他心意,只是记挂着报仇大事,不断打听仙隐洞中的情况。

  据杉明说,因千年来逸海洲修真界局势稳定,没有过多争斗仇杀,修士比之从前,也慢慢增加许多,资质上佳之人时而显现,山川河流,草木生灵经过休生养息,也渐渐恢复元气,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用来炼制成丹,再加玄天幻境中所得功法,由修为高深之人仔细体悟,而后传下,修真界已是今非昔比,高手如云。

  仙隐洞外表不显,实力增长却是非常之快,据杉明猜测,应该不在神剑门和星月宫之下,门中光结丹期的修士就有二十多个,以前廖廖数个的情况,现在已是大不相同。

  结丹修士抛开不算,筑期修士数量之多,当真是不可计数,仙隐洞不似别派,有独特的功法,它的功法都是加入仙隐洞的修士自己带来的,随着修士的修为加深论资排辈。比如杉明,虽然入门年数不长,但一些百年以上的人看到他,也不过是兄弟相称,只因大家同是筑基期修士。

  仙隐洞盘踞于东海边的仙灵山上,仙灵山又称妖灵山,远古传说是妖兽丛生之地,山脉绵延,几乎占据逸海洲临东海的整个东南角,方圆八千余里,其中险峰无数,景色称得上秀美,然而山林间瘴气迷漫,是以并无普通百姓生存。偶有穿梭山林者,或藏居隐士,大多也是世俗武林中为躲避仇家追杀,无奈逃入。

  仙隐洞圣地有灵眼山洞二十四处,大小灵眼泉无数。在四圣地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星月宫,然而两派灵眼山洞的灵气浓厚程度,却又在神剑门之下。

  杉明知他报仇心切,介绍一番后,又详细说出如今仙隐洞中情形。

  仙隐洞现有十二个分支,元婴期以上修士未知,但杉明猜测至少有二人存在,十二个分支都为结丹期以上修士掌握,每一宗都会安排一个灵眼山洞,像战绶与武风,就是赤发道人及他师兄铁马道人的弟子。

  仙隐洞真正的核心,是位于不老峰的主宗所在,里面之人均为江姓,宗主名谓江海潮,结丹后期修士,神通惊人。不过不老峰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得,除非到了结丹境界有资格获取灵眼泉修炼。是以不老峰情状,无法得知。

  厉宏大致了解到仙隐洞实力,心中骇然,震惊万分,对荮艾及莲爷爷的意见原本有些不以为然,此时才知道实为上策。

  一个初结丹的雷道人就差点要了三人性命,更何况二十多个修为高深之士,元婴期更不用说,听了之后都不敢去想。

  铁马道人的名字传入耳中,厉宏想到萑泱泽上见过的那个马脸老者,猜测可能就是此人,武风的师父,修为果真深不可测,自己根本无法看透。

  替蓝家报仇之心从未如此失落,想到前路艰辛,困难重重,厉宏心中黯然无比,一时间沉默不语,愁绪满胸。

  凭眼下自己的修炼速度,可说是非常之快,原本难修之极的凝玉功现时境界,并不比同时开始修炼的楚天来得低,即可证明。但要修到与结丹后期与元婴期之士相若的神通,估计一百年才有希望。何况世事变迁,自己修为精进,他们就会停滞不前?而且仙隐洞人多势众,即使有楚天等兄弟相助,要达成心愿,灭此大派,只怕也极为渺茫。

  思绪纷杂,心中烦乱,但心志极坚的厉宏并无半分退缩之意,想到他们出手杀人的手段,反而更为坚定。

  四人不急不徐前行,入了深洞,周围银白的亮石电光闪烁,将洞内映得忽闪忽闪,明如白昼。

  数十个精瘦的男子正不断劳作着,将洞壁开出一条条通道,瞧他们运用利器的手法与劲道,至少也是练气期的修士。

  杉明黑剑亮出,在闪闪夺目的白光中飞射而出,化做一道黑虹。

  黑虹隐去,洞中所有人都扑扑倒地,颈项间鲜血狂涌,尽数毙命。杉明将身上灰衫脱下,剥下其中一位身形相若之人的黑衫,穿于身上。

  随后,他来到一张石案前,将一本簿子搓碎,又把石案砍成粉未。然后递过一条储物腰带给厉宏,说道:“这几年的怒雷石都在这儿,拿着用吧。”

  厉宏默默接过,道了声谢,对他瞬息间杀掉如此多无辜之人有些错愕,但心中也极为理解。此事只要泄露风声,只怕天涯海角,仙隐洞都要上门追杀。不过换而处之,厉宏摇了摇头,自己杀人绝对不会这么干净俐落。

  杉明对三人说道:“你们目的已达,自行离去吧,狂雷岛经常有人巡视,可往北走,而后折西。”随即又传音厉宏,说道:“我的名字,不要告诉任何人!”

  厉宏点头答应,道了声“保重”,便欲回身出洞,但是突然想到一事,于是传音问道:“杉明兄,仙隐洞灭蓝家、祸家满门究竟是什么目的?”

  杉明低思片刻,答道:“其中原因我也不知,但不难猜测,绝对是想要挑拨其它三圣地之间的关系,如若能激发争斗,仙隐洞渔翁得利,自然独大于逸海全洲。”

  厉宏点点头,转身离开。

  三人坐于雪云鹏,穿云而去,隐约中,听见岛上传出轰隆不绝的滚石撞击声,知道杉明已将怒雷石产洞捣毁,回首望去,依稀瞧见一个黑点射向西方,瞬息不见。

  往北飞出二千余里,三人折而向西,对杉明来历,厉宏自然不肯透露,云、迦二人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催问。

  沿海一带景色与厉宏所历全然不同,以大江、湖泊、平原为主,百姓众多,结村而居,一路上农田相连,连绵无际,处处安乐祥和,舒解开厉宏心中忧思。

  飞行良久,江湖尽,山陵现,群山之中,下方忽显一个依山傍水、秀美无比、被浓浓绿荫所裹的古朴小镇,镇前一条宽阔的溪流经过,溪水清清,潺潺流淌。数位村妇在溪水中冒出的青石上击打湿衣,溅起点点水花,附于脸颊、发稍,村妇们并不擦试,闲话家常,阵阵笑声朗朗不断。

  云楚天看到镇口的一枝旗杆上,飘着仙落酒家四个大字,顿时大喜,叫道:“好鹏兄,带我们下去喝上一杯。”

  迦棋出声相和,厉宏微微一笑,示意雪云鹏降于镇后山上,三人大步迈向酒家。

  不过片刻,出了山林,走在沿江的石板路上,江中水气扑面,清湿凉爽,使人在这炎炎夏日心神舒畅。

  周围满是松桂的仙落酒家大堂明洁,木桌木椅光滑润手,显然年代长久,只是店中散发出诱人的阵阵美酒芳香,桌前却并无一个客人。

  走进店堂,也无小二前来招呼,仅有个帐房坐于柜后,正长吁短叹,满脸忧色。

  云楚天奇道:“有客到竟无人接待,这么做生意的酒家,倒是首次得见!”

  迦棋不以为然,冲那帐房叫道:“好酒好菜快快上来,银子拿去!”甩手扔过一锭十余两的大银,“咚”的一声重重砸在柜台上。

  那帐房见他们两个虎背龙腰,气度不凡,出手又如此豪阔,振了振精神,不敢怠慢,从柜中取了几壶好酒,端送过来,口中连连说着对不住,声称:“本店已停业多日,好酒有存,好菜却无,不如由小的下厨随便弄几样可好?”

  云楚天皱眉问道:“看你们古朴生香,酒也确实不错,怎么落到这般田地,连个厨子都没有?”

  帐房苦着脸说道:“便是上月,本店也是热闹非凡,只恐店堂太小,座位太少,但是前阵子镇中出现一件怪事,弄得人心惶惶,许多富户都有搬离之念,哪还有心思饮酒作乐!”

  厉宏讶异,问道:“先生,出了何事?搞出这么大动静。看外面的洗衣女子,似无所觉啊!”

  迦棋打开酒壶,倒上一杯,奇香扑鼻,沁人心脾。云楚天问着酒香,隐隐觉得竟含桂花芬芳,仔细嗅来,却又不似,花酒无疑,何种未知。

  此时,帐房忧苦的脸凝神半响,打量三人许久,终于开口说道:“看三位客官神清气爽,身手矫健,不似普通百姓,小的就实说了吧。”

  “本镇名为凤凰集,镇上有一种特产,它处罕见,就是用来制此佳酿的月桂花树,传说是仙人从月宫所得,不慎遗落此地,生根发芽。仙落酒家传承千年,月桂花树千年常开,从无异像。店中声名越来越响,连数百里外的七湖城都派人来采购本店月桂酒。曾有诗赞:

  灵山奇水凤凰集,

  桃源花开青翠间。

  月桂香飘百千里,

  仙落酒家无虚席。”

  厉宏见帐房摇头晃脑,故作斯文,说到此处,老迈的脸上神气显现,倒也颇有几分风采,心中暗暗好笑,这老人真有些盘晓小弟的气质,张口就喜撰文咬字。

  口中催促道:“先生,那现在出了什么事?”

  帐房神采消褪,重复愁眉,说道:“不知怎的,今年的月桂花都蔫蔫不振,长得极是颓废,花开小朵,顾且不说,店中有存货可供,只要省着点卖,不难勉强熬过,但是……”

  帐房说到此处,云楚天给他搬过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感激地笑了笑,帐房取了杯茶水,拿了几碟不知名的冷菜上来,坐定桌前,说道:“你们慢慢品尝,我自讲我的。”

  厉宏小酌一口,清香间暗含醇厚,又微带辛辣,入喉却是绵柔,颊齿留芳,余味萦绕,与留仙居的清酒相比,也是不逞多让,果然名声在外,端的不凡。

  帐房小饮一口茶水,接着说道:“事情异常诡异,入夏之后,镇中有些依凭捕捉溪中水产而生的乡民夜出,竟然就此不回,初始时三五天消失一个,而后一天,乡民恐慌,不敢再外出,但依旧有人失踪,如开裁逢铺王阿大家的儿子二狗,便在上茅屋时突地消失,连呼叫声都未发出,根本不知何因!据镇上的老人讲,有妖孽作崇,祸害世人。凤凰集已无法安居,是以富户逃出大半,镇上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厉宏惊讶,竟有此事,妖孽害人,倒是难得听说,一般灵智初开的灵修都会觅地潜修,猎杀普通凡人,对他们又有何好处?难道像战绶一般,要炼制妖器百魄旗?

  想到洗衣谈笑的村妇,厉宏问道:“先生,我看那外面的洗衣的村妇,谈笑言言,并不似有惨事发生啊。”

  帐房眼神一闪,道:“穷苦村妇,不晓事理,哪知天高地厚,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有衣服洗就不错,还管得了这些闲事。”

  厉宏细想,觉得不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有不知之理,苦中作乐,还尚可理解。

  观帐房脸色,又不似说慌,不禁百思不得其解。

  云楚天道:“先生,死得都是什么人,真的是镇中渔民?”

  帐房脸色忽变,偶现紧张,又故作坦然,点头道:“确是!”

  神情早瞧入楚天眼中,灵觉感到帐房心跳极不平稳,显然是慌话连篇。当下大怒,暗光流露的紫竹剑凭空出现,楚天轻轻放于桌上,喝了一口酒,欲行逼问。

  迦棋笑问:“老头,有西瓜么?”

  帐房眼珠圆瞪,脸色愕然,奇道:“现时哪有西瓜,想吃还要再等一月。”

  迦棋转头向楚天问道:“没西瓜啊……兄弟,你亮剑作什么?”楚天哈哈大笑,没想到迦棋还会这般凑趣,意外之中,开怀而乐。

  忽然脸色一敛,沉声道:“这么高贵的剑,自然是用来……嘿嘿!”眼睛邪恶地瞧着帐房先生,杀气蓦现。

  帐房被杀气一逼,气息都喘不上来,骇然中老脸失色,没料到这面貌并不凶恶的三人竟然要出剑杀人,想到掌柜家中的惨事,也并无隐瞒的必要,若是直说,或许反而更好,于是苦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但方才所说实为事实,略有异处,还望三位大侠细听解释。”

  厉宏示意二人不要吓坏了他,抬手让他继续详述。

  帐房颤悠悠取起茶杯,又行放下,抖动的手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惊魂未定,强自提胆,左右三顾之后,方才说话。

  “本店掌柜家的大儿子,自小宠爱,管教无方,成人之后,仗着叔父是此地南平县的县令,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好在他觉得此镇太小,十年前去了七湖城斯混,乡民日子也好过许多,但一年前,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逃回集镇,又重操旧恶,*掳掠,无所不为。最可恨的是,他还带回一帮兄弟,群恶肆虐,无法无天。这样一来,原本穷困的乡民更是苦不堪言,度日如年。”

  厉宏瞧他此时一脸愤慨,暗暗奇怪,这帐房也是个有良知的人,为什么方才要帮东家瞒着他们,直至受到胁迫,方才道出?

  一口气托出,帐房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顿了片刻,又接着道:“小儿子自幼聪颖,知书达礼,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见兄长如此闹腾,日益懂事的他看不下去,好言相劝,但做哥哥的恶入骨髓,哪里会听一个小孩所言,气恼之下,还将他毒打一顿,掌柜的年老无能,力不从心,纵然是仁慈善良,后悔生此孽子,却无力再行阻止。”

  “小儿子腿骨被打折,休养半年,才得康复,震怒之下,听闻镇后奇莱山中有仙人隐世,竟自去找寻。就此不见踪影。”

  “一晃又是半年,小儿子失踪之后,掌柜的一病不起,躺于床榻,至今仍是未愈,亏得镇上良医知他素来行善积德,良名在外,孽子作恶他也无奈,替他悉心医治,才能熬至现今。就在十余日前,大儿子的手下一个个横死江中、街头、巷尾,并且只余衣衫,尸身全无。镇上乡民无不拍手称快,自是笑声朗朗。”

  “两兄弟居然如此不同,倒也奇怪,这小儿子嫉恶如仇,小小年纪,侠肝义胆,令人佩服!”厉宏叹道,随即又问:“小儿子就此失踪,就没有派人找到?”

  帐房道:“怎么会,东家的心头肉,自然是出动所有人手进山找寻,但是整整找了三个月,也没有发现,奇莱山方园千里,普通人进去,不迷在山林间就算不错了,即便是身手矫健的武林中人,在猛兽纵横的奇莱山中,也是危险无比,小少爷他……他只怕是……”

  说着说着,帐房哽咽失声,泪珠婆娑,显然对小儿子极有感情。

  云楚天问道:“那个恶少怎么样了?”

  帐房衣袖拭去泪痕,说道:“大儿子在三天前想逃出凤凰集,死在镇外出山道上了。小的方才之所以隐瞒不说,就是这个原因,死者为大,他行恶虽甚,但终是秋家血脉啊。”

  楚天怒道:“狗屁血脉,这种孽子,早死早干净!我看你是另有想法吧。”

  帐房苦笑:“镇中出妖,不管它如何仁善,普通百姓恐慌总有,若能除去,乡民们重复安乐,也是好事。只可怜东家原本二个儿子,一死一杳,仙落酒家传承千年,看来就要如此终结了。”

  此时,外面忽地出现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他衣衫破旧,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灵动无比,透露丝丝机灵,手中举着块佩玉,高声叫道:“金先生,秋哥他没有死,我爹进山打猎发现他的玉佩了,你看,就是这个。”

  帐房大喜,迎上去接过,置于手心细细观察,看到玉佩上刻的“秋”字,老泪又纵横满腮,又哭又笑,叫道:“苍天有眼,小少爷还活着……还活着啊……”

  厉宏问那少年:“孩子,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死?就凭这块玉佩,见到人没有?”

  帐房金先生听到,也怔怔地看着少年。

  这少年极为懂事,见厉宏眼蕴神光,知是不凡,当下躬身施礼,说道:“见过大叔,回大叔话,我爹在山中见到了秋哥,这玉佩是他交给我爹的,另外还有一丸灵丹,说是可冶秋大伯的疾病,但他现时无法回转看望,却不知何故?”

  厉宏道:“灵丹呢,能不能让我瞧瞧?”

  少年思量一会,从怀中取出个小包裹,递给厉宏,厉宏打开一看,又闻了闻,药香浓郁,是丸清心净气,活血化淤的灵丹,并且含量特别,有一种药草厉宏也不甚了解,只隐隐猜出是固本益虚功效,对老人极为有用。

  好奇心陡起,难道仙落酒家的小少爷真有奇遇?

  云楚天和迦棋你一口我一口将二壶酒喝得精光,楚天不客气的把厉宏面前那壶也取去,分给自己和迦棋,他看厉宏脸色,知道好事的小厉肯定放不下此事又想一解迷团,因此先畅饮一番,痛快淋漓再说。

  果然,厉宏将丹药还于少年,对金先生说道:“先生,老掌柜家住何处,在下略懂医术,可前去相助。”

  金先生上下打量一番,实看不出这黄脸汉子竟然精通医道,除了他双目神光极亮,实与常人没有太大差别。

  厉宏微微一笑,一股灵力将金先生从椅上扶起,说道:“请带路吧。”

  金先生恍然,本以为这三人可能是武林高手而已,没料到竟是红尘异人,心中又喜又忧,瞥到拔剑相向的云楚天,暗自惴惴,仍有惧意。

  仙落酒家掌柜一家原本就住店中后院,因病喜静,才在不远的靠山处又买了个小院,搬去居住,一年以来,都是金先生在照顾店堂生意,前阵子恶少众人被杀之后,店中生意也冷清无比,不晓原委的世人,对死亡总有说不出的恐惧。并且事出离奇,确有神秘莫测之处,也莫怪他们吓得连酒都不敢来喝。

  行出一柱香时分,进了个破旧却整洁的院子,两三个家丁看守在内,神情厌厌,垂头丧气。

  见金先生带外人前来,也不相问,自顾自乘凉吹风。

  一位干瘦的老人躺于床榻,眼眶深陷。整个人瞧上去生气全无,眼中一片死灰,已然没了求生之念,边上一盏参汤尤有余温,估计老人保得性命,还是依靠这天地灵物。

  金先生走到床侧,轻声道:“老爷,大喜事!大喜事啊!”

  老人眼皮都没抬下,微弱道:“阿大刚死,能有什么喜事。”

  金先生道:“老爷,小少爷没有死,他没死有啊……。快!快进来,珏佳!和老爷说个明白。”

  少年轻步迈入,小心翼翼说道:“秋老伯,秋哥没有死,我爹在山中见到他了,你看,这是他的玉佩!”

  老人精神一振,眼中死灰顿去,清明立显。不过他还是无法支撑身体,勉力将头抬起,急欲问话,不料喉头干涩,连咳好几下。

  金先生连忙将他扶住,轻垂后背。

  珏佳乖觉地递上玉佩,静立于旁。

  厉宏观老人颜色,知他并否染疾,实乃心病。常年心中忧苦,不得其解,又没好好调理,阴阳失衡,因此造成体虚无力,而亲儿惹事,一死一杳,更让他失却希望,内心没了求生之意,才会卧床不起,若非家境富裕,购得灵物保命,只怕早已呜呼哀哉!

  眼下厉宏丹道已成,而从莲爷爷玉简中所学,对世俗医理,更是了然。心中拟出一张药方,老人知其子未死,有了希望,自然不会再轻生,到时悉心调理,痊愈不难。

  秋老人眼中喜意浓浓,长子折亡,他并不特别伤痛,反而是种解脱,平生行善,却生下如此孽子,不知是家门不幸,还是命中注定该有此劫。小儿失踪,才是凄凉所在,本是老来得子,而聪颖灵慧,又极讨人欢喜,却偏偏被孽子所欺。现在得知无事,当真是喜极而泣,浊泪滔滔。

  良久,秋老人回过神来,唤过一个家丁,赏赐报喜的珏佳纹银百两。这才看到厉宏三人,不由奇道:“金算盘,这三位高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毕竟是仙落酒家的掌柜,此时眼清目明,一下就瞧出三人不凡。

  珏佳对他们也甚为好奇,一旁站着并未离开,侧目注视。

  厉宏答道:“在下是庆阳城君山不老仙翁的弟子,无意路过此地,听掌柜的有恙,特来相看。”

  君山不老仙翁,这名头实在吓人,秋老人与金先生虽不知晓,听了也是悚然起敬。

  厉宏接着道:“掌柜的重病在身,卧于床榻,实非有恙,乃是心结难解之故,此时雾开云散,心头阴霾不萦,自然会行动如常,恢复完好,在下有一丹方,可细细调理,不知可有纸笔?”

  金先生急急叫来一名家丁,取出文房四宝,研墨铺纸,刹那便准备妥当。

  掌柜的服下参汤,有了气力,竟能在搀扶下起了身,半躺于一张竹榻,老人家满脸期盼,试问道:“小仙长,此般厚恩,老朽难以报答,只好许丝银两了。”挥手一招,灰衣家丁托着一个木盘走上前来,盘中所盛仅是些闪闪的亮银。

  厉宏自然不收,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知道他们对自己还未必放心,便又续道:“取这方子先到镇中药铺抓药,如有缺漏,在下身上还余不少草药,应该能补足,住得一日,带些月桂花酒,明日我们就要起程。”

  秋老人一听,喃喃念道:“明日起程……”

  蓦地对厉宏说道:“小仙长,老朽有一事相求,只怕耽误仙长行程,不敢启齿。”

  厉宏心念一转,已知其意,考虑到恶痞的神秘失踪,秋小少爷的作为,心中的好奇又抑制不住,便转头瞧了瞧云、迦二人。

  云迦二人在屋外闲聊,见他瞧过来,云楚天说道:“小厉,有什么事你定吧,别太危险啊!”迦棋在一旁微笑不语,修真之人难得与人结伴相游,偶管闲事,也能调济心境,就当作是入世修行罢了。

  厉宏向秋老人说道:“可是去山中寻找小少爷下落?”

  一旁珏佳高声道:“好啊,仙大叔,我可以为你们带路!”

  秋老人有些惭愧,不过此生就这个希望了,当然亲眼见到才能放心,眼前之人幸许可以帮到自己,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能随便放弃。

  听厉宏如此说道,秋老人喜出往外,差点跳将起来,奈何力不从心,在榻上动了一动,未能成功。

  厉宏将他按住,让他躺好,宽慰道:“掌柜的请放心,我们这便进山去寻找秋小少爷,不过也只能尽力为之,可否寻得,在下却不敢妄下保证。”

  秋老人急急说道:“小仙长万勿客气,能帮到老朽,已是感激不尽,是否寻得,此乃天命,老朽也没期望过大。”口中虽是如此一说,但任谁也能瞧出,他双眼中的希冀。

  厉宏转头看向珏佳,温言道:“珏小弟,这便走吧。”

  珏佳大喜,赶紧跟到他身旁,寸步不离。

  不愿惊世骇俗,四人走出数里,已迈入奇莱山中,雪云鹏随着厉宏的示意冲天长啸,蓦地显现巨大身躯,将珏佳小弟惊得双目圆瞪,灵魂出窍。

  上了鹏背,厉宏问道:“珏小弟,往哪飞?”

  珏佳这才醒过神来,俯瞰脚下大地,隐隐瞧见秋老人小院,已如虫蚁般大小,指了指西南方,颤音道:“仙……仙大叔,往那边。”

  好一会儿,珏佳恢复如初,顿时精神大振,小脸上兴奋已极,不断出声大叫,偶有白云飘过身畔,更是惊呼连连,想要触摸,奈何身遭狂风劲舞,终是不敢。

  厉宏散发真元将他护住,免得珏小弟说不准会大病一场。

  雪云鹏速度太快,珏佳不时喊道:“慢点,大叔慢点啊,这样我要记不住路了。”

  瞧着他紧张的神色,云楚天和迦棋不由哑然失笑。

  短短片刻,飞过绿荫密密的数个山头,珏佳指点下方,叫道:“大叔,就是这附近,我们下去!”

  此谷四周群峰,甚为陡峭,猿猴难攀,不知珏佳他爹是如何进得,既是猎户,估计身手也极为不错,看珏佳下地后健步如飞,纵跃如兔,不难判断。

  将神识放出,数里之内草木生灵尽入厉宏脑海,只是除了一些山猫狐蛇,别无它物。

  应该不在这里,秋家少爷出外半年,想来也不可能修成高深武学乃至功法,不会离这太远。

  但升空眺望,遥见四处青山聚集,群峰伫立,并无特别之处。

  此谷中绿树零星,满地绿草,野花盛开,气息清新。时值夕阳西下,霞光普照,空中不时掠过群群归雁,长鸣不绝。

  缓缓行走,前方两座紧靠的山峰下绿影摇动,隐约瞧见参天高木后竟有一条山缝,厉宏忖道,秋少爷还不能飞,莫非是从这处过来,将珏佳单手揽住,御空向前。

  珏佳对他们已是万分崇拜,行走在山缝间,他怯生生问道:“仙大叔,能不能收我作徒弟,我也想学仙法。”

  云楚天摇头道:“珏小弟,大叔我还是个徒弟呢,指点一下没问题,但是当师父,没这个本事啊!”

  迦棋所带面具慈眉善目,看上去很好说话,珏佳瞧向他,小脸之上尽是期盼,迦棋指了指厉宏,笑道:“小兄弟,你也别仙大叔的叫了,我们兄弟并非仙人,想学功法嘛,这位厉大叔,最可能收你为徒,去求他吧。”知道厉宏只不过是和莲叶平有关,与九芝斋瓜葛不多,迦棋想到他所修功法、剑诀实不在自己之下,便给他出了个难题。

  厉宏挥了挥手,道:“此事稍后再论,先找到秋少爷。”

  珏佳委屈欲泣,又一想,这厉大叔并未一口拒绝,希望还在,顿时精神又好,欢快跟上步伐。

  穿过一线天山缝,入眼处豁然开朗,前方一片草地,翠绿中夹杂红黄,处于群峰掩映间,方才空中俯瞰竟然没有发现,瞧上方碧空如洗,纤翳不生,也不似有幻阵存在。

  数里方圆的草地,南侧倚山处,有一个小湖,湖水暗绿,湖中长满各种水草,鱼儿在其中游动嬉戏。

  珏佳道:“我爹就在外面山谷遇上秋哥的,苍鹰峰险峻,镇中除了我爹无人敢攀,应该不会有错。瞧这四周无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厉宏道:“珏小弟,你爹遇上他的时候,他一个人?”

  珏佳回忆片刻,肯定说道:“是的,厉大叔,绝对是一个人。”

  厉宏点点头,飞身而起,绕着草地沿壁环飞,找寻有无被掩盖的山洞或者其它藏身之地。只是绕了二圈,四处山壁光滑如镜,偶有掩盖处,除了青苔,仅余藤蔓。

  珏佳见厉宏面无表情,知道没什么发现,两眼一转,忽道:“会不会那个小湖底下有洞?”

  厉宏忆起涉水洲黄龙道人的洞府,心中一动,随即想到秋少爷普通人一个,不可能在水下生存。

  云楚天道:“如果水底有洞,通向这山腹中,倒也极有可能,这二处山谷草木鸟兽众多,也足以供养人过活了。”

  迦棋也附和道:“既然如此,下去一看便知。”

  湖水清凉,云楚天自告奋勇下水,让三人留于岸上,水草茂密,楚天修为虽高,在其中穿梭却也费了不少时间。

  游到湖底西侧,终于在一块巨大的方石下发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半丈见方,即使两人同时穿过,恐怕都被会卡在里面。

  雪云鹏惧水不入,厉宏让它自顾,放出真元气罩将珏佳护住,四人一齐下水入洞。

  一小会儿后,出了湖底泥石洞,进入山腹之中,青荷随心玉自然又被厉宏当作烛火,照亮四周。

  青黑石壁无一丝微光,洞中寂静无声,珏佳轻轻的脚步声传出,都可以引起久久回荡,阴冷的深洞寒风偶而掠过,森森入体,激得珏佳毛骨耸然,还好前面那灿烂的青荷,能给他心中带来稍许温暖。

  又是一小会儿,山洞走到尽头,旋动青荷四周一照,发现上方十丈处另有一洞,洞下壁上还有几个浅糟,可伸入一半脚掌攀登此壁。

  飞身上洞,四人继续往里,此时不若方才,洞口愈宽,冷森之意也稍淡,只有寂静,兀自未改。

  走了一会,宽敞的山洞已如个个石厅,最宽处两壁足足有十余丈距离,原本的潮湿,也略显干爽。

  便在此时,凹凹凸凸,参差不齐的洞壁突然碎裂开来,从中冲出无数个鬼影,凄厉惨叫,骨爪上惨白幽光莹闪,缓缓朝众人逼来。

  珏佳那见过这等阵仗,惊呼一声,几欲昏倒,幸好勉力挺住,终于没有倒下,不然想当厉大叔的弟子,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厉宏早有准备,单手一掐法诀,青荷光华四射,升起一片光幕,将鬼影阻挡在外,云、迦二人取出法器,上下飞舞片刻,便将他们尽数消灭。

  仔细瞧壁,发现刻有许多符文记号,但是形状古怪,与厉宏所学不甚相同。方才的鬼影看似凶神恶煞,甫触剑光却便即消散,显然已极为无力。厉宏想起,心中一动,难道这符文时间已历长久?

  沿着洞内高高低低的通道前行,众人脚步更缓,未知之地,或许有无法抵挡的危险,自然是小心为上。

  拐过一个弯,眼前突然出现光亮,顺着光亮,众人走出山洞,竟到了一处盆地,此处虽然极小,不过百丈见方,但是花草树木俱全,更有许多小兽扑腾戏耍,最令他们惊奇的是,最南侧竟然盖得一间小屋,透过半掩的木门向内看去,桌椅茶几,灰尘不染,似是有人居住。

  小屋左侧有一个石壁,壁下放着个大大的石盆,石盆上利痕清晰,应是新制不久,盆中积满清水,估计是供人饮用所需。

  正欲往小屋走去,只听“吱呀”一声,半掩的木门打了开来,从中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体形瘦削,长身而立,只是他衣衫褴褛,破洞极多,露出身上大块的肌肤。俊脸上神情坚毅,眼神执着。

  珏佳见到此人,立即高声大叫:“秋哥!秋哥!你真的没事,实在太好了!”

  少年已经瞧见珏佳,微微一惊后,恢复如常,淡淡道:“珏佳,你来了,能找到这里,想必是这几位大叔相助吧。”

  珏佳欢喜万分,热泪盈眶,冲了上去,一把抱住秋少爷,又哭又笑。

  秋少爷双臂伸出,想推开珏佳,在半空却又停住,随即放下,改推为拍,语音还是淡然,说道:“珏佳,带我见过几位大叔。”

  珏佳将他拉到厉宏面前,秋少爷率先说道:“三位前辈,晚辈秋梧见过,前辈们想必是受我父亲所托而来,只是晚辈现时还不能回去,请谅解。”说到父亲,秋悟神色中闪过一丝痛苦,应该是放心不下之故。

  厉宏神识探出,见他已有了练气期三四层的修为,甚为讶异,短短半年,能有如此进境,除了刻苦之外,天份也是相当不错了,绝不逊于自己。而现时他以晚辈自称,看来已自认修行之士,不过回家一趟,并不困难,明明牵挂父亲,却又为何如此?

  厉宏微笑道:“秋少爷,你父亲对你非常牵挂,病重卧床,直至听到你的消息才稍好了些,难道你就放心得下?”

  秋悟脸色一暗,低头喃语“非我不愿,事出有因而。”过了好一会,才道:“前辈无需相助,秋梧自有分寸。”

  厉宏没听清前一句低语,不过看他神色,应有为难之处,于是说道:“秋少爷,父母亲恩,怎可相忘,如有为难处,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

  秋梧此时平静,说道:“多谢前辈关怀,不过晚辈自有考虑,就不劳了。”

  云楚天听了不忿,怒道:“小子,你爹差点死了,你知道吗?既然自由在身,不回家看望,心中还有没有‘孝’字,若是不得自由,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相助与你,何必吞吞吐吐,不像个汉子!”

  秋梧欲待辩解,忽地后方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二八年华,步履摇曳多姿,极为窈窕,看她脸若桃花,粉红嫩白,青丝如云,隐约其上。身穿一件淡淡的绿紫衫裙,不知什么质地,隐隐约约,似雾如烟,半透明中甚至可见玉华胴体,当真是绝色美丽,摄人心魄。

  这少女微笑道:“秋梧不肯回家,是小妹的原因。”声如百灵,清脆悦耳。

  云楚天与迦棋见到此人,被容色所震,结舌无语,只有厉宏最为清醒,问道:“敢问姑娘,百善孝为先,此乃天理,你为何要阻止他?”

  少女笑道:“我没有阻止他啊,小秋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小秋,对不对?”后一句,是少女转头对秋梧所言。

  秋梧低声道:“是的,秋梧自愿留此,并无人勉强。”

  等他说完,少女脸色突然一变,冷然道:“陋居清净,素不迎客,请各位多抱涵,这便请离吧,恕小女子不送了。”

  珏佳瞧了半天,此时叫道:“啊!秋哥,你真的不回去啊!秋老伯的身体确实……确实大不好啊,你就真的不想念他?”

  少女冷哼一声,秋梧无语,转身走向小屋,顿了一顿,不再停留。

  云楚天见少女单手平摊,催促几人早些离去,气道:“大哥是孽子,没想到弟弟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不要管了,这就走吧。”

  迦棋在一旁细细观察,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这少女估计有问题,但一时半会想不到何种原因,蓦听云楚天说起大哥,便传音对厉宏说道:“厉兄,恶少的死,会不会与这少女有关?”

  厉宏仔细一想,觉得极有可能,再瞧少女,见她一脸妩媚,无甚杀气,说镇中十数人为她所杀,实不能信。

  少女听了云楚天所说,动了怒,脆声喝道:“我家小秋怎么能和那个地痞相提并论,那丹药还是我炼了让他们送去的,那帮恶贼也是为我所杀,你们怎么能如此说我家小秋。”

  四人惧惊,没想到竟真是为她所杀,看她此时表情,对杀人之事仿佛未觉,犹如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少女见他们不走,又叫道:“你们再不离开,小心我把你们也杀掉,如果不是怕小秋不高兴,哼哼……”

  厉宏失笑,这少女容貌虽丽,修为却不过筑基初期,三人中任何一人随便出手,就不是她能抵挡得了,居然敢口出狂言,不知是真傻还是刁蛮天真、不谙世事。

  云楚天嘻笑道:“好啊,我现在就不走了,你到是试试看吧。”

  少女大怒,从头上取下一枝竹簪,瞬间化成一根青竹棒,看光彩,竟是件不错的法器,竹棒挥舞,居然真的朝楚天打来,楚天知道她修为,没有料到,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伸手一招,将竹棒握于手中,抢了过来。

  少女愣愣看着楚天,似没想到如此,忽地坐在地上,竟然哇哇大哭,让众人出乎意料,不由得面面相觑。

  将竹棒扔于她身前,楚天道:“好了,不要哭了,搞得我像真欺负你一样,可先动手的是你啊!”

  秋梧听见哭声,走了出来,见此情状,向前扶起少女,柔声安慰,对着众人说道:“秋梧感谢前辈援手,不过此时确不能回,请告我父实情,感激之至。”

  厉宏见二人感情甚厚,想起飞羽,于是说道:“秋少爷,你们二人在此修炼,也属正常,回家一次,并不耽误功夫,为何如此为难?”

  少女高声叫道:“是我不让他回去的,怎么啦!你们比我厉害,有本事杀了我吧!”

  “咦!”珏佳奇道:“刚才你还说秋哥是自愿的啊!”

  “我骗你们的,不行吗!”少女大声回道。

  珏佳白眼一翻,一噎无语。

  厉宏见少女如此蛮横,简直不可理喻,平生未见。不禁微有火气,脾性再好,也按捺不住了。当下说道:“姑娘,怎能如此不讲理,如果你喜欢秋梧,就更应一同去见他父亲,困着他不放,他心中能高兴吗!”

  少女一愣,傻傻地看向秋梧,喃喃问道:“小秋,真的吗?我不让你回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秋梧见她悲苦,柔声道:“父亲病重,我当然想回家看他了,不过灵丹已送回,应该无事,回不回家也无妨,能在这陪你,我也很是开心。”

  转瞬间,听闻此言的少女眼泪簌簌,哭道:“你还是想回家,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

  秋梧道:“你没有错,喜欢我,留住我,是应该的,这怎么会有错呢。”转头看向厉宏,续道:“前辈,我想和你单独一谈,可否行个方便。”

  少女紧撰住他袖口,急道:“小秋,你真的要走了?”眼神凄苦,竟是把秋梧当作了她生命的全部。

  秋梧柔声道:“不,我不走,我和这前辈说会话,就好。”

  少女兀自不放,秋梧劝慰良久,她才依依松开,一步三回头走进屋内。却又倚在门口,目不转视,可爱的玉脸上忧愁哀怨,让人甫见,便会怜意大生。

  厉宏带他走到一角,布下护罩,示意声音不会传出。

  秋梧低思片刻,幽幽说道:“前辈,她叫彩衣,并非人类,乃是山中的一只灵雀。”

  厉宏惊骇,问道:“灵修?看她修为并不算高,怎能化形人身?”

  秋梧奇怪,反问:“怎么,普通灵修不能化形么?”

  厉宏也是听黄龙道人曾经说过,想了下答道:“听说灵修一般要修至化形期,才能顺利变化人身,否则,即使初入化形期境界,那修为也比眼下的我要高些,彩衣远没到这个境界,除非是……”

  秋梧问:“前辈,除非什么?”

  厉宏接着道:“除非她有幻术的天赋神通,不过幻术的话,我不能看破,那也非常神妙了。”

  秋梧凝神片刻,缓缓说道:“前辈,晚辈不肯回家,是彩衣心性所至,方才你也看到了,她如个小孩一般,虽对我极好,但片刻都不让我离此山谷盆地,一旦看不到我,便会狂性大发,怒极生变。我前阵子忍不住对她说了家中之事后,他们尽数被杀,虽然我狠大哥无恶不作,但他必竟是我大哥啊,怎能下此毒手。”

  厉宏道:“那为何你不找机会离开她?”

  秋梧叹道:“前辈,我也想过啊,但彩衣天性还是不错的,除了过分偏激外,并无其它缺陷,况且我性命为她所救,又传我修炼功法,于情于理,我又怎能弃她不顾,她对我用情至深,一旦我不辞而别,急怒之下,她冲入凤凰集残杀乡民也有可能,那可就悔之莫极了。”

  厉宏沉思,这小秋悟极明事理,并且对彩衣此妖知之甚深,也应该很有感情,难能可贵的是,明明极为担心父亲,却怕此妖凶性大发,强自忍住,侠义之心,日月可鉴。

  心中起了爱护之念,不由得为他打算起来,于是说道:“秋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总得讲明,不如乘我们在此可相助与你时,和彩衣讲清楚,也可回家看望老父。”

  秋梧皱眉道:“就怕彩衣她……”

  厉宏劝道:“秋梧,大丈夫要勇于面对一切,苟安于此,毕竟不是上策,何况你踏入修士之路,此地灵气渺渺,实非修炼佳地。”

  秋梧不语,神情为难,一时间,不能下定决心。

  厉宏料不到他对此妖用情至深,意外之中,想到自己对飞羽又何尝不是如此,人妖之别,从外表又岂能分辨得清,而从内心来看,人有恶者,妖也有善行,本都是天地中的通灵生物,只是寄体有别而已。历涉水洲后,对灵修的看法厉宏并不与一般人相同。

  想到流连仙子在五行宗修炼,与众人相处,已渐渐融入,再想到机灵的珏佳小弟要求拜师学艺,不如一起收了。于是说道:“秋梧,我有个朋友名为流连仙子,也是个妖修,神通惊人,我也不及良多,若你真的喜欢彩衣,不如将她一起带去我文原山五行宗,如此修炼有人指点,也能慢慢转化她的心性。”

  秋梧眼睛一亮,瞧了瞧厉宏,实想不到这位前辈竟然肯这样相助,言下之意还欲收自己为徒,不由得喜出往外。只是想到彩衣难以说服,蓦地苦色又现。

  厉宏知道其苦,说道:“不着急,你慢慢劝说,我们等些时辰无妨。”

  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此刻秋梧便是如此,甫一开口,彩衣哇哇大哭,突然奔出屋外,一头撞上屋侧的青黑石壁,众人大惊,但已不及阻拦。珏佳更是眼睛一闭,不想看到头破血流的惨状。

  却不料,撞击声根本没有传出,心中奇怪,珏佳睁眼一看,见青黑石壁依旧,彩衣却不见了人影。

  云楚天一惊,问道:“迦兄,这是幻阵?”

  迦棋笑道:“云兄,你修为不比我差,你瞧不出,我又怎能发现。”

  厉宏目力释放,青黑石壁却依然如故,瞧不出是否幻阵,取出青荷往那处击去,蓦然发现,宛如实体的青黑石壁似无物般毫无阻挡的穿透了。

  焦急万分的秋梧当先冲了进去,浑没考虑里面的凶险。

  厉宏让跃跃欲试的珏佳留下,放出法器,与云、迦二人也随即跟上。

  光亮兀改,幻壁内明如白昼,其中乱石堆堆散散,青草杂乱丛生,彩衣不知到了何处,不见影踪,秋梧呆呆站立,显是好言相劝,却不料彩衣反映如此之大,不由心如负铅,沉重无比。

  厉宏宽慰道:“秋梧,别太难过,我们分成二组,早些将她寻到为好。这阵法不知凶险,大家务必小心。”

  云楚天与迦棋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往西南侧行去。厉宏一拉秋梧,折向东南。

  此阵灵力不受限制,当然,要布下困灵阵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使合四圣地八洞天之力,也不过南坊、北坊才有两个,而且对结丹期及以下的修士效果较强,对神通杰出之士并无太多作用。

  越往里行,范围越大,耳畔传来流水叮咚声,闻声而寻,忽然发现一条高低错落的小溪对岸,云楚天与迦棋正呆望二人,眼神惊骇。明明是相反方向行出,怎地又走到了一起?

  看来,若不将这幻阵破去,想找彩衣,就太过困难了。

  只是现时走在幻阵之中,一无所觉,与实境几无差别,三人即使绞尽脑汗,也想不出破阵之法。并且这阵法也无甚攻击,不然寻踪问迹,或许还有破解希望。

  相对而望,脸色无奈,众人一筹莫展。

  良久,迦棋说道:“我们顺溪流而上,试试能不能找到源头,这水总不能凭空而现吧。”

  云楚天看过厉宏从黄龙道人处所得幻术功法,此时不敢苟同,说道:“迦兄,既是幻阵,怎么还可能会有尽头,不过这也不设为一种方法,不若这样,我俩向上,小厉带秋梧往下而去,如能发现阵法奥秘,便可找出彩衣何处。”

  秋梧此时忧急如焚,眼巴巴瞧向厉宏。厉宏也无良策,于是答道:“那便依小天所言吧。”

  沿流而下,溪水东拐西弯,不知去向何方,伸手进水,感觉清凉湿爽,与真水并无差别,厉宏不由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幻阵?

  走了数里,这幻阵之中竟然有天气变化,渐渐的暗了下来,不过上方朦胧一片,并不能看到明月星辰。

  不见彩衣身影已久,秋梧脸色惨然,悲痛欲绝,看着厉宏,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方法确是不当,事实永远也不会改变,处处迁就彩衣,反造成了她愈发任性的脾气。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世俗之理,白纸般的彩衣,虽然刁蛮,也未必就不能接受了。

  忽然,流水渐隐,前方出现一个山洞,洞口高宽,左侧写着几个大字,厉宏青荷照亮,展眼瞧去,见字体甚古,其中第二个字自己不能识得。

  后方秋梧低声念道:“有缘者入!”

  厉宏想不到他识得此字,问道:“秋梧,这上古字体你都识得?”

  秋梧道:“是的,前辈,我先生对古字非常爱好,因此我也略知一二。”

  便在此时,洞北侧的乱草堆中突然传出隐隐哭声,似彩衣在哭泣。

  秋梧急急冲了过去,果见彩衣倦坐于一块青石,双手抱膝,埋头抽泣。喜出往外,秋梧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安慰。

  厉宏微笑,彩衣并没出事,早在意料之中,方才神识窥探下已隐有所觉。于是发出传讯灵符,将云、迦二人唤来。

  看着哭哭笑笑的秋梧、彩衣,厉宏微笑道:“彩衣姑娘,我在文原山中修炼,门中有你们灵修前辈,已到化形期的境界,如若不弃,你可与秋梧一同前去,既不会分开,也不误修行,两全其美,我几位兄弟也修行已久,都有心得,指点秋梧,更可少走许多弯路。”

  彩衣傻傻看着他,兀自不信。怕秋梧一旦离开,再不复见。

  厉宏道:“我的修为想必你现在也能够知道,若要带走秋梧,你也无法阻挡,如此安排,对你并无坏处,仔细考虑下吧。”

  彩衣痴痴地看着秋梧,低声道:“小秋,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和你同去修炼?人修不是都很痛恨我们的吗,我幻术未成前,不幸遇上一个,差点被抓了炼药。”

  秋梧知道彩衣并非厉宏他们能敌,若要下手,根本无需如此欺骗。当下出誓保证,绝真非假,让彩衣只管放心。

  过了一会儿,云楚天、迦棋也来得此处,看着洞中不时泛出幽暗的五彩光芒,都有些吃惊,此时彩衣已然找到,进不进洞,众人相视之中,均发现对方有一探之意。

  云楚天道:“小厉,方才我们循溪流而上,发现积水乃是前方山崖流下,那处还有个深潭,由此可见,此地或许并非幻境。”

  彩衣孩童心性,方才泪如雨下,此时已喜笑颜开,听了云楚天所言,立时说道:“前辈,哪有幻阵,就屋旁那青黑石壁是幻术,后面有个小迷踪阵是我布的,只要多走一会,便可走出。”

  厉宏一阵头晕,想不到区区迷踪阵自己都未能看破,真是枉学了一年多的阵法之道。竟还不如小彩衣厉害,可见阵法之博大精深,学得再多,也绝不能有一丝骄傲,对狂雷岛上杉明的忠告,也体会更深了些。

  云楚天问道:“彩衣姑娘,你的幻术和阵法是和谁学的?”

  彩衣指了指洞里,道:“里面捡的,不过我不敢深入,好多鬼怪叫声,太吓人啦!”

  云楚天转头看向厉宏、迦棋,问道:“如何?进不进?”

  两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进!”

  三人哈哈大笑,也不管一旁秋梧、彩衣目瞪口呆。

  厉宏对秋梧说道:“秋梧,珏小弟还在外面,你和彩衣姑娘先出去吧,我们进去看看,不知需要多久,等出来时,便回镇去。”

  秋梧扶起俏脸如六月天变幻无常的彩衣,答应了,转身走出。

  三人俱是经历颇丰之士,看此洞异像,必有古怪,于是法器取出,缓缓行入。

  走近五彩幽光,发现是许多小虫在洞内飞舞,尾部闪亮,颜色各异,如萑泱泽蒿草间飞舞的荧火虫一般。只是大了许多,看上去甲壳也很是坚固,不似荧火虫那般脆弱。

  虫子并不攻击他们,哪怕是楚天捉了只放在手心玩耍。

  过得这处,前方黄光闪烁,比五彩幽光更具明亮光采。是石壁上的黄色晶体所发,厉宏有了赤火原晶的经验,当下也不客气,用清剑削切一番,收了上百块晶石。现时境界手法不同以往,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继续往前,地上出现几具枯骨,衣衫不存,骨头也碎裂开来,不知经过多少春秋,远处黑暗中隐隐传来鬼哭狼嚎,森森可怖。想来彩衣的修炼功法,应是此处所得。不过她竟识得文字,倒也奇怪,难不成早就在凤凰集中偷学一二?

  越走越近,哭嚎声也愈发清晰可闻,声音充满不忿、仇恨、惊惶、怒急、惨然的情绪。

  三人催动真元,气罩浓厚,不敢有一丝大意。

  青荷光亮中依稀可见几只鬼影飞扑而来,凝重厚实,不知比刚进来时遇上的那一批厉害了多少。三人法器飞击,也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鬼影消灭。这样一来,脚步更缓,厉宏也早已放出神识注意四周动静。

  哭嚎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吵得三人头晕眼花,随着越来越多的鬼魂被消灭,墙上的符文也越来越多,都是些奇怪之形,与外面那处略同。

  阴风森森,突然,一股极为阴寒的冷风吹入三人身体,连真元气罩都无法阻挡,旋即,惊天惨叫在耳边响起,壁上忽地跃下一个二丈多高,獠牙毕露的巨形鬼魂,身上青黑的肌肤纹理清晰,竟然有如实体,与方才烟气腾腾的小鬼全然不同。

  此鬼手持一根狼牙巨棒,随手挥动,钉刺划过洞顶,顿时,石块粉尘簌簌而落,在阴风中旋转飞扬,将原本阴清的山洞搞得乌烟瘴气。

  厉宏顶在前方,云、迦二人两侧,组成一个三角之势,凝神催器,等鬼魂如何动作。

  巨鬼口中流涎,猛然张口喷出一道绿雾,射向三人,绿雾浓烈,成一枝箭形,速度竟然不慢。

  青荷挡去,感到一股巨力击在其上,顿时身形一挫,厉宏暗叫一声,好家伙!这大鬼气力不小。

  绿雾四散迷漫,混杂着粉尘,洞中更是不堪,一片灰蒙迷茫,若不是修为不错,怕眼下东南西北都不能分清了。

  巨鬼挥棒,凌空下击,气浪涌动,雾灰飞散,犹如青龙入海,四周立时空空荡荡,唯余长满倒刺的狼牙怒棒一根。

  厉宏也不相挡,侧身一闪,不料巨鬼竟有后着,双手一抖,狼牙棒侧挥跟随,拦腰猛击。

  巨鬼口喷的绿雾箭已是威猛异常,此时狼牙棒怒击,更是势大力沉,厉宏挥剑一挡,竟是连人带罩都被劈入了石壁之中,虽然不曾受伤,但是气血翻腾,真元岔乱,一时间难受之极。

  云、迦并未料到巨鬼这般厉害,大惊之际,双双抢上,两剑齐飞,削向巨鬼手臂。狼牙棒灵巧舞动,与猛恶粗暴的巨鬼形貌截然相反,优雅无比地将两道霓虹磕飞。

  一震身上碎石,厉宏从石壁中走出,好一会,才把纷乱的真元理顺,瞧着云、迦二人激斗巨鬼,仔细想着应该如何下手。

  忽地一块碎石从身边落下,厉宏操在手中,看到石面上的符文,心中一动,清灵英竹剑试着往巨鬼出现处的符文削去。

  只是符文冒出黑光,将清剑牢牢挡住,一时半会,无法砍削得下。

  巨鬼瞥眼瞧见厉宏动作,大吃一惊,飞身侧让,狼牙棒转向清灵英竹剑,显然对厉宏此举极为惊惧。

  云楚天和迦棋心领神会,法器齐出,顿时各色光华在洞中纵飞乱舞,耀眼之极,纷纷扬扬的尘灰霎时间被扫得干干净净,山洞复又阴清无比。这巨鬼并无它法,只是将棒舞得如风车一般,激起狂暴的旋风,将各色光华挡住。

  可惜以一敌三,纵然力大招猛,奈何身形过大,加上过于关心攻击壁上符文的清剑,难免出些疏漏,巨鬼一不小心,被缚索宗捆住了双脚,云楚天奋力催动真元,虚控缚龙索猛地将巨鬼往侧一拉,巨鬼刚好反方向挡击清剑,一正一反造成异常猛烈的劲道,顿时无法站立,二丈多高的身躯轰然倒地,“嗵”的重重砸在地上,激得地上碎石乱飞,灰尘又起。

  三把飞剑同时向他身上招呼,这巨鬼皮粗肉厚,被划得伤痕累累,却依然不受重伤。

  相视之中,飞剑转向石壁,青、紫、银放出前所未见的强光,往壁上猛然飞击,黑光暗然消退,本已爬到一半的巨鬼立时发出惊天怒吼,震得三人耳膜鼓荡,一阵失聪。

  随着黑光暗淡不见,壁上符文被划得一片狼籍,半站立的巨鬼又轰然倒下,不复站起,随即黑舞从他身上隐隐冒出,越来越浓,他那青黑色的身体越来越淡,良久之后,消失不见。

  三人一番激斗,耗时不久,凶险不大,却也有些疲累。迦棋叹道:“竟有这么强的魂魄,如果多搞几个,那不是相当有力的臂助!现时逸海洲,这法门恐怕已经失传很久了。”

  厉宏也想,这法门如果了解,那么对仙隐洞战绶所炼百魄旗,及那黑雾小杖知之更甚后,想必对付起来,容易许多。一旦拥有相克的法器,乃至法宝,可就更妙了,不知荮艾的银幅电囊,可炼制出什么极品法器否?

  调息片刻,三人继续前行,过了巨鬼这关,符文鬼阵便没有了,但是前路不知还有什么其它凶险,是以他们仍是小心翼翼,缓缓而行。

  不多时,前方传来水滴青石的声音,更有流水潺潺,青荷映去,不远处光怪离奇,亮石反射,各种石笋、石柱、倒垂钟乳石纷布洞中,形态各异,多姿多彩。洞壁处,一条暗河中水流清澈。山洞到了此处,已成大厅,透过石柱逢隙,依稀可见厅中有几间石室。

  厉宏用青荷触壁,试探可有机关阵法存在。

  果不出所料,两壁黑箭如雨,飞射青荷,青荷被厉宏及时收回后,黑箭突进石壁,深深没羽,劲道极为凌厉。

  相距石厅仅仅数十丈的距离,三人却不敢妄动,深思熟虑,定要无恙才好。

  想到洞外的“有缘者入”,厉宏考虑之中,总觉得厅中若布阵法,定有关闭之处,不然的话,此原主人何必故弄悬虚,戏耍来者。但是众生奇怪,偶有心性异于常人之士也说不准。

  观察周围,青黑石壁上并无一物,光滑异常。先前还有符文刻于其上,此地早已不见。

  根据心中所学,厉宏竭尽全能猜想着机巧所在,只是此处明显是上古修士遗迹,在如今的逸海洲中已是难得一见,众人能够遇上,算是运气不错,但想要进入有所收获,并不是那么容易。

  良久无果,迦棋首先不耐,说道:“二位兄弟,天长日久,前方果有阵法,只怕也强不到哪儿去,不如我们像狂雷岛一般,强行破去算了。”

  云楚天也附和,厉宏却道:“不行,看方才的黑箭,我青荷擦上少许,已是心神大震,与狂雷岛阵中的绿箭不可相比,慢慢来吧,不急在一时。”

  沉默片刻,云楚天长叹抬头,突然瞧见上方的石壁幽黑发亮,心中一动,遂叫:“看,这上面是不是有古怪?”

  两人随着指向瞧去,见一道细微的缝隙隐藏其中,尽皆欣喜,挥剑击去,石块簌落,随即出现一个洞口。

  试探一番,见并无危险,三人向上飞遁,进入顶壁洞中,洞中一条通道,往下方石厅那处沿伸,展眼瞧去,又见一厅,与下方重叠,似二层小楼一般。

  渐渐走入,这洞厅不若下层天然而成,一看便知是人工开出,洞壁方方正正,顶部几棵夜明珠发出亮白光芒。

  夜明珠下,干干净净的厅心一柄金色长剑直插地上,剑身晶莹,光华隐敛,一看就不是凡物。

  云楚天想到小厉清剑一出,自己就抵挡不住,而迦棋的银剑也端的不凡,不由心生贪念,抢上几步握住剑柄,用力拔起。

  厉宏大叫“等等”,却已不及。只见金剑一出,洞壁上黄光四放,耀眼夺目,地上石壁突然开裂,块块碎石往下掉落,倏忽间,全部沉落,二个石厅,立时合成一体。三人虚浮空中,蓦然听到一个苍老阴邪的声音哈哈大笑,叫道:“后辈们,只要过得了金光火焰阵,必有你们的好处,哈哈!老夫奇莱魔君在此拜别,祝你们好运啊!哈哈……”笑声回荡,久久不散。

  瞬间,四处洞壁金光发散,气箭蜂涌而来,直射三人,中间夹杂道道纯白火焰,破空乱飞,发出哧哧声响,洞内奇光乱舞,原本的阴冷寒气被焚烧一空,转眼间就将石壁炽得红如朝霞。

  云楚天最为不幸,刚挡得六七道金光气箭,突地背后一道白焰击中腰处,顿时真元气罩被破,皮肉被烤,发出阵阵焦糊味道。惨叫一声,三人背靠背,互相倚仗。

  此时紫灵花瓣已用尽,不能及时缓解伤势,厉宏料不到如此小心,还是中了圈套,不禁对奇莱魔君恨得咬牙切齿。

  洞中乱石纷飞,尘笼四方,原先的出口早已被乱石盖住,不复再见,即使三人想要冲出逃离,此时也已然不能。

  气箭散射,久久不绝,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速,而纯白火焰,也是如此,洞中此时犹如火山腹地,只差没有地上那道道的熔流了。

  抵挡愈久,三人脸色业已惨白,厉宏功法独特,真元最为凝炼,自然耐力更盛,看危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渡过,当下说道:“我一人先支持片刻,你们速用灵石恢复,而后轮流。”随即青荷光华大放,将三人尽数护住。

  云、迦二人依言而为,厉宏瞬间压力大增,气箭汹汹,火焰涛涛,青荷难以抵敌,片刻之中便感到力不从心,真无消耗急增,再难支撑。亏得凝玉功的独特处又显现出来,只是身畔火热的灵气涡旋而入,强则强已,补充也是愈盛,然炽热非常之际,厉宏头上汗珠陡起,衣衫尽湿,却立时又被高温灼干,不由得焦急万分。

  莲火丹早已在修炼之中消耗精光,此刻身上的灵丹基本是景昊所赠的普通丹药,取出一粒服下,补充的灵力不到片刻,就已耗完,在这危急时刻,杯水车薪,又起得了多大作用!

  并非一时不慎,确是力不能及,两道气箭从厉宏直元气罩穿过,一道还好,只削少许发丝,另一道就……,生生将厉宏的大腿刺了个大洞,顿时血珠迸发,飘散空中,却尽数雾化于高温的纯白火焰之中。

  云楚天吸收完一棵上品灵石,见此情景,急忙相助。紫竹剑拦下一侧的气箭火焰,让厉宏有了一丝喘息时间。

  此时此刻,厉宏腿上的巨痛恍如未觉,虚控法器奋力抵挡,受伤业已两人,如若迦棋再行被伤,那三人就无法去想过此阵后的好处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迦棋调息完毕,见二人如此狼狈,大吃一惊,脸色惨痛,叹道:“完了,我珍藏多年的冰涎果啊。”

  伸手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枝银绿色枝条,上面结满银亮奇果,如桃李般大小,晶莹剔透。

  一人分了一枚,厉宏服下,觉得此果与雪云鹏在大雪山所赠的金果极似,只是包含灵气少了一些。

  冰涎果奇效无比,伤处的灼痛感减少不小。不刻意感觉,仿佛不存。精神大振,防守更是严密无比。

  良久良久,金光气箭与纯白火焰没有半分衰竭之像。三人全身衣衫破碎,已被伤得不成人样,连迦棋也不例外,而六枚冰涎果也已耗尽。

  迦棋早就提醒厉宏寻找金光火焰阵的阵眼,若能破解,自是安然度过危机,只是眼下,厉宏哪有闲瑕去思考破阵之法,能抵挡一时算一时了。

  丹田中的真元消耗越来越大,看着密密麻麻的气箭白焰,三人退守在一个角落中苦苦支撑。

  云楚天百忙中观察着凌厉攻击的来势,看着越来越暗淡的青荷玉,心下焦急万分,只是气箭白焰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一点都看不出出自何方。

  转身替小厉挡住三支气箭,瞥眼见到腰中斜插着的金剑,不由得懊恼无比,抽将出来,觉得隐隐有股灵气直冲体内,瞬间竟然真元得到了补充。心中惊奇,叫道:“小厉,迦棋,先守着点,这剑有古怪,我试试练化,看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厉宏怒道:“这会你还有空炼化法器啊,等你炼完,我们都要成人干了!”

  楚天道:“小厉啊,知道你厉害,这么久都挡下来了,一时半会绝对能支撑。”说完也不理他,自顾自将仅有的微弱真元调动,神识放出,查看起金色长剑来。

  金剑中灵气满满,随着云楚天的左手直冲而入,大喜中,突然发现不对,一道强大的神识顺势钻了进来,云楚天脑海一晕,眼前忽地出现“器灵”二字,大惊中,奋力将真元往剑柄灵气涌入处包围,自己的神识也稳守识海,以免被它所剩。

  可惜,这神识一遇他的神识,竟然传来一阵喜意,如春风细雨,一点侵略性都没有,就融入其中,随即,识海讯息传来,脑中响起一个声音,言道:“我是万流剑灵诸凤,请主人放心,诸凤依主人而存,只会相助与你,不含半点恶意。”

  倏忽间,云楚天只觉得万流剑中灵气汹涌涛涛,心法运转之下竟然难以吸收,而海浪般地涌入也根本无法相抗,经脉、丹田犹如要爆开一般,禁不住厉啸一声,万流剑猛然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金光四射,竟比萑泱泽中的奇兽不逞多让,气箭、火焰被旋起的真元气流狂爆吹散,反向急出,将四面石壁击得千炝百孔,一时间碎石乱飞,在洞壁上激荡回旋,辟呖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云楚天皮肤迸裂,血珠狂溢,整个人渐近疯狂,回旋挥剑,也不用心法操控,犹如一个武林高手一般,但是剑光霍霍,丈余剑芒在空中胡乱飞舞,方圆数丈之内,已成真空,原本的气箭白焰,此时仿佛被巨石砸进水潭一般,四下飞散,连绵不绝撞击于山壁,甚至连整个山都摇晃不已。

  厉宏与迦棋惊骇无比,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此际片刻喘息,绝对不能浪费,相视一眼,均掏出灵石补充真元,不过这些年来的消耗,也让灵石满满的小财主厉宏,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云楚天一会儿变成血人,一会又被高温蒸干变做红人,身上罩着一层厚厚的粉末,让人吃惊,他怎么有那么多血!

  他此时唯一的念头,就要是把体内满溢的灵气尽数发散出去,如若不然,定然是爆体而亡的下场,每次用金剑挥舞一圈,就觉得体内好受了些,这种境遇,让他脑海慢慢清明的他已然不能控制,只是不停的挥剑急速旋舞,喷发灵气。

  万流剑本是奇莱魔君的法宝,筑基后期的云楚天哪里能够抵挡,但此番他运气着实不错,金光火焰阵经过万年之久,力量不足以前一成,而远在元婴期高手之上的器灵,天长日久,也快要消失不存,是以一遇楚天,可得他真元生存,大喜之下,哪还管对方有多少修为,立时附入,也因此让他吃尽苦头。

  并且他以后潜修,要比从前缓慢许多,诸凤此灵,可是要灵气才能供养强大。自然是从他这个主人身上吸取了,不过得此臂助,是祸是福,也不难断定。

  渐渐地,云楚天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少,到了能够忍受的程度,而厉宏与迦棋花费了大量灵石,也恢复大半,听他示意,连忙上前相抗,让他好好调息恢复,此时的他,犹如大病一场,已是奄奄一息。连坐于地上,身体都晃了两晃,兀自颤抖不绝。

  厉、迦二人凝神戒备,金光气箭与纯白火焰此时暗淡了许多,已不费太大的气力,挡得片刻,突然四周又回响起那个“邪恶”的奇莱魔君之声:“哈哈!后辈们果与我有缘,万流剑不孤也………”笑声飘散,四周渐渐隐入恢复的黑暗之中。

  而此时,对面的一座山壁也忽地裂开,出现一个石室,上方明珠生辉,亮白闪闪。怕再遇危机,又调息良久后,先一番试探,厉宏才敢扶起云楚天,与迦棋走了进去。

  这一次,奇莱魔君倒没有戏耍他们,屋中摆着个架子,上面按类摆放着各种物品,法器,玉简,还有一些破旧无法翻阅的书籍。

  灵丹仅有一瓶,名字都没有,厉宏打开一闻,竟无法分辩药味,只好先放在一边,等看完玉简再行辩认。

  法器一般,上品而已,对此三人并无大用,三四把飞剑及二件护甲,厉宏示意迦棋随便挑取,迦棋笑道:“厉兄,这法器我们无用,外面那几个小子可是等着呢,你愿收徒的话,就当是小弟献上的礼物好了。”

  厉宏微笑点头谢过,不客气收下了。五行宗若再收弟子,自己是盘晓的大哥,总不能一点也不表示吧,荮艾可费不少心了。

  七八支玉简放置架上,三人各取一支,观看内容。

  云楚天一看就哇哇大叫,惊道:“厉宏,原来九洲竟是这许多地方,除了逸海和中洲,你去过的二洲外,明洲迦兄提过,另外四个洲你可猜得到?”

  厉宏道:“小天,我哪知道,快拿过来看一下!”

  迦棋也大为惊讶,道:“竟有这样的发现,来,来!我复制二份,大家都留下,日后修为高了定然有用。”

  云楚天道:“迦兄,你备有玉简,那实在太好了,不如将所有的都备二份,每人都存着慢慢学吧。”

  迦棋眉头一皱,苦道:“云兄,我也想啊,不过身上只有五支空白玉简了,你知道购这玉简所需灵石可也不少,我哪有这么多灵石。”

  厉宏笑道:“先看着,都需要的话,再复制,免得浪费。”

  其中二枝是奇莱道人的修炼功法及法诀,名为阴魔功及摄魂培魄诀,估计外面的巨形鬼魄,就是这样来的。厉宏经二人同意,一齐了解之后,毫不犹豫地消毁了,因炼此邪法,不知要祸害多少生灵性命,当然不能留存于世。

  阵法玉简中除了金光火焰阵外,还有一种名为混元锁魄阵的极厉害阵法,但是所需的材料,实不是现时三人能够想像,况且不到元婴初期,炼制阵旗的成功率十不存一。迦棋看了一遍之后,便交与厉宏,反正他剑修追求力量,对五花八门的各类术法兴趣不大,了解些足矣。

  一枝丹方玉简与厉宏欲炼的冰灵丹差别不大,厉宏自然给了迦棋,而根据此方,也知道了留下的一瓶丹药是结丹后服用的天心丹。共二十余棵,每人平分。

  另外一枝却让大家欣喜之余,又充满失落之感,因为那是一种用来培养凝固元婴的奇丹。

  丹方上所记的药物,据迦棋说,已经绝迹千年,神剑门下附属门派大小数十个,都从未听闻存在,别说是寻获了。更何况,想要到达元婴境界,对于结丹未成的三人来说,与痴人说梦也差不了太多。

  但迦棋还是每人复制了一份,不用厉、云二人讲明,炽热的眼神就证明了此简在心中的份量。

  收好万流剑剑诀的玉简,将最后一支玉简取在手中,云楚天对二人嘿嘿一笑,并不打开,说道:“猜猜看吧,这记载的是什么?”

  心情大好,厉宏笑道:“最好是奇莱老魔的修炼心得,让我们少走弯路,那最不错。”

  迦棋道:“我不需要什么修炼心得,最好是传说中的空遁之法,以弥补我们剑修速度不足的弱处。”

  云楚天呸道:“迦兄,你的速度还弱啊,比起我来可快多了,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说完神识透入,却是脸色愕然,呆呆傻傻。

  厉宏取过一看,“哈哈”大笑。迦棋不容分说抢过,随即也是哈哈大笑,原来这支玉简,却是空空如也,并无半分记载。

  分赃完毕,迦棋开始制作玉简,厉宏、云楚天研究阵法等待。只不过数个时辰,九洲地理人文志便掌握在三人手中。

  逸海洲,中洲,明洲,雾洲,涉水洲,澜洲,翎兰洲,龙洲,冥洲,并称九洲。

  前面五洲暂且不提,澜洲是千岛之洲,记载中所述,那洲的修士被称为巫士,善借天地间的力量,肉身的锤炼却不及逸海洲,中洲的修士来得高明。

  翎兰洲最为神秘,记载不详,只闻其名,不知其形。龙洲是龙族故乡,冥洲,顾名思义,是妖魂出没之地,然而并非如此,冥洲的由来,是因为那处终年不见阳光,生命均靠当地的一种“蓝火”生光而存,这蓝火并不是发亮的珠子或石头什么,与雾洲明沙不同,它是一种植物,能发出幽蓝奇火,提供冥洲生灵的生存能量。而它所吸收的,则是地心之热,据说冥洲中扎根最深的一棵蓝火树,贯穿地底数千里,不知是真是假。

  有了这支地理人文的玉简,即使它所述大都不细不详,厉宏也已高兴万分,只要修为突破,那么凭借神通,在海上飞行也不会迷失方向,只要红日尤在,不遇海中妖兽,即可找到去中洲泸奇山之路,完成林风道人的遗愿。

  三人安然行出,却俱都狼狈不堪,等了一夜一天的珏佳傻傻问道:“厉大叔,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看你们笑嘻嘻的,好像收获不少啊!”

  迦棋此时又说道:“厉兄,看这小子如此机灵,根骨也很不错,你就收下了吧。”

  厉宏沉呤不语,迦棋一打眼色,珏佳叩头便拜,大喊“师父”。

  厉宏道:“珏佳,修炼可是要吃尽苦头,你别表面看着风光,就想着要学,到时叫苦叫累我可不会心软。”

  珏佳正色道:“师父在上,弟子绝对不会叫苦叫累。”眼中喜意流露,此时此际,一颗心欢喜得仿佛要跳将出来,哪里还能想到如此长远。

  发出清啸招来雪云鹏,众人回镇,小彩衣神色忸怩,凶悍的她,想到要见秋梧父亲,竟也害臊起来。厉宏自带珏佳见他父亲,拜辞上山。

  因秋梧修为不高,珏佳更是半点全无,回五行宗归程,雪云鹏缓缓而飞,竟然花费十余天的时间。三人取下面具,珏佳与秋悟、彩衣尽皆吃了一惊,想不到大叔们如此年轻,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不禁对修真更是向住。

  迦棋要去南坊“买糖吃”,文原山自然是不去了,云楚天好奇问起元天义此人,迦棋面色尴尬,呐呐无语,想起神剑门的兄弟之情,心中落莫,临走时竟然不欢。让厉宏与云楚天好生不解。

  文原山五行宗一下多了三个年轻人,更是热闹非常,特别是彩衣“姑娘”,有了这么多伙伴,把秋梧也放到了一边,秋梧乐得如此,好静心修炼彩衣所赠的长春功法。

  彩衣和小螺最为投缘,那是肯定的,因为小螺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根本不知生气为何物。

  不过她对同为灵修的流连仙子却极为惧怕,时常,流连仙子见她玩闹不堪,便呼喝一声,她就会乖乖回去修炼。当然她也知道,不到化形期的境界,想与小秋长相斯守,是不可能的,因此并无怨言。

  厉宏收了珏佳做弟子,这小子虽然机灵,但毕竟猎户子弟,初识几个字而已,想要读懂文章还有难度,是以厉宏干脆将一帮小孩尽数叫在一起,先从读书识字开始教起。其实舞文弄墨,还要数盘晓小弟最为厉害,书香人家子弟,自然不同,但如今他俨然是五行宗宗主,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闲修炼,厉宏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白天授徒,夜间炼制阵旗,一晃三个月过去,粗通文墨,珏佳顺利练成第一层真气,厉宏想到凝玉功修炼过于缓慢,益气丹又业已耗尽,起了出外采药炼丹之念。顺便也为自己炼制冰灵丹找些材料,于是出山寻找。

  路过后山那个与涉水洲相连古传送阵的山洞,厉宏突生一念,这洞中有碧液灵乳出产,收集虽需时日,但也聊胜于无,况且灵气充溢,不比灵眼山洞差,不如改造成洞府,一是用来守护传送阵,二是与相隔五六个山头的五行宗连在一起,以后强敌上门,己方可撤回涉水洲去,想来比涉水之剑与九天更厉害的高手,这世上应该不多吧。

  即便对方神通惊人,人多势众,己方也可将传送阵毁去,用来相阻。今时不同往昔,有九洲地理人文志在手,想回逸海,并不那么困难了。

  只有一点最具麻烦,就是要布下这笼罩群峰的大阵,今时今日,还无能为力。

  一路往北,在青荷洞收集了数百棵大小不一的赤火原晶后,厉宏回紫竹峰看望师娘,青萝师姐这些年苦心修炼,境界大进,与他相比并不处于下风,在兴奋无比青萝师姐的要求下,当即比试一番,厉宏一不小心,竟被她用那颗当初偷袭云楚天的珠子打中一下,连忙认输,把青萝师姐喜得哈哈大笑,得意忘形!

  听说厉宏要去仙鹤峰采药,又将参加大半年后的论道斗法大会,此次青萝再也忍不住了,禀明师娘,一同前往。这可乐坏了在紫竹峰早就呆腻的小白金,欢腾雀跃,如过新年一般,只是厉宏还是忘了买灵兽袋,它只有再耐心等上几日了。

  鹤峰上爱鹤的老俊男不在,厉宏与青萝前去拜访,没有遇上,只好作罢。

  一切顺利,回程厉宏忘不了要回报春湖镇看望蓝爷爷,蓝爷爷满头黑发,精神极好,隐山老参确是不错,让他看上去至少年轻三十岁。

  蓝爷爷见厉宏带回个姑娘,原本大喜,一看是青萝,不禁十分失望,埋怨道:“臭小子,四十多的人了,还不给爷爷找个孙媳妇,难不成爷爷一百多岁,还要帮你们带小孩!”

  厉宏微笑道:“爷爷,您活个几百岁没问题,一百多岁年轻的很,怕什么!”

  石青萝哈哈大笑,说道:“爷爷,喜欢师弟的美女可多啦,您放心好了,说不准今年他就带姑娘来看您了。”

  蓝爷爷问道:“小萝,你呢,老姑娘了哦,还不快快找个婆家。”

  青萝合什道:“贫道乃是出家之人,世间俗事,莫问,莫问!”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蓝爷爷开怀大乐,笑骂道:“亏得你妈不似你这样,不然哪还有你这个小娃娃,但这一晃啊,小娃娃也长成老姑娘喽!”

  蓝爷爷深知青萝的脾气,与她开起玩笑,其实青萝身着雪蝉衣,容貌青春依旧,娇颜如花,而眉眼间英气勃勃,如此风采,修真界中也不多见,哪能称为老姑娘!

  小住几日,临走时,想将蓝爷爷接上山同住,但他终是不肯,阿牛家的二个娃娃也已长得不小,与他很有感情,蓝爷爷大声道:“除非让我去带孙子,不然的话就别劝了!”

  辞别爷爷,厉宏与青萝奔文原山而去,临近斗法会,还有二件事要做,一是布下天火霹雳大阵,而是将益气丹炼制出来,那么多小孩,可都翘首盼望呢,反正他炼丹即修炼,也不会误了修行。

  这一日红日当空,云淡风清,秋后的文原山中,绿林间夹杂着片片金黄,盘晓在宗内建的几处花园小径,已是落叶如被,轻轻走在上面,红黄的叶子沙沙作响,悉悉动听。偶有清风吹过,卷飞空中,与枝头飞落的残叶一齐起舞,犹如一只只黄红蝴蝶。

  秋风微凉,寒意袭人,荮艾特从星月宫移植过来的几株星星果树,此时倒纷外喜人,今年是它第一次结果,绿中微带粉的果子沉甸甸压在枝头,可怜的树枝被压弯了腰,似要折断。幸好,冬星带着夏炎、春雪二个小孩早在果子青涩的时候,就偷偷摘了一批品尝,是以它现在还能承受。

  厉宏与盘晓站在星星树前,盘晓若有所思,说道:“大哥,天火霹雳阵已经完好,流连仙子与景昊外出游历,一个月后,你就要参加碧云谷的论道斗法大会,如若获胜,真的要进玄天幻境?那不是太过危险了?”

  关切担忧的话语传入耳中,厉宏笑道:“小弟,我们在涉水洲经历的危险还少么,想想修为的提高,心境的感悟,与经历之事有必然联系,古人说,走的路多,懂的事也多嘛!”

  盘晓道:“但……”

  厉宏拍了拍他,说道:“十余年了,五行宗重建得已然不错,也并无仇敌上门,但小弟你千万不可大意,如有强敌,需知难而退,不可强抗。修真界高手如云,神通广大者不知几何,我们这点微薄修为,行走多时安然无恙,也不得不说运气实在不坏。”

  盘晓点了点头,道:“小弟省得,小心使得万年船嘛,不会鲁莽行事的,倒是大哥,进入凶险异常的玄天幻境,可要多多保重才是!”

  厉宏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后面小彩衣疾步冲来,大声道:“师叔,有个美女来找你了,快去迎接!”自来文原山后,感激无比的她自是对厉宏非常亲热。

  厉宏心中一动,难道是……

  盘晓问道:“小彩衣,哪个美女啊,有名字么?”

  小彩衣嘻嘻一笑,道:“自己去看啊,我才不告诉你们!”

  盘晓苦着脸,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与厉宏转身走出花园。

  会客堂中传来小螺接连不断的“姐姐……”,厉宏知道,来的定然是荮艾了。飞羽还未到过五行宗,也并不认识小螺姑娘。

  虽然不是盼望的飞羽,但荮艾的来到还是厉宏欣喜不已,大步迈入,荮艾正笑盈盈看着他,美目含情,数年以来,竟是愈加浓烈。

  最难消受美人恩,接过荮艾为他准备的冶伤灵丹,听着她温言软语,劝说在玄天幻境一定要多加小心,厉宏心中百味阵杂,一时间,患难与共的日子浮现眼前,不由得神情恍惚,魂飞九宵。不知什么时候,厅堂中的人都已消失,唯余二人。

  屋外,盘晓看着练功场上的几个弟子,心思却不在这儿,飞羽姐明明已经知道小弟在这,为什么多年来都不曾前来,她师父绿依真人当真是非常凶悍吗?不知不觉间,感情慢慢偏向了对五行宗关怀有加的荮艾少宫主,虽然他现时兀自未觉。

  荮艾柔声道:“厉宏,论道斗法会上,我就不见你了,免得羽妹见到,让你好生尴尬。”

  厉宏俊脸一红,不知如何作答。

  荮艾虽在打趣,心中却也酸苦,见他很不自然,知道飞羽在他心中实乃重中之重,想不到自己一句话,却把自己惹得更为苦涩,心中懊恼无比。

  “我娘绝对不会让我参加玄天幻境的冒险,论道斗法会这次因你要参加,才尽力争取而来,不过如果对手遇上我,你可一定要让我得胜!”

  “呃!”厉宏一噎,而后笑道:“原来你还有这个目的啊!”

  荮艾嘻嘻一笑,佯嗔说道:“你以为呢,真当我有那么好给你送灵药啊!清心解毒丸和培元益灵丹可费了我好大劲才得到的!”将感情深埋心底,言语反而自然而然,往日的机变聪明,又恢复在妩媚艳丽的玉脸之上。

  厉宏见她如此,心中甚喜,口中却为难道:“灵丹我收下可不会拿出来了,不过在八强之前遇上的话,我可不会……”

  荮艾气道:“枉我这么对你,还不肯手下留情,太让我失望了!”知道厉宏终不肯放弃进入玄天幻境的念头,自己的小心思被失破,也无奈了。

  厉宏不理她所言,说道:“我们去狂雷岛,见到了杉明。他有没有安全回来?”

  荮艾奇道:“回来?没有啊,前一阵我收到他的传讯,说回了仙隐洞本宗,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厉宏惊讶,道:“怎么会这样?上次他和我说狂雷岛事后,他无法再呆下去,准备退出觅地潜修了。难道……他没有遇上危险吧?”

  荮艾笑道:“放心吧,他心思多着呢,可不比你这样一根筋,凡事死咬着不放,非要亲眼所见才会相信。”

  厉宏苦着脸道:“当初……”

  荮艾霁颜一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省得看你这尴尬表情。我要出去见见大家,找小螺妹妹说会话了,省得大家以为我在和你谈情说爱。”

  “呃!”厉宏苦笑,却不知荮艾芳心比他更苦百倍,又有谁能知晓!

  来得外面,见众兄弟姐妹古怪地看着他们,荮艾坦然自若,厉宏倒是微带赫色,小彩衣兴奋地冲上前来,拉住荮艾,说道:“师婶,彩衣还没有上好的法器,帮我搞一件好不好?”

  厉宏晕了,什么师婶啊!立时叫道:“彩衣,谁教你的啊,我们修行之人,不似世俗,都叫师叔才对。我不是给你飞剑了么,怎么又要?”

  彩衣委屈道:“师叔啊,冬星他们都说师婶是个大好人,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叫!大家都是飞剑,也太难看了,彩衣要别的!”

  荮艾微笑道:“小彩衣,别闹了,下次师叔一定给你带件配得上你的极品法器,不过你要好好修炼哦。”

  小彩衣喜笑颜开,蹦跳着走了,厉宏看着荮艾,心中想道,这些年她确实对五行宗无限关照,不说几位年轻子弟对她非常喜欢,就连盘晓、可可、千丰他们也是感激不尽,建宗门的好多异材,花园内的奇花异草,多数都是她想办法找来。小螺妹妹就不说了,原本与她感情极好。就算是先识得飞羽的云楚天,见了她,都不知道倾向于谁。

  不过想法虽然如此,心中对飞羽那份浓烈如火的柔情却不会改变,只是对荮艾的欠疚,也越来越深了。

  此时,可可、小螺捧着大盘子走来,盘子中盛着的正是星星树所结奇果。小螺一个招呼,勤奋修炼的弟子们欢叫着奔了过来。连苦修的秋梧也被彩衣从山洞中拉出。

  石青萝第二次见到荮艾,依稀还记得当初被骗时的情景,吃惊之中,听到云楚天在耳边略微的解释,禁不住哈哈大笑,叫道:“师弟,你太……太厉害了……哈哈……”

  在师姐的狂笑声中,厉宏连星星果都没品出什么味道,见吃得欢笑涟涟的众人俱是幸福洋溢,不由得羡慕非常。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时光仿佛流水,不知不觉间,论道斗法会的日子终于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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