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幼时,只是一个孤儿,乞讨于市井之间,游离于荒野之外,行无定踪,住无定所。然则,他天生异禀却不为人知,白日里委顿嗜睡,夜里却精力旺盛,两只眼睛生得格外奇异,幽幽间闪出逼人的蓝光,白昼看不出异常,可到了夜间,视力超乎于常人之外,纵然没有半点星光月色,亦能辨得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各色物品及如丝发般的细物。
这日吴昊流落吴州城内,夜行于街坊之中,与当地久负盛名的锁神张启明不期而遇,经过一段时间的细细观察,锁神惊奇地发现那瘦小的吴昊不单人品可靠,且有不同于常人的天赋。顾虑自己年老体衰又后继乏人,遂将吴昊纳入店内。明里收为关门弟子,暗里对他悉心照料,倾囊传授一些不为人知的江湖绝技。于是间,师徒二人便成就了一段江湖奇缘。
进得一家门,既为一家人。张启明在江湖摸爬滚打数十年,如今隐身这闹市之中,不明就里的人,只是以为他但凭开锁配钥匙的雕虫小技,聊以生存。也的确,在锁神这里,任你哪种门锁、车锁、柜锁,一到他手里,即使没有钥匙,他亦配得了,打得开,说起配钥匙的活,更是视如等闲般的轻易。街头巷里,谈到锁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锁神这名头,岂是浪得虚名。年少无依的吴昊,见他有心收留,自是欣喜,又蒙锁神厚爱,有心收他为徒,更是喜上眉梢。一时间,师徒你敬我爱,相处融洽。
这吴昊本是无根之草,乞行天下,浪迹天涯,遍历世间冷暖无数,早一心思忖归于正途,时时希求能学得一手将来能维持生计的技艺。自此归于锁神门下,一个悉心传授,一个尽心求学,彼此息息相通,对外以师徒相谓,暗地里,早已情同父子。几年下来,这吴昊便把锁神手上技艺学得烂熟。
当然,这也是他们师徒之表,其中别有玄机的是:自吴昊入得门后,那张启明重又采购起各类不知名目的中草药,躲在家中蒸煮煎熬,调配出一种不为人道的中药来。
自此,邻里巷内,每日夜间,总能不时隐隐嗅到一股淡淡清香自那处飘出,有人说,那是张锁匠对吴昊的纵恿,任其昼伏夜出,白日里他一人枯守店中,招呼客人。如此经年,街坊邻里便对此视若常态。
偶尔有人打探,熟人相互间仍是有许多不解之处,但也再无人愿去深究。
云蒸雾罩,这锁神自收了吴昊,更是再不与人交道,日起开门,日落收摊,一旦归家,便难见这师徒人影,锁神,愈是神了。
这吴昊也会如他这般,将来也会成神?不想以后,只看现在,不定将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未可知。
进了锁神的门,再见吴昊,难了。要让他不成锁神一般的神,更难!
种种猜疑,只陷入猜疑,日月如旧地过,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不意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垂暮之年的张启明经了一场小病,竟染成大疾。
那段时日里,街邻便时常看到戴着茶色眼镜的吴昊,频繁往返在医院的那条小道上。然而,看到也只是看到,除了见面含笑点头招呼外,那吴昊总是惜字如金的擦肩而过,不留只言片语,让人徒生无奈的摇摇头,总给人一种深似大海的沉静。
然而,人们对吴昊的尊师之情无不称道,因为他在张启明住院期间,除了端茶递水,回家烧火做饭,几乎从未离开张启明半步。
“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恐怕也难能做到呀!”看到吴昊一天天的消瘦下来,人们不禁感叹道。
直待张启明作古临近之际,对吴昊临终嘱咐之时,或许是一时疏忽,或许是一时情急之下不能自己,在隔床有耳的病房里,张启明对吴昊说出了一段让人颇费思量的话来:记住,我走之后,你不要用我教你的那些手段,行不义之事啊。说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爱徒。
吴昊会意地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知道,师傅。”
张启明伸手本想拂去吴昊眼中转动的泪水,然而再也无力抬动手臂,只得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笑道对吴昊说:“孩子,我们的缘份尽了,今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说道,闭着眼睛沉呤一声,继而突然张大已经散去光芒的瞳孔,对身边的吴昊,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说:“一定不要行不义之事啊!”
“师傅,你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做辱没你名声的事,你的话,我记住了。”看着师傅痛苦的神情,吴昊眼中淌出两得晶莹的泪水,郑重地对锁神承诺道。
“嗯!”听罢吴昊的话,锁神方才带着一丝的欣慰,慢慢地合上双眼,安然睡去。
张锁匠病逝后,吴昊把锁店关了近一月有余。
师傅走了,吴昊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寂,看着空落一片的房屋,他的心冷到了冰点。一天,在清理师傅的遗物时,从那墙角的衣柜里,吴昊偶然看到一叠厚厚的汇款单存根,他一下子呆住了:在这些单据上面,他发现没有任何可以查找的信息。
“师傅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他留存这些单据做什么?”吴昊疑惑不解地想道。
好奇心驱使吴昊不停地翻看着、比对着这些让他莫名其妙的东西,看到上面大部分汇款地址不祥,收款地址大体雷同,而字迹又出自一人之手的单据,吴昊一时糊涂,一时又似有所悟,心里恍惚不安。
掂着那些单据,吴昊一连数日,苦思冥想,一直萦绕于怀,不得开释,他捉摸不透师傅留下它们的玄机,可越是想不通,他也就越是放不下。
这日午夜,吴昊躺在床上,联想师傅平日的言行举止,细细端祥那沓沓单据,再从一只皮箱内看到一本剪贴,吴昊不觉眼前一亮:报纸的剪贴上,大都是报道的一些贫困地区失学儿童的事迹人名,再一查对人名地址,吴昊一下子恍然大悟,瞬时从云雾中坠落下来,实实在在地坐在床头。
呆坐片刻,吴昊来到客厅,伸出颤抖着的双手,一把抚住师傅的遗像,痛苦流涕地说道:“师傅啊,你为什么不对徒儿明言呀!我不会做不义之事,但你的这种善举,我一定会继承下去,你放心,我会把你没有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的。”
夜,像锅底子一样厚黑,吴昊仰天一声长叹,挺了挺腰身,打开紧闭的房门,走了出去。
黑暗是他梦想中的天堂,吴昊像一只充满力量的猎豹,敏捷地搜寻着自己的猎物,那心中早已淡逝的激情,一下子点燃整个夜空。他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告慰师傅的在天之灵,不负师傅的培育之恩和殷殷生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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