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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安方帝国的驰道从西边的沙拉瓦隘口起,到加拉奇巨墙为止,跨越帝国全境,绵延三千多里。被旅行者们誉为“大陆第二奇迹”。
被称为“大陆第一奇迹”的,则是位于“大陆第二奇迹”在东边终点的加拉奇巨墙,这个横亘在贝安方和罗德边境相隔两百里的两座山脉之间的石质建筑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关于这座巨大的防御工事是由谁在什么时候修建的,大陆上的说法不一,通行的说法是由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帝国修建,防备着来自南边的沙漠游牧部落的袭击;卡哈兰德的教宗则宣称这是神迹。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说法,现在这个伟大的巨墙掌握在贝安方帝国的手里,是帝国东北边最重要的防御屏障。
在伊雅坦玩乐了五天后,弗兰又购买了一辆马车的酒和食物,准备在离开贝安方前再大赚一笔。为了防止他又突发奇想地花钱,乌萨从剩下的钱里取出了三分之二放在身上。弗兰也乐于把钱交给乌萨,毕竟每次出门都要带将近五十个金币在身上,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心理负担。
尽管无数次听说过这个伟大的城墙,也在书上看过描绘它的图画,但当亲眼看到时,乌萨仍然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抚摸着墙壁。
上千年的风化和战争的磨损让这些石头粗糙不平,乌萨抚摸着它们,却仿佛在看一部部生动的历史书:他仿佛看到了沙漠民族射来的弓箭被巨石弹开,看到了沙漠民族的士兵们冒着箭雨冲到城墙边上,却被滚油和巨石压制;他仿佛听到游牧民族的哭喊与哀鸣,城楼上的欢呼。回首望去,帝国驰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骑在马上,手持弓箭,满脸渴望又不舍地望着巨墙,望着它身后的富饶土地。
“乌萨,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能屹立千年而不到?”杰明?泰的声音打断了乌萨的想象。乌萨回过神来,说:“或许是思想吧。”
杰明?泰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乌萨居然有这个回答,他本以为乌萨会回答诸如“石头”、“山脉”这些一般人能看到的,那样可以引出他的答案来。然而这个乌萨却直接地说出了杰明?泰的答案,这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乌萨看着传教士凝在脸上的尴尬的神情,暗暗得意。他想了想,说:“然而思想也会被各种人怀着各种目的来解读。思想对于后人来说,本来只是写在纸面上的一句话而已,偏偏有人希望让别人接受他的解释。”说着他继续抚摸着粗糙的石头,说:“还是石头好,至少它不会说话不会解释,只是一直履行着自己的使命。然而再强固的东西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乌萨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杰明?泰的脸,传教士的表情在不断地变化,最终固定在惊讶上:“我没有想到乌萨您还有这样的见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乌萨看着传教士骨碌碌转动的眼睛,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杰明?泰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感觉:“面神说;‘你们应当去尊重有学识的人,他们都是我的宠儿。’,像您这种有学识的人正是面神所说的宠儿。你看,我们的遇见难道不是面神的安排么?这一切都是面神的旨意啊!以面神的名义,以您的学识,您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教长,你又有一身武艺,一定能在教宗谋得一个席位,”说着传教士兴奋地搓着手,两眼放光,仿佛他在乌萨头上看到了象征着神圣的光环.
乌萨看着杰明?泰打了个冷噤。他原本想借机挪揄一下传教士,反而被传教士用传教的语调搞了个措手不及。对于宗教的不了解让乌萨无法预料杰明?泰会说什么,自然想不到应对的法子;拂袖离去或者动手打他更是不可能。这是弗兰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快上马赶路,还有十五里才能到关口,我还要在正午前把酒卖给那些等待着喝酒的士兵。”说着他跳上马车,拉动缰绳。杰明?泰面露坏笑地盯了乌萨一眼,跳上另一辆马车。
乌萨跳上马后发现罗姆斯用正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摇头苦笑,催马跟上车队。
如同弗兰所设想的,车队在正午前感到了关口驻所。他的酒很受驻扎士兵和往来歇脚的客人们欢迎,而酒店的老板也乐于从他这里买下酒来,因为比起从伊雅坦进货的价格,弗兰的酒无疑更加便宜。当太阳西垂,关所大门将要关闭时,弗兰所进的货物已经卖完了。
弗兰并不打算在这个地方过夜。他赶在关锁大门闭合前除了关所。
出了关所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乌萨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平原地形,明白了巨墙的修筑者们为什么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和财力,修筑这个被称为“奇迹”的建筑物。
这里是平原。一望无际的平原。在卡哈兰德教宗编写的历史书中,提到过被成为“神的愤怒”的时期。据说那时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因为敬重神灵,神赐福与他们,让他们强盛无比,统有大陆全境。然而时过境迁,安享了千百年的富足后,这个国家上至国王领主,下至平民百姓都只沉溺于享乐,以至于道德败坏,不敬诸神。神看到曾经信者云集的庙宇被抛弃、神像无人打理,甚至被抛弃在地上的情景后,它愤怒了。神制造了地震、火灾和饥荒惩罚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然而这些人并不醒悟,经过短暂的痛楚后又回复了以前的生活。神又从南方和海外召唤来了军队,惩罚这些贪图享乐人。这一次的惩罚是致命的,那个国家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堕落的人们被外来军队屠杀,国王和领主们也无处可逃,被外来的军队凌辱屠杀。只有一小部分虔诚的信徒为诸神所保护,逃到了现在卡哈兰德的首都克斯坦堡附近,在诸神的庇佑下后来成功地建立了现在的卡哈兰德国。而神召来部队,也驻扎在了这块大陆之上,作为高悬在卡哈兰德周边的鞭子,时刻警醒着卡哈兰德人不能纵情于声色犬马。这些军队就是现今的罗德共和国、亚维利亚王国和瓦鞑诸部。
然而神在惩罚堕落的人时,有一个邪恶的巫师为了对抗神灵,把灵魂献祭给了南方沙漠中的邪神,邪神从沙漠中召唤了死亡大军,这些军队骑着地狱战马,挥舞着邪神火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为了抵抗他们,神召集了军队,与他们在这座平原上决一死战。经过了漫长而残酷的战斗后,这群来自沙漠的死亡大军被赶回了沙漠,神移造地势,用山峰阻断了沙漠进入神领的道路。惟有平原这里,因为死伤太大,英灵和恶灵汇聚,阻止着神对大地的改造。神思前想后,改用一块巨石隔断了平原和沙漠的联系。这块巨石就是如今的加拉奇巨墙。
乌萨对这个试图把大陆所有国家都纳入卡哈兰德教宗体系的所谓历史记载嗤之以鼻,但至少这个记载说明了一点,就是曾经有沙漠游牧民族攻入过这个平原,并发生了很大的战争。大陆的统治者付出惨重代价击退沙漠游牧民族后,不得不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修建了巨墙。
乌萨想象那个君主一定是一个雄主,而他的国家一定也是个强盛的国家,能在平原上击败一支庞大的游牧骑兵部队,还能抽出余力来修建一堵巨墙,这断然不是一个小国能做到的。就算放在如今,大陆上也没有几个国家能作出此等壮举。但国家不可能永远强盛下去,为了使后代免遭游牧民族的再次侵袭,那个国王发动民夫修筑了巨墙,他的后代在他修筑的基础上逐渐加固,终于抵挡住了游牧民族的进攻。
然而灭亡一个国家的因素很多,尽管抵挡住了游牧民族,那个国家还是灭亡了,它的一切几乎消失于这个世界,只留下了这堵巨墙作为它曾经存在和强盛的证明。
而且那位国王也没有想到,在他的国家灭亡上百年后,这座他穷尽心力和民力修筑的奇迹,已经落入了当年的敌人之手。
想到这儿,乌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嗨,乌萨、”杰明?泰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路。从沉思中醒来的乌萨有点恐惧地望着满脸堆笑的传教士,他生怕这个传教士又有拉他入教的说辞。
杰明?泰看出了乌萨的惊恐。他抱歉地笑着,说:“我没有要拉你入教的意思,你这种人要是入了教,只怕我又得没有了立足之地;”杰明?泰看着松了一口气的乌萨,笑容更加地真诚:“我叫住你是想和你说,我们就此分别。”
乌萨并不感到惊讶,他点了点头:“祝您一路顺风。”
乌萨看到传教士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来。乌萨似乎感觉到了这个传教士的眼中有泪珠在打转。这大半个月的相处能让他在分别时落泪,乌萨不得不感叹这些传教士的演技。
杰明?泰见乌萨对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他马上恢复了正常的面容,对乌萨说:“我将要去亚维利亚传教。我相信那里有人等待着我的布道。”他没等乌萨说话,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那地方没有宗教的传统,也没有什么宗教高压……在那个地方或许会更容易。”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饰品,递给乌萨。乌萨望着这个乌黑的号角形状的饰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传教士的举动太过怪异,又好像表现得很正常,让他很是措手不及。
杰明?泰并没有等待他想通这个问题,递给他饰品后,微微额首,驾着马车向西方走去。看到他的动作,远处的罗姆斯也向身旁的弗兰致意,跟上了杰明?泰。
乌萨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手上的饰品,还是没法想通杰明?泰到底想要干什么。
“或许就是一个纪念品。”乌萨这么想着,把这个东西装进了自己随身的储物袋。
他抬起头,望见夕阳已经半没入了地平线。两个传教士驾着马车在夕阳下向着太阳走去,他们的身后,拉出了很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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