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十三之谜 >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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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窗外浑浊夜空中隐约可见的月牙,遍布全身难以名状的痛苦似乎都暂时缓解了过来。病床边架子上塑料袋中缓缓滴落的止痛药,在麻木神经的同时让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良人已经回H市了,他原本说想来看看你,但是……”在闷坐一刻左右,眼见我要昏睡过去的时候,薄云终于开口又说了一句话。

  

  我稍微扭了一下头看看他:他双手放在腿上,弓着身子满脸愧疚地看着我。

  

  “我也没脸见他……”想到小童我又愧疚又悲伤,薄云似乎也感觉到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一脸不是眼眶发红。

  

  薄云不是瘟神,不过今天带来的全是让人抓狂的坏消息。原本好意探病的他,反倒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唯唯诺诺。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笑出声来:二十多天前的车祸,盘踞在我身体里面的癌细胞,破产的公司都不重要了。

  

  诡异的笑声让薄云一阵惊恐,他愕然注视着我,仿佛我在不幸的打击下精神失常了。

  

  “你回去吧。”

  

  听到我的话,他如同得了大赦一般,顾虑我的感受他又极力掩饰这种情绪。浮现在他脸上的依依不舍,我也分不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演技。

  

  “我也累了,空了再来吧。”我看他想要开口说什么,于是又抢在前面补了一句。

  

  他妥协了,缓缓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哥们儿,谢谢你。”

  

  听到我的话,他全身一抖,对我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望着他莫名显得十分苍老的背影,我努力在记忆中寻找那个与我形影不离玩伴。

  

  薄云离开不久,医院的探访时间就结束了。从ICU搬出来以后,肿瘤中心住院部这边到了夜里显得格外安静。透过门窗的走道上灯光昏暗,房间里面体征监视器上的跳跃的绿点仿佛鬼火一般。

  

  还有十几天就是我三十岁生日了。我不自觉回想起一幕往事来:小时候惠姨爱带着我到郊区一个小山上去玩,那里有一个小寺庙,里面一个老和尚算命一直很灵验。老爹以前常常来这里拜佛求签,时而又大手笔的还愿,所以那里的和尚也认得我家人。具体是几岁我已经记不太清,但是那天的场景,却像放电影一样突然清晰起来。

  

  我在小庙的后院玩耍,惠姨和老和尚坐在廊下闲话。

  

  “三秋和役满这两个都亲你。”老和尚笑着说。

  

  “三秋他父母都长年不在,我算是他们的妈了。”惠姨有点自豪。

  

  “他们爹也好久不来了。”

  

  “做生意这个我也不懂,只听说越做越大,在好多地方都又买地又开工厂什么的,所以回来的时间少了。但是只要回来,都还是要到你这里来拜拜。生意人嘛。”

  

  老和尚点点头说:“这是菩萨保佑。我这里的菩萨比好多灵山大庙还灵。”

  

  惠姨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所以他们爹每次来这里大出血都是毫不手软。”

  

  老和尚有点不悦地笑了笑:“你个女人反而还不信教,这里面有大智慧。”

  

  我在看的地上蚂蚁搬家,线路被石头挡住了,那些小玩意儿要绕一大段路才能回到洞里。看着怪辛苦的,于是我跪在地上想帮他们移开石头。结果那石头想必还有一大截埋在土里,任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纹丝不动。

  

  “三秋儿,别在地上打滚。”惠姨招呼我一句又转头对老和尚说:“大师傅别生气,我这人就不信,但菩萨还是要尊重的。别的不说,三秋他爸那么大的产业,也是老天爷的旨意。”

  

  老和尚高兴了一点,看看我对惠姨说:“你知道三秋他爸为啥来得这么殷勤?”

  

  惠姨不置可否摇摇头眼睛却时刻关注着我这边。

  

  “前两年圆寂的老主持你还记得?”

  

  “是啊,大师傅算命可是很准。那时候香火更旺一样。”

  

  老和尚似乎还在回忆那个最辉煌的时光,自豪地说:“老主持在三秋他爹刚起步的时候就说三秋他爹以后会飞黄腾达。这也就罢了,说是因为三秋他爹太旺了所以克周围亲近的人,当时三秋他爹还不以为然。役满出生的时候,他们爹刚好在另一个地方赚了一大笔,结果役满他妈没多久就出车祸了。”

  

  惠姨突然皱起眉头,这话触动了她的某个神经。她先看看我,放心以后才面向老和尚说:“那后来还有没有应验?”

  

  老和尚看出惠姨听出了兴致,得意起来:“怎么没有。役满不是从小身子就不好是吧。娶了三秋的妈以后,老主持说化解的办法就是最好不要经常在子女周围。”

  

  “是为这个原因长期在外的话,这家人又真的太可怜了。钱不赚也罢了”惠姨一脸悲伤。

  

  “哪有这么简单,一个人的运气不是想不要就可以不要的。我告诉你,后来三秋他爹还专门又请老主持给两个哥儿算了命,结果是两个哥儿都不长命。役满因为跟他爹呆的时间长,肯定活不过二十,三秋出生以后因为没怎么和爹亲近,所以活不过三十。所以他爹給他取名三秋,据说只要过得了三十就不要紧。”

  

  惠姨突然一脸的怒气,懊恼地压低声音说:“这么小的两个娃,你们为了骗点钱也说得出口。”

  

  和尚也赌气回答:“老主持可不为钱不钱,咱们走着瞧”

  

  打那以后,惠姨再不带我去山上玩儿了,没多久那山上也开发房产什么的,原先小庙的地方也修起了几十层楼的公寓。小童家后来就搬到这里,惠姨也是从她十三层的公寓里面跌落死掉的。

  

  这件事直到这一刻都从没这么清晰地出现过。我又仿佛回到了役满的命案现场,血淋淋地坐在同父异母哥哥的身边。役满被杀的时候十八岁,我要却马上要过三十了。

  

  车祸只有几处骨折没有大碍了,但是扩散的肺癌却可以随时带走我。

  

  “最长还有半年吧,接收化疗放疗也就这个样子。如果能早点发现情况又不一样了。”

  

  ※※※※※※※※※※※※※※※※※※※※※※※※※※※※※※※※※※※※※※※“老板三瓶冰可乐。”三秋一边大声朝柜台里面吆喝,一边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扔在收款机上。

  

  小超市的老板霍源一面赔笑跑出来,一面对三秋点头哈腰:“这么热天还到处跑啊!”

  

  一旁的薄云良人都向霍源问好,霍源看看他二人点点头。

  

  三秋径直到门口小圆桌旁坐下说:“去骑车了。”霍源望了望靠在小店门口的三辆单车,一辆新崭崭的运动变速车倒在地上,靠着墙的反倒是两辆有点破旧的老式自行车。

  

  薄云和良人都在三秋旁边坐了下来。霍源将饮料拿给他三人的时候,顺便将三秋的车扶了起来,训三秋说:“再有钱也要学着爱惜东西。”

  

  三秋有点不好意思,傻呵呵笑了笑。霍源摇着头走进店里。

  

  “傻B。”薄云对着霍源的背影悄悄说。三秋和良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晚上来我家里。役满那杂碎满十八岁,招呼了一大帮朋友,吃的玩儿的都有,小童他妈也被他支走了。”三秋打了个嗝儿。

  

  良人摇摇头:“你哥不喜欢咱们,他们又要拿咱们寻开心。”

  

  “你怕那傻B干什么?他那些玩意儿我都知道在哪儿,等老爹回来就要他好看。我们在我那里玩儿,不碍事。”

  

  薄云劝良人道:“小童也来哦。”

  

  “她来不来管我什么事。”良人脸微微泛红。他也知道三秋家大,未必碰得到役满等一干人。

  

  在大太阳下骑了两三个钟头的车,这会儿坐在冷气房门口的阴凉下,身后的靠背椅十分舒适,三秋打起瞌睡来。霍源把三秋的零钱找出来放在桌子上时,三秋已经睡着了。薄云示意良人,良人皱起眉头摇摇头,薄云冷笑一下将那钱径直揣到自己包里了。隔着玻璃,小老板霍源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

  

  ※※※※※※※※※※※※※※※※※※※※※※※※※※※※※※※※※※※※※※※“十多年了,他还记得么?”小童靠在副驾驶位上,不断整理被风吹乱的短发,微微皱着眉头。

  

  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将烟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而尼古丁并不能缓解身体中古怪的痛楚。“灰狗说他是唯一知道线索的人,如果灰狗没有撒谎的话。”

  

  “还在感觉痛么,你应该好好检查一下。早让你把烟戒了。”

  

  感觉到小童的关心,我得开心地笑了起来。“可能有炎症,吃点抗生素就好。”

  

  “和葵花还有联系吗?”可能说到医学,她又想起葵花来了。

  

  我心思一动,然而却摇了摇头“最后一笔钱都是汇款给她的。”

  

  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我近乎失去知觉,耳边不断响起小童的呼唤。这样的游离不知持续了多久,清醒过来我才立刻抖抖烟灰,调整了姿势从新握着方向盘。

  

  “停车”小童在一旁尖叫道,我愕然转头看到的却是她发惨白的脸。

  

  “不碍事,又疼了一下。现在缓过来而来,别这么紧张。”我假装平静地安慰她。

  

  小童却像着了魔一样呼喊“三秋停车。我知道杀害役满和我妈的凶手了。我们不用去找祠政了。”

  

  我不解的看看她严肃又惊恐的表情“怎么?突然又……”

  

  “刚才……”突然车辆后方一阵耀眼的光伴随着急促的鸣笛打断了小童的话。我瞄了一眼后视镜,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大约是一辆大卡车的样子。因为吸着烟我车速不快,但夜深人静所以我且占着快车道。

  

  听着催促声,我急忙打了右转灯换到了慢车道上。这高速单向也就两条车道,小童那一侧外面就是高速外的山崖。

  

  卡车慢慢追到与我平行的位置,却不再加速了。山路加上连续急弯让我不由得谨慎起来。我正准备减速时,那卡车却猛向我挤了过来。我吓得立刻扔掉烟头双手紧握方向盘踩下了刹车。

  

  然而前方的急左转弯却*在眼前,我的车未能刹住,卡车已经将我*到死路。就在我的车与卡车一起冲出栅栏的时候,我见到身边小童惊恐万状的脸。

  

  ※※※※※※※※※※※※※※※※※※※※※※※※※※※※※※※※※※※※※※※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闷热,骨折和身体被癌症侵蚀的痛楚却荡然无存。我诧异地四处打量。背后一股凉风来自霍源那个小超市,我正俯在一张圆形塑料桌子上,上面摆着三个空的可乐瓶,瓶子外面凝结着小水珠。桌子对面是少年薄云的小平头和良人戴着厚厚眼镜斯文的脸。

  

  小超市冷气的噪音,四周海浪一般的蝉鸣,酷暑的热潮,都让我迷惑起来。这个梦境竟然如此真实。没有了病床点滴、记录生命的仪器和各种导管,身上再没了任何痛楚。再不然,我已经死掉了!我不禁怀疑。

  

  “*!我们睡了一个多钟头。”薄云擦擦脸对我说。

  

  良人整理着眼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三秋回去么?”

  

  我闻声转过头,见到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推着一辆三轮脚踏车,后面放满了各种酒水饮料和零食。

  

  “灰狗!!”我小声嘀咕。仍然,我没有弄明白状况。

  

  灰狗耸了耸肩:“我给你们家送东西,要一块儿走么?”

  

  薄云看了看我,对灰狗说:“你先去,咱们要晚一点才回。”

  

  灰狗像没听见一般只是望着我。我依着薄云的话点了点头,他兀自骑上车走了。

  

  这是役满十八岁生日那天。

  

  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了的麻线,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薄云和良人正讨论着什么,最后我只听到良人说:“咱们回去洗个澡,吃了晚饭就过来找你。”

  

  早已不在的灰狗爹的超市、我家的旧楼房。一切都让我又惊又喜,我满心期待着,见到那个至今还日夜思恋的人。我头也不回地寻着道路,向着那记忆中的别墅奔去。

  

  进了门,在客厅中,果然和记忆一样又见到了那个人,一样的波浪头和白色旗袍。我忍不住想奔上前一把抱住这个妇人,扑倒在她怀里,却又顾虑着只是一动不动。臭小子,午饭也不回来吃,你怎么这个味道快去洗澡吧!晚饭也做得有,不过晚上你们吃的多。随便你吃不吃吧。小童我让她吃了晚饭过来。对了你看着你哥别闹得太过分了,哎,你也是靠不住的。算了,懒得管你们。

  

  惠姨一脸怒色“臭小子,午饭也不回来吃?”说着走到了我旁边。

  

  她皱了一下鼻子“你怎么这个味道,快去洗澡吧!”

  

  说着她向门口走去,又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回头说“晚饭也做得有,不过晚上你们吃的多。随便你吃不吃。小童我让她吃了晚饭过来。”

  

  说完她走出去关上了门。正当我想离开的时候,惠姨又打开了门说“对了,你看着你哥别闹得太多分了。哎!你也是靠不住的。算了,懒得管你们……”说着她自己笑了起来离开了。

  

  这一切不是梦。我确实回到了役满十八岁生日的这天。

  

  虽脑海里有一万个念头闪过,却最终不知所措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发起呆来。

  

  “*,你他妈掉粪坑里去,给老子去洗个澡。”

  

  扭头就看到同父异母哥哥那张傲气十足的脸。惠姨说我们有一样的眼眉。半年之后,这个英气的少年浑身是血,横尸在这座别墅的某个角落。那一刻起我好好回忆我和役满之间的一切:小时候他经常欺负我,后来变成两个人的拳脚相加,惠姨也经常为我们气得哭鼻子。然而,我却记得他挡在我面前,对比他还年长的孩子说:“*NM,他是老子弟弟”

  

  想到役满,我常一个人偷偷地哭。

  

  看到他又满口粗话、神气活现地站在我面前,我不仅流出两行眼泪来,心里不是滋味。

  

  “你他妈也死了妈么?老子过生日,真他妈晦气。你和你那些JB傻B朋友别TM露脸。*。”说着他气呼呼地冲出了大门。我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

  

  镜子里,泪痕在我满是污泥的脸上画出两行直线,显得滑稽。看着那青涩少不经事的稚气脸庞,我开心起来:我又可以从头来过,我可以阻止役满遇害,惠姨也不会伤心坠楼了。心中满是希望。

  

  洗完澡我换了衣服靠在窗户边,楼下有几个帮忙做饭打扫的人。惠姨虽然是保姆,但是对我和役满情同母子,所以今天役满死活不让惠姨打点,把她支回家了。只留几个钟点帮忙的人,仿佛这样就没有了家长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过也就是喝喝酒抽抽烟,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满口脏话胡闹罢了。

  

  窗户边的桌子上有一个漂亮的盒子,里面有一柄进口的折叠刀。这是我送给役满的礼物,那时,我把这个盒子偷偷放到役满房间以后,就和薄云良人自己躲到一边了。折叠刀再次出现的时候来到了役满的惨案现场,成为了杀死役满的凶器。役满从未向我道过谢,但是那把刀他却一直带在身边。

  

  我感到一阵寒意头皮发麻,把刀收到了抽屉里面。

  

  ※※※※※※※※※※※※※※※※※※※※※※※※※※※※※※※※※※※※※※※H市犯罪现场调查报告档案00820080014(记录人:牌楼)

  

  被害人:役满(十八岁、男)

  

  现场报告:被害人被其保姆(惠莲,四十五岁、女)发现陈尸于自家别墅(H市、XXX路XXX号)三楼书房。胸部遭被害人个人所有折叠刀反复刺杀多次(共计15处伤口详细见附录伤口图样),导致其多处内脏破裂出血性休克死亡。颈部瘀痕表明其在被刺杀前曾被勒住导致窒息失去抵抗,经证实凶手使用的是同书房窗台内窗帘,该部位暂时下落不明。被害人被证实有半年以上的HLY吸食经历,尸检显示被害人在遇害前也曾使用毒品。(警方到达时,现场已被被害人异母弟弟三秋(被害人异母弟弟、十五岁、男)等无意破坏。)……

  

  附有一张被害人与其异母弟弟的照片。年龄约莫差距2-3岁的两个少年对着镜头呵呵笑,两人都有一副骄傲的眉毛和透亮的大眼睛。大的十七八,年少一点的十五六,一个红圈框住了年长的少年,用正楷批注着:被害人三个字。背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三秋是傻B。

  

  ※※※※※※※※※※※※※※※※※※※※※※※※※※※※※※※※※※※※※※※

  

  ※※※※※※※※※※※※※※※※※※※※※※※※※※※※※※※※※※※※※※※“我X你MLGB,再搞下去老子就要破产了。”我靠在软软的办公椅上愤世嫉俗地说。

  

  薄云和良人都笑了起来,他二人也吞云吐雾,不大的会议室里面顿时浑浊起来。

  

  薄云连忙开了换气扇又连打开了两扇窗户,这才叼着烟,理了理他不菲的西服坐在了良人旁边。

  

  良人灭了烟头神色严肃地对我说:“三秋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人我很熟,和局里的老大是过硬的交情。投资过来开发了这个度假村,有上面的关系怎么也亏不了。”他拍拍自己警服的肩章,好像上面有灰尘一样。

  

  这几年乱七八糟的投资赔得多赚的少,加上离婚这一分,公司已经捉襟见肘。幸好薄云里外打点张罗,把个架子支撑住。我热衷各种新兴项目和企划资源,自以为可以避免成熟产业的激烈竞争,看来方针有必要调整。

  

  薄云点点头说:“良人既然说了关系过硬,自然可以放心。但是这种事多少有风险,是个投资就有可能亏损,你明白就好。”良人附和着点点头。

  

  “当着良人我们也不说空话,你给他算算开公司还拿得出多少来,不够的咱们抵押几处不动产吧。”我拍了板。薄云在公司处处尽力,关键时刻从不越俎代庖,所以我对他十二万分放心,反而觉得这几年太委屈他了,从小兄弟一样一块儿长大的,进了公司以后他只把我当老板了。离婚之前我曾打算赠送一部分股份给他,结果离婚一闹几处生意失败,这件事情又耽搁下来了。

  

  “那边的人我来安排,你们看着行事就可以了。”良人取下他的眼镜来拭擦一番。

  

  “不会让你难堪的。”薄云一边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合计着什么。

  

  “等事情成了,你再和小童出去玩一玩,地方随你选。其他的要给你表示什么也是假客气了。”我有点生自己气一样说。良人这些年也没有少帮忙,除了他和小童蜜月以外,就真没好好感谢过他。他父亲过世的时候,也只是让薄云出面随便意思了一下。小童出事以后,我多少觉得葵花责任重大,觉得老对不住他们二人。

  

  良人笑着说不用戴上帽子走了。

  

  “我X,要是役满那傻B还活着,绝对他妈的比我出息。幸好还有你,要不真只有去喝西北风了。”我双手抠着头说。

  

  薄云听了很开心“哎!你就是个大傻B。不过这些也是运气,慢慢来吧,多少也不是全亏,还有有赚的地方。我也经验不够,感觉怪对不住你的。”

  

  “别TM的说那么恶心的话了,你的我的有多大分别。不是葵花那个娘们儿离婚,我早想过一部分股份到你名下,结果被她晦气得生意都亏了。这次这个项目成了之后,先把项目股份过15%到你个人名下。这几年辛苦你了。”我站起来走到门口,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一脸惊愕。看着他滑稽的表情,我十分得意。

  

  ※※※※※※※※※※※※※※※※※※※※※※※※※※※※※※※※※※※※※※※

  

  ※※※※※※※※※※※※※※※※※※※※※※※※※※※※※※※※※※※※※※※自从役满死了自后,妈时常疯疯癫癫的。她常说她有三个娃:役满、三秋和我。

  

  小时候我不喜欢役满,他老欺负三秋,有时候也欺负我。后来他不欺负我了,倒是继续和三秋对着干。他死的时候三秋很伤心,我也很伤心,最伤心的却是妈。役满从小死了妈,对役满来说,我妈就是他的亲妈。

  

  “三秋好好吃饭了没?他有没好好念书,你别一天影响他。”妈一边慢慢碌碌做饭一边念叨着。

  

  良人已经去了警校,看来要走他爸爸的路。葵花念了医学院,役满出事以后我们不多来往了。薄云打算进三秋的公司,而我则打算自己闯一闯。再说我和三秋现在的关系,就算进了他公司也只是惹人闲话,所以想来想去都拿不定主义。三秋一副霸道的样子,要挟着说不去就分手,高兴时又胡言乱语叫我别工作,由他养着我。

  

  半饷,我们娘儿两终于坐下来。妈只是叫我吃,自己却直盯盯看着我。

  

  “三秋虽然脾气差,性子里面是好孩子。看到你们两个这样我也放心了。只是……”说着她伤心起来,擦着眼泪。

  

  我明白她的意思,也一阵心酸,放下了碗筷默默看着她。

  

  “前两天清明的时候给役满上坟,遇到了祠政。你还记得他?”

  

  我想了想:“他们家也挺有钱的。和役满还有那个人关系最好……”说道那个人我偷偷看了妈一眼,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我听他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葵花的孩子有可能不是役满的……”

  

  我准备继续吃饭却被这话弄懵了“如果不是役满的,灰狗又怎么会那么大火气……”说出灰狗的名字以后,我看看妈。她皱了一下眉头。

  

  “所以说我觉得有古怪。你也别和三秋说。我是想找找当时的警察看看,那个孩子到现在还是不承认自己杀了人,别是我们弄错了……”

  

  当时的警察,不就是良人的爸爸么。事实是她悄悄做堕胎手术的那个晚上,役满被自己的朋友刺死了。

  

  这个话题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这么让人伤心。

  

  两天以后,妈从阳台上跌落摔死了。我家的公寓在十三层,这里以前是一座小山,还有一个算命灵验的小寺庙。和我一起赶到的三秋哭得死去活来,仿佛他是亲儿子我是外人。

  

  ※※※※※※※※※※※※※※※※※※※※※※※※※※※※※※※※※※※※※※※

  

  隔着墙,屋里传来阵阵喧闹的音乐声。

  

  薄云、良人、小童、葵花我们五人掷塞子走着游戏棋,旁边也歪七八倒有了不少空啤酒瓶。除了小童外,我们四人都喝了不少。这些年我酒量越来越大,今天没喝多少却已经感觉晕乎乎了。小童坐在我旁边时不时劝着我们,反而被薄云嘲笑:还没嫁进来就要管老公了。

  

  役满的客人不断跑来骚扰我们,有些已经醉得不成人样。那一年我觉得没什么,这时候我反而觉得太不像话了。葵花借口扶着一个役满的客人出去,就再不回来了。薄云喝着酒冷笑道:“恐怕偷偷跑到你哥床上去了。”

  

  良人也喝多了,放肆地哈哈笑了起来。他爹是个警察,平时管得严,所以他是咱们三个里面看起来教养最好的,这时候也原形毕露“葵花真是骚娘们儿,听说她和你哥那几个兄弟都干过……”

  

  注意到小童反感的表情,良人连忙讪讪地打住了。

  

  葵花是学校里公认的美女,比一般女生发育的好,一头长发瓜子脸,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早早我就听说她喜欢上了役满,所以她老跟着小童往我家蹿,没事就偷偷拿眼睛看役满。“嗯,她胸部最大……”我举着啤酒说。

  

  “听说床上功夫也好……”薄云接着说。我们三个放肆地笑得前扑后倒。他是没听说过的,拿着女生开玩笑葵花不是第一人。但是,我们从来不拿小童来取笑。

  

  小童这时完全变了脸。看到她阴沉的脸,我突然想到我们分手时她伤心的脸、惠姨去世时她默默陪在我身旁的脸,我和葵花结婚时她隐约落寞的脸,车祸时她惊恐万分的脸……刹那间,我酒醒了一半,回想着前因后果来,愣愣地看着她。

  

  她误以为我悔过了,用原谅的表情看着我“怎么也该去给役满说一声。”

  

  “那王八蛋说叫我们躲着他。”心里虽不这么想,我却不由自主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接下来小童的话,又像录音重放一样清晰。

  

  “役满嘴巴上这样说,你当着人祝贺他,比什么都让他高兴……”我在心里跟小童一起说到。

  

  薄云二人半睡半醒倒在地上,我扶着小童一起向客厅走了出去。

  

  房屋的角落到处是搂抱在一起的迷醉孤男寡女,小童一脸嫌弃地打量着这些客人。她在我家的时间比在自己家还长,意识里她把这里也当成自己家了。老有人取笑她是我们的童养媳,为这个役满还把同学打伤过:因为只有他可以取笑小童是我媳妇。从那以后,小童对役满十分客气,后者反而是老样子,时不时就要开开玩笑,但比较役满平时的做派已经是很客气了。役满按照他的方式,努力想成为小童的好哥哥吧。

  

  此刻的役满,皇帝一样坐众人间。刚刚离开的葵花赫然在这个圈子中,一脸崇拜望着役满。这群人十有八九吸着香烟,酒也是喝得七八成了。帮忙的那个几个人,役满和我从来没有当他们是家人,所以他们也不来劝阻。

  

  见到我和小童,他们都安静下来。我和这个哥哥微妙的感情,让大家都觉得有好戏看了,一个个一脸幸灾乐祸。我反而十分坦然,走到役满身边看着他说:“哥,生日快乐!我没准备东西,明儿你要什么我都把我的零用给你。”

  

  记事以来,我从来没叫过他哥,除了打架我二人就是互相辱骂,忘记了我们是一个爹生的一样:小杂种、龟儿子、大傻B。不光役满,连周围的人都一脸茫然,都看看我又看看役满,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然而我却不介意这尴尬难堪,多年以后我在梦中常常呼唤着他的名字惊醒,希望在他尚有呼吸的时刻,我能大大方方叫唤他一声“哥哥”。

  

  冷场一刻,役满突然憋红了脸道:“X你妈*,恶心死老子了。你家是死了一户口本么,还是你屎吃多了药吃错了。滚回你房里去,你个大傻B。”

  

  坐在他旁边一脸通红的灰狗兀自笑了起来:“三秋,老子也第一次看见你哥不好意思了,这傻B一脸红就骂人。”说着大家都笑了。

  

  “滚你MB,差不多酒也没有了烟也没有,叫你老子再给老子拉一车来,你个B人。”役满脸上却有藏不住的喜色。

  

  这个时候小童却悄悄递出了一个盒子,“他喝多了,这是老早就给你老人家选好的。”我惊异地看着那已经被我收到抽屉的盒子。

  

  “还是你媳妇想得到。”在众人的欢呼中,役满结果盒子当众打开,耀武扬威拿出那把折叠刀把玩起来。一旁的祠政说:“这玩意进口的,现在是热门儿货。老子求了我爸许久还没答应。”

  

  “你老子再扫半年大街就够了。”役满好像一个受到朝贺的皇帝一样,而我就是毕恭毕敬上贡的亲王,他偷偷对我投来了感激的一瞥。祠政家同样是数一数二的富豪,但是到底比不上我家,役满老说他家穷,祠政也不介意。除了他,役满反而再不拿其他人的家庭条件说笑。

  

  说笑着,灰狗走到我面前向我递出一支烟说“三秋也是大人了。来一支。”

  

  就是役满过生日这天,在厕所门口半醉的我遇到半醉的灰狗,在他的劝说下我抽了第一支烟。

  

  不久前医生一脸愁苦宣告我晚期肺癌的表情,让此刻的我伸不出手来。与记忆中不同,当着许多人灰狗脸上有些尴尬。幸好小童及时说“你们也收敛着点,小心我告诉妈……”

  

  役满随满脸不屑但底还是有所顾忌,灰狗也识趣地将烟收了回去。

  

  “好啦,滚吧!模范夫妻。”役满不耐烦地挥挥手。转头问灰狗“叫你去拿酒和烟啊!”

  

  “早就给我爹说了,他正准备送过……”过身我听到灰狗回答役满。

  

  “你们差不多得了,夜深了……”从役满出生前就在我家帮忙的,一个位叫做相妈的老妇终于也看不过去,出面制止起来,不过役满是不会听她的。

  

  还没走上楼梯我就感觉胸口一闷,只记得扶着小童我吐得排山倒海,然后就沉沉昏睡过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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