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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个失去所有的人找到了此生唯一的慰藉,那么他们所失去的,将变得一文不值;当活下去成了你唯一可以慰藉他的理由,那么你所拥有的,除了生命,也将变得一文不值。这样的人,有人们想象不到的脆弱,却具备了人类最大的坚强。
红莲和史杜恩,一个是初尝幸福的滋味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渴望与幻想的人;一个是饱受世事的摧残将女儿当做生之信念的人。斯奈欧恩的离去,是梦想和信念双重的破灭,是幼无所养和老无所依双重的痛苦。史杜恩和红莲,这是斯奈欧恩为红莲和史杜恩留下的最后的安慰,他们感同身受着彼此的痛苦,相互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彼此慰藉。这份斯奈欧恩的遗产,对他们来说,超乎常人想象的珍贵。
就在祖孙二人相互慰藉之时,小镇入口出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哒哒哒“的声音仿佛每一下都踩在心跳的节点上,使得红莲和史杜恩倍感难受,就好像自己的心脏被捏在别人手里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史杜恩就像见了鬼似的,惊叫一声“不好”,忽的跳起抬腿欲跑。
“史杜恩,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老朋友吗?”
还没等史杜恩第一步落地,他身后就响起一声不瘟不火的询问。
听到这个雄浑浓厚却不带半点情绪的声音,史杜恩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于是他悻悻地收回脚步,万分不情愿地转过身。在转身的一刹那,他浑身侧漏市侩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脸上安装谄媚的笑容,用一双月牙儿遮住眼睛里的光芒,他对着来人用听起来很贱很欠扁的声音说道:“哦~~!是科恩欧大人啊!伟大的科恩欧大人,刑院放长假了么,您怎么有时间来这种穷乡僻壤呢?是来郊游么?哦,伟大的科恩欧大人,我想您一定觉得我这个贱民在此会打搅了您的雅兴,那么,我就先告退了,祝您玩的愉快!”
说完,他向科恩欧深深地鞠躬,甚至不敢直起身来看科恩欧一眼,就这么猫着腰踩着谦卑的步伐慢慢地往后退着……
科恩欧,修罗族大长老,修罗族的掌权者之一--刑院院首。他两米多的身高,双肩搭着猩红色的大氅,大氅无风自动将背心一个黑色的“刑”字舞得宛若蛟龙。他直挺的雪发下划过剑锋般的眉,眉下一双看似正直甚至略显呆滞的眼眸用深深的淡漠隐藏了莫名的疯狂,刚硬的面瘫脸打理得干干净净,镶金边的白色制服纤尘不染。他站在史杜恩身前,无论身高还是气度,都像个巨人。
“史杜恩,”科恩欧浑厚的声音响起,史杜恩顿时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那里。他缓缓抬起头,却见科恩欧背光的阴影下一双淡漠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他面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阔嘴微张吐出下文,“你不应该以这样的姿态面对我,史杜恩长老。”
“史杜恩长老……”听到这五个字,史杜恩市侩的嘴角瞬间定格,他眼中闪过深深的伤痛,突然发了疯的指着科恩欧吼道:“长老?我算什么长老?整个修罗一族还有谁当我是长老?!20年了,你突然跑到我面前跟我提什么长老,你不觉得可笑吗?”
听到史杜恩的抱怨,科恩欧的目光骤然凛冽,他的紧盯着史杜恩的眼睛质问道:“你这是在埋怨家族吗?!”
科恩欧这样的态度反而激化了史杜恩的情绪,他挺直了腰,紧了紧怀中的红莲,讽刺地笑道:“哼……家族吗?就在刚才,我最后的女儿也因为‘家族‘失去了生命。我,我们高魂一脉付出这么多的牺牲最后换来了什么?被这个所谓的家族,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而已。”
科恩欧终于失去了理直气壮了理由,他将目光从史杜恩身上挪开,望向远处。他沉默良久,才终于说道:“是家族薄待了你……但是,高魂一脉在修罗族中永远享有至高的荣誉!”
听着科恩欧神棍般的宣言,史杜恩不屑的切了一声喃喃自语道:“真是一声清澈漂亮的口号!”
“那么,史杜恩……”荣誉?仿佛给予一个人莫须有的荣誉就可以将它当做牛马使唤了。科恩欧想当然地这么认为,荣誉是家族赐下的恩德,享受恩德的同时还保留着这么强烈的不满,这就是错!他收回远望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史杜恩,威严地质问道:“你,难道忘了高魂一脉对家族许下的誓言吗?”
这句话让史杜恩浑身一震,他眼眸中的气焰渐渐退却,心衰力竭了一般耷拉下原本直挺的胸脯和脊背。
“你忘了高魂一脉‘忠于修罗一族,永为王之利刃‘的传统了吗?你难道想背叛自己父亲的、爷爷的、你老祖宗的信仰吗?!”
科恩欧的会心一击打破了史杜恩最后的愤怒与不甘,他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胸口,让脸贴在红莲的脸颊上,他浑身都在颤抖,只有红莲的温度带给他继续面对科恩欧、面对自己的决择的勇气。
“那么,你承不承认自己的错?承不承认斯奈欧恩是自己做错了事?”
科恩欧的语气放缓,却提了一个虐心的问题。
史杜恩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承载着祖辈们的誓言和传统活了大半辈子,即使家族再过刻薄,但是这个传承下来的誓言是他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赤犬--犬--并非是高魂一脉真正的形态,这是一个先辈的誓言,是永生的诅咒,意味着他必须忠诚!
“是……”史杜恩声音颤抖着,不甘地承认。
“你,不该心存不忠的思想。而斯奈欧恩,她不该嫁给一介凡人,致使高魂的血脉不再纯粹,甚至有可能导致高魂的质量一代不如一代……她啊,真是家族的罪人。”
科恩欧的声音中终于产生了情绪--嫌恶。这样的话、这样的态度让史杜恩心如针扎,他已经被屈辱的海淹没,他拼命忍着声音的哽咽回答了:“是……”
“史杜恩长老,你依然享有长老之命是因为家族仍旧感念你对家族的贡献。而斯奈欧恩,对家族来说她仍旧是家族弥足珍贵的资源,家族只是想收回她,所以才会在出动刑军之前首先通知你。目的,只是为了能够让她平安归来罢了。只是没想到,斯奈欧恩竟然这么倔强、这么任性、这么不懂事!”
“资源吗……”史杜恩紧咬着下嘴唇,任凭猩甜的感觉溢满口腔。对科恩欧所有的指责,他只能拼命和血咽下。
“史杜恩,对于你的遭遇,我代表家族对你表示同情。但是,请你记住,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家族的利益永远都是第一位的!”科恩欧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高魂一脉在修罗一族中的特殊性你再清楚不过。自修罗族诞生之日起,高魂一脉就只能依靠‘赤犬‘的誓言残喘于世。誓约被打破的后果……”
背叛?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理由发生。如果不是那个誓言,高魂一脉早就被修罗其他脉的人联合灭绝了。这个誓言,是诅咒,也是保命的符,是高魂的人依然存在的理由。“不听话就得死”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然而,对于一条狗来说,如果主人依然还需要你听话,那只意味着……
想到这里,史杜恩暗自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明白,科恩欧之所以无限量地打击他的内心,其真是目的也不过是让自己“听话”而已。心理施压,只是敌人制胜的手段,足够聪明的人才不会在乎想要征服你的人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没有理由再愤怒和担忧,史杜恩很快平复了心绪。只是他依然埋着头,装着很伤心很配合地回答道:“我知道……”
得到理想的回应,科恩欧继续道:“家族太过看中高魂的血脉,是绝不允许高魂的人做出判族之举的。从前不会、将来不会,现在……更不可以!”
听了科恩欧的话,史杜恩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心中一突,很想反驳科恩欧,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么做的后果不只是被杀死那么简单,这么做的后果……是他绝不忍心看到的,甚至想也不敢想。他把两排牙咬的咯吱直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嗯……”科恩欧仿佛很满意史杜恩的表现,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咄咄逼人,说话的口气也松懈下来,“你知道,高魂一脉的人都必须接受家族的管制。这个小孩,也不能例外。”
科恩欧指着史杜恩怀中的红莲说道:“我,是来接他回家族的。”
即使早就预料,但真的听科恩欧说出来的时候,史杜恩还是觉得心中一紧。他紧紧抱着红莲,猛然抬起头,本能地反抗道:“你们想对他怎么样?!”
科恩欧抬起眼皮,眼神中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充满了压迫性,他说道:“当然是当作下一任赤犬的继承者认真培养了。”
面对科恩欧强势的话语,史杜恩的目光有一些闪烁,他不希望红莲遭受那样的人生。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外孙再继续他和他的儿女们那样的人生。他试图找个理由说服科恩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好。于是他喃喃道:“可,可是……这孩子拥有一半凡人的血。他作为高魂一族的潜力,可能比他母亲还要……”
“够了,史杜恩!”史杜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科恩欧暴力地打断,“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斯奈欧恩的灵魂强度也许是历任继承者中最低的,但她自有她过人之处。她可是独创了禁忌的生命道术的天才啊!她可是真正的天才啊!……这样的天才却被她的善良,被可笑的爱情给毁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情……啊?史杜恩,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情?!”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史杜恩企图用斯奈欧恩作负面借口的时候科恩欧突然爆发了。他眼底深藏的疯狂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那灼热的温度不是愤怒,不是对天才的可惜,那是一种因诸多因素而产生的狂热,它最终的根源正是家族的利益!他挥臂指着史杜恩,怒吼道:“史杜恩,这都是你管教不严的结果!”
听着科恩欧将只有自己和斯奈欧恩知道的秘密爆料出来,史杜恩顿时震惊了。他第一次直视科恩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得问到:“你怎么会知道?!”
科恩欧看到史杜恩的表情,突然不屑得切了一声,然后抱臂胸前,恢复到平静的状态。他嘴角好像得意地撇了一下才对史杜恩说道:“斯奈欧恩,她可是从幼学开始,就对生命异常地敏感呢。只有那种程度的力量却偏偏又超乎寻常地善良,她到底是怎么从那个修罗场存活下来的?我真的很在意啊,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时刻关注着她……‘神道修罗之浴血生莲妙法‘,我可是见证了这个禁术开发的全过程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力量!”
史杜恩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一直叫女儿隐瞒着的力量,他本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却早就被科恩欧看得透彻。他,还是小看了家族了力量,即使他也是促使这股力量成长的推手之一!
“史杜恩哟,我可以实打实地告诉你,高魂一脉,从未接触过家族真正的秘密!”科恩欧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是家族最高的战力,享有家族之上的荣誉。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们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核心之外。所以,史杜恩,对家族来说你们高魂一脉从来不存在什么秘密,你懂了吗?”
不得不说,这样的坦诚正是对史杜恩最大的侮辱,因为他弱小,因为即使把所有对他隐瞒的都和盘托出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不再是个威胁。此时,史杜恩只能说:“是……”
见到史杜恩这么温训,科恩欧莫名其妙地觉得一阵憋屈,他眼中的疯狂差一点再次爆发。他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浊气,等那双眼睛再次张开的时候,它已经恢复到往日的色彩--单调而压抑。
科恩欧扫了一眼熟睡的红莲,对史杜恩说道:“那孩子,我知道他是怎么出生的。聚集了数百人的骨血和残魂以及他父母临终的信念而诞生,生就比别人强大百倍的灵魂之力和身体素质,拥有金色的光轮和玻璃的红焰两种属性的力量……真是天生的罪孽之子,十足的怪物呢!”
科恩欧对红莲评价让史杜恩心生不满,他没有无聊得否定,而是突然坚定地望着科恩欧掷地有声地说道:“科恩欧,就凭这孩子拥有历任高魂最出色的潜力,家族应该会考虑给予我们适当的福利吧?!”
史杜恩的问题让科恩欧陷入了沉默。他思索着,对于拥有实力的人不是单凭强制手段就能招揽的;对于有潜力成为绝世强者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培养他,那就最大限度地给他他想要的。这种老手段大家都清楚,所以史杜恩才敢明目张胆地提出来。想到这里,科恩欧坦然说道:“没错,凭着这孩子的潜力,确实值得家族舍弃一些东西来为他的忠诚买单。但是在这里,我能决定的只是物质上的绝对优待。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提出来,由长老会研究决定。”
史杜恩知道这是科恩欧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他明白如果他适可而止那么他就还有机会为他的外孙争取到更多的自由;反之,家族将毫不犹豫地将其抹杀然后把他的外孙培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人形兵器。于是他顺从地应道:“如此甚好。”
记下史杜恩提出的其他要求,科恩欧勉强撇出一丝笑意。他扣指于嘴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伴随着口稍的尾音,一个俏丽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身侧。史杜恩定眼一看,却是一个波涛汹涌、妩媚知性,穿着粉红色女仆装的性感女仆。
科恩欧为史杜恩介绍道:“这是玛利亚,那孩子的乳娘,也是你的贴身女仆和管家。我现在要立刻赶回赤都处理这件事,她将作为你们的监护人陪你们回到赤都并安排你们的饮食起居。”
说完,科恩欧对玛利亚使了个眼色。玛利亚会意,她双手相握优雅得欠身,保持八颗牙的微笑,用甜美亲和的声音对史杜恩说道:“主人您好,以后就有玛利亚来负责您和小少爷的生活起居,不过也请您务必不要离开玛利亚的视线范围,否则玛利亚将用一切手段追回您以及小少爷的生命。”
“我去……”玛利亚的话让史杜恩瞬间冷汗直冒,他心里暗骂一声,抽了抽嘴角无力地说道:“是……以后就请你多多费心了……”
“你们好好熟悉一下。”安排好这边的事宜,科恩欧摆了摆手转身欲走,却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顿住身形转头看着史杜恩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了史杜恩,你可以对玛利亚做任何事情,是任何事情哦。”说完,他脚下响起一个沉闷的振动声,啾的一声冲天而去……
科恩欧最后的叮嘱让史杜恩一愣,再三品味出其中真意后,史杜恩顿时不淡定了,他跳着脚叫骂道:“你妹啊,最后一句话你怎么可以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就算要说,你也不要重复第二遍啊!”
玛利亚见状,哂笑道:“真是个又单纯又不坦率的人。”
……
史杜恩瞬间哑巴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在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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