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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梭,眨眼已是十五年过去。
今日的仙霖村,风和日丽,村民各司其职,十五年前那一桩离奇降临的命案,早已无多少人论及提起,至于那女子,也被安葬在村外傍溪的一棵柳树下。
溪水澄澈清凉,波涟轻泛,映着那少年壮实的身形,一路至到那棵随风摇枝的垂柳下。
“娘,我来看你了。”少年神色黯然,用手在土坟前那写着“林从溪慈母之墓”的木牌上擦拭了一下,心如灌铅。
就连自己娘亲的姓氏名讳都无法弄清,少年又是一阵愧疚叹息,炯炯有神的双目隐有泪光。
他便是当年那个木盆中的婴孩,如今已长成俊朗挺拔的六尺男儿,因顺溪水飘来,抚养他的养父姓林,便得名“林从溪”。
村中众人都怜惜林从溪,对他颇为照顾,是以林从溪虽然早早失去双亲,却并无一直活在阴霾之中,与其他人相处融洽,终日阳光满面,开朗健谈,跟其他村民一般淳朴无邪。
拜祭完亲母后,林从溪便扛起一担柴,回首瞥了一眼那土坟,便启程返回村中。
鸟鸣啾啾,绿叶沙沙,少年眯起眼睛,感受着和畅惠风拂面,心中沉郁淡哀一扫而空,脚步自自然地轻快起来。
远处已见仙霖村的栅栏,村口处却聚集了不少人,传来纷纷喧杂议论之声,很是热闹。
林从溪扛柴上前,惊见一块五人合抱大小、高若九尺的石头正压在村口的地面上,其表凹凸不平,坑洞处处,却布满烧灼微红之痕,看似是余热未退。
“潘叔,这是什么回事?”林从溪向身旁那个白胡子老汉打听道。
“哎呀呀,阿溪你可回来啦!真是太好了!这块石头方才忽然从天而降,还冒着火焰,撞到了这地上来,幸好我们村子有山城神仙设下的结界,将那石头的凶猛来势消去大半,不然不把我们村震坏才怪!”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外之石’?真是稀罕!”林从溪心中忖道,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块石头挡住了村口通道,我们村中几个壮汉都搬不起来,这可指望你啦!”潘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从溪果然看到三名村中出了名健壮力大的年轻小伙正在那一旁气喘吁吁地弯着腰,不禁得意一笑。
要说仙霖村中力气最大者,当他林从溪莫属,从小到大,他的力气就大得惊人,能够单手揪起一个水缸,稍稍用力就能推倒一面墙,是村中名气最盛的力士。
除此以外,他虽然力大如牛,身手却并不显笨重,村中凡与他赛跑之人,皆难望其项背,不过他的吃量也是吓人,一顿五、六碗饭并非问题,以致家中米缸负担沉重。
此时,村长郭萧长发现了林从溪的身影,原本愁容满面立刻如拨云见日,招手喊道:“阿溪!这块烂石头可就指望你啦!”
林从溪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将肩上柴担放下,卷起衣袖,豪气笑着拍拍胸膛道:“包在我身上!”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迈前,走到那奇形大石前,跨起马步,腰肢一沉,双手塞入大石与地面的缝隙间,渐渐发力,手臂青筋凸显,龇牙咧齿,发出咿呀之声。
旁观众村民屏紧鼻息,寸目不移地盯着林从溪。
倘若连村中力气最大的林从溪都奈何不了这天外飞石,可真是无计可施了。
随着林从溪将全身的力气不断调集到手臂上,大石开始缓缓离地,林从溪自负力气过人,过往诸多重物都被他轻易搬举,无一例外,如今面对这块不明怪石,却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还难以将其搬起挪动半分,实在大失所料。
他心忖若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前撼不动这大石,传出去可就丢大颜面了。
少年的自负骄傲心性起,念及至此,力气又大上了几分,俊秀的脸扭成一团,手臂的力量达至巅盛,甚至突破了先前的极限,已是称得上平生至大的力气,怪石离地之距越来越大。
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林从溪成功将石头搬起地面四尺有余,手扳在石底,已是浑身大汗,面色如火红。
林从溪一声暴喝,动用的力气已是突破了极限,双臂几乎断裂,才将大石往旁边奋力一扔,众村民赶紧齐齐让开,大石撞地之际引发一阵强猛的震荡,几乎让人站立不稳,身摇欲倒。
“呼!”林从溪如释重负,噗地躺在地上,感觉每一下呼吸都是如此可口。
“好样的!阿溪!”村民之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几名青年也跑过来将他抬起,轻捶他的胸膛,眼中尽是钦佩帖服。
林从溪两眼昏花,但意识尚明,听得赞赏声音,嘴上绽放出了欣慰的笑容。
众青年夹手夹脚将他抬回到村中家中,养父林贯善与养母沈和容出门迎接,两老都是满霜白发,皱纹爬面,十五年前他们收养林从溪时已值中年,如今他们都年过六旬,只不过仙霖村中水源气息皆清,又得云中山城仙佑,身体一直安康平和。
他们看见林从溪累得欲崩垮之状,连忙将他扶到床上,让他轻轻躺下,为他擦汗灌水扇风,无微不至。
林贯善家中本仅有一房,在林从溪十岁后便为他间出一小房来,令屋中稍显狭窄,林氏夫妇养育之恩林从溪无以为报,只得尽心尽力去照顾两老负责家里头担水砍柴等粗重之职。
经询问,林氏夫妇了解到事缘林从溪以一己之力将村口拦路奇怪大石搬开,解决了村中一难题,心中顿时高兴难禁,溢于言表,颇是引以为豪。
不到半天,林从溪便已恢复如初,两老都惊诧异常,大叹养子天生体格异禀,只可惜方出生不久便无父无母,祸福相依之理,大概如此。
林从溪对自己身体上的种种天赋没有过多深究,只道是在仙霖村中地灵仙气足,机缘巧合,养出了这样的一副特异体格。
“云中山城的神仙来啦!”忽听门外有人喊道。
仙霖村多受云中山城庇护襄助,对当中修道者甚怀敬仰,一旦有修道者莅临,便如神仙大驾降至,全村夹道争相拜见。
林从溪一听便来了兴趣,他听闻最近一次神仙临村只在十五年前,一直以来他都未能目睹神仙风姿,心有遗憾,今日机会难逢,此时不看还待何时?当即跃下床,推门而出,两老拦也拦不住。
村口处早已人头涌涌,林从溪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得见一个头挽道髻、一身如雪白袍、拥有一张仙风道骨、超尘脱俗的脸庞的老道,正在那块被林从溪扔到一旁的怪异大石前细细端详着,若有所思地蹙着眉。
郭萧长毕恭毕敬地站在他旁边,不敢作惊扰,蓦地见到了人堆之中的林从溪,连忙将他拽了出来,乐呵呵地向那道人介绍说:“玄笃道长,便是这位林从溪林小兄弟将这块石头搬开的。”
林从溪猝不及防地被郭萧长拉到玄笃道人面前,听他说出自己的“伟绩”,心中略有受宠若惊。
玄笃道人深邃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林从溪顿时身如触电,全然不知所措。
“嗯……”玄笃道人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块怪石,“你可知这块大石来历?”
林从溪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在询问自己,才慌慌摇了摇头。
在云中山城这种神仙级大人物面前,林从溪实在有点自惭形秽,紧张过度,更别说能清醒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
“这是一颗天外飞石,或称陨石,《山海经》中载曰:‘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其坚固硬度、重量、精纯程度都一般凡石所不能比拟的。”玄笃道人说到此处,双目放光。
林从溪大诧,不想到这块怪石头竟是如此珍罕之物,难怪连他都差点搬不动。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将这块石头抬起,”玄笃道人话锋一转,向林从溪问道:“年轻人,你是如何办到的?”
不待林从溪答话,郭萧长已是抢先道:“他是我们村中力气最大的人,而且敏捷过人,速度在村里无人可比,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玄笃道人嗯了一声,古怪地盯着林从溪,让林从溪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好避缩,只得像一尊石雕那般站在原地。
“若是能将阿溪收入云中山城门下,那便再好不过了!”郭萧长笑着说道。
林从溪猛然一震,才明白村长用意。
原来郭萧长是想将他推举拜入云中山城,修仙习道,才如此在玄笃道人面前煞费口舌。在仙霖村,能拜进云中山城门下的机会比其它地方要高,这也是仙霖村一大优势所在。
不过近些年,云中山城对门下弟子资质要求把关越来越高,是以仙霖村已许久没有人能拜入云中山城。
仙霖村的每一代村长都能成功举荐一个两个人到云中山城之中修行,唯独到了郭萧长这一代,至今都未能推举到一人进入云中山城,心中不免焦急如焚。幸好村中出了林从溪这一个力大敏捷异于常人的少年,在郭萧长看来绝对是进入云中山城的不二人选。
玄笃道人审视着林从溪,暗暗瞥了郭萧长一眼,他心中打着的主意自是瞒不过他法眼。话虽如此,可林从溪的资质确实过人,若是收入云中山城门下,深造数年,前途定是无可限量。
而林从溪此时心里却忐忑不已,他从未想过自己能一登仙门,能拜入云中山城修道,这个念头实在太过遥远。如今得村长引荐,自然是他无上荣幸,要知道其他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得此平步青云的良机。可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了仙霖村,家中父母该由谁来照顾?
“你意下如何?”玄笃道人问道,林从溪才陡然回神,支支吾吾答不出口。
听到玄笃道人此话,郭萧长心中大定,他显然是有收林从溪于云中山城门下之意。
“阿溪,你还要想什么?拜入云中山城门下,可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啊!”有人见他还如此多虑,忍不住多口说道。
郭萧长见林从溪拿捏不定之状,极为着急,低声道:“阿溪,赶快答应下来啊!过了这家就没这个店了!”
玄笃道人瞧出他眼中的七上八下,淡淡一笑道:“贫道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你愿意来我们云中山城,便自己找上山城来吧。”
他宽袖一挥,一阵清风吹扫拂来,那块天外飞石竟是被风力承托而起,自悬半空,“贫道先行将这块石头带回山城,告辞了。”
话罢,他已是翩翩飘起,与那大石一同飞往半空,背影在众人眼中越缩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林从溪怔怔地望着那洒然翔空飞离的仙人身姿,心驰神往,却更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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