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十三之谜 > 第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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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偶尔回家的时候,会请城里的人到家里来做客。惠姨虽是我们的保姆,这种时候她都是和客人们一起吃喝玩笑的。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我都在家里见过,良人的老爹是警局的小头头,时不时就会来玩儿玩儿。薄云的爸爸是建筑工地的工人,老爹特地邀请过几次,然而薄云的爹从来没在我家出现过。心血来潮到薄云家里玩耍,他爹总是一脸憨厚望着我们几个笑,从衣服里摸出几张钞票来让我们买东西吃。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我假装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打火机,用余光打量着对面带着手铐脚链的青年。身旁的小童一脸不置可否。

  

  “你现在来做什么?”灰狗的脸因长期的牢狱生活已经布满沧桑,原本英气的双目也雾霭沉沉,双鬓花白。看着他的惨样,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他青筋暴露、眼眶充血、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来看你有没有死,结果我很失望。今天是役满生日,他没法过生日了。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躺在H城的坟墓里。你个狗娘X的,忘恩负义……”我激动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惊动了探视房外的警卫。小童连忙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才平复了情绪,重新坐下。

  

  提到役满,灰狗脸上一阵复杂的抽搐,他不接话低头看着桌面。

  

  “灰狗,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再问问你……役满出事的情形。”小童诚恳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已经定罪了么,我不是也莫名其妙关在这里十多年了?”

  

  我冷笑一声“听说你是模范劳改犯,也就快缓期放出去。你知道:不管你出去了走到哪里做什么,老子都不会让你好过。”

  

  “三秋!”小童严厉地制止我。我知道今天羞辱灰狗不是目的,可是十多年后再次见到这个人,却难以压下心中长久淤积的怒火怨气。

  

  灰狗盯着我:“我知道你有钱。就算你们非要诬赖我,我爹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把一个老头*得无路可走。那个小店是我家十来口亲戚唯一的生活来源……”他激动得眼眶红润起来。几年前,因为公司项目,霍源的小店拿了一大笔赔偿,还在新地段补偿了一处房产,霍源又在那里做起了老本行。而这个地段恰恰是这次发展计划的中心,他必然又可以拿到新的赔偿。具体事项薄云在处理,我也不太清楚。灰狗的指责让我有点云里雾里。

  

  “至少你家人还有生活……”我认为他无理取闹,不太愿意继续与他讨论我不清楚的问题。

  

  “这次我们来,是想问问役满的事。我最近收拾老家房子,发现了我妈以前的日记。在她坠楼前,曾经来探望过你?”小童硬生生把话题拉了回来。

  

  对我的憎恶与小童无关,灰狗面对小童恢复了常态,一脸悲伤“那件事,我也听我爸说了,可惜我在这里,那时也不能到惠姨灵前拜一拜。”惠姨始终那么慈爱,但凡到过我家的朋友,无不喜欢这个长辈的。

  

  “那么你记得了?”小童满怀希望。

  

  灰狗摇了摇头“惠姨出事那一年,确实来探访过我几次。我把我知道的事情也都跟她明说了,惠姨相信我没有杀害役满。”灰狗脸上浮现出真诚的悲伤。对这个相信自己的女人的死亡,他深切地哀悼起来。

  

  “是谁让役满染上毒瘾的?”小童此刻到没心情去关心亡母。

  

  这个汉子愣愣摇了摇头“当时我们一伙人,知道役满吸毒的还真没有。出事那天,我陪他去了医院就直接回家了,没到你们家去。”说着他看我一眼。“窗帘布怎么会到我家的焚烧炉上我也不清楚,炉子一直丢在外面,谁都可以用。”

  

  “很多人看到你和役满在医院争执?你们吵什么?”小童仍不甘心。

  

  灰狗再次看我一眼,摇头低声说:“两个人吵吵闹闹算什么!”

  

  “这些年,还有人去看役满么?”灰狗好像老朋友一样问小童。

  

  “祠政回H城时都会去扫墓,有时还专门来。”小童回答着。

  

  灰狗若有所思地说:“这哥们儿真心和役满好,出事以后从来不来看我了。他是真心恼我。去问问他吧!他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惠姨也走了几年了……”

  

  我受不了小童和灰狗那种惺惺相惜的味道,于是示意小童准备离开了。

  

  “三秋,你怨我也好,跟我爹没关系。放过他吧!那点钱对你没关系,我们一家都指望着那个铺面来养活……”灰狗近乎哀求地说。

  

  我也不等他说完,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在从监狱回城的车上,我久久平静不下来,偏偏车也和我作对一样,给油始终不顺。

  

  “灰狗说的是良人提的那个计划么?”小童看着我不满的脸色小声询问。

  

  “很多年了,终于有了眉目。和之前一样,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赔地赔钱的。总不会亏待他们。”我气呼呼地说。按照老爹的教诲,在老家的发展项目,我总是比别处多花钱尽量补偿老乡。

  

  小童也明白,只是不甘心地点点头。看来灰狗知道的确实不多,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杀害役满的凶手。

  

  ※※※※※※※※※※※※※※※※※※※※※※※※※※※※※※※※※※※※※※※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觉自己浑身血迹坐在书房的地上,半靠着窗口边的墙壁。房间里人影攒动,穿制服的警察和三个钟点家政在说什么。惠姨身上也被鲜血染红,靠在一把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血泊中用白色胶带勾勒出的人形。门边薄云和良人不安地四处打量,旁边的小童则时而看看我时而看看他妈,三人也多多少少沾着些血痕。通红的世界让我不仅猜测:役满把血流干了么?

  

  抬头看见窗台前写字台上的相框,里面嵌着一张我和役满的近照,小伙们笑得开开心心。相机拍不到的地方,两人却打得不可开交。我记得。

  

  我站了起来,拆开相框拿出照片,翻过背面一看,赫然写着:“三秋是傻B”几个丑陋的大字。

  

  役满死了,还是。

  

  一个穿制服的警员来到我的面前,盯着照片略微欣喜地说:“刚好,这照片能不能给我?”我随手把照片递给了他。

  

  惠姨并薄云等人见状,都走到我身边来,个个满是关切的看着我。其他的警察和帮佣也都收声注视着我。房间里好像时间停止一般,顿时安静下来。这一幕这样熟悉,十多年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然而,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会歇斯底里地回答警察的问题,惠姨则在一旁哭泣着帮腔,折腾到凌晨警察收队以后,我会一觉不起睡到三天以后。按理是这样。

  

  “我想去洗个脸。”看到围过来的警察,我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良人的爸爸牌楼对其他几个警察点点头。我在大家的注目下走出了书房。

  

  ※※※※※※※※※※※※※※※※※※※※※※※※※※※※※※※※※※※※※※※毕业不到三年,老爹因为身体原因基本上淡出生意圈,不知躲到哪里享福了,所以他的产业大部分都交到我的手里。我和薄云两人,刚开始信心满满自以为无所不能、指点江山,可是实际*作起来却是到处碰壁,着实吃了很多大亏。幸而还有几个元老悉心扶持,帮着我们查缺补漏好歹躲过了破产倒闭的灭顶之灾。

  

  正当我们感到百无聊赖的时候,H市这边有了新的方案,地产市场突然出现莫大的商机。薄云不甘心,跟我请示以后回到了H市。配合几个骨干处处努力,明里暗里动用无数手段,终于是拿下了整个发展计划。规划中包括了我家老别墅地段以及灰狗他爹那小超市。

  

  薄云这次立下大功,不仅让大家对我们刮目相看,我在小童面前终于也扬眉吐气。原本我们打算毕业以后就立即结婚,不料被她母亲坠楼的噩耗打断。这一缓我们就缓了几年。我心里高兴,打算从H市回去以后立刻就和小童结婚。整个人精神气爽,在拆迁前还专门到老别墅看了看,又去给役满和惠姨扫了扫墓。

  

  为了给项目打气,我在H市天天大摆酒席,打赏公司上上下下,活活闹腾了快一个礼拜才罢休。最后这天,确实也吃不消了,就让薄云在清静的地方定了一台简单的便饭,和当警察的良人、当医生的葵花四人一起叙旧。

  

  “小童怎么都不回来?”葵花含笑问道。这女人越发出落成一个尤物,学生时代她就比同龄人发育得早,又最会撒娇卖痴,身后跟随的狂蜂浪蝶不计其数。如今看她不经意间也是风情万种,想必那医院里面也不会清净了。

  

  “惠姨出事以后,小童多少也不愿意回来。”薄云一边给我夹着什么菜,一边替我回答。

  

  葵花扭头冲薄云妩媚一笑:“我看大少爷现在也是离不开你了。”薄云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没这兄弟,我TM还真干不成事了。这次也多亏他。”我拍着薄云的肩膀对葵花说。

  

  一边兀自大吃大喝的良人这时搭话说:“三秋说的是实话。这关系可不好弄,我陪着都快跑断腿了。”

  

  我把酒杯举起来对着良人说:“狗X的,我没忘记你。就为你这义气,你今后结婚我给你包50桌酒席怎么样。”

  

  “*!起码100桌!”良人举起杯随我碰一下,然后一干而尽。黑镜框后面,他的眼镜笑得眯成一条缝儿。

  

  大家说说笑笑杯盏交错,人人都喝得七荤八素。饭局后,良人提议大家又到附近的酒吧再战。在各种酒类混合出的令人窒息的诡异香气中,昏暗的灯光下,我用朦胧的醉眼偷偷注视着葵花一抹雪白丰满的胸部和颈上娇艳欲滴的双唇,逐渐失去了意识。记忆中自从小童她妈死了之后,我再也没有那么开心过。应该是从役满死了之后。

  

  宾馆窗户射来的阳光晃得我一时睁不开眼,我头疼欲裂,看了看放在床头柜的手表:已是下午一点多。看着身旁*美人,我一阵愧疚。自从惠姨去世,我越发难以理解小童。生意的不顺和各种摩擦,带给我们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和谩骂。话到伤心处,她经常哭泣着抱怨惠姨如果还在世,情形会是如何不同云云。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反复思量,或许因为惠姨,由始至终我对小童的兄妹之情要比我对她的爱人之情要多。

  

  所以如今这愧疚更多是对身旁的葵花。这个可以迷倒万千的美人,正是役满被杀那晚,躺在医院手术台上打掉役满骨肉的少女。自从役满死后,葵花也淡出我们的小团体,而失去兄弟我也没有心情来关心同样失去爱人的她。

  

  “咱们还是不要告诉小童吧!三秋……”她望着我不知所措地说。脸上时而内疚、时而悔恨,表情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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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楼抽着烟望着窗外发白的天空,一夜的忙碌反让他异常亢奋。见惯了死亡的他,第一次为被害人感到难过,又或是为被害人的母亲难过。“被害人的母亲。”牌楼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外面卫生间里的淋浴声。

  

  良人洗掉身上的血痕,换好衣服走到父亲面前。牌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长期戴眼镜的缘故,良人的眼睛已经微微变形,眼珠部分额外凸出。这反而是他的脸,看起来莫名老成英气,高挺的鼻梁无疑加深了这种印象。良人默默用毛巾不停擦拭头发,一脸哀伤的表情。

  

  牌楼更加心痛起来,于是刻意放低了声音温柔地问儿子:“还吃点什么?”

  

  “不饿。”良人和谁赌气一样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良人还想继续陪在三秋身边。役满的话确实接触不多,但是因为三秋和良人的关系,牌楼很清楚三秋这个娃。这小子和他老爹一样,对周围人有种说不出的号召力,当然这并不全因为他们手里的财产。

  

  “给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良人更加来了气一样:“不是都说了好多次了,我们十点左右就睡了。后来被惠姨吵醒时已经一点,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这么早睡……”牌楼一脸怀疑。

  

  “我们骑了一下午单车,又游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泳。在三秋家吃晚饭的时候,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你可以问惠姨。”良人用力擦着头,好像这样可以把怨气发出来一样。

  

  他说的是实话。

  

  “你跟我一起出警几次了,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保护现场这么简单的原则。”牌楼有点失望。

  

  良人将毛巾一把扔到了牌楼所在沙发的另一头,眼睛却不看他父亲“三秋见到那情形,怎么拦得住。况且我们也不能确定役满是不是真的死了。”说道“死了”的时候役满声音小了下来。

  

  牌楼灭掉烟头对良人说:“去吧,去陪着三秋。”

  

  良人惊愕得看着父亲半天也回不过神来。牌楼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那样不叫你回来怎么办,还在人家那里洗澡整理么?”

  

  “良人,你知道为什么三秋会提到医院么?”最后,牌楼追问一句。

  

  良人摇了摇头走出了家。

  

  H市犯罪现场调查报告档案00820080014(记录人:牌楼)

  

  被害人:役满(十八岁、男)

  

  现场报告:被害人被其保姆(惠莲,四十五岁、女)发现陈尸于自家别墅(H市、XXX路XXX号)三楼书房。胸部遭被害人个人所有折叠刀反复刺杀多次(共计15处伤口详细见附录伤口图样),导致其多处内脏破裂出血性休克死亡。颈部瘀痕表明其在被刺杀前曾被勒住导致窒息失去抵抗,经证实凶手使用的是同书房窗台内窗帘,该部位暂时下落不明。尸检显示被害人体内残存有大量HLY。(警方到达时,现场已被被害人异母弟弟三秋(被害人异母弟弟、十五岁、男)、良人(三秋友人、十五岁、男)、薄云(三秋友人、十五岁、男)、惠莲(上述保姆)、小童(惠莲女、十五岁、女)无意破坏。)……

  

  若有所思地反复看了几次报告,牌楼才用红色的记号笔在役满的头部位置画了一个圈,随后在下面用正楷写上“被害人”三个字。做完这件事,牌楼面无表情地将照片放入卷宗袋内。

  

  (下)

  

  冲洗掉身上的血痕,我继续让水流着,自己则坐到了浴缸的边上。浴室外不时传来的响动与争执让我安心:暂时他们不会来打扰我。

  

  刚才我还在役满的生日派对上,一觉醒来却来到了他遇害的现场。我始终怀疑那一幕是让人身临其境的梦,或者只是我死亡以后记忆的重历。身上水分带来的凉意,坚硬的浴缸那切实的触感都让人迷茫。我仿佛被巨大的飓风恣意抛起,随机掉落在不同的时空。

  

  我可以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在反复自我询问良久,我逐渐下定了决心。

  

  打开浴室门,走廊上却不见一个人影,我乘机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我打量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三四十平米。无论惠姨和帮佣们怎么努力,我和役满的房间总是战场般一片狼藉。白天的清扫成果可以保持到我们二人回家后的一刻钟,从那以后变戏法一般,整洁的房间里面就会充斥着各种衣服、书本、食物说不出用途的玩意儿和运动器材。今天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大床边有两个地铺占领了一席之地。

  

  良人和薄云经常在我这里过夜,而这两个地铺就是他们的领地。役满遇害的这一夜,他们也在我家。我三人探望生病(当时我们这样认为)的葵花回来以后,本来玩儿着游戏的我,突然困倦起来,于是他二人也说乏力就早早睡下了。原本我们聚到一块儿,东拉西扯每次都要闹到半夜才睡,偏这一夜,一上床就沉沉睡着了。直到惠姨凄厉的惨叫将我们惊醒。

  

  有什么事不对。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介意,可始终理不出头绪。记忆和眼前那一丝微小的差别,如同身上隐约的瘙痒一般,扰得我心烦意乱。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漫无目的地随手摆弄着各种物件,却丝毫找不出什么线索。我越发烦躁起来,想抽一支烟。于是我走到床对面的书架面前,打开了最右方的柜子,里面有两个大收纳盒子。我只抽出下面的盒子来放在地上。

  

  打开盒子却只见里面零散放着几个儿时的玩意儿,并没有我预料的香烟与打火机等器皿。我混乱起来,将另一个盒子也拿出来确认,结果也是一样。我努力回忆着:自从役满生日以后,我们三人分别都开始吸烟,最初只是装装样子,不知不觉已经养成了习惯。虽说父母常年在外,可是惠姨好歹算半个家长,所以我一直将香烟藏在这里。不过也就是避免太多张扬省得她唠叨。

  

  记忆和现实再次出现偏差,我那不大灵光的脑袋几乎要炸裂开来,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去。难道是因为刚才……我反复推敲着。记忆中我从来不曾亲自给役满道贺,然而刚才我却实实在在来到了他的面前,也在小童的帮助下,顺利拒绝了灰狗的香烟。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快来,警察有话问你。”惠姨推开门打断了我。

  

  “我们从医院回来以后,玩儿了一会儿就直接睡觉了。”我按照记忆回答着面前的警察,良人的父亲也在其中。

  

  “医院?”那个警察一脸不解。坐在我对面的是薄云与良人:他们还没有换洗,身上的血痕已经变成暗红。此刻,他二人也是茫然地看着我,似乎我在撒谎一般。

  

  问话的警察回头与良人的父亲等低声交流起来,我不安地四处打量。小童和惠姨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小童一脸惊恐,惠姨则满脸哀伤,心痛地看着我。

  

  探讨片刻,良人的父亲来到我面前“三秋,你再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众人狐疑的表情,回想起刚才卧室的蹊跷,我将到嘴的话硬生生吞回到了肚子里。

  

  “早早地,我们三个就睡下了……”我装出一脸无辜,暗地里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良人爹认可地点点头“那之前呢?你们下午做过什么?”

  

  我皱起眉头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薄云与良人,他二人焦急地看着我,无奈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轻举妄动。我孤注一掷装出一副哀伤的表情,低头说“我不记得了……”

  

  “你刚才还说你们去了医院?什么医院?……”刚才问话的警员不依不饶对我说到。

  

  惠姨放开小童,两步走到我身边将一只手搭在我肩头,向着良人爹说“他们三很早就休息了,晚饭时已经一副疲倦的样子。良人他们两个刚才不都解释清楚了,三个孩子在外面又是骑车又是游泳折腾了一下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为难这可怜的孩子做什么?”说着,径直眼圈发红起来。

  

  “三秋,再想想?”良人爹还没死心。

  

  “我们是骑车、游泳了……”我为难地说。

  

  “那么医院呢?”

  

  倒不用刻意假装,想到役满我很自然地就流出两行眼泪,满心委屈地说“役满呢?送他到医院了么……”惠姨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一把抱住我伤心地哭泣起来。

  

  良人爹终于转过身子和那几个警察摇头道“这孩子受了打击,记忆暂时混乱也是正常的。他们几个下午的行踪,只用等到天亮去打听一下就可以证实了。到是再查查役满的行踪吧,另外早上到银行看看他名下信用卡、银行卡什么的使用情况……”

  

  我满意地闭上眼睛。

  

  天快发白的时候,薄云、良人、小童和我都坐到了饭厅里。警察们依然在二楼书房和卧室忙活,惠姨在隔壁厨房忍着伤心为我们准备早点。因为小童经常陪她母亲留宿在我家,所以她已经梳洗更换了衣服,而薄云和良人依然穿着血衣。我们四人默默的,一言不发。

  

  “你们两有烟么?”我试探薄云与良人。

  

  两人均摇摇头不解地看着我,那种无辜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三秋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抽烟也不能解决问题。”小童眼眶红红的。

  

  “随便问问。”

  

  大家继续沉默着吃了惠姨送过来的点心,良人爹过来告诉我们收队了,顺别也要带良人回家,嘱咐惠姨暂时不要去书房以后,就和良人一同离开了。昨天晚上紧急联络老爹以后,惠姨自作主张让我到她家先安顿下,直到老爹回来再重新打算。事情按照计划就是这样发展。所以惠姨交代时,我只是默默点头。

  

  吃过东西,一阵浓浓地睡意朝我袭来,我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昨夜的惨案已经传开,富人家的不幸总是容易吸引更多的幸灾乐祸,窗户外不远处道路上驻足的行人十有八九面带得色,根本不顾忌昨夜在这气派的宅子里毙命的,是一个无辜的青春少年。如若不是血脉相惜的弟兄,我也会如同他们一般冷漠。

  

  惠姨打发了几个帮佣,自己也准备回家去收拾,打算今天就让我搬到她不大的公寓里,暂时将养到老爹赶回来。外面媒体和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她让我和小童暂时呆在屋子里。

  

  惠姨走后,我便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仅有的线索已经被警方一寸一寸彻底盘查过了,我也难有什么新发现。小童默默跟随着我。最后我们来到了书房门口,我无视那黄色的封条径直推开了门,从封条下的空隙钻进了房间。

  

  役满倒下的地方血迹与足迹都十分凌乱,除此之外临近窗户的衬帘(内窗帘)有破损的痕迹,书房的其他地方则并没有遭到破坏。依据这里的状况,警方早早排除了盗窃闯入等可能性。

  

  “这窗帘找到了么?”我随口问问。

  

  小童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窗帘的?”

  

  原来,我从见到役满的尸体后应该晕倒,而醒来后则自去梳洗,稍后则是现场调查问询,最后和惠姨良人等一同到了一楼饭厅。按理,我是不应该知道役满被这窗帘勒住,然后被我送给他的折叠刀反复刺杀身亡。

  

  “听两个警察讨论到的……”我假装平静地解释,而她一脸将信将疑。

  

  “三秋!你在么……”一阵熟悉的轻声叫唤将我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我们匆匆退出书房来到楼下。

  

  葵花满是担忧的看着我。我却满脸狐疑,她满是关切与焦虑的眼神,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

  

  “你怎么进来了?”小童问。

  

  葵花指了指后门,那条路通到一条僻静的山路,除了常来我家的朋友,其他人都不知道。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小童说:“我去给你倒杯水。”我和葵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屁股一沾到沙发,我的睡意更浓了。然而眼前半途而废莫名其妙的境况,却让我无论如何也想打起精神来。

  

  记忆中的这一天,葵花没有来探望过我。相反,从这天开始,我几乎不与她来往,特别是警方查出她与役满死亡的千丝万缕联系以后,直到那一夜。那一*让我和这个美丽的少女又有了新的一章,她嫁给了我然后又离开了我,带走了一大笔家产。

  

  “你还好么?大家都说……”她却又说不出口了。

  

  “你呢?你身体好么?你没有去医院?”我上下眼皮打着架,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葵花眯着眼睛盯着我的脸:“我去医院做什么?你不要紧吧?三秋,你看起来好疲倦!”

  

  昏昏沉沉中,我听到小童的声音“让他睡吧!从昨天晚上他就没有休息过了……”

  

  “你也在这里过夜的么?昨天我在泳池那里碰见良人和薄云两个,他们说到三秋家来,没想到你也在。家里还有帮佣什么的,那么多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葵花语气虽然哀伤,可是那掩饰不住的好奇多少让我觉得可叹。

  

  如同被巨大的漩涡吸入深邃的海底,我所有的感官都逐渐失去了功能,就在最后一根火苗将要熄灭的瞬间,我依稀听到“叮~!”的一声响铃,一直郁结在我胸口的迷惑豁然开朗。今天的种种怪异之中,我又找到一个新的异常。

  

  心满意足的我沉沉睡了过去。

  

  ※※※※※※※※※※※※※※※※※※※※※※※※※※※※※※※※※※※※※※※窗外漂泊大雨伴随着撕开夜空的闪电,将窗框震得嗡嗡直响。

  

  良人紧紧握着我没有打点滴的手,满是关切的眼中却隐藏不住伤心与失望。公公独自站在窗户边凝视着穿孔的天气,老人以前穿着制服那威武的身影现在显得孤单寂寞。

  

  噩耗宣布以后,公公反而对我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关怀和体贴,这是我和良人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这无疑加重了我的愧疚,因为我作为儿媳将再也无法完成那个使命了。长久,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的原因是我和三秋的过去,也许在他的印象中,我不过是围绕在三秋身边众多淘金女之一。但手术过后,他无微不至的体贴,让我打消了疑虑。也许只是因为我会让他常想起妈来吧。我知道:曾经,三秋的老爹、役满的妈妈、公公还有我妈是很好的朋友。那是三秋爹发迹以前的事了。

  

  “你TM做你妹的医生,就你这死德性你也好意思给我说你是医生。*NM。明儿就自己给我辞职,老子不差你这几个零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别出来祸害人了!”三秋骂骂咧咧走进了病房,穿着白褂子的葵花跟在他身旁,对于三秋的辱骂她并不还口,只是抱歉地望着我和良人。随后,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拧着个大果篮,半边身子已经湿透的薄云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对我和良人点点头。

  

  三秋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又急又恼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注视起眼前这个男人来:那标志性的得意而骄傲的眼眉,如今也泄了气一样耷拉下拉。急火攻心时候的三秋,越发会显出他小孩子的一面。满口粗话和那盛气凌人的外表下,掩饰着他脆弱哀伤的内心。妈常常感叹自己没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教养责任,但是三秋和死了的役满,无不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妈。显赫的家境和畸形的家庭关系,造就了今天的三秋。而如今这英俊面庞下流露出的真诚,让我禁不住怀恋起那个占据我青春时光最重要一部分的男人来。

  

  三秋啊!你到底当我是妹妹还是你的爱人?

  

  良人松开了我的手,一边站了起来,一边让三秋薄云二人坐。

  

  “你TM现在满意了?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三秋的怨气到底没能散开,转过头去对着默默看着我的葵花说到。

  

  “三秋,你怎么能这样说葵花。她也尽力了,从出事到现在,一天一夜葵花都没有休息过。”公公终于过来救场。

  

  “楼叔,没事。三秋就这样,我这心里也难受着,三秋是关心小童。他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没资格再继续干下去了。”葵花说着哀伤地望着我。

  

  我从来没有嫉妒过葵花,从学生时代,她就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她美艳的容貌和轻佻的性格,都使她在男孩子中间如鱼得水。直到役满出事。我们都知道葵花怀了役满的孩子,然后被役满用钱打发掉。而她最痴情的崇拜者则在她堕胎的那一夜,杀掉了那个玩弄她的花花公子。从此她远离我们了,三秋也没有理由对这个女人抱有任何好感了。

  

  直到H市三秋最成功的那个开发项目……

  

  “跟我分手。”三秋用命令的语气告诉我。

  

  既然我嫁给了良人,他们三打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也没有继续再生气下去的理由了。

  

  这一刻,看着她我却嫉妒起来。无论三秋如何出格忘形,葵花始终可以恬静地在他身边扮演那个不失身份的冷艳美人。好像暴君旁边高贵端庄的皇后,葵花那独特的气场也深深吸引着三秋吧!足以让三秋忘记:这个女人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我曾怀疑过自己流产是葵花的原因,大约是三秋对我恋恋不忘,所以葵花趁机报复。然而怎么也说不通,因为来到这家医院指定葵花作为主治都是公公的主意。手术和治疗,也在公公的朋友们的监督下,葵花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当着退休干警报复他的媳妇。想来想去我自己都嘲笑自己。有这样的美人,三秋又怎么会对我恋恋不忘。

  

  “你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换到稍微好一点的病房去。”三秋眼眶发红。

  

  我笑了笑“没事!”

  

  三秋忘情地在刚才良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不怕的。我听说话,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们继续有小孩,现在到处都有报道……”

  

  薄云站在三秋旁边撞了一下他。三秋不解地朝他大声说“本来就是,试管婴儿、人工受精什么的……”

  

  我知道三秋说的没错。可是这次流产受到的伤害不仅如此,几个医生已经为我正式宣判死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小孩了。不忍看着三秋这样纠结,我点点头说“嗯,没事!”

  

  “你好好养着。将来花多少钱都不在乎,我不会让你和良人就这样的。”三秋满腔热忱,一行眼泪流了出来。上一次看见三秋哭,是妈死的时候了。

  

  葵花趁着这个时间看了看液体和仪表,又给我简单把了个脉说“你先要把自己调整过来。三秋说的也有道理,总会有办法的。”她也怕说实话又逗起三秋的牛脾气。

  

  三秋不再骂人,大家终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开始闲话。

  

  一个小时左右,三秋和薄云准备离开,公公和良人都送到了门口。

  

  “上次我跟你提的项目,可能会有眉目,让薄云随时跟我联系。”良人说。我们结婚以后还是分居两地,公公始终不同意他离开H市,而我却又不愿意回到母亲发生意外的地方。这样,三秋H市的生意,良人都多多少少帮着他。

  

  三秋满脸不介意地点点头,却是依依不舍地望着我,口里说:“帮我留意吧!照顾好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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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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