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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
七雪最终还是魂散身死,他那些死忠的部下面色凄然,一个个仿佛失了魂一般呆在那里。
低沉的脚步声使他们终于回过神,江奕手持宝剑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他的鼻息紊乱,眼前发黑,虚弱非常,但眼中的杀机却仿若烈日般耀眼。
“今日我就是拼死一搏,也要将你们这些妖孽铲除干净!”
此刻叶灵和小莫正将昏迷不醒的张小楼背回到城中,江奕此番作态可谓是有些冒险了,只不过张小楼绘出的血色巨虎仍未消失,对面那七头妖狼也有些忌惮——他们不敢赌,不敢赌这血虎究竟还能存在多久。
“你们快跑吧,我……我与王上共存亡!”风狼的眸子有些黯淡,但目中决然之色却越发坚定。
这群妖狼自然都是不怕死的,听风狼这么一说都不禁愤然反驳:“凭什么!我们不走,我们也要与王上共存亡!”
“愚蠢!我嵩山狼族,绝对不能亡!那些逃命的家伙,自然不配为嵩山狼族。你们若是不走,谁来光复我族?”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们也不想我族覆灭,就快走!”
江奕暗哼一声,长剑一抖,冷然道:“妖孽受死!”
剑光如雪,之前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以金行术法操控宝剑,如今重伤在身,自然不便动用法力,只好手持着双剑向那仍留在此地的风狼疾冲而去。
“吼!”那群狼妖倒是漏算了那血色巨虎,虽然此时张小楼已经昏迷,但他绘出此虎最根本的目的就是铲除这些妖狼,这样一来,这巨虎见那六头妖狼要远逃,自然猛扑而上,想要阻拦。
“这巨虎乃是法力所化,我们不断消耗它的法力,再坚持一下,若是撑过去了,自然消散!”
“受死吧!”江奕虽然重伤,但拼着一股狠劲,仍旧是悍不畏死向风狼疾冲而去,双剑横扫,那风狼只好退避,与他斗速。
风狼也很清楚,这江奕不过是一口气支撑着,这样拖下去迟早会脱力,等到他反应迟钝了,还不任自己宰割,只是不可久战,不然那狐狸和叶妖回来,自己恐怕难逃一死。
“嗷呜!”他毫不犹豫动用了天赋能力,江奕在这一声猛啸之后也不禁吐血倒退,怒火中烧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便施展了一个法术。
只见风狼身下的土地在江奕的咒诀下慢慢变成了流沙,而就在风狼警觉之时,一根火柱从中冒起,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就给活生生变成烧烤了。
江奕忍着伤使用法术,也是不好受,但远远望见血色巨虎己经将六头妖狼击杀了四头,便是大喜,手中长剑再次挥动,每一击都是直取风狼要害。
本来面对重伤的江奕,风狼是绝对有实力凭借一些手段将之击杀,但他忧心于其他六头妖狼,所以攻击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吼!”终究这血虎没过多久还是消散了,一头妖狼跑得够快早已溜走不知多远,风狼看了心下大定,正欲拼死一击杀死江奕,却见一只巨爪从天而来,原来是那小莫和叶灵赶了回来。
“受死!”
风狼知道自己如今绝无活路,绝望之下倒也心如止水,也不反抗,任由那灵力巨爪将自己刺透拍飞。
只见他躺在地上任由鲜血流淌,自言自语道:“不过就是死亡,风狼你怕什么?如若没有王上收留,我仍是郑州城外一野狼;如若没有王上相救,我早已死在猎人箭下;如若没有王上器重,恐怕我风狼仍旧灵智未开。呵,我们妖族普遍灵智不高,小妖之中向来很少有懂得‘情’之一字者,我风狼虽不成器,今日终究也悟得‘情’字一二,大概……这也是那群带刀的人明知死路一条,仍旧策马出城的原因吧。”
随即他缓缓站起,四爪紧紧抓住大地,仰天长啸。凄厉的长啸声将远山的飞鸟惊走,而妖气凝结的乌云早已散去,迎着落日,风狼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在血色的晚霞中,平原上的孤狼之影,伴着四周无数的尸体,显得凄艳而又惨烈。
“呵呵,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长啸了,可惜没有月亮……作为嵩山狼族,我风狼绝不选择窝囊!”
言罢,他指爪成锋,目光森冷却并没有杀意,而是一片决然。
“我嵩山狼族,不会亡!”
剑光伴着狐狸的厉啸,那风狼的狼头抛飞而起,溅起一朵血花,灿烂盛开在江奕那本就满是血渍的太昭袍上。
“就算七雪身死,他们将我等击杀也不过须臾,哼,人走茶凉……七雪其他的手下,还真是……真是窝囊!”
众人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尤其是江奕,可谓是严重透支,不过这家伙的战力绝对惊人,单论攻杀,在当今这一代的天师之中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这家伙寒若冰霜的双眼中此刻却出现了一丝迷茫,久久不散……
将狼尸收拾了一下,众人便缓步向县城赶去。那张小楼在之前被叶灵也治疗了一二,如今三人刚回来便看见他一脸苍白地被小二搀扶着站在客栈门口朝着三人微笑。
“可算解决了,我这全身的血洞,恐怕得修养好几个月才行了。”
“无恙便好。”
“嘿,你这冷面鬼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难道被小爷的真诚打动了?”
江奕瞟了他一眼,便是认真道:“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伙伴。”
“哟,能被连朋友都没几个的天师大人当做伙伴,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话还没说完,这货便咳嗽了起来,弄得小二哥一阵慌乱,连忙将他扶了进去。
江奕的嘴角勾了勾,最终又恢复到冷面状态。
小莫摇了摇叶灵的手臂,故作惊讶大声道:“喂,灵儿姐姐你看到了吗?刚才那冷面鬼好像笑了……”
叶灵捂着小嘴笑了起来,揉了揉小莫的小脑袋:“小家伙眼睛倒是尖得厉害。”
“哼。”江奕见此,面色微红,便是一言不发走进了客栈,留下二人在那偷笑不已。
江奕见张小楼一脸苍白坐在一根长凳上发呆,便是走过去默默望着他的侧影,目光深邃,一语不发。
终,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用干涩而低沉的声音问道:“张小楼,你说……那群妖狼……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小楼闻言一愣,然后幽幽一叹:“为了……生存!”
江奕看着他的侧影,疑惑道:“为了生存?”
“也许七雪说得没错,他若不杀,明日便是他被杀。”张小楼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江奕看见张小楼的眼神,没来由地一阵不爽,怒道:“这是他咎由自取!”
在江奕的意识里,那七雪若不是没事干胆大到偷盗少林舍利子,决计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但张小楼却和他不同,一语便道透了本源,仿佛将层层迷雾驱散,显露而出的,是生命最本质的欲望——生存!
只见张小楼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江奕的眸子,半天才缓缓道:“可是……对于最简单的生存来说,这一切都……没有对错。你认为是大善,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大恶!仗剑除妖,予人为善,要的……却是他们的命!”
“哼,种族终究是种族!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如同释迦牟尼那般超越种族的,又有几人?更遑论灵智未开的野兽!既然他们侵犯到我们生存的权力,便该杀!”
张小楼平日里性格极其随和,但一牵扯道这类理念上的问题,却是锋芒毕露,寸步不让:“你错了,一切矛盾都是建立在利益冲突之上的,就如同我所说,都是为了生存!我们人类所作所为,又有多少,没有侵犯到他们生存的权力?”
“可他们毕竟是妖!”说这话的时候,江奕有些心虚外加迷茫,妖,究竟是怎样的呢?
“那又怎样!”
江奕几乎脱口而出,用江湖上所谓正道人士的言语道:“妖!残忍,嗜血,狡诈!”
“那你看看小莫和叶灵,她们可曾在你无助时下狠手?哼,你不如萧乾。”
“为什么!”
两人本是理论,如今却险些发展为争吵,看见江奕那瞪圆的双眼,张小楼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悲哀。
“你没有一颗君子之心。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我这样说,你可懂?”张小楼顿了顿,目光有些迷离,“我张小楼当然不是什么圣人,我也有个底线,但是,在尚未越过底线之前,就算是妖,也是值得托付安危的。”
张小楼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浩然之气越发浓厚,让江奕不禁动摇了心底里的信念,但他嘴上却绝对是不会服输的,于是嘲弄道:“愚蠢!”
“那么你呢?为何又会与小莫和叶灵合作?”
“……”江奕愣在那里,反复询问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选择相信妖类,和他们并肩作战?为什么,在将诛妖师腰牌丢掉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一丝愧疚?
张小楼见他愣在那里,面色不断变幻,便是叹了一口气,毫不留情道:“江奕,你本可以有一颗君子之心,可过度的自封,造成了你的狭隘。”
江奕闻言如遭雷噬,面色苍白,颤抖道:“我的事,无需你指指点点!”
张小楼正欲上前激辩,却见江奕眼神有些闪躲,他一甩袖子,便是冷然道:“滚开!”
“萧乾哥哥!”
“不好!”听闻楼上这一声惊呼,张小楼和江奕都是脸色大变,急忙向楼上赶去。
“大粽子……你……你别吓我啊……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坐在床沿,虽然满身血迹,但却紧紧握住萧乾右手的叶灵,张小楼和江奕的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
江奕上前,查看了一下萧乾的情况,便是犹疑道:“他……恐怕时辰快到了。”
“怎么会!不是有所好转吗?”
“我观他气血翻涌,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眉宇间黑气萦绕,应是尸毒入心,除非有千年药精,否则……没救了。”
张小楼闻言一怒,上前揪住萧乾劈头盖脸道:“你怎么回事!”
萧乾体弱,哪还禁得起这番折腾,便是喘息道:“我……我只是担心……便悄悄在城楼上偷看,未料到……呵呵,天命如此,终归是要魂散的。上天待我不薄,在这之前让我找到了灵儿。”
“大粽子……”那叶灵闻言,便低声哭泣起来。
张小楼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先出去商量下……你别急,总有一线生机的。”
刚出房门,江奕便是叹了一口气:“恐怕没有几个时辰了,你……可要有些心理准备。”
“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帮他了了吧……”
在许多年后,张小楼回望过去,提及这一段记忆时,他说了这么一段话:“这些年虽然看惯了生离死别,但每一次,仍旧还是这么揪心。有时候我会感叹上苍的不仁,怒斥它的不公,但终究,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深渊般的绝望之后,生命的消逝,魂魄的逸散,我们……无力回天……”
绝望像是潮水般席卷而来,无力感,失落感,痛楚,外加不甘。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搏展颜一笑?为搏名垂青史?为搏逍遥自在?为搏问心无愧?
都不是,就像张小楼和七雪说的,活着就是活着。换句话说——活着,就是为了生存。而饱含无奈的“生存”两字,就等于在命运的不公,在苍天的不仁,在虚无存在的摆布下如同丧家之犬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然而,这一刻,有关命运的一切,都被打破了!
萧乾浅浅一笑:“灵儿,能嫁给我吗?”
这一刻,他们不再敬畏命运,而是将它无情地打碎,换得一夕安好。
且做今朝红烛暖,哪管明日复萧萧?
“这日月星斗、满袖清风便是我的聘礼,这天地山川便是我们的新房。”说得激动,萧乾一把拉住叶灵的手,温柔道,“苍天不仁,你我无需拜天地。父母皆亡,你我无需拜高堂。现在便夫妻交拜,永结连理,可好?”
言罢,叶灵羞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交拜罢了,萧乾便是哈哈大笑,道:“娘子,你我共结连理,怎能没有美酒!”
“小二,拿酒来!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图个快意逍遥。灵儿在怀,我萧乾死而无憾!”
张小楼和江奕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萧乾这些疯狂的举动。
“哈哈哈哈!张小哥,江兄,还有小莫,你们,便是我和灵儿新婚的见证人,可别负了这坛美酒!”
原本张小楼都还沉默不语,如今他那苍白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与萧乾一样的疯狂,笑道:“好,今日红帐万里,你我不醉不归!”
小莫见张小楼提着坛子就往口里灌,不禁一把夺过道:“张小楼,你的伤还没好呢!”
“嘿,与其整天愁眉苦脸,不如今日快意逍遥!”
“这不过就是一场黄粱梦,一梦醒来,就什么都没了!”一语满堂皆寂,小莫痛苦地蹲在地上低声抽泣,眼神里满是绝望。
“其实……我们都知道的,你大可不必说出来。”
言罢,萧乾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眉目里却满是凄然:“命运,这便是命运,哈哈哈!我宁愿在这虚幻的梦里快意逍遥,也不愿再苟延残喘一夕一朝!”
他笑,笑得癫狂,直至眼眶里溢满泪水,直至鲜血从眼角滑落,他方才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子一般无助。
在这个过程里,所有人都沉默,整个房间虽然回荡着放肆的笑声,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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