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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寻仇还是捣蛋?本店来者不拒,快里边儿请!”
吴离点头哈腰,让了那汉子进门。
“说笑说笑……客气客气……在下只是偶然路过,听老弟你问起根骨,恰好略知一二,所以……”
汉子拱了拱手,十分谦逊。
“小弟要没记错,大哥你连字儿都认不全吧?”
吴离一呆,眼珠转了转,不由加了几分小心。
“咳!咱家乡有句俗话:‘不识字儿,更懂事儿’。别说根骨,凡修道相关,在下皆有所闻。”
汉子一边说,一边坐下。热乎客栈的前堂里,摆了三张桌子,七八条板凳,都是寒柏木打的,比石头还结实。这会儿并无闲杂人等,吴离便去火炉上提了大肚子铁皮壶,给汉子倒了碗热水,半信半疑地问道:“大哥莫要哄骗小弟,把些有的没的瞎说一气……”
汉子喝了口水,叹息道:“不瞒老弟说,在下原本家中富足,也算的上是吃喝不愁,穿戴无忧的少爷了。只是从小不喜读书,跟着人跑去修道。上了不少山,进了不少洞,拜过的真人大士,数都数不过来,可惜没一个靠谱儿的。在外游荡了十年,败尽了家财,却一事无成。最后闹妻离子散,沦落街头。唉,不甘心呐不甘心!在下又听人说北地采冰,颇为赚钱,也没甚限制,所以凑了最后的一点银子,不远千里,来搏一把。成则东山再起,败就死在这里……”
吴离哦了一声,劝道:“原来如此!大哥不必伤心,你看咱们镇上的老客,来时都跟你一样垂头丧气,好像活不起了似的。等去了一趟冰封地,立马变了个人。手里有了银子,还难过个鸟蛋?吃香的喝辣的,想女人了就去霜花店。正所谓‘人生苦短,何须愁烦’。及时行乐,才最要紧!”
“老弟年纪轻轻,倒看得透彻。只是那银子……”汉子欲言又止,“采冰之事,还须老弟多多指点!”
吴离拍了拍胸脯,道:“好说好说,大哥不去找采冰客打听消息,反来这里,那是信得过小弟。”
汉子苦笑道:“在下也想问旁人,可身无分文,连请杯酒都不能,谁愿意搭理……”
吴离假装没听见,拱手道:“长幼有序,大哥先请。”
汉子只好抱拳回礼,道:“不敢当!这所谓根骨,即是天资。修道者,必先看天资如何。根为心意,有金、木、水、火、土五行;骨为形体,分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卦。因乾兑属金,坤艮属土,巽震属木,坎属水,离属火。依据相生相克之法,根骨优劣划为五等:骨生根为最佳,如金根坤骨,土生金;根生骨为其次,如金根坎骨,金生水;根骨同为再次,如金根乾骨,皆为金;骨克根为不宜,如金根离骨,火克金;根克骨为大忌,如金根震骨,金克木。”
“原来如此,那金根兑骨……皆属金,所以平常!果然是妙极!妙极!”
吴离茅塞顿开,赞叹不已。汉子见他手舞足蹈,稍有不解,问道:“在下真是糊涂了,老弟明明是卖祖传秘笈的,怎么连……再说这围雪镇人来人往,最是消息灵通。想打听什么,应该易如反掌吧?”
吴离讪讪一笑,叹了口气道:“大哥哪里知道!小弟那些秘笈,是从旁人手里得来,代为转卖的。倒也偷偷学过几本,可惜难得要领。想找人请教,小弟又只是南市里的混混儿,每日打交道的除了泼皮无赖,就是无良奸商,没一个正经货色,又怎知正经的事情?而采冰的老客们,其实都是穷苦出身,不过舍了身家性命,往北边去碰运气罢了。当中也有人懂得一二,或者小弟无缘相见,或者练的是些招式而已。至于真正修道之士,根本不正眼瞧咱,却哪里巴结的上?熟悉的人里,就对面开饭馆的六瘸子,多少明白些奇门歪道。加上小弟四处收罗的零言碎语,对正道之法,大约有个糊涂认识。但从不曾像今日,听的这样清楚明白,大哥果然厉害!”
汉子点点头,笑道:“雕虫小技,但凡修道之人,差不多都晓得这些。至于老弟练功无果,怕是用错了法子。世间的秘笈,也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属。什么样的根骨,修什么样的秘笈,遵循相生相克之道,绝不能有丝毫差错。譬如老弟所说,金根兑骨之人,最好学习金属秘籍,与根骨相合,加上勤奋刻苦,才有望成功。若是练了火属秘笈,与根骨相克,就算不死也要残废。当然也可尝试水属秘笈和土属秘笈,但终究比不上与根同属来的事半功倍。至于那些根生骨,骨生根之类的,则须修炼与根同属的秘笈,其他属性,必与根骨之一相克。霸王硬上弓,只有死路一条。天下各门派星族的子弟,在入道之前,都得先寻根摸骨,配以对应的修道之法。而老弟你未知自己根骨如何,就胡乱折腾,实在胆大妄为。好在没落下什么毛病,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吴离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抚着胸口道:“竟然如此凶险!小弟太也无知,屁都不晓得,还他娘的想着练东练西,唉!那光头李恁地可恶,这等要命的事情也不提醒一二,早晚不得好死!”
汉子又劝道:“老弟不必妄自菲薄,若说到北地采冰之事,老弟不是了如指掌?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吴离打了个哈哈,说道:“大哥实在过奖,小弟是围雪镇土生土长,占了便宜。就好比你在天田城,那是星官府地,英雄好汉云集,可知四方消息。而咱们这里,大伙儿说来说去,全是冰封地的破事儿。今日谁得了个百年冰晶,明日谁丢了性命。听得多了,自然熟悉。”
汉子担忧道:“常有死人之事?采冰果然艰险!在下是头一次北来,先前道听途说了一些,总不如眼见为实。有关冰封地种种,还请老弟不吝赐教!”
吴离笑道:“大哥切莫害怕,采冰之事,不过两句话:‘进了冰封地,剩下看运气。’。常言道‘九万里冰封,十万里雪飘’,说的是从天田城往北,一路经过围雪镇,风吼雪原,狼嚎冰原,轮台冰路,冻魂谷直到冰封禁地,共十万里远近,终年漫天飘雪。除去天田城到围雪镇的一万里,只积雪不结冰,剩下九万里,称为冰封地。冰封地产冰三种:一是冰块,水因冷冻而结之,遇热便化,分文不值;二是冰晶,寒气聚集而凝成,外形与冰块并无太大差异,但不管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或是置于烈火上灼烧,都不会融解。百年以下的冰晶,一般用来解暑降温、治疗热症。也有财大气粗的,拿着装饰房屋。百年以上的冰晶,可以炼丹配药。价格稍贵一些,却也并非稀有;三是冰魄,天地间至阴之气纠缠而化身,乃是炼器必备之物,又能辅助修道。可惜只在最北的冻魂谷和禁地中才有,平常的采冰客力不能及,便是那练过几天的,舍了命去,一趟也抓不着几个。所以留下‘一年冰魄十两金,千年冰魄无处寻’的说法。”
吴离滔滔不绝,但所述皆为常识地理,汉子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唯有“抓冰魄”一说,似乎闻所未闻。于是问道:“何谓‘抓’冰魄?怎地从没听过?”
“冰魄离开冰封地,被阳气侵扰,受惊自闭,看着便如同死物。但在冰封地里,却是个古怪精灵!冰晶不过藏在深雪里,混在冰块中,静等君采撷;冰魄则像脱缰的野马,不抓怎能到手?那些花天酒地的买主儿,哪知个中隐秘。而采冰客们为了生计,更不会到处宣扬。”
“原来如此!”汉子恍然大悟,又想问那冰魄是如何抓法,却没想到此时西屋炕上的络腮胡子已经苏醒。听外面热闹,便摇晃着出来瞧。抬头看见吴离,顿时精神一震,叫了声“小屁崽子!老子弄死你!”,径直冲了过来。
吴离唬了一跳,赶紧缩着脖子,哧溜滑到桌底下。络腮胡子一把抓空,脚下又没站稳,整个人扑在桌子上,好不滑稽。对面的汉子也微微发愣,刚想开口相劝——不料络腮胡子突然像是吞咽了什么东西,面目极为狰狞。紧接着本来就比量斗小不了多少的一颗脑袋,瞬时胀大如车轮相仿,随即又猛缩至拳头大小,放收之间,双眼爆裂。从眼眶中激射出两道血箭,竟是直刺那汉子的前心!
这骇人的惊变,只在一呼一吸间。情急之下,汉子双脚蹬地,带着板凳一起,横着向后飞去。同时左手托住丹田,右手在半空连结三十六道金色掌印。血箭每穿过一道掌印,都会被稍稍削弱。等追至客栈门口,已变得丝线一般,几乎看不见。而汉子也再无力挣扎,只能闭上眼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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