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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只见房间中心的圆桌旁，萧乾正一脸笑意地抱着小莫品着茗茶。
见张小楼二人推门而入，萧乾便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道：“想必方才赤阳子前辈已经离开了吧，二位可有打开在下所赠之物？”
“还未。”
“不妨打开一看。”
张小楼和江奕闻言一愣，那张小楼挠了挠头便是将包裹打开。
刚一打开，便见一本线装书册，只待张小楼看清那封面上的字迹之后，眼中便是冒出精光，满脸的狂喜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墨谱》？”
萧乾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墨谱》虽流传世间颇广，但后人对之大多进行删改，且上卷八图有六图已然失传，此版《墨谱》乃是大宋李孝美原本，八图俱在！我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收藏到，小楼兄弟可要爱惜啊。”
《墨谱》此书，专讲如何制墨，以及制墨的一些技巧和必要流程，如今的人若是想要制墨，没读过《墨谱》那是绝不可能。正因为读过后人重新撰写的残本《墨谱》，张小楼才知晓自己手中这本原本的珍贵！由于《墨谱》的删改和墨图的失传，如今的制墨工艺已经大不如前，很少有人能制出真正称得上精品的墨。而张小楼手中的这本原本，若是拿出去，在制墨者心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无价之宝！八图俱全，拥有经验的制墨者可以轻而易举便制出真正的精品墨！
张小楼虽然心动，但眼见此物珍贵无比，便摆手道：“此等大礼！小楼万万不敢受！”
“小楼兄弟言重了，萧乾这条命都是你给的，这点心意又算得了什么。我原本打算赠你一只毛笔，但你身为墨灵师，所用之笔应当早已通灵，寻常之笔想必难入法眼，我也就不献丑了。但我观你对所用之墨似乎并无要求，便自作主张送你这本《墨谱》，此物留在我这也没有半点用处，你若再不收下，便是瞧不起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小楼也不好再推辞，只好作罢。
而那一旁的江奕不知何时已经凑了上来，那狭长的凤目里满是激动，只见他目光紧紧围绕在一副图画之上，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展颜，喃喃自语道：“这幅壁画拓本，大有来头。我细细观之，仿若有凛然剑意破卷而出，若是再多看上两眼，就要被那扑面而来的剑意所伤。”
萧乾见江奕如此沉迷于这壁画拓本之上，便是轻笑道：“江兄，我且考考你。此拓本乃是天宫寺壁画拓本，此中典故你可知晓？”
江奕闻言一惊，激动道：“莫非是吴道子所做那幅壁画？！”
据传吴道子当年曾观剑圣裴旻剑舞而于天宫寺作壁画，要知道当年裴旻的剑舞和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并称“大唐三绝”，可见其剑法精深绝妙。
“正是。可惜如今天宫寺早已不再，这拓本都还是我从宫中讨来，原画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江奕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惊呼：“这可是大唐剑圣的剑意！我若参悟，剑法将有大进！”
江奕目前施展金行术能力有限，并不能操控太多宝剑，之前动不动便是七七四十九把宝剑，也不过是他自身掌握得有剑阵，但是这和如臂指使般的真正灵活操控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此一来，剑法对于江奕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如若剑法有所长进，不仅是御剑杀敌更具威力，对剑阵的加持也大有益处，所以这幅壁画对于江奕来说意义无比重大！
“聊表心意，还望江兄收下。”
好在江奕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客套话的人，萧乾话刚说完，他便将壁画拓本拿过来自己细细研究了起来。
见江奕如此痴迷剑道，萧乾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是将目光投向剩下的两样东西。
“这碑帖拓本乃是大唐张旭所作《草书心经》，是在下遣人从百塔寺拓来，倒也无甚珍贵，只是节省了小楼兄弟这一番奔波。”
张小楼将那拓本打开看了看，自然是兴奋不已，他正欲开口言谢，却听那萧乾低声道：“至于这最后一件，最为神秘贵重，是在下一年前在一殷商古墓之中所得之物！”
“什么？！”
那物什乃是一副玉佩。众所周知，玉器从秦汉时期起便是墓葬之中必不可少的陪葬品，但秦汉以前的墓穴出土玉饰的情况还是十分罕见的，从中也可以看出墓主人身份的尊贵，不难想象，这玉佩必然有它独到之处。
“我研究了一年，却是一无所获，这玉佩在我这也无甚用处，此番便权当赠予有缘人了。”
江奕看了看手中的壁画拓本，再看了看那副玉佩，便是冷冷摇了摇头道：“我不感兴趣，此物便给张小楼吧。”
说完他便拿起那拓本，边看边往外走，显然是痴迷于此，爱不释手了。
那张小楼笑骂道：“当真是个痴儿！”言罢，便是哭笑不得地将那神秘玉佩收下。
见江奕离开，萧乾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小莫放在一边，起身抱拳道：“萧乾恐怕过几日便要回到顺天府，不知小楼兄弟有何打算？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一同前往顺天。”
张小楼挥了挥手，将小莫唤到自己身后，便是轻声开口道：“小楼原本的打算是北上前往顺天，但方才却在少林子忍法师处得知开封府有和氏璧出世，恐怕少不得要跑上一趟了。”
“哦？子忍法师？”萧乾闻言不禁疑惑，却是不知那少林的子忍法师是为何寻来此处。
张小楼咧了咧嘴，慢悠悠道：“赤阳子前辈走后不久，那子忍法师便是前来向我们几人追讨舍利子，我等一番询问下方才知晓了这个消息。”
张小楼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怪异道：“哦，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个奇怪的消息。”
“什么？”
“赤阳子前辈不知为何非要收叶姑娘为弟子，奇怪的是叶姑娘竟然答应了。”
萧乾闻言，沉默了良久，却是没有出现张小楼预料之中的吃惊：“灵儿她既然想学道法，便由她去吧，我虽已娶她为妻，但也不想限制她的自由。至于带她去京城见舅舅，便待以后吧，总有机会的。”
“你不问我为何要去取那和氏璧？”
“小楼既然如此，自然是事出有因，萧乾相信小楼所行乃是正道，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
“好了，过几日便要分别，你也该开始收拾一下行装了。”
张小楼点了点头，拉起小莫的手，开口说道：“小莫，随我回房去。”
小狐狸撅了撅嘴，白了张小楼一眼，便是不情愿地跟着他一同回了房。
三天后……
岳阳县城门外，一带暖阳光辉中，远飞的大雁排列成行，唳鸣而翔。五匹红鬃烈马并排而立，而一旁，自然便是即将分别的五人。
春风轻拂，涧河泛起阵阵波涛，远处从太岳山间吹来的清风让人心旷神怡。五人就这样牵着马匹在城外的田野间缓步行走，好不悠闲！
“娘子你瞧，这倒是个好天气！”
“啧啧啧，又开始了又开始了！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张小楼瘪了瘪嘴，向萧乾投去鄙夷的神色，那夸张地表情让人忍不住发笑。
此时小莫在田野间随手摘了一朵小白花别在发髻之上，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鹅黄衫儿的衣角随着清风被卷起，那明媚纯洁的笑容让人看了心中喜爱，看她天真活泼的样子，活脱脱一清新自然的小姑娘。
“小莫姑娘还是如此可爱。”
“萧乾哥哥，你什么意思，莫非我平日里就是个凶神恶煞的小魔女？”说完，她扬了扬小拳头，瞪大了眼睛，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不敢不敢。”
随着众人离那岳阳县的城门越来越远，沉闷的气氛悄然形成。萧乾缓缓将目光投向远处，眼神里全是怅然。看他如此沉默，叶灵的眼神有些焦急，心中不禁有些发紧，但转念想到眼前的离别，亦是神色黯然。
众人都沉默不语，各有心事。倒是春风不解意，胡乱地吹刮着，催促着行人的步履。
离别催人伤，就连表面冷然的江奕亦是双目失去了焦点，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张小楼暗自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向着萧乾抱拳道：“萧公子，我们便先行离开，他日若有机会，定要前往京城叨扰一番。咱们，后会有期。”
那江奕见张小楼如此，也是手忙脚乱地一阵模仿，跟着他向那萧乾抱拳。
萧乾面色一僵，忍俊不禁道：“江奕啊，你还真是……”
江奕心中尴尬无比，表面上却是冷峻无比，淡然道：“我不喜欢依依惜别，因为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相逢的。”
“哟，江奕，这话你是在哪学的？”
张小楼本是一句调笑之语，却未想江奕转过头来一脸肃然道：“昨天我在城门，听一个青衣秀才对他好友说的。”
“噗~”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连那平日矜持无比的叶灵也是笑得花枝乱颤，更别说其他人了。
“有时候，我发现你还是挺可爱的。”张小楼忍住笑拍了拍江奕的肩膀，便是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便是策马远去。那江奕愣了愣，便是回过神来，也是翻身上马，和小莫一同驾着马匹向张小楼追去。
“来日再见！”萧乾的声音还在回荡，但远处已经只剩下三个黑点，渐渐的，连那黑点都消失了踪影。
一旁的叶灵小手攥了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冲上前把他抱住，轻轻闭上了双眼，将脸庞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沉默不语。
萧乾感受着腰间的温暖，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清风的吹拂，心头一片安宁。
“若是永远都这般，也挺好……”
但现实是残酷的，萧乾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骗过自己——她，不是她。
终，当那抹绿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萧乾的泪水方才顺着脸庞滴落而下。
清风继续吹拂着，它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掌，不停抚摸着萧乾的脸。落叶萧萧，孤影寥寥，当风中飞叶从萧乾的脸庞划过，眼泪，决堤。
“只要我感觉到有落叶从脸庞刮过，就知道那是你在看着我、陪着我......”泪水模糊了视线，故人已远，只剩追忆，在那泪光之中，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张明媚的笑靥，恍若初遇。
“我在和你说悄悄话，灵儿，你听得到吗？”
“如果来生你还为叶，我愿为风，用尽我所有力气承载你，去看遍整个天下。若来世你我转世为人，那便换我，为你提灯。”
温柔的春风，此刻却像是刀刃，划伤了萧乾的脸颊。他的身影，在无边的旷野上，那么渺小，那么寂寥。
================================卷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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