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田甜再次见到妈妈时,她简直惊呆了。本来就很瘦弱的母亲变得更加弱不禁风,脸上颜色暗淡,眼窝深陷着,眼圈四周布满黑晕。母亲的模样告诉田甜,在短短的几十个小时中,母亲经历了何等的煎熬,何等的折磨。
看着母亲貌似坚强,实则脆弱的身驱。田甜暗下决心,决不再让母亲痛苦!
她情不自禁的一下子抱住了母亲,口里呜咽着:“妈妈,明知我流不出眼泪,还要欺负我!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不管我呀……!”
密儿抱着田甜,心里更酸:“妈哪里就会欺负你,妈永远都不会不管你,妈是要你长记性,任何时候都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田甜说:“妈!对不起,我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密儿说:“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痛苦和挫折,关是对待他们态度,是扩大它还是克服它,这点很重要。”田甜轻声说:“妈,相信我,我再也不会干蠢事了。”
田甜向母亲叙述着她失踪两天两夜里,她发疯般的找她,她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自己的病情,她找遍了母亲所有的朋友家,跑遍了武昌、汉口、汉阳。在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朋友家里想法弄车,准备到湖北乡下找她,到四川舅妈家,姨妈家去找她。她想,只要找回母亲,她和母亲去乞讨、去拾垃圾也会感到甜蜜、幸福。
听完田甜的叙述,密儿说:“有些东西失去了才会感到珍贵,妈妈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
母女俩手牵着手漫步在十里外滩。江水拍打着河岸,江风裹着严冬的寒意。
密儿给田甜买了一瓶统一鲜橙多,她知道田甜是离不开水的。田甜拿着鲜橙多,硬是换了一瓶矿泉水。打开水瓶,田甜把瓶给母亲。密儿已两天两夜没喝过水,却笑着对田甜说:“妈不喝,你喝吧!”田甜咕咚咕咚喝完了一瓶水,却把空塑料瓶装在塑料袋里,密儿又是一阵心酸,像田甜这么大的孩子,现在谁还在乎一个空塑料瓶。
田甜向母亲诉说着她心中的郁闷,她向母亲谈了她求职的遭遇。她说她感觉到已被社会抛弃,被人们抛弃。社会不再需要她,人们不在需要她。
密儿用心的开导田甜,不是社会不再需要你,不是人们不再需要你,是你不敢去面对这生命中突如其来的变化。当你身体各方面都发生了变化时,仍然期望得到原来的待遇,你想以你原来的成功证明你的现在,甚至未来,但现实是残酷的,甚至是世俗的,中国的劳动力过剩,他们有充分的余地去选择他们认为更为优秀的人才,所以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个人在成功面前都能永往直前,但在挫折面前才需要大的勇气,不能自暴自弃。
听了母亲的话,田甜说:“这些话在正常人听起来如此乏味,如此教条,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感到亲切可贵。”
密儿说:“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如果不是你新身经历了你听起来会感到烦,或者是小题大做。所以说,从某种角度来说,苦难是一本书。”田甜说:“话虽这么说,但实际要比想象残酷得多。我真的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无所适从。”
密儿说:“那好办,我给你提个建议,你从小文笔就很好,你可以把你想的,所感受的,或悲或喜变成随笔,去和其它的人分享、沟通,来充实点缀你的生活。心里充实的东西多了,空虚的东西就会少一些,烦恼、痛苦也会随着你的充实变得越来越少。你说,是不是?”
田甜在妈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妈!谢谢你!”
密儿说:“田甜,永远记住妈的话,活着就有希望!”
田甜坚定的重复一句:“活着就有希望!”
田甜开始改变着她的生活方式,用她的话说就是因地制宜的换一种活法。
她给自己重新起了个网名叫“寂寞百合”想了想,去掉寂寞二字,换成“风雨百合”
母亲只许她一天一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大部份的时间她必须用笔书写,改稿,然后再在网上发表着她的随笔、散文、小说。
她把自己亲身的经历,变成生动的文字,融进那短而精悍的各种文体里,深深的打动着网友的心,跟贴的人越来越多,网上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他们互相切磋、鼓励。
她努力的磨练那支笔,闲时译林、读者、小说、月报、当代成她的必读物。她希望从这些刊物中提高自己,充实自己。她期望某一天,某一家刊物会发现她的作品,刊登她的作品。她盼望且天她能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为了这一天,她加倍努力。母亲没有说错:活着就有希望。
网上世界是虚无飘渺的,网上世界是广阔无垠。田甜在网上结识了多少和她一样不幸的人,又有多少人比她更不幸。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尽管这些网友各有各的不幸原因,但他们的痛苦都是一样的。他们之间互相补充、吸收有益的营养,只要还有一口气。
看着田甜的进步,密儿很高兴。她跑安利跑得更有劲。有时回家里田甜还做好饭菜等着妈妈。
今天,密儿推开家里卧室的门,看见田甜坐在电脑前,就说:“怎么还在上网!”田甜连忙起身把妈拉到了电脑前。在电脑屏幕中央,赫然“祝妈生日快乐”六个大字。电脑的右侧是层峦叠起的山峰,左侧的下方是一望无垠的大海。画面简单明了,表现手法简捷稚嫩。
田甜指着电脑画面,告诉母亲:这画面有两层意思,一是母亲的生命就像高山那样永远屹立,像大海那样绵延无边。二是妈对我的爱就像那高山不可量,像那大海深不可测。
密儿心里在暖暖的,女儿能记住自己生日就很不错,还为自己设计了如此寓意的深刻的生日祝福。就对田甜说:“下载下来吧,作为生日礼物给我!”
田甜说:“我已打电话给崔静、董洁,叫他们一起给我妈过个像样的六十大寿。”
密儿连忙阻止:“不用了,不用了,以后有钱天天过生日!”田甜说:“妈,不用我们掏钱,说好了,她们买单!”
密儿一脸严肃:“田甜,不可这样,欠人家的钱可以还得情,欠人家的人情是永远还不清的。”田甜怕惹妈不高兴。连忙说:“那好,今天您是寿星,你说怎么过就怎么过!”密儿说:“我们母女在一起就很满足,多少年我的生日都没和你在一起过。”田甜说:“那也总得过呀!总不能我们两眼对两眼就算过生日吧!”密儿笑了笑:“我畅想民好了,在我们家乡过生日的时候,有吃长寿面的习惯。家里有现在的肉丝,加上黄花木耳!就是一碗地道的长寿面,现在我就做去。“
正说着,父亲推门进来,丢下一百元大钞在床上:“今天是你妈六十大寿!“
田甜心里极端的不舒服,几十年的夫妻,一百元就打发一个六十大寿,也未必太抠门了。她拿起一百元追出去就要还给父亲。密儿连忙拉住田甜:“治病正需要钱,有一百总比没一百好。”田甜眼圈红了,她了解妈妈的性格,当“望江楼”欠下巨债时,都未曾找父亲要过一分钱。现在为了自己,却放弃了自尊,可见自尊在金钱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
母亲在厨房里做长寿面,田甜挖空心思要给母亲过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当密儿端着两碗面条走进房间时,她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在关掉电灯的房间中央,一只硕大的生日蛋糕周围燃着六支生日蜡烛。蛋糕表层:“祝妈生日快乐”六个大字被鲜花簇拥着。
密儿叫道:“田甜,为什么这么奢侈!”田甜站起身,把妈拉到了生日蛋糕前:“妈,许个愿吧,吹蜡烛吧!”尽管田甜知道妈会许什么愿,她还是耐心的等着。
密儿微闭双眼,双手合拢。默默地、虔诚的许下自己的心愿:“祝田甜早日康复!”在田甜的生日祝福歌中一口气吹熄了六根蜡烛。
田甜起身拉亮了电灯,跪在生日蛋糕前,说:“妈,对不起!”
在明亮的灯下,密儿才清楚的看见,眼前的生日蛋糕是假的她用软手提袋做了蛋糕表面,用香烟包装盒上的各种花朵做了鲜花。经过田甜的剪裁,颜色搭配逼真,花色点缀协调,足可以假乱真。田甜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依拉罐啤酒:“妈,这是我原来偷偷藏起来的,你喝吧!今后我保证滴酒不沾!”
密儿心里瞬间湧起一股暖流,变成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了长寿面的碗里,密儿没有吃出泪水的苦涩,却感觉到这碗面越吃越甜!……
田甜低着头一口不剩的吃完了长寿面,在放下碗筷后,田甜站了起来,扶着妈的肩膀,郑重对妈妈说:“妈,相信我,我病好了,一定给你补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六十大寿!”“这样就很好!”密儿连忙说:“这是我今生今世过得最有意义,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田甜凑近了妈,紧紧挨着她坐下:“妈,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必须工作答应我!”密儿说:“说吧,能答应我一定答应!”田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要再做安利了!”“那我能做什么!”说完又补充一句:“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妈!”田甜近乎请求:“你不知道你做安利给我造成多大的压力,你脚掌上的二块厚茧就像两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心上。妈算我求你了。”密儿看着女儿哀求的目光:“妈答应你,不再发展新客户,但老客户的货我还是要送的。”田甜说:“那就一言为定!”密儿说:“行!一言为定!”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处处一片生机盎然。
田甜心里的希望也开始复苏,好的一篇写母女情的散文《朋友、老师、母亲》在市级一家报纸副刊发表,稿酬是微簿的。但她从这一篇小小的散文中看到了希望。她把它看成是人生转折中的又一个新起点,在这一起跑线上,她希望再一次扬起她生命的风帆。
自从田甜回到武汉后,贾冬云隔差五的打电话假惺惺询问病情。田甜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说病情稳定,体形正在恢复。为了证实田甜话语的可信度,他又打电话给崔静、董洁。得到的消息和田甜的差不多。崔静还加油添醋的对他说:“田甜现在静心养病、潜心创作。并且初见成效。人家编辑夸她文笔不错,风格清新,很有潜质。还说田甜在文学创作这条路上大有可为!”
最后崔静又加上一句:“看来田甜离开是做对了,否则早被你给扼杀了,哪会有今天的大好局面!”直说得贾冬云那颗心七上八下,左右摇摆。灰溜溜、酸溜溜不是滋味。
他给田甜的电话开始多了起来。他打电话给田甜说:“朋友出差到武汉,给你带来了一台绝好品牌的纯净水机。”田甜说:“既然东西绝好,价钱一定很贵,留着换钱比花在我身上更实惠!”贾冬云自我解嘲的打着哈哈:“阿姨照顾你很辛苦,要绝对保证她的身体健康,水质对人体很关键,所以,有台纯净水机对你母女都很重要。”田甜说:“那人家买不起纯净水机的穷人不都得病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田甜和母亲谈起这件事,密儿说“他能安什么好心?不要!”田甜说:“买一台得好几千元钱呢!”密儿说:“几万元也不要,我几十年喝自来水也过来了。”田甜说:“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妈妈!”
贾冬云的朋友打电话给田甜说:“他已经在田甜家的楼下,不知田甜住在几楼,叫田甜下楼去接他。”
田甜很客气的说:“对不起,我家就近买了一台,还是进口的,请原物退回!”
处理完这件事,田甜心里微微感到一丝快意。
从此,贾冬云再没有来过电话。不过他常托他公司的这个主管,那个经理打来电话。田甜心里很明白,换汤不换药,不想再给他表演的机会,只要是北京的电话,除了章陵的以外,一概不接。
田甜早已看透了贾冬云的心思,如果自己病情稳定,体形恢复。他是想和田甜重修旧好。但田甜是彻头彻尾的看穿了他,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会有什么诚信为言,会有什么责任而言。
在当今世界上有多少人把女人比做一件衣服,但她田甜,是绝不会做任何人想脱就脱,想穿就穿的衣服。
四
当田甜病情开始稳定下来后,她背着母亲尝试着减少药的药量。老中医的药在田甜病情稳定后早已换成了中成药,不用再每天煎熬。
她知道母亲向人借钱的艰难,借钱的屈辱和借不到钱的尴尬和焦虑。但母亲从不向她透露半个字。她从她的医药费,各种检查费,化验费中测算得出每个月的开销,她算出母亲已债台高筑。自从生病以来,母亲现也没有为自己添制过一件新衣,而田甜以往的衣服是一件也不能穿了,春夏秋冬的替换,密儿不停地给田甜买回新衣,虽不是名牌,但一定要是全棉的。
母亲的爱即使田甜感到温暖,又感到沉甸甸的。
父亲以自己有病为由,既不负担田甜的生活费,更不负担田甜的医疗费。
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田甜曾背着母亲多次找父亲要钱。而每次他都是叫哭连天。有时候经不起田甜的软缠硬磨,才象征性的拿出一点钱,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可奈何,在父亲心里,他自己永远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药费像一座大山样压在田甜的心上,她多少次祈祷上苍:为了母亲,为了那些起债务,让自己的病快点好起来。
然而,就是这种焦虑的、急于求成的心理,让田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当激素减到一定数量的时候,田甜的病情出现了新的反复和更加危险的症状。一个正常女人的月经来潮,对于田甜来说,是那样的不正常,甚至是那样的恐怖和可怕。
大量的血块淤积在田甜的宫腔内,难以从宫颈流出,她感到腹部绞痛,就像一个难产的孕妇。田甜疼得汗流如注,将手指插进密儿的皮肉,母女俩同时受着地狱般的煎熬。一夜之间,大量的失血使田甜的血小板、血色素、血红蛋白都降到了可怕的地步,脸色一片苍白。
密儿看到如此痛苦的女儿,心如油煎。她一定要把女儿送去医院,田甜拉住母亲,“我们现在这种状况,哪里不住得起院!听天由命吧!”就住在隔壁房的父亲,他关着房门,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密儿看到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儿,看着那一张张浸满鲜血的成人尿不湿,她感到胆战心惊。眼前的一切告诉她:再不送医院,女儿就没救了。
她起身出门,田甜拉住她:“妈,别走开,你走了我会更痛,我痛得想死!”密儿说:“孩子,坚持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密儿走到街上,来到十字路口。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却飞快的转着。她饱尝借钱的苦涩和辛酸,当你不缺钱的时候,谁都比你富,当你借钱的时候,谁都比你穷。
一个一个的同事,一个一个的朋友像过电影似的闪过。该借的都借了,她不知道再该去敲开哪一家的门。时间早已容不得她细思慢想,她急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徘徊在街头。
街边小店不停的吆喝着:“吃烧麦,吃烧麦,香软美味的烧麦!”
小贩的叫卖声提醒了密儿:烧麦、老麦。密儿突然想起了她原来的邻居老麦。
老麦夫妻二人曾是南下干部,解放后同在一个部队工作,他们上有婆婆,下有个男孩,转业后和密儿同在一个系统工作。当时老麦下在住在密儿楼下。每天看见密儿起早摸黑地抱着孩子上下班,便动了测稳之心。
他们全家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老麦丈夫提议:都是军人家属,又是邻居,我们理应关照,反正我们家也没有女孩子。就这样,田甜就在老麦家长到小学,他们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田甜。
想到这里,密儿毫不犹豫地敲开了老麦家的房门。老麦丈夫和婆婆早已去世,两个儿子继承父业都在部队工作,老麦现在和小儿子一家口住在一起。老麦听密儿说清来意,眼圈顿时就红了。走进卧室出来说:“家里现在就这么多,大概有一万块钱,先送田甜去医院,不够再来。”
密儿顾不得道谢,拿着钱就出了门。走到街上,她叫了两个扁担(挑夫),把不能行走的田甜从楼上抬了下来。出租车上,田甜抓住密儿的手,指甲掐得密儿很疼。田甜说:“妈!我好痛,痛得受不了啦!”密儿说:“乖,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密儿把田甜送到了武汉市最好的医院—红星医院。
到了医院,田甜因失血过多的极度疼痛已近乎昏迷,她已没有力气再叫痛。医生埋怨密儿,“怎么现在才送来,反人折磨成这样!”密儿没有回答,满腹的心酸不知从何说起。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救和治疗,田甜的血终于止住了。
医生告诉密儿,帐上的钱已所剩无几,必须把钱赶快打进来,密儿望着脸色苍白,极度虚弱的女儿。她想:“再苦,再难也不能因没钱丢了女儿的性命。”她给护士叮嘱了几句,直接坐车回到了家里。
她坐到了田甜父亲的对面,详细给他说了女儿的病情。并拿出了医院接连下的二次病危通知单。对他说:“该借的地方我都借了,现在实在没法可想。”“你没办法可想,我又有什么办法?”密儿仍然低声下气的说:“就算我先找你借,以后想办法还你。”父亲开始大喊:“你知道我以后透析要花多少钱吗?那时谁来管我!”密儿说:“现在是救孩子的命要紧,你到了那一天,我绝不会不管你。”父亲说:“说得好听!”左说右说没有结果,密儿拖着失望的脚步,走出了父亲的房门。
已走到门口的密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拿去,这是我的救命钱!”密儿猛然回头,一沓百元大钞被父亲摔在了电视柜上,有的已滑落在地上。
密儿一张张的拾起地上的钱,拿着钱不知该说什么好。
自从田甜生病以来,密儿饱尝借钱的辛酸滋味。有的人非但不借钱给你,甚至还说一些起带侮辱性的语言,让人感到难堪之极。这些密儿都能忍受。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被金钱冲刷得越来越淡薄。但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发生在自己女儿的亲生父亲身上的冷漠,使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感到从未有过的深深的屈辱。
走道上,她点着那一叠钞票,每一张钞票都沾满了她滴落下来的泪水,在和着泪水的钞票中她看到的是女儿那双求生的眼睛。
五千元,只有五千元。这不够女儿一天的药费,她再次拨通了老麦家的电话。
她拿着再次从老麦家借来的钱坐在公共汽车上。她想着躺在床上无助的女儿,想着借钱的屈辱和辛酸,一路上泪流不断。为了不被车上人看见,她把脸朝向窗外,使她感到脖子生疼、眼睛酸涨,但她的心更疼。
来到医院楼下,她强忍着擦干了眼泪。猛然间,她突然想起今天是田甜的生日。近几天她的脑子被田甜的病和钱搅得稀里糊涂,差点把女儿的生日给忘了,想到这里,她马上又折回到了街上。
走到病房门口,密儿看见田甜瞪着一双大眼,直瞪瞪的望着病房大门。就像在北京企盼贾冬云那样。
不知怎么搞的,密儿一看见田甜那种眼神就心痛,就想哭。但她根力忍住了。她知道:“这时田甜的眼光,企盼着的是她的母亲。”
看到母亲进来,田甜想坐起来,但失败了。密儿赶快摇起她的床架,让田甜成半躺半卧状态。
田甜的声音很微弱:“妈!借钱去了吧!”
密儿说:“没有,你看!”
田甜看见母亲手里提着一个生日蛋糕。打开包装盒,蛋糕上写着祝田甜生日快乐,早日康复。字的下方以百合和康乃馨做点缀。蛋糕虽然不大,做得去很精致。
田甜说:“病把我闹得,连自己生日都忘了。”密儿说:“哪个生日都可以忘,今天的生日可不能忘。从今天起,你就十周岁了。而去年是十虚岁。”田甜接着母亲的话:“俗话说:十而立,可我竞是十而卧。”密儿劝慰着田甜:“别那么悲观,人一生哪里就没病没灾。等你病好了,岂知是立,还要腾飞哩!”田甜说:“谢谢妈妈。”
密儿说:“快许个心愿,吹蜡烛吧!”田甜说:“吹蜡烛可以,我有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不答应我,我绝不吹蜡烛!”密儿说:“说吧,我答应你!”田甜说:“妈,告诉我,到底借了多少钱?”一句话把密儿问住了,不知该怎么样回答。就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治病,其他的你就不要管那么多。”田甜说:“妈,我已经住过几次院了,每天光输血、血小板、两种球蛋白就得好几千。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必须告诉我。”
密儿想了想:“过了今天,过了今天我一定告诉你。”
田甜生气了:“妈,我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我不会再那么脆弱。为了你,为了你,为了那些债务,不能再叫你独自承担,让我们必须一起面对。
“钱是找麦阿姨借的,她说过,不用急着还,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密儿还是隐瞒了其他债务,她不想田甜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听完妈妈的话,田甜面带微笑:“妈,别担心,这点帐算不了什么,等我病好了,连本带息一起还。”密儿也笑着说:“人家麦阿姨可没说要利息。”田甜认真的说:“妈不是说过人情债是还不完的吗?阿姨这笔人情债我一定记在心上。”
望着眼前的女儿,密儿想:“磨难使她变得更加成熟。”
田甜吹完了蜡烛:“妈,我饿了,切蛋糕吧!”
密儿切好蛋糕,分给病室里的病友。田甜边吃蛋糕边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医院过生日。”
密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走时怕手机吵醒你,就带走了它,里面好像有你的信息。”
田甜接过手机,翻看着信息,看后,关掉了翻盖:“是崔静和董洁的生日祝福。”然后,一脸的暗淡:“生病前过生日,手机都要打爆。而现在没有以往那种频繁的邀约,更没有人抱着为我开生part。看来现在的人变得越来越冷谈,越来越势利。”
密儿注意到了田甜的心情变化,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就对田甜说:“妈给你讲个生日树的故事吧!”
“生日树!”田甜从小长大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生日树”就向母亲笑着说:“又想糊弄我不是,只听说动物过生日,哪有植物也过生日!”
密儿赶紧抓住电动机,娓娓道来。
在四川老家,有一种树叫黄梅树。它生命力极强,不受气候影响,不受季节限制。
一粒鸟儿衔落的种子,一粒树上掉下的种子,还是人工移栽,只要有泥土,它就能顽强的生长。而且长势很快,几年功夫就能长成一棵大树。
它与其它植物不同的是,它每年发芽的时间不是以春天为主,而是以落地栽种时间成活为主。所以,不管什么时间,尽管是同一树种,你看到的参差不齐的树干错落有致的树叶。这些树叶由于发芽时间不一,它的颜色就深浅有别。有嫩黄,嫩绿,浅绿,深绿各不相同,这些不同颜色的树叶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幅天然的水彩画,经人以美的享受。
所以,人们就把每棵树发芽的时间定为它的生日,有的人干脆就把它叫生日树。
听了母亲的讲述,田甜半信半疑。她不想去追究:“生日树”的真伪。却深深地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她对妈说:“妈,放心吧!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努力。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话:活着就有希望!”
深夜,田甜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拨通林要君的电话。
田甜刚喂了一声,对方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请问你找谁!”慌乱中田甜马上挂断了电话,并立即关掉了手机。
田甜打电话给林要君,是想找他借钱,因为他曾经承诺过。接电话的女人是谁,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借钱,她不想让母亲独自承受这份艰难。
在和林要君交往的几年里,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田甜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这个电话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田甜在左思右想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睡去。
密儿看到田甜已睡去,她拿着电话和电话本到病房外休息的地方。她把电话本上的每个朋友和熟人仔细的分析着,推敲着。估摸着给谁打电话借到钱的可能性最大。
然而每当提到借钱,哪怕是平时关系密切,且富有的人都会婉言加以拒绝。密儿饱尝了借钱被拒的滋味,早已把自尊置之度外,豪还气馁的把电话打下去……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密儿刚“喂”了一声,对方就说:“你是田甜吧!”密儿听方口气来者不善,就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对方误把密儿当田甜,就说:“你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另人的男人身上。”密儿听了这话,气往上涌,心里也大致猜出了对方是谁。没好气的说:“我也想告诉你,管好你的丈夫,别叫他在外面招惹其他女孩!”最后她没忘记告诉她:“我不是田甜,我是她母亲!”就马上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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