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我开始跟着陈冀飞把卫亓叫做七七,那是她的小名,三个人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当时的交通极不方便,学校在市里,而家却在山区。两者间只有一条公路,大约十几公里,由此中午饭便只能在校食堂解决。每天,我们几乎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学习。嗯,得更正一下,前三项肯定是少不了陈冀飞的。但是一起学习,这个似乎不太正确。通常这时候,这家伙就开始眼皮打架,十分钟不到就见周公去了,外界声音再大也吵不醒。一个人睡得呼呼的还流口水,一不小心就是一大滩,看得我们恶心不已。
睡觉一事本身并不出奇,出奇的是不管是谁,只要轻呼一声“开饭了!”这厮立码就醒,两眼直冒精光,双手还在嘴边乱抹哈喇子:“走走走,赶快去食堂!再晚就没包子了!”
唉,真是纳闷了!这孩子在家难道就没吃饱过?于是狗冀飞就变了,也不知是三十六变还是七十二变,反正,变成了猪冀飞!总之他总是变,一会变狗一会变猪,还能变成其他任何一样物品或动物,视当时所发生的情况而定。七七总能第一时间判断出他变化后的形象并呼喊出来,既生动又形象。他则嘿嘿傻笑。为什么他就不肯好好做人呢?
高一下学期的某一天,三人去钓鱼。中午吃东西的时候,我无意中和七七说起了小时候。然后我告诉她其实上小学以前我们就见过,还把那天的情景又叙述了一遍。我说得很详细也很认真,努力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七七很惊讶:“天了,那时候多小啊。你怎么会记得呢?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你不是胡编的吧?”
陈冀飞那个会变化的也在旁边起哄:“乔晋商你胡说呢吧,小时候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对这事完全没印象。”
“滚一边去。”我不屑地看着陈冀飞,“我又没说那男孩是你。”
“可是可是。”陈冀飞明显有点急了:“我们俩家就住隔壁,从小一块玩,除了她妹妹和我哥压根就没有其他人了,哪有其他男孩?”
“那估计就是你哥,绝对不是你。”我忿忿地道。其实,我知道那不可能是他哥。他爸妈生他比较晚,他哥陈晋飞大了我们六岁。无论怎么算,当时的晋飞哥都不可能会是个小男孩。唯一的结论是这个小男孩就是陈冀飞,可是我打心眼里不希望是他。
“不可能。”他大声的嚷嚷:“我哥说我们是小屁孩,从不带我们一块玩。只不过你说对了那么一点点,七七上小学以前就是不爱吃饭,婆婆经常追着她喂饭的。前几天我妈她们还……”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接着,闭嘴了。
七七在一边笑笑地盯着陈冀飞:“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妈她们还咋了?”
“没咋没咋,嘿嘿,七七,哦不,七姐!七姐我错了。嘿嘿,我该打!张口乱说话,满嘴乱突突。该死该死!”陈冀飞立码就变了,变得点头哈腰笑容满面,活脱脱一幅奴才相。
我满心的瞧不起他,这家伙在七七面前从来就是汉奸嘴脸,一幅墙头草模样。私底下我觉得他活在现代真是可惜了,咋不投生到战争年代呢?否则定会大有作为!
如今我常常忘记七七,下意识地不去想起她,她的模样也在记忆里日渐变得模糊,仿佛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可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很多现代版的“陈冀飞”,他们点头哈腰,他们笑容满面,他们一脸的努力讨好相。包括,包括成年后的我自己!生活就是一把砍才刀,它能磨平我们身上所有的棱角,也能砍掉我们身上所有的才华!如同当初的陈冀飞一样,我们总是在不同的环境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变换着不同的面具,早就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望着镜子里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有时候我忍不住会问:“你究竟是谁啊?”
为了证明没有胡说,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他:“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拿苹果给七七吃?”
“是啊!”他说:“七七就爱吃苹果,怎么了?关你啥事了?”一不小心,他又变刺猬了!
“那就对了,现在你们相信我刚才不是在胡说吧?”我说道。
七七看着我,想了想道:“这些事平时我有和你说过,证明不了什么。”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有些迷糊了。是的,七七的确和我聊过这些,关于她不爱吃饭,关于外婆总是追着她……直到上小学第一天,她姑姑的朋友也即我们的班主任金老师,有争对性地给她讲解了《锄禾》,她才开始象个小大人一般老实吃饭,不再让外婆*心。另外她也告诉过我,跟屁虫陈冀飞总是拿家里的苹果给她吃,一拿就是好几年,直到上了初中她都不好意思了还是照旧。
难道我的记忆出问题了,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或者说我的梦境强附在记忆上,有意识地在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欺骗了自己?我口中的所谓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难道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境吗?我暗自起疑,内心也开始有点摇晃。毕竟这记忆太久远,五六岁的小孩子莫非真的能够记得?我记错了吗?可为什么它们那么清晰,清晰得让我觉得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她摔倒在地上,脸侧的土,还有那个苹果,还有她气呼呼转身就走的样子,这些难道都只是一个梦吗?
可能因为我面色的转变让陈冀飞感觉出了什么,这小子得意起来:“嘿,编吧编吧,还说我抢七七的苹果?还说外婆端着碗在后面追,还七七摔倒了你把她扶起来。你就编吧使劲编,再说得悬乎点。告诉你乔晋商,我从小就听七七的话,根本不可能从她手上抢东西。你太无耻了,太无耻了!你把自己说得从小就学雷锋这我管不着,可你也不能破坏我在七七面前一贯完美的形象啊!”
“等等!”我说。我突然在他的话里听到了某种提示,一些我曾经觉得很特别且与众不同的现象,直觉告诉我这很重要,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我看着他道:“你刚才说的第二句是什么?”
“你要咬我啊?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的样子估计有点恶,吓了陈冀飞一跳,他瞪大眼睛斜视着我,一幅小心防备的模样,似乎我再靠近一步他就准备开跑了。
“不不不。我是问你,你刚才说的第二句话。你再说一遍。好吗?”我的表情缓和下来,眼巴巴地望着他,语气诚恳。
他想了想,摸着自己的头道:“我抢七七的苹果?是这个吗?”
“不是,后面的一句。”我说。
“七七摔倒了,你扶她?”
“不是这句,前面前面。”我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我外婆端着碗在后面追?”七七回答道。我想她肯定不明白我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她完全就不知道我想表达些什么。
“对了,就是这句。”一下子我的头脑彻底清醒,这一刻我异常地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欺骗也没有重叠,那不是做梦,我所说的这些绝对是真实地发生过。
“这能够证明什么?”俩人异口同声地问我,看我的眼神,如同看街边要饭的弱智乞丐,有可怜有同情,还有那么一丝丝疑问。
“别急别急。”我一脸的得意:“七七,你有没有和我说过你外婆的生活习惯,或者说,她有啥与众不同之处?
“没有啊。我外婆哪点与众不同了?”七七很诧异。
“汉奸飞,你有和我提过七七外婆吗?”我转头问陈冀飞。他没说话,但是摇了摇头。很显然这家伙也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啥意思,损他也没反应过来。
“那么我问你们,到现在为止,你们有带我去过七七外婆家吗?”我问。
两人互相看了看,又想了想,然后差不多同时回答我:“没有!”
“好,那我郑重地告诉你们。除了小时候那一次,这些年我再没见过七七外婆,也没有听任何人说起过她的生活习惯。甚至可以说,我只知道七七外婆家大致的方位,确切地址我都不清楚,更别说去过她家了。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们相信吗?”
“这些我们都相信你。关键是你怎么证明,你五岁或者说六岁时候的记忆没有出错?”七七说道。她把五和六两个字咬得异常清楚。很明显,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不会相信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记忆。
“嗯!说实话,要不是有一个特殊的原因,我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错了,是自己的记忆在潜意识的欺骗自己。”
我笑了,满脸的自信和得意:“七七,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你外婆是左手拿调羹,右手端着碗。换句话说,你外婆是左撇子。对吗?这么小的细节,你应该没告诉过我吧?”
“天了!”七七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吓住了。
“啊?”陈冀飞愣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然后伸出了大拇指:“哥,你是我除了我亲哥之外最佩服的一个存在。从今以后,我跟着你混了!”
“等等,等等!”七七仔仔细细地看我,从头到脚的打量,还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们,我们小时候真的见过?你真的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我发誓,如果我说谎,那么,我就考不上大学!”
捏住右拳向天,活象少先队员宣誓一般,我一字一句的郑重发誓!。
我是一个相信因果报应的人!
我总觉得,爱因斯坦的质量守恒定律在人生当中也同样存在:有些事物,不该你得到的你得到了,那么你必然会失去另外的与之相对等的事物。只不过大多时候,时间和空间不一定相同。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得到与失去对等。
这样的人,不敢轻易去发誓!因为害怕报应!在我们三人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互相之间已经很了解,他们知道我并不是不会说谎,只是如果说了谎却是坚决不肯发誓的,哪怕打死我也不说!大多数人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是会有一些敬畏的。在这点上,我,七七、陈冀飞很相似,我们都属于那种心有敬畏不敢乱发誓之人。
“我发誓,如果我说谎,那么,我就考不上大学!”
这个誓言如此之毒,顿时把七七和陈冀飞给吓住了!
整个青少年时期,考上大学可以说是我们那代人共同的理想,是人生的最高目标。不管是家庭还是社会,当时给我们灌输的理念就是考上大学一步登天;考不上,打住,不能有考不上的可能,一定要考上,必须要考上!当时的大学还没有实行扩招,每年七月,那个盛夏来临阳光灿烂的七月,被所有学子贴上了黑色的标签。高考,比小李飞刀还无情!至今仍记得老师们如此形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了,一片坦途,掉下去,万丈深渊!
万丈深渊什么样?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肯定很恐怖!比奥特曼打小怪兽还恐怖!
虽然知道高考是如此之难,可平日里不管谁提到这个话题,嘴上肯定说的都是考上以后的打算。大睡三天,课本全部烧掉,去哪儿旅游......可反过来,全然不敢去触霉头说自己考不上会怎样,也不愿去想象考不上的后果。更不用说拿高考来发誓了。
所以说,这个誓言真的很毒!
俩人定定地看着我,统一开口道:“晋商,我们相信你了!小时候我们见过!你说的事情,肯定是真的,必须是真的!”
日子过得可真慢啊!
早晨六点不到起床,捅开炉子给自己做早餐。六点三十分坐父母单位的交通车去学校,中午放学在食堂吃饭,下午五点三十分再坐车回家。吃饭做作业温习功课,晚上十点上床睡觉。就象老和尚给小和尚说的故事一样: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的重复重复重复然后再重复。同学们都希望快点放假,我却希望早日高考。高考以后接着上大学,然后毕业,然后就会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再然后就不知道了。工作究竟会不错到啥地步,这我既不清楚也无法预料,课本上没有。
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处于青春期的我很迷茫!莫名的觉得这种日子是一种煎熬,浑然不知更不认为其实这段时光才是人生中最单纯,最无拘束的日子,一厢情愿地认为等到考上大学煎熬就会结束。或许现在看来觉得可笑,那时候幼稚的我们等待着高考;而现在,成熟的我们何尝不是在等待?可又是在等待什么?等待退休?等待子女成人?或者等待死亡?人生如果只剩下等待,那么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正在经历的人显得茫然,而经历过的人,惟有唏嘘和感叹。
那段时间我总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面终于大学毕业了,拿着毕业证走出校门,却发现自己面前是一个三岔路口,试着踏上其中一条,走到尽头又是三岔路口……茫然转身,学校不见了,变成一堵高不可攀的墙。能够听到墙那面的欢声笑语,可是,我回不去了!强打精神,只得尝试着迈步走向下一个陌生的三岔路口。似乎总是没有尽头,走累了再回头看时,灿烂的的阳光照耀在那堵高墙上,汇聚成两个金色的大字-----青春!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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