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半期到了。
一地乡中学定于第十周举行半期考试。因为每个年级只有两个班，同一学科的教学基本是同一个教师承担，因此，半期考试就由各个教师自己命制试题、刻制蜡纸和印制试卷。
陈卫红对自己的教学成绩究竟如何，心里没有底。想到上次单元检测学生的成绩比较好，有些学生因此而显得有些骄傲，于是决定这次半期考试增加一些难度。
对如何命制试卷，陈卫红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作。空堂时，陈卫红翻出教参和教材，开始编制试题。可是，费了两节课，才编出十来道小题。照这个进度，要命制所教的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四个学科的半期试题，还要刻制蜡纸和印制试卷，时间上不允许。
编制好填空题后，陈卫红按考试要求，把自己当做学生来规范地完成自己编制的这些试题，结果感觉这些题总是有些别扭，要么太死，要么题干叙述不清楚，要么数据之间有些矛盾，要么远离实际生活。怎么办呢？
陈卫红想到了学习和借鉴。于是，初三的物理和化学两科，陈卫红在《名师课堂实录》和中考题集中去选题进行组合，然后将一些数字进行修改，或者将问题与条件调换，终于将这两科的试卷编制完毕。
对于历史与生物两个学科，因为内容少而且不参加中考，陈卫红找到林启三主任：“林主任，生物与地理这两科内容较少，题量可适当减少一些，能否少考一点时间，一节课就够了。”
林启三同意了陈卫红的建议。因为这两个学科没有练习册，陈卫红找来教材教参，对照教参上的教学要求，先把填空题编好，接着对照填写的相关内容，再从教材上去查找相关的知识点和实例，编制出了选择题。然后，对照教材后面的练习题，稍加修改，编制好简答题。
半期考试时间与监考由学校统一安排，监考教师在当场考试完毕后，将试卷收齐交给任课教师，由各任课教师自行阅卷、登分。
初三物理半期考试安排在第一天下午。考试结束后，监考教师将试卷送到办公室交给陈卫红。很快有许多学生跟来，要求陈卫红马上给他们批改出来。陈卫红爽快地答应了学生们的要求，让学生们各自把自己的试卷找出来，然后进行批阅。
最先批阅的是曹强的试卷，得了九十七分，扣分原因是粗心加上有点小错误。接着批阅了几位补习生和单独辅导的那几名学生的试卷，成绩都在九十五分以上，对此，陈卫红有些小满意。
接下来，陈卫红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整个年级一百二十余位学生，半期考试物理成绩共有十五名学生上了九十分，十人上了八十，五十六人及格，平均分只有五十七分。换个角度看，有近七十名学生不及格，及格率仅百分之四十五左右。怎么会这样？
第二天的化学考试，情况也基本相当。陈卫红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陈卫卫所带班的学生，这次物理、化学两科半期考试的分数不高，从根本上说，是因为试题难度太大，综合性太强，没有体现层次性，而且，题量偏大。从试题的构成来看，考察基础知识的题量和分值偏少，特别是中低档难度的试题，其比例不到百分之三十，较难题和难题比例分别达到百分之四十和三十以上。对中等生、中上生来说，占到一半以上比例的较难题和难题，难以完成，所以出现了全年级及格率和平均分严重偏低的现象。
这一根本的原因，陈卫红并不清楚。试题命制出来后，陈卫红曾完整地做了一遍，感觉这些题涉及的知识点不算多，题意也容易理解，计算也不复杂，整体难度也不大。
但是，陈卫红没有想到，这些简单与容易的感觉，是对经历过高考炼狱而且理科特优的陈卫红而言。对于初学物理、没有什么实践经验、智力还处于待开发状态、能力还处于待培养状态，特别是综合分析能力相对较差的初三学生来说，连基本的知识都还没有熟悉，基础的经验都还没有具备，基本的现象都还没有弄清，甚至根本没有记住，当然难以综合运用这些去解决复杂的问题。
初三上期的学生，还是以具象思维为主，对抽象的文字、题意，难以理解，更难以运用知识去解决问题，特别是综合分析能力还远远不够，加上熟练程度不够，所以，对稍微综合一些的问题，无法顺利地分析和解决。
补习生和陈卫红单独辅导过的学生，之所以取优异的成绩，主要原因是，补习生年龄偏大，经历过一次甚至两次三次的中考综合复习训练，思维水平与理解能力，特别是综合分析能力要强得多，与物理相关的感性理性经验更丰富，对各知识点也更熟悉，数学运算能力也更强，为熟练地运用知识解决问题提供了保证。而陈卫红单独辅导的学生，一是有些题无意间见过甚至练习过，二是经过查漏补缺和强化训练，这几名学生的综合分析能力与对知识的熟练程度已经达到了更高的水平。
在烦燥与焦虑中，陈卫红仍然如实地将成绩报送给教导处。
半期考试成绩统计完毕的第二天，陆建忠找来林启三：“这次半期考试成绩如何？”
“整体上还是不错。但初三的理化显得有些问题。”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今年来的几名新教师考试成绩怎么样？”
林启三将半期考试成绩统计表递给陆建忠：“除了陈卫红，其他的都还不错。”
对于同一件事物，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视角不同，加入各人不同的主观意识，观察得到的结果或结论也就大相径庭。学生、梁银友、林启三、陆建忠眼中的陈卫红，也是完全不同的。
开学两个多月来，陆建忠对陈卫红的看法在逐渐变差，其原因，一是开学时陈卫红仅送过一次不值钱的小菜，让陆建忠产生了陈卫红不够尊重自己的初步印象；二是陈卫红少有主动地向陆建忠汇报工作与思想，而让陆建忠感觉陈卫红有些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第三，也是主要的原因，是在安电风波中，陆建忠根据吴小刚透露的消息，认为陈卫红在给乡政府打小报告。这些小事情的日积月累，慢慢地使得陆建忠开始疏远、反感、厌恶陈卫红。而毫不知情的陈卫红，却没有主动采取行动去沟通和改善，进而使得情况更加恶化。这次，陈卫红所教班级，学生半期考试分数不高，更加深了陆建忠对陈卫红的恶评，并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陆建忠从林启三手里接过成绩统计表，看了看，抱怨道：“吴小刚是顶替出来的，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师范教育，而且还兼任着会计，工作事务繁杂，可他的平均成绩却达到了八十二分，曹河、马荣平也达到七十几分。唯独这个陈卫红，据说还是学校的高才生，曾经名噪一时的所谓才子，教出来的学生，平均分才五十来分，及格率不到百分之五十。他一个人承担着初三两个主科的教学，如果这两科没有整好，继续下去，怎么得了？”
“陆校，我尽快找陈老师谈谈。”
“林主任，你是要找他好好谈谈，我也要找他。如果陈卫红这两科失败了，明年的中考，我们将会输得一败涂地。我们都要给他敲敲警钟，同时，也还得想想另外的办法。”陆建忠有些担忧地叮嘱林启三。
据林启三初步了解，这次半期考试，吴小刚出的题很简单，而且，全部是在考试前反复讲过练过的原题，因此，得到了这么高的平均分。
听了陆建忠的话，林启三心想：“这也不能全怪陈卫红，各人出的题，难易程度是不同的。”但口里却谦恭地顺从着陆建忠的意图：“好，我多去盯着他点。不过，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陈卫红班上的特优生成绩还是不错，好像学生些也挺喜欢他的。”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了解。我还听有老师反映说，陈卫红在给几名学生单独补课，好像还收了钱的。他会不会课上不讲课外讲，专门对那几名补课的学生用功、负责，而置全班的学生于不顾？对于他补课一事，你先去调查一下情况。”
“这事我也听说了，只是想着是家长自愿的，就没有去过问。我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林主任，你分管教学，对于后进教师，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
第十一周星期五下午，学校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主要内容是总结前半期工作，布置后半期工作。
林启三首先回顾了半年来的教学工作开展情况，通报了半期教学六认真检查情况，然后对半期考试成绩进行了概述，最后说：“我们在这里要特别表扬吴小刚老师，一个没有经过正规师范学校培训的老师，还兼任着学校的会计，工作任务繁重。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教学质量，在半期考试中，所教的两个班，只有三名学生没有及格，平均分达到了八十二分，这是一地乡中学物理学科的历史最高成绩。学历只能代表过去，不代表业务水平和工作能力，更不代表工作态度和工作业绩。事在人为，只要用心，只要努力，任何人都能够找到办法来提高教学成绩的。”
顿了一下，林启三看了看陈卫红：“我们有的老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成绩相当令人不满意，平均分才五十来分，及格率还不到一半。希望这些教师认真查找原因、思考对策，在后半期的工作中好好改进，力争期末能够取得优秀的成绩。”
有几位老师顺着林启三的视线将目光投向陈卫红，陈卫红红着脸，有些羞愧、更有些愤恨地埋下了头，心里在想：“这次半期考试是由各人自己出题、自己阅卷、自己评分、自己填报成绩，如果这个成绩都要作为评价一个老师的依据的话，那可太荒唐了！”
林启三讲完之后，陆建忠按照自己的老规矩，结合开学以来，特别是最近一个月的工作，点出了许多具体的小事例，通过事例，将除了陈卫红的所有的教职工几乎都表扬了一番。
表扬完毕之后，陆建忠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有的年轻教师，不安心本职工作，不认真钻研业务，甚至有些不务正业，导致教学成绩很差。请这位老师想想，如果你的孩子或弟弟妹妹考了这样的成绩，作何感想？你会对这样的老师如何评价？这样的教师，如何去面对家长！这样的教师，对得起老师这个称号吗？”
听到这里，陈卫红终于忍不住了，站了起来：“陆校长，有话请明说。你说的是我吧？我想请问，我哪一点不像教师？哪一点损坏了教师的形象！请老师们评评理，各教师自己出题、自己阅卷、自己评分，试题难度、评分标准都没有统一的情况下，得出的这个分数能够说明什么？请陆校长、林主任指出我不务正业的表现是什么，我立即改正！”
陈卫红一边说，一边用带着些挑衅意味的眼光直视陆建忠。
陆建忠没有想到，陈卫红，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居然敢在教师会上这样冲撞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地楞在那里。林启三给林光伦使了个眼色，林光伦走到陈卫红身边，轻轻地拍了拍陈卫红：“陈老师，不要着急，先坐下。陆校长、林主任他们只是说有这种现象，并没有点名说是你。现在先开会，有什么事情下来再说。”
林启三也帮腔：“陈老师先冷静一下，陆校长和我也是一番好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年轻人，有点小失误没有什么，改了就是好同志。”
陈卫红正要坐下，听到此话，觉得实在太过委屈，有些冲动地加大了声音：“陆校长，林主任，我错在哪里？改什么？两位领导，你们还是要讲点良心。凭心而论，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没有做过任何有违教师要求的事情，虽然我没有经常给你们汇报工作和思想，但我确实在为做好工作而努力。我相信，老师们都看得见，学生们也清楚，家长也明白！我实在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建忠看了一眼陈卫红，在对视的一瞬间，心里突然生起一股寒意，赶紧移开目光：“算了，我不给你一般见识。”
林启三赶紧宣布：“老师们，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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