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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墙垛上,身上盖着一条画着贝安方军徽的毯子。
“你醒了?”罗姆斯的声音还是毫无感情。乌萨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靠院子的一侧,望着院子里正在集合的军人。
昨晚的酒宴已经被收拾干净,士兵们装备整齐,正在场上列队。在院子的一角,是昨晚进来的几辆马车,马车边上是一群正在瑟瑟发抖的车夫与舞女。
“玩完了还不让人走?”乌萨望着这幅情景,对罗姆斯说。罗姆斯摇摇头:“昨晚上守卫队长死了。”
乌萨并不感到惊讶:“是被舞女之一杀了?”
“应该是,”罗姆斯走到乌萨边上:“他们在等着镇上的调查队来。”
“我们也得一起等?”乌萨并不想在这做过多的停留。
“本来不需要,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去割下那个丑陋的脑袋的时间;”罗姆斯语气里充斥着不满:“但是我们的商队队长执意要留下来协助调查。”
弗兰真是个疯子。乌萨心里怒骂。这个家伙一定是看到了赏钱才不想走的。正这么想着,弗兰的声音便飘到了他的耳里:“你醒了啊,我还让罗姆斯不要叫醒你,让你多睡会呢。”
乌萨看着弗兰那张满是沟壑的笑脸,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对金币就这么不知足么?”
弗兰料到了这种反应,他没有生气:“金币嘛,多一个总是好的。而且,”他靠近乌萨,乌萨甚至能闻到弗兰嘴里残存的酒气:“再说一个护卫也不能这么和雇主说话。”
乌萨冷笑,没有回答他。这时他看见萨辛走了上来。军官一脸严肃地扫过面前的三个人,张口问:“那位胖子先生呢?”
弗兰微笑着说:“他昨晚喝太多了,正在睡觉。”
萨辛“恩”了一声,面向乌萨和罗姆斯:“我想你们的主人也和你们说过了,我们的守卫队长昨夜被一个舞女杀害,身首分离。你们没有作案时间,本来我们不会留下你们的,但是你们的主人说你们还兼职赏金猎人。可以留下来帮助我们。所以我请你们留下,等待着上面派来的人。”
乌萨听完他的话,狠狠地瞪了弗兰一眼。这个该死的财迷。弗兰毫不在意乌萨的眼神,他看着萨辛,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萨辛点点头:“一个舞女不见了。在队长的尸体上还发现了用小刀刻出的一个蜻蜓状的纹路。”
“是个某个沙匪的标记?”乌萨带着嘲笑的语气说。这种伎俩他在罗路莫城做护院保镖时就见过无数,一些贵人总喜欢用这招嫁祸于匪徒或者另一个家族,撇清谋杀与自己家族的关系。乌萨不认为这次有什么例外,一定是这个守卫队长得罪了某个贵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然后刺客留下了其他人的标记扰乱视听。
“佳玛拉的徽记,还是她自己才能刻出来的徽记。”萨辛的话似乎在证实乌萨的推测。一个沙匪头目冒着巨大的危险来刺杀一个守卫队长,这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如果想要他的人头,大可以随便雇个凶手,留下别人家的徽记,何必亲自动手。至于那个“自己才能刻出来”的徽记,乌萨更是嗤之以鼻。
但无论如何,这次的活是接下了,那就必须完成。想来弗兰已经拿了钱,不干事的话,恐怕谁都走不了。
乌萨又一次望向那个箭楼。即使现在已是早上,箭楼里面依然是漆黑一片。那里面仿佛一直有一张弩在瞄准着他的头。
根据姗姗来迟的上级军官的安排,乌萨和弗兰、罗姆斯以及萨辛一起率领十个骑兵组成一个小组去搜寻女沙匪佳玛拉的踪迹,而杰明?泰则作为人质留在塔拉兹堡,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乌萨望着杰明?泰一面啃着面包,一面装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他也见过很多不拍死,对周围情况的反应心安理得的人,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杰明?泰这样,有时怕得要死,有时又毫不在乎的人。摊上这样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拿他有办法。
比起担心杰明?泰,乌萨把更多的恼怒投给了弗兰,这个贪财的老家伙总是不让人省心,本来他们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的事,生生被他弄成了这个样子。而当乌萨问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解释道这是为了挣钱组建一支佣兵队。乌萨被这个理由弄得啼笑皆非:不论那几副剥下来的铠甲,光论从荷根护卫队那些尸体上搜出来的钱就有三十个金币和七十银币,这些钱足够弄一百多人的基础装备了,难道弗兰想组建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整个赛弗村能拿起武器上阵的人也没有五十个,就算加上老弱妇孺,也顶多能凑齐一百个,这么多钱他还想拿命换钱,这已经不能用“组建佣兵队”来解释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贪财。
怨气归怨气,作为接下活的佣兵,乌萨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但在一望无际的大漠里找一个沙匪绝非易事,哪怕她是一个拥有超过三十骑亲随的有名的女沙匪。她随时可以消失在黄沙中,隐藏在绿洲内,甚至隐匿在周围乡镇的任何一栋房子里。
用一句从夏国商人那儿听来的话,叫做大海捞针。
十三个人已经在这片大海里寻找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为了打听佳玛拉团伙的去向,萨辛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线人和关系,除了得到一个“佳玛拉可能在附近某片绿洲休养”的消息外,一无所获。
而塔拉兹堡周围有将近十片绿洲,每片绿洲间至少有二十里左右的距离。十来个人就算可以分散寻找,却根本来不及聚拢。而在沙漠里,分兵是大忌,因为谁都没法保证自己的队伍不会受到来自沙匪、动物乃至自然的攻击。
向上级通报请他们派兵这一条路萨辛也尝试过,但得到的答复是:“等你们确定了位置之后再出兵。”
乌萨觉得这些迹象都在证明着自己的判断:这个守卫队长是得罪了某位权贵,被某位权贵雇佣的杀手杀掉,然后嫁祸给著名的沙匪佳玛拉,而萨辛只是一个被派出来做无用功的人,因为不做些什么会显得很奇怪。如果萨辛发现甚至于剿灭了沙匪佳玛拉,那自然是好事,如果乌萨等人在剿灭的过程中死去,那就更好了:他们可以省下一笔不算小的开支。
执行寻找任务的五天后,搜寻小队在距离塔拉兹堡垒一百里外的一个绿洲扎营。这是这次搜寻最远的一个绿洲。
乌萨接过萨辛递过来的水壶,大口地喝了起来。他身边的弗兰早已钻入布袋里熟睡,连日的奔波让这个贪财的老人体力透支,每天下马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而罗姆斯则一如往常地在磨砺自己的弯刀,检查他的装备。
萨辛坐在乌萨旁边,掏出干粮,和着水吃下。
这几天的相处让乌萨对这个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出生在贝安方的一个小村庄西里,十五岁时被自己的叔叔带出村庄,加入了帝国军队,他被编入地方守卫队,这个帝国军队里最苦最累,地位最低的军种,和沙匪们打了很多年的交道。三年前他被派到塔拉兹堡,成为塔拉兹地区守卫队的一名小军官。三年里他的上司换了四个,刚死的这个才来了四个月。
但萨辛并没有过任何职位上的变动。无论谁来,他都是一个侦察骑兵队长,手下有五个人。这次的行动他带来了自己全部的手下,还有五个从其他地区守卫队派来的侦察骑兵。
和乌萨一样,萨辛并不认为这次刺杀是佳玛拉做得,一切的痕迹都太过明显。然而命令就是命令。他必须遵守。
“下一站是哪里?”乌萨在记忆里梳理了一遍他所知道的萨辛的历史,又喝了一口水,问道。
萨辛摇摇头:“或许是离这五十里的绿洲。我不认为能抓到她。”说着他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骑兵:“真是辛苦了这些弟兄了。”
乌萨拍着萨辛的肩膀,无奈地笑笑。他抽出弯刀,低下头检查着刃口是否锋利。忽然他发现身边的萨辛站了起来。他抬头,只见萨辛两手各抓着一张弩,向营地左侧射去。只听噗噗两声,似乎有重物跌落。萨辛做完后向两名骑兵偏头示意,两名骑兵会意,钻进丛林。
很快,他们分别拖着两个人出现在萨辛面前,这两个人身穿劣质皮甲,其中一个左胸中箭,已经气绝,另一个则是胸口中箭,也是受了重伤。
“你们是谁的人?”萨辛直奔主题。那个人摇摇头,对萨辛说了一句脏话。
萨辛并没有生气,他半蹲下来,拨弄着箭尾。那个人瞬间疼得满头大汗,他想挣扎喊叫却被两名骑兵紧紧地按住并捂住了嘴。萨辛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告诉我,我能让你得到救治,或者死得痛快。否则我让你后悔生下来。”
那个人看了看那瓶药,眼里透出的是求生的光。乌萨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是……佳玛拉的人……”
这个答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喜出望外。萨辛继续问道:“她在哪儿,有多少人。”
“十……五……个……离……这……里……三……百……尺……的……西……北……方……”这个人开始剧烈咳嗽,弩矢已经扎到了肺部,他每说一个字,每呼一口气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萨辛很满意他的答案,他怜悯地拍着这个可怜的沙匪的脸,抽出短刀插入这个人的心脏。
沙匪没吭一声的死了。
萨辛指着一名骑兵,命令他迅速去报信,同时命令其余的骑兵迅速拿好装备,迂回到绿洲之外的西方,等待他的命令。然后他看着乌萨,问:“你愿意和我冒个险么?”乌萨看到萨辛的眼里充满了对成功的渴望,就如一头看到了唾手可得的食物的野兽。
乌萨看了一眼被罗姆斯叫醒,正在揉眼睛的弗兰,坚定地点头。
佳玛拉的营地在绿洲的边缘,靠近沙漠。
此时他们正在整理装备,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个斥候的消失,这些人现在正在往几个大箱子里装战利品。
这给了乌萨和萨辛时间。此时他们正趴在离佳玛拉营地不远的树丛里,看着这些在整理装备的人。
“那个混蛋骗了我们,共有二十八个人,这个女人足够大胆,只派了两个斥候。”乌萨轻声地说着,他手上拿着一张猎弩,指着最近的一个高大的沙匪。这个沙匪比其他的沙匪都大了一号,在他的身边是一个明显比其他人都小了一号的人。这和那天他见到的那个人差不多,乌萨可以确定她就是佳玛拉。
萨辛同意乌萨的观点。他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发现斥候消失是因为这个绿洲并不小,需要时间全部摸一遍。但他也觉得佳玛拉察觉到了什么,他看见那个小个子挥着右手,让手下人加快速度。
萨辛掏出一个小东西,抽出拉线。乌萨知道那是一种叫响箭的东西。这个东西里面有一枝短箭,箭头部分是斜孔,短箭的末尾用一根绷紧的动物筋拉着,一旦拉线放松,短箭就会被弹出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萨辛看了一眼乌萨,眼里透出自信。在他拉动引线的同时,乌萨也扣下了弩的扳机。
伴随着响箭刺耳的尖鸣,那个高大的沙匪肥硕的头颅被狠狠地击中,他甚至来不及叫唤一声,就如一块巨石一样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身边的小个子愣了一下,旋即发出了一声怪叫,同时指着乌萨和萨辛所在的位置。
只见营地里剩下的人纷纷抽出武器,向乌萨和萨辛所在地方冲来。几个沙匪还抽出了标枪,先这些人一步投向乌萨和萨辛。
所幸没有一个标枪插中他们。
就在沙匪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乌萨和萨辛方向时,这些沙匪的背后响起了整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这响声而来的是十来支标枪。这些标枪极其精准,几乎每一支都插中了沙匪,还没等沙匪们反应过来,又是一轮标枪,又插中了几个沙匪。
此时乌萨和萨辛手中的弩箭也开火了,受到两面夹击的沙匪没有抵抗多长时间,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就让他们失去了作战能力。
当骑兵们冲到他们面前时,沙匪们不是死去,就是受了重伤不能动弹。
弗兰看到乌萨和萨辛则用弯刀对着一个小个子沙匪,只见萨辛上前一步,扯下了沙匪的面巾。
一张漂亮的脸出现了众人的面前。这张脸很漂亮,同时也很冷静。
看到这张脸,连萨辛在内,所有人愣了一下。
除了乌萨。
乌萨的弓弩并没有放下,它依然指着小个子的心脏,乌萨的手指依然勾着扳机。只要这个人有一点异动,乌萨就会扣下扳机。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你面对你所爱的人,只要他是敌人,就不能放松警惕。
当乌萨还是一个小孩,开始学习弓箭时,他的父亲就这么教导他。在这次教程中,那个充当他目标的正是他的父亲。
“你是佳玛拉么?”回过神来的萨辛问道。小个子漂亮的嘴角扬起了轻蔑的微笑,这个美丽的微笑透着一股刺人骨髓的冷酷:
“是的,我就是佳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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