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不再美丽 > 五

?林要君的爱人因癌症全身转移,再次住进了医院。她把全部责任推向了田甜。

  那天他正在家里洗澡,把衣服连手机丢在卧室里。

  妻子住院后,他从手机里看到了田甜打进电话的时间,也看到了手机里拨出电话的时间。自从上次和田甜见面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过,难道……。仿佛间他恍然大悟。

  躺在病床的妻子什么也没有提,什么也没有说。但从妻子各方面的表现和旧病复发来看,她一定知道了什么。确切的说,妻子通过他的手机了解了一切他们曾经频繁的通话,以及至今还保留着以前的频繁的手机短信。他的内心深深的内疚,在内疚的同时他把怨气、怒气全部抛向了田甜。

  他打电话给田甜说:“我们早已分手,你为什么还要骚扰我的家庭?你知道吗?我妻子已被你气得住院。我告诉你,从此,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你自重!”他没有给田甜任何解释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病中的田甜无缘无故被他羞辱了一顿。她不知道林要君这股无名怒火因何而来,从何而起。但她知道,一定与她打过去那个电话有关。

  她想对他说:“我什么也没说,怎么就会让他妻子气得住院!她想同样是重病之人,同样是女人,她决不会去折磨对方。

  她想打电话给林要君,说清这一切,但她没有,林要君最后两句话深深的伤害了她。

  她认为,在林要君眼里,他有钱,有地位,所以他的妻子不容人伤害。

  而我,田甜。一个重病缠身的人,一个不再美丽的人,一个没有生活来源的人,一个连生存都很困难的人。在他眼里,早已一文不值。包括自己的生命,哪里还会有什么自尊、哪里还有什么人格。这一切,岂不都缘于一个“钱”字。

  买饭回来的密儿看见田甜眼圈红红、泪光盈盈。急忙放下手中的饭盒,问田甜发生了什么事!

  田甜反问母亲是否接过林要君妻子的电话。密儿说:“你怎么知道?”田甜说:“手机里有储存!”接着问母亲:“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他妻子又住院了!”田甜急于想知道,母亲和林要君妻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密儿吞吞吐吐不知从何说起,田甜脸上很镇静:“妈,你说吧,我能承受。”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隐瞒都无济于事。她几乎一字不漏的重复了那场简短的对话。说完,密儿对田甜说:“都是妈不好,妈也不想让人家来伤害你!”

  田甜说:“妈!你没错,在他们眼里,穷人早已没有自尊。他们是被金钱和地位宠坏了。怪只怪当初没听妈的话。”密儿说:“孩子,别想那么多,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

  田甜脸上一脸的冷漠和倔犟:“妈,你放心。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想法活下去。”

  “老天爷硬是不想放过我!”这是田甜对妈说的一句话。

  每次月经来潮,田甜都感到胆战心惊。

  当每次激素减到一定量时,又会因为大出血把激素加起来,她的身体对激素已养成很强信赖性。

  这种恶性循环把田甜摧残得越来越虚弱,她的身体就像那被吹涨的气球,早已不堪一击。当再次住院时,对武汉市有名的红星医院早已不敢问津,而是住到了武汉市收费最低的一家医院百姓医院。

  即使在百姓医院,也不敢住到血液科,而是住到妇产科。母女俩只想先把大出血止住,再求保命的路,她们因为无钱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为了挽救女儿的性命,密儿千方百计,发疯般的四处借钱,哪怕是曾只有几面之交,密儿也会向人开口借钱。熟识的人对她避而远之。带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人越穷钱越难借,因为人家担心还不起。

  人们的同情心早已被社会上的各类骗术吓得所剩无几。

  那些无钱医治的白血病人、癌症病人想得社会的捐助都是那样的艰难。田甜的病远远没有那样骇人听闻,引不起人们的广泛关注。密儿无计可施,她曾想到过乞讨,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可以做,但她不能,因为她必须二十四小时守在田甜身边。

  密儿曾经试探性的和田甜商量:卖掉家里的房子!田甜坚决反对,二位都从辛苦一辈子,最后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我就是死房子也不能卖!

  但密儿已下定了决心。

  她叫来了崔静,拜托她两件事。一是卖房子,二是她要卖掉自己一支眼角膜。她请求崔静在网上发出这两条信息。她一再嘱咐崔静,千万不能让田甜知道。

  崔静担心的问道:“你年过六旬,眼角膜能行吗?”

  密儿道:“我都检查过了,两支眼睛都在一点二以上,我知道,私卖器官是违法的,为了女儿,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在百姓医院,医院采取的是妇科止血方法,血很快被止住了。但田甜又出现新的病症,她头痛欲裂,痛和实在难以忍受。

  看到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儿,蜜儿心急如焚。她不停给女儿做着头部止疼穴位的按摩。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密儿感到是那样的无助和无奈。她向着黑夜的苍穹大呼:“谁来救救我的女儿!”苍穹无声,大地也无声。

  看着几天几夜未合眼的母亲,田甜强忍着头疼:“妈,我现在头痛好多了,你去找个地方睡会,你累垮了,我怎么办!”说完,田甜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理母亲。

  密儿轻轻的离开,站到了黑暗的走道里,她的眼睛却一刻没离开田甜的病床。

  约模过了几分钟,密儿看见田甜坐了起来,用双手抱住了头。

  密儿知道田甜在骗她,赶快推门进去,走到田甜身边:“让妈陪你好吗?妈睡不着!”田甜一把抱住了妈:“妈,我不想你离开,一分钟也不想。但累垮了你怎么办,我离不开你。”母女俩互相抱着,低声抽泣着,不敢高声。

  医院采取了各种措施,却止不住田甜的头疼,医生建议田甜做一个磁共振。

  磁共振室外,密儿感到一分一秒都是那样的难捱,她祈祷上苍,希望田甜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医生的结果并不让人乐观:“头部肯定有问题!”具体什么问题他们也说不清。建议密儿把片子拿到大医院去确症。

  密儿望着天上堆积着的厚重云层:难道老天也嫌贫爱富,不放穷人一条生路。

  百姓医院虽然收费较低,但医术、技术设备相对较弱。他们怕承担后果,一定要田甜转院。

  密儿考虑该院确实难以治好田甜的病,母女商量后,就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里,田甜躺在床上说:“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母亲俩再次来到红星医院,挂了血液科、神经内科两个专家号。

  血液科的医生请来了全国有名的看片专家。结论是:患者颅内蛛网膜出血。医生还说。病人颅内出血,每天头部枕在血里睡觉,那种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你女儿还能走着来看病,真够强的!

  医生的话象晴天霹雳,把密儿霹得晕眩,她感到头皮发麻,她努力使自己镇定。

  她想哭,又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望着眼前饱受病痛煎熬又如此坚强的女儿。她强忍眼泪,牙齿咬破了嘴唇,她用舌头舔去唇上的血,又强行将那血水咽了下去。

  她已听不清医生说了些什么。田甜手里拿着两张住院单,挽起了密儿的手:“妈,我们走吧!”

  六

  一场大雪,武汉多年未见的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在北风的席卷中狂飞乱舞,天地之间一片灰濛濛、白皑皑。

  密儿和田甜相互偎依着站在医院高大的半圆形玻璃窗前。田甜说:“下雪真好!不知这种雪景我还能看几次!”密儿听后颜色大变!赶紧用手捂住田甜的嘴:“不许你乱说。你要看一辈子,看过今生今世,你说过,你要好好活下去!”田甜说:“不是我不想活,是老天爷不让我活!”接着,田甜说:“妈!不谈死活了,我们回家吧!”身上连交押金的钱都没有,不回家又能怎样?”母女俩只好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医院大门。

  密儿招来出租车,田甜不肯上,坚持要坐公汽。密儿努力劝说着:“你现在颅内出血,公汽太震动,对你病不好!”田甜说:“妈,我们现在连省着花钱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无钱可省,还坐什么出租,反正结果都一样!”密儿知道:“田甜绝望了!”

  正逢下班高峰,车上人满为患。密儿顾不了那么多,大声叫着:“车上有病人,请谁让个坐。”

  田甜终于坐下了,为了减少车身给田甜带来的震动,密儿站着抱着田甜,把田甜的头靠在自己的腹部,母女俩随着车身的摇晃偎依着,紧紧的依偎着……

  到家了,田甜坚持要自己上楼。一倒在自己家的床上,田甜又是一句:“回家的感觉真好!”

  休息片刻,田甜说:“妈,今晚我允许你吃安定睡觉,否则,我知道你一晚上睡不着!”密儿说:“乖女儿,好好躺着,别东想西想,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趁母亲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田甜拿起了家里的座机,拨通了林要君的电话。

  她反复考虑过,眼前她是无人可求,无路可走。要想活下去,别无选择。

  田甜告诉林要君自己的病情,希望他能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伸出援助之手。林要君的回答让田甜痛彻心扉。他说:“我不是你的提款机,更不是你的银行!”

  田甜听后,知道再想靠他帮助已全然无望,就说了一句:“要君,你是成功者,我是失败者。你怎么说我都不过分,你怎么鄙视我都不过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田甜知道,林要君为他妻子的事还在恨着自己。

  其实密儿哪有心情做饭,即使饭做好了,哪里又有心情吃得下去。

  她关着厨房门,用田甜的手机拨通了北京章陵的电话。

  电话里,密儿泣不成声的向章陵诉说了田甜的病情。她哀求道:“如果你不借钱给我们,田甜就没救了!”

  章陵没多说话,只问了一句:“要多少?”密儿不敢多借,就说:“两万!”章陵要了密儿的账号说:“我马上到自助银行给你打过去!”密儿又加了一句:“等我卖了房子就立即还给你!”

  借到了钱,密儿破涕而笑。她挂着眼泪来到田甜床前,告诉田甜:“明早就去住院!”田甜说:“你又向谁借钱了?”这次密儿没有隐瞒:“章陵!”

  田甜再一次住进了红星医院神经内科。为此事,母女俩曾发生过争执。根据病情,她应试住血液科。但田甜执意要住神经内科,她说:“二万块钱经不起折腾,神经内科费用低得多,治不治得好只好听天由命!”在田甜心里想,到了医院就有了保障。关键是要省下钱来保命。

  密儿不敢告诉田甜卖房子和卖眼角膜的事。房子已有几个人来看过,经过几番讨价还价还没敲定。而眼角膜无人问津。密儿感到奇怪,如此紧俏的眼角膜怎么会迟迟没人要。崔静支支吾吾的说道:“因为国家禁卖器官,网上也必须秘密进行,所以有些难度。”密儿感到崔静有些蹊跷,也不便追问下去。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神经内科从他们的专业角度出发,对待田甜的病和对待其他颅内出血病人一样,并未考虑田甜血小板的因素。

  田甜仍然头痛难忍,医生给她开了杜冷丁等镇痛药。密儿根据自己一年多来对田甜的用药了解,对医生的用药提出质疑,“麻醉药会破坏病人凝血因子,能否采用其它镇痛方法!”

  值班医生态度生硬的说:“你最好转到血液科,我们对血液汉!”密儿求着医生:“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她患的是血小板减少症,所以请你们用药要慎重!”

  值班医生开始不耐烦:“你一个女儿我是这样治!你十个女儿我们一样治!难道你不相信我们的医德!”值班医生的话无可挑剔,在那冠冕堂皇的语言下掩盖着他那颗缺乏良知的心。

  当治疗颅内出血的冬眠打进去之后,田甜开始不吃不喝,成天昏睡。她的血小板和凝血因被破坏到了极低限度。鼻腔出血伴着胃出血,田甜开始病入膏肓。

  田甜的主治医生姓方,是个女的。副教授兼付主任的头衔使她浑身充满了自信,仿佛天下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查房时,密儿对她说:“方教授,我女儿是因血小板减少引起的颅内出血,过多的镇定药和镇痛药会使她的凝血机制遭到破坏,您看是不是……”还没有等密儿说完,方教授说:“是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是我开处方还是你开处方?信不过,信不过就转到血液科去!”

  密儿的精神已近崩溃,她不能想象今后没有女儿的日子。

  她疯了般地找到那几个看过房的人,选择了其中价位较高的一位,不顾田甜父亲的反对,匆忙签了一个草议,拿了定金,就直奔医院而去。她不能再等待把房卖出一个好价钱。

  回到病房,田甜已经睡醒。密儿附在田甜的耳边,再也忍不住哽咽着说:“田甜,妈的好孩子,你一定要挺住!妈有钱给你治病了,什么样的好药都给你用了,你一定不要失去信心!”田甜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妈,只怕一切都太晚了!”

  密儿立即把田甜转到了血液科。

  田甜的四肢已伤痕累累,青肿一片,无法输液,必须进行胸部插管手术。

  血液科医生对密儿说:“她的病不适宜麻醉,直接手术,病人会很痛苦。”密儿说:“我知道,你们做吧!”为了救女儿,她无法选择。

  做手术时,田甜极力忍着,求生的yu望支撑着她。她明显的感觉到医生用手术刀切开她的右胸,在无麻醉的情况下,田甜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第一次手术失败了。

  当医生第二次拿起手术刀在田甜眼前晃动时,恐惧使她浑身颤抖。

  密儿看着女儿受着折磨,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她违心的用双手按住田甜的右手和右腿,边哭边说:“田甜,要镇静,这是在打开你的救命通道,你无论如何都要挺住!”密儿的眼泪扑簌簌的掉在田甜的脸上、手上。田甜看着母亲心痛的泪水,开始调整自己,停止了颤动。她闭着眼,咬着攻,一声不吭的任凭医生划开她的左胸,第二次手术成功了。

  血小板、血浆、丙种球蛋白这些昂贵的药品通过那条生命通道流进了田甜的身体。

  停止了冬眠灵,田甜的神智变得清醒起来。密儿一刻不敢离开田甜,她把田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田甜吃力的对妈说:“妈,你的名字叫尹密,我的名字叫田甜,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密儿说:“孩子,人的命运跟名字没有关系。它只是一个符号。更确切的说,它寄托了上辈对下辈的祝福。”

  今天的田甜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妈说:“妈,你是不是把房子卖了?你哪来那么多钱给我治病!”

  慌乱中密儿连忙说:“没有,没有。房子卖了,你出院后上哪儿住去,是你麦阿姨送来了万元钱!”田甜相信了。

  田甜继续向母亲倾吐着,也许她已预感到了什么。

  田甜说:“妈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努力,我想通过我的努力,改变我们母女的命运,但不管我怎么努力,我还是失败了。到如今,已奋斗了小半辈子,仍然一无所有,包括我的生命。”

  密儿听后,她知道尽管女儿的求生yu望很强,但她已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了信心。她不能让女儿对自己失去信心,尽管她自己也感到前路茫茫……

  密儿轻声的对田甜说:“孩子,这世界上还有多少穷人,他们都在为改变自己的命运拼搏着、奋斗着。这个过程是漫长的、残酷的,甚至是痛苦的。但每个人的命运和机遇都不一样,一部份人可能成功了,大部份的人仍然在希望中继续努力,这就有了贫富之分。还有一小部份人在一切无望后甚至堕落、犯罪。所以,这种悲剧不是我们一家人,它是一部份人,甚至是一个群体。但这不是我们目前应该考虑的问题,它有着强大的社会背景和社会根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治好眼前的病,哪怕是病好了后我们母女一起去拾垃圾,也要活下去,只有有了生命,才会有未来!”

  密儿大段劝慰,似乎再也起不到鼓舞作用。田甜继续着自己的思路,她带着僵硬甚至是苦涩的微笑:“妈!我恐怕要失言了!”喘息了一会,她继续说:“我说过要给你补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六十大寿;我说过要给你买一幢海边别墅;我说过要买一辆车带你去兜风,去旅游。这些我恐怕都办不到了。我只有一个愿望,来生我们还做母女。”

  听了田甜的话,密儿忍不住失声痛哭:“田甜,你别胡思乱想,现在什么好药都用上了,你会好的!”

  田甜说:“我常听说不死前有回光返照,我恐怕也是!”

  听了这些,密儿扑在病床上,哭得更回厉害。

  田甜用手摸着母亲的头发,就像母亲摸孩子那样:“妈,别哭了,我的眼泪都让你一个人流了,留一点给我好不好!”

  密儿感到痛澈心扉,怎么也止不住那奔涌的泪水,田甜看到母亲仍然痛苦,就说:“妈,我饿了!”

  一听田甜说饿了,密儿马上转悲为喜。自田甜注射冬眠灵以来,早已滴水未进,全靠药物维持。现在女儿要进食了,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赶快将床头柜里的芦柑剥开,一点一点的喂到田甜口里。

  当到第二片的时候,田甜突然开始呼吸急促,翻着白眼,只有出气,再没进气。

  瞬间的风云突变把密儿吓呆了,跑出病房大声呼救。

  值班医生疾步来到病房,指挥着护士准备着针药,用手机联系着院里有关单位,调来必需的抢救医疗器械……

  看见忙乱的医护人员,密儿嗵的一声给医生跪下来:“医生,求求你,救救她,我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医生扶起了密儿,很冷静地说:“如果我对你说她今晚醒不过来了呢!”“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医生看到泪流满面的密儿,叹了口气:“我们尽力吧!”

  七

  经过紧急抢救,田甜呼吸开始平稳,监控器上显示正常,又常常出现波动。

  值班医生姓刘,剪着短发,带着一付近视眼镜,她把密儿叫到了办公室。详细的给密儿说着田甜的病情。

  她说:“田甜的鼻血在神经内科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现在已倒流到肺部,肺部充满了积血,加之颅内出血,胃出血,各项身体体征都极不正常,出了许多并发症!可能时日已经不多!”

  密儿不相信这样的结果,抓住了刘医生的手:“刘医生,你一定要救她,用最好的药,我已经有钱,我不会欠医院一分钱!”

  刘医生说:“我知道,你已卖了家里的房子,到了这种地步,钱已经不是万能的了。治愈的概率几乎为零,除非出现奇迹!”

  这时的密儿已没有了眼泪,她大脑空白,周身麻木,不知上哪里去寻一条回天之路。

  刘医生又叫住了密儿,她木然的回转了身。她拿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我知道,你们家现在已十分困难。你女儿每天的丙种球蛋白用量很大,打这个电话购买丙球,产品厂家和医院用的一样,价格要低百分之六十,至于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密儿拿着电话号码,深深地向刘医生鞠了一躬。刘医生又对密儿说:“医院里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密儿此时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示她的感谢,只说了一句:“我知道!”

  走出门的密儿又被刘医生叫了回去说:“病人呼吸循环系统已衰竭,最近尽量不要进食,以免再次发生危险!”

  密儿说:“孩子好长时间未进食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刘医生说:“这点你放心,我们已经配备了她身体所需的营养药。”

  回到病房,田甜已在眼巴巴的望着母亲。密儿刚坐下,田甜就问:“医生给你说什么了?”

  密儿隐瞒了全部真相,只拿出了那张电话号码,田甜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

  密儿心里已近乎绝望,医生的话里找不出田甜活下去的希望。这时的密儿反倒镇静了下来。她在考虑,如果医生真的无力回天,她应该选择哪一种死法去陪她。

  密儿开始给田甜的许多朋友打电话,希望他们能来看看田甜,自从田甜生病后,朋友们来得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在田甜最需要安慰、最需要友情,最需要鼓励的时候,反倒不来了,现在的人变得越来越现实。

  最后密儿在极不情愿中拨通了林要君的电话。密儿的话很简单:“你算是田甜生命中最在乎的男人,我希望你能来看看她!她可能时日已不多!”

  林要君的话同样简短:“我妻子同样病重,她离不开我!我的工作离不开我!”

  其实密儿知道,她妻子住的医院与田甜住的医院咫尺相隔。密儿还知道,林要君身居要职,她妻子的病房前车水马龙,而田甜病房里却冷冷清清,凄凄苦苦。

  密儿之所以给他打这个电话,是因为田甜在昏迷中多次叫着要君的名字,她期盼他的到来会让田甜的生命出现奇迹。

  而现在,她对自己的行为后悔莫及,她感到又一次受到了羞辱。

  医院催款单又来了,密儿必须再次到买房人那儿去取钱,她叫来了崔静守护着田甜。

  崔静看着病情越来越重的田甜,她给尹朝阳打电话说:“田甜快不行了,你来看看她吧!”崔静知道,田甜回武汉后他们曾见过几次面。

  这个曾经表示视田甜为生命的男人回答说:“她妈最见不得我,我不去!”崔静说:“她妈现在不在,快来吧!求你了!”尹朝阳说:“我正好有点事走不开,再说吧!”崔静气得骂了一句:“什么东西!冷血!”

  入夜,田甜说:“妈,我好饿,好想吃东西。”

  密儿想起了医生的话,想起那天晚上吃芦柑出现的险情。她骗着田甜:“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给你买去。”

  密儿没有去买,其实柜子里有好多吃的。她来到医生办公室问:“能否给病人吃点东西。”医生说:“不能,决不能,除了水!”密儿只好再次骗田甜:“孩子,太晚了,街上到处都关门了!”

  田甜感到很失望说:“那就陪我说会话吧!”密儿说:“你现在身体虚弱,呼吸困难,尽量少说话,还是妈给你讲故事吧!”

  密儿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她只好对田甜说:“田甜,妈不是一个好妈妈,妈没保护好你,如果当初不让你吃西药,而是坚持吃中药;如果当初不把你送到百姓医院;如果我坚持不让你住神经内科,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痛苦。

  田甜看着妈妈因自责、痛苦而扭曲了的脸。就说:“妈,你错了,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错就错在一个‘钱’字。错就错在一个‘穷’字。如果有钱,你说的那些如果都不会发生。”

  说话时田甜气喘嚅嚅,休息一会后,田甜继续说:“只是有一句话,对不起妈!”密儿想制止田甜。田甜自顾自的说:“我给你留下了那么多的债务。妈!我求你,一定要帮我还清!”

  田甜的话又让密儿泪流满面,她哭着说:“不!就是死我们也一起去面对!”

  田甜由于说话过多,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密儿赶快跑到护士站,去叫医生。

  偌大个血液科,只有一个护士,一个实习医生。实习医生看后说:“她这病就这样!没事!”

  田甜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密儿不停的穿梭在护士站和病房之间。她早已顾不得这是医院病区,疯了般的大叫:“你们的主治医生在哪儿?你们的教授在哪儿?这里有重病人,你们都跑到哪儿去了?你们还算什么著名的大医院?”

  密儿的大声吃醒了一些病人,他们站在走道里静静观望。还是那个实习医生,不知给谁打了电话。然后,告诉护士准备针药。不慌不忙地来到了病房。密儿忍无可忍:“如果是你们的亲人,你们也会如此慢条斯理。”

  打过针的田甜,呼吸开始好转。看着脸色煞青的母亲,田甜说:“妈,现在好多了,你好长时间都没睡过觉,就在旁边躺会吧!”田甜看见母亲不动,皱起了眉头,显得有点焦急:“妈……”密儿赶快制止她:“别说话,我睡就是!”

  密儿把病房里的靠椅拼凑起来,躺在田甜的旁边,她时不时注视着那台监控器,仿佛那里系着宝贝女儿的生命。

  慢慢地、慢慢地,她竞迷迷糊糊地睡去。迷糊中她竞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又很怪很怪的梦……

  田甜的病彻底好了。

  密儿正在请客,请那些在田甜生病时帮助过她们的朋友。

  田甜飘然而至。她穿着由紫色、兰色、黑色组成的图案花上衣。领口开得很低,由于有多层竖形荷叶边领做掩饰,把她那对丰乳遮掩得很好。下面穿着一条咖啡色露脐跨腰马裤到膝。一双黑色长统靴与那条马裤边接得恰到好处。更显示出她身材的苗条、高挑。

  她头上斜带着一顶红色超大船形帽,遮掩着她的右半边脸,左边脸的侧影清晰地呈现在密儿面前。

  本来自然好看的柳叶眉不知怎么就画成了剑眉,直插大波浪形的发际。更好的衬托出了她那挺直的鼻梁,嘴唇厚而适中,嘴角上翘着,略带微笑。一付西欧式打扮,简直美极了。

  看到如此打扮的田甜,密儿有些奇怪,她是从来不做这种西式打扮,今天是怎么回事?

  田甜对密儿说:“妈!请客是吧!这些都是贵客,吃西餐吧!我已在巴犀烤肉西餐厅订好了座位。”

  密儿顾不得西餐中餐,问田甜:“你现在血小板多少?”田甜说:“万!”

  密儿松了一口气,万虽不正常,但不算一个安全的数字。

  西餐厅里,灯光是那样的朦胧,似有似无,密铆喝着咖啡,吃着各式烤肉。吃着吃着,咖啡杯断了,左手的刀叉怎么也切不动肉。密儿大声的喊着田甜,田甜却早已不知去向……

  密儿从梦中惊醒,病房里灯火明亮。

  密儿边回忆着梦境,边看监控器,一切还算正常。田甜轻唤着:“妈!醒了。”看来田甜一直没有睡着。

  “妈!我想方便!”

  密儿赶快起身,拿起便盆,对田甜说:“你千万别用力,妈搬得动你!”

  田甜怕累着妈,尝试着抬起下半shen。瞬间,厄运降临了。

  田甜开始出现呼吸困难,而且越来越紧迫。密儿立即放下便盆,跑到护士站:“快,病人快不行了。”

  医生,教授、护士长蜂拥着来到病房。密儿早已顾不得许多:“找你们一晚上,你们一个个都躲到哪儿去了?”一个病人偷偷告诉密儿:“他们躲在一个地方打麻将!”

  密儿被护士拦在了门外。

  密儿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探视窗。

  病房里的人换着给田甜做心脏起博……

  一切都为时太晚……

  密儿听见田甜大声呼叫:“医生,救救我!救救我……”

  接着又用尽全身的力气:“妈,保重……”田甜的高呼响彻了病区,响彻了凌晨的夜空……

  密儿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扑到了田甜身上,她掏出了包里所有的钱,抛向了空中:“田甜,妈有钱救你了,你为什么要走……

  医生扶着密儿:“节哀吧!我们尽力了!”

  密儿摇晃着站了起来,没有泪水。满眼满脸全是怒火:“你们尽力了!我来问你们,一晚上你们都到哪儿去了?你们的医德在哪里?你们的良知又在哪里?你们说呀!”

  一名副教授对护士说:“她脸色太可怕,情绪太激动,给她打一针镇静剂。”

  密儿的愤怒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她用颤抖的手指着他们:“该镇静的是你们,你们给我滚!一个一个全都给我滚出去!一群冷血……”

  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密儿反关了房门,看到刚才还在喊着妈的女儿,现在静静地躺在床上。鼻子、嘴角还在流着鲜血。

  她靠在女儿的病床上,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默默的流着眼泪,轻轻地揩拭着她脸上的血迹。口里喃喃自语:“小乖乖,你到底狠心丢下妈走了!从此,你再也没有痛苦,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你再也不用为妈买车买房而操心。可妈该怎么办!田甜,告诉妈!妈到底该怎么办……

  田甜无语,默默地听着妈的倾诉……

  密儿仍然把田甜紧紧地抱在怀里。母女俩脸贴着脸、心贴着心、一直到田甜在母亲怀里慢慢地变冷、变僵……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谁也没有来赶他们,谁也不敢来打扰她们。

  就这样,密儿紧紧抱着田甜,母女俩在病房里静静地渡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八小时……

  尾声

  尹朝阳在密儿面前长跪不起,他用双手拼命的抽打着自己的双脸:“我不是人!是畜生!是我把田甜害成这样的!”他哀求着密儿:“今后我就是你的儿子,我为你养老送终”

  密儿无语,她的心就像冰山一角,仿佛被冷冻。

  章陵打电话说:“受林要君的委托,问田甜的葬礼订在什么时候?”

  密儿冷冷地说:“不用了。她孤独而来,孤独而去,就让她安静的走吧!”

  田甜的葬礼隆重而热闹,远远违背密儿的初衷,不知谁是发起人!

  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她)们高声谈着田甜的聪明、美丽、善良。惋惜她的英年早逝。

  十几辆豪华轿车浩浩荡荡朝公墓开去。车队的最前面由警车保驾护航,说是保佑田甜在阴间的平安。

  死人永远比活人重要!

  买房的人退回了密儿的草签卖房协议。说:“女儿刚去世,两老又没房住,太惨了!预支的钱以后慢慢还给我!”崔静说:“天底下还是有好人的!”

  林要君主动邀约崔静,一见到崔静,他就痛哭流涕。他向崔静哭诉着:“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都相继离他而去,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崔静说:“你们谁都没有错,只是你早忘了你是山沟里出来的穷孩子,你被成功烧昏了头!在田甜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她伤口上大把大把的撒着盐!”

  林要君哭得更厉害,他拿出了一杳钱:“请把它转交给她母亲。”

  崔静毅然地推了回去:“田甜用不着了,她母亲也不会要!”

  三年后,密儿还清了田甜生病时欠下的所有债务。

  田甜的合墓上换了一块新的墓碑。

  左边是:母,尹密生于XXXX年XX月XX日

  卒于XXXX年XX月XX日

  右边是:女,田甜生于XXXX年XX月XX日

  卒于XXXX年XX月XX日

  在另一个世界里,母女俩又重新生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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