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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从袋子里挑出一枚金币，狠狠地吹了一口气，放在耳边听，在听到令他心醉的声音后，他意犹未尽地把金币凑到嘴边，用牙咬了咬。
乌萨解下佩刀，放在桌上。他拿起摆在佩刀边上的水壶，仰头便喝。喝完整整一壶水后，他开口：“邦克不是我们杀的。”
弗兰并不感到惊讶：“我猜到了。这家伙树敌不少，那晚那么大的阵仗，可是一个杀他的好机会。是不是被女刺客杀的？”
得到乌萨肯定的答复后弗兰满意地点头：“罗德人喜欢用这一招。男人为了女人两腿中间的那个东西总是会放下防备，尤其是邦克这种自以为是的‘雄壮’的男人。”
“一个强壮的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乌萨惋惜地说。弗兰发出轻蔑的嘲弄：“你还是想亲手杀了他吧。”
乌萨没有理会老人的嘲讽。他确实想过与邦克的搏斗。他很想知道这个被称作“长斧船长”到底有没有传说中以一敌十的勇武，会不会在第一招就杀掉他或者另外两个经过他们挑选的战士。不过这些都是他的幻想，他知道的是他看到邦克死在那个妓女的簪子之下，他的脖子在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赤裸着强壮的身体如一滩烂泥似的地倒在地上。在回来塞弗村的路上，乌萨在梦中都会把邦克的尸体想象成自己的样子，自己是否也会像那样死去，那样毫无尊严地躺在地上，冒着鲜血，任由别人去翻动他曾视若珍宝的财物？
每次想到这儿他都会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从前他从未想过死亡，和不同的女人睡觉时也从未想过这些娇弱的女人会取他的性命，但他现在却很惧怕这些东西。在回来的路上雷比特不停地再回味那晚和那个舞女的激情，乌萨却无法和他搭话。曾经他和手下的人们会把酒畅谈女人，现在却犹如巨石压头，总觉得会有一个簪子在他爽快的时候插入他的柔软喉头。
乌萨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弗兰正在整理那袋金币，这个老头正一个个地把金币放进另一个袋子。他知道这是他要献给当地护民官的金钱。一年前他们回到赛弗村后，就不断地给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送钱，以保证他们不会向上面报告塞弗村正在整修，正在村边围上厚实的石质城墙。
经过一年的整修，现在的塞弗村已经如同一个坚固的军事堡垒一般。河盗现在已经不敢轻易地骚扰这座坚固的堡垒，塞弗村里那些不愿意出去当护卫的人们可以安心地耕种与打渔。这些人的辛劳和那些出去做护卫的人的拼命，让塞弗村的财富有了显著的增长。至少在现在看来，塞弗村的每一家都是不愁吃穿的。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正在数钱的老人带来的。是他将护商队变成了商队，是他提议修建城墙，是他疏通了护民官。乌萨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个老头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自己已经把这个老头当做了老师，一个教他如何带领部落的老师。
“一共是三十枚。足够那几个家伙消停一阵了。”弗兰系好钱袋，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乌萨说。乌萨回过神来，木然地点点头。
弗兰伸了个懒腰，问：“你准备把那个外来人安排到哪儿？”他指的是莱克曼宁。
乌萨不假思索：“和我住一起。我那房子太大，一个人住总不太适应。”
弗兰讪笑道：“你还好这口？”
“见鬼，你们罗德人为什么都会把事情往这方面想。”
“瓦靼人没有这个癖好么？据我所知瓦靼领主有不少有这种嗜好。”
“都是那些住在城墙后面的傻瓜。草原上的汉子们想的是如何繁育后代，而非这种可耻的欢愉。”
“当然当然，草原上的汉子们想的是如何哺育后代。”弗兰看着脸上已经有了怒火的乌萨，赶忙结束了这个话题。乌萨长吐了口气，从桌上拿起弗兰分剩下的钱，掂了掂，又放了回去：“我进来的时候发现进村的暗哨塔楼有点破损了，今晚我会找几个人去修理。现在我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明天带上你的那个房客，和我一起去镇上找新护民官。”
乌萨皱了眉头：“上一个不是才来了几个月么？”
弗兰又验了一枚金币：“因为那个家伙胆敢质疑提图亚国王对本镇的税收政策，被调职到前线了。”
乌萨轻哼了一声。这一年来，提图亚加快了“王国化”的步伐，半年前的贵族大会，他推动通过了罗路莫城有权往共和国各处派遣护民官的法案。这让这个权力最大的地方官员的任免权。法案通过后，他不断地任免护民官，渗透入这个以自治城镇为统治基础的国家的各处。尽管有些坚持民主传统的城镇对这个提案十分不满意，但是经过贵族大会批准的东西就是法律，共和国的传统和贵族的威权不允许任何人无视法律。
被剥夺了护民官的选举权的人们纷纷猜测提图亚和大贵族们有什么秘密的交易，因为护民官的权职可以裁断贵族与民众的纠纷，之前尽管护民官们大多还是偏袒贵族的利益，但至少还会顾及选举不会太无视平民。民众们担心护民官被任免后会出现护民官完全倒向贵族的情况，所幸这半年来，一切如前。
“你明天穿好一些。”弗兰对乌萨说：“至少要打扮得像一个贵族。”
“我原本就是。”乌萨不客气的回应道。弗兰耸眉：“我知道你是。在城邦贵族看来，草原贵族和草原人没有什么区别，正如卡哈兰德的贵族认为罗德的贵族不过是些‘地位比较高的平民’一样。”
“所以你只是想做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平民’？”
“罗德共和国虽然贵族的权威没有其余几个国家那么大，但是贵族就是贵族，他们可以免交赋税，可以拥有领地，”弗兰的眼里充满了憧憬：“可以拥有武装，可以组建自己的骑士团。”他看到了乌萨的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如他所猜，这个草原人一直想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武装，骑士团对于他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果然，乌萨思考了一会，点头道：“明天我会如你所愿，子爵阁下。”
弗兰得意地笑了。
莱克曼宁专心地打磨着自己的匕首。如同铁匠女儿的其他作品，这把匕首的刃很宽，血槽相比其他铁匠所造的要深。在金属刀柄上，两边分别刻着莱克曼宁和铁匠女儿的名字，一行小子环绕着刀柄，把两个名字连在一起。
“为了我，割断他们的喉咙”。莱克曼宁用家乡的语言轻声地读出这句话。他想起他听到这句话时，还是一个少年。那次他和铁匠的女儿上山去采集矿石，遇到了两个劫匪。那时的莱克曼宁已经很强壮，足够将两个盗匪打到在地。然后她便递给了他一把匕首，说出了这句话。
莱克曼宁记得当他割断了盗匪的喉咙，在如喷泉一般涌出的鲜血的映衬下，铁匠女儿的脸显得很是妩媚动人。莱克曼宁不由自主地上前拥抱她，并吻了她。
“明天穿上这件衣服。”乌萨拿着一件白色衣服对莱克曼宁说。莱克曼宁打量着这件衣服，它是用一般的布料缝制，除了胸口绣着一朵绽放的黑玫瑰外，没有任何的特殊。莱克曼宁接过衣服，放在床上。
乌萨上一次来到镇上还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是陪着弗兰和皮迪奥拉地区最有力的贵族马克?布鲁图商议成为小贵族依附他的事情。那次的谈判十分顺利，在确保了每年会得到一百个金币的贡金和随时的武力支援后，布鲁图同意了弗兰作为小贵族依附他于他。现在弗兰和乌萨需要办理的便是注册自己的骑士团，以及作为新生贵族的备案。
新护民官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他仔细地看着弗兰关于注册骑士团的申请和要注册贵族的一系列文书。很久他才抬起头来，笑容满面：“我昨天听到了马克?布鲁图大人对您家族的描述，他十分看重您。”
弗兰礼貌地点头微笑。年轻的护民官拿起一卷文书，照本宣科地读者。弗兰知道这是所谓的誓词，是注册贵族的最后一个环节。他厌倦了这些无聊的文书和礼节，现在这个护民官的笑容更像无聊的话剧演到最后一幕，观众迫不及待地想结束，却还得忍受演员们说完最后一段无聊的台词。
护民官看出了这个老人的不耐烦。他很奇怪一个平民即将成为贵族为什么不能等这种神圣的仪式运行完毕。作为一个初次上任的护民官，他这也是第一次宣读和办理贵族注册。这让他很是兴奋。然而面前这个老头的举动让他的兴奋打了折扣，虽然很不理解，但他还是保持住了一个护民官应有的冷静和沉着。
“……你能保证对共和国的忠诚，当共和国受到攻击时，你的家族会挺身而出么？”护民官终于问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弗兰迫不及待地回应道：“是”。
护民官在那卷宣誓文书上盖上了印章，将它交给了弗兰。他满脸堆笑，说：“恭喜你，塞弗村的领主，弗雷克?弗兰爵士。愿您能为共和国尽您的一切力量。”
弗兰这时如一个长者一般地点头微笑。他回过身，将文书交给了一旁的乌萨。乌萨低着头，看到了这个新贵族的家纹和他那个骑士团的名字。乌萨忽然觉得早在一年多前，在那个贝安方帝国和瓦靼汗国交界的叫德吉雅的小镇上，弗兰就把他乌萨算进了一个坑，一个属于弗兰自己的坑。乌萨再一次端详着这个家纹，这一朵绽放着无限生机的黑玫瑰。在它的旗下的那个骑士团，将会被称为：黑玫瑰骑士团。
乌萨知道，自己的未来，可能要和这个老头和他的贵族事业联系在一起，他同时也觉得，身边的这个叫莱克曼宁的人，会成为自己未来最好的朋友和助手。
一切都会在这个家纹的指引下，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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