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凉意落在唇间,仿佛久违的甘霖。然而只令她欢喜了一瞬,唇上的裂感顿时抽痛了她的神经。
她拧着眉,试着挪动自己的双臂,却觉得身体异常沉重,脑袋昏昏沉沉的。
“你醒了。”
耳畔一个略显沙哑的男音响起,带着一丝释然。
蓝婧费力地张眼,眼睫微颤。入眼处,依旧是黄沙漫天的陌生世界,一眼望不到头。
“少爷,咱们自己都顾不上了,您还浪费宝贵的水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谁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事实上,这一路上,蓝婧半昏半睡间也隐隐约约听到过类似的言语。只是她全身乏力,独自一人在这酷热的世界中恐怕真的熬不下去,一命呜呼也。于是,她只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完全过滤掉。只要不危及她的生命,便懒得去搭理。
然而,她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然是真景!
“休得再言。”略略沙哑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抱怨。忽而又放柔了几分,对着正努力转头,已经乔装过的女人说:“你再忍耐一下,用不了多久就有水源了。”
稍稍回眸,一张掩在阳光下的俊脸刚好侧头,来不及细看,青色的衣袂在她眼前一晃,便跳下了马车。随后,只听得一声高呼“出发!”身下便颤悠悠起来。
前方,骆铃声声,沉静而稳重。
蓝婧趴在一辆临时改装的马车上面,货箱邦得结实,平整,头顶支着一块布衣搭成的棚顶,和她身上的衣服竟是一样。虽然简陋了点,也遮不住多少烈阳,但蓝婧心里却是莫名地感动。
侧着头,不由又多望了一眼那棕色马背上的男人。见他拉着缰绳的手臂看起来有些生硬,心知他不是跑惯了马背的男儿,但他挺直的侧影,宛如沙漠中孤傲的一棵青松,连带那身青色的衣衫在金线之下也炫目得晃眼。她的嘴角不经意地弯起,却不小心扯痛了干裂之处,害得她“咝”地一声吸了一大口火热之气。
“啊,快看!”
“那是……”
在急切地呼喊下,蓝婧抬眸望去。定睛一看,也不由楞了。心道那远处黑压压的是什么东西?仿佛是一片乌云。但乌云怎么会在黄沙地面上卷过来?
“情况不妙,快通知大家,退!”
撤退的命令刚刚下达,黄沙地就开始震动,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眼睁睁地看着那片乌黑之云正朝他们疾卷而来。
突然队伍中有人喊道:“是强盗!”
“啊,这么多人——”
“少爷,快撤!”又是刚才抱怨的那个声音。蓝婧这才发现,青衫公子身旁还有一个骑马的少年,只是他生得矮小,竟然被他家少爷遮挡了严实。
......
商队中已经有人开始惊慌失措,原本有条不絮的队伍乱作一团。最后,众人竟是利索地砍断载货绳索,弃货而逃。
“痛——”蓝婧一个趄趔摔下马车,落在滚滚黄沙中,卷了一身沙子。
“少爷,强盗来了,别管她了。”
在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声中,蓝婧突然靠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一秒,又被另外一股力量生生拉走,顺势被带上了高大的马背上。
“少爷,您先走。我带着她随后。”
“吉祥——”
“再不走,咱们一个都跑不了。”那声音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吼着。之后,吉祥突然挥鞭,猛抽邻座的马腹。
那棕色的壮马儿像是受惊了一般,疯狂飞奔,扬起丈高的尘沙,湮没了一串听不太清的呼叫。
“驾!”
吉祥驾着马随后。
蓝婧想,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吉祥冒着火焰的双眸剜向她那一刻,她身心剧烈的颤抖了。她是真担心这其貌不扬的小子会半路将她抛进黄沙。而且,以他对自己的“敌意”,做出此等事情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现在是逃命,多一个人则多一个负担。
然而,庆幸的是,这个一路看她不顺眼的小跟班,果真应了他的诺言,没有半途扔下她。
但,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之间,乌云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相比之下,他们这边逃命的人马简直堪比蝼蚁。虽然风沙迷了她的眼,但感觉到坐骑的速度似乎冲向了巅峰,蓝婧顾不得他的厌恶,死死抱紧这棵救命稻草。
颠簸,终于在一阵惊天嘶叫中凄惨结束。
“啊——”蓝婧惊恐尖叫,身子已然滚落在地,连干裂的嘴唇泌出血丝也浑不知痛了。
嗖嗖嗖……
羽箭划破长空,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而来。吉祥连滚带爬,急冲冲将青衫公子护在身后,蓝婧气喘吁吁地躲在青衫公子之后,不敢动弹。偷偷一瞥,只见一匹一匹的马儿应声倒地,马上的人儿和他们一样,跌跌撞撞地滚在地上,狼狈不堪。
包围圈越来越紧,最后将他们团团围住,只留下一道不算太大的缺口。但此时此刻,再也无人斗胆冲出重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因为对方的马儿既高又壮,比他们骑着的马儿不知彪悍到哪里去了,而且这些奇装异服的大汉也长得极其凶悍。
凶悍的强盗?蓝婧心里极其不安,要知道强盗素来都是面目可憎,残忍至极的!这会儿遇上了,估计不死也会重伤了……如此想想,顿觉悲催!
片刻之后,只见几个强盗陆陆续续拖来了大大小小的货箱。蓝婧粗粗一看,正是他们刚才逃跑时被丢弃的货物,零散一地,其中以茶叶居多。
骑着马,端在前列的大胡子,扬着马鞭,居高临下地问道:“谁是头?站出来!”
没有人敢回答,也没有人敢动弹。唯有一双双恐惧的眼,凄惶地睁着,仿佛落在砧板上等待宰割的鱼儿,可怜至极,更衬着周围强盗的气势磅礴。
大胡子不耐烦的眼眸刚扫过一圈,蓦地抽出腰间佩刀,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像皮球一般飞了出去。
“啊?”
令人窒息的一瞬,随后地上瘫软一片,不是凄厉哀嚎,就是俯身呕吐。
而那高高在上,胡须满面的男人眼睛都不曾眨一眨。
这时,远处又一阵马蹄踏沙而来,很快卷着昏黄的沙帘填满了刚才的包围圈缺口。带头的是一个英气逼人的男人,锦帽貂裘,身着黑色披风,坐骑也是同色的乌黑。他娴熟地勒住缰绳,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精光灼灼。看似无意地一扫,场内立即噤若寒蝉。
大胡子连忙凑上前去,好像与那男人耳语交流了一番。
看那大胡子对他的态度,显然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他们这伙强盗的首领了。
“谁是郭祺?”随后,大胡子马鞭一指众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那锦帽貂裘的男人,一双琥珀色的眼有意无意地停留,正好对上了蓝婧的眼。
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她颤抖好久,最后竟是在青衫公子伸向背后来的手掌中寻到了一丝安慰。
“哼,再不说,通通杀光。”大胡子大声一喝,瞬间又结果了一个刀下魂。
“不不不,不是我,”明晃晃的刀尖下滴落着鲜红的液体,吓煞了瘫软在地的男子。刀口猛一向下,那跪地求饶的男子反手一伸,惊呼:“他,他,在那边。”
强盗们一个一个安静地肃立在一旁,仿佛眼前的流血事件不曾发生一般。只有那双冷眼缓缓移过来。蓝婧骇然,忽然意识到他们要寻找的人多半就是正护着自己的这个青衫公子了。
“不错,我就是郭祺,也是商队的头领。”
蓝婧乍惊,迈出去的竟是吉祥。
“我们只是小本经营的商贾,这趟是要去云州的,还望各位好汉放行。”吉祥略一施礼。
“呵呵,行商?”大胡子攸然转身,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语带讥诮道:“工部员外郎为何要弃官从商啊?”
蓝婧闻之一愣,悄悄瞅了一眼护着她,却垂首不语的青衫公子。看来这一幕早在他们预料之中,只是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纠葛。她靠了靠近青衫公子,躲在他身后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问了这句之后,大胡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吉祥左瞧右瞧,哈哈大笑道:“据闻员外郎貌比潘安,连宋国公主也情动,甘愿下嫁。啧啧,宋国人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啊哈哈哈——”言语间无不鄙夷和嘲讽。
“郭祺已是一介布衣,毫无用处。不过,既然你们要寻的人是我,但请放过他们,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吉祥环顾四周,因怒和羞憋红了脸,却强行忍下,道,“他们都是老实无辜的行商之人,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还望好汉放他们一条生路。”
大胡子啐道:“老子想杀便杀,一个阶下囚,岂有你说话的份。”说话同时,马儿一动,那朴刀又扬起。
这时,琥珀眼睛的首领一声冷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乌金鞭,啪嗒一下打飞了大胡子的朴刀。
眼见那尖刀口顺势改变了方向,直直从吉祥耳侧擦过,避过了一险。但只那一瞬,吉祥像是想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然转身。
刀影一晃,蓝婧大喝,立刻推开青衫公子。同一时间,吉祥也飞身扑过来,正好将她牢牢压在沙漠中。
两人对视一眼。再站起,只见青衫公子已经落入敌人之手,皱着眉抿着唇,却不显惧怕。
“少爷——”吉祥气急,拔起那柄朴刀,腾地冲过去。那乌金鞭挥将下来,朴刀瞬间折成了两段,落在沙中的一截铮铮悲鸣。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俘虏大多听不清话语的内容,但飘出的清冷声音,含着威严。
手持乌金鞭的男人轻笑,那双冰似的眼眸,穿过怒火攻心的吉祥,最后将目光停落在刚刚爬起来的蓝婧身上。半眯着,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盯得她浑身发寒——居然是在这热浪滚滚的沙漠中!
男人收敛笑容,调转马头,一行人立即驰马而去,与方才来时一般,气势如虹,扬起尘沙无数。
“只留这三个人!”大胡子高声一喝,随后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吉祥,下令道,“带走!”
冷冷的话音刚落下,蓝婧就被大胡子抢先拦腰提了起来,挂在他的肩膀上,容不得她反抗。
“放我下来!”蓝婧本能地挣扎,刚一抬眸,满脸胡子的男人狠狠一瞪,她剩下的呼救只好暂时咽回肚子里。
哀号之声渐渐远离,蓝婧的脑袋却越来越清晰。这些强盗虽然抢了郭祺的货物,但言谈举止颇为怪异,总觉得少了山野之流鄙陋的气息,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气势。
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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