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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骗子再次白了我一眼，嗔怒道：“麻衣神算怎么回事你不会上百度去查啊？我不是教会你上网了吗？”
我无奈的摊摊手，说道：“可是我现在手头上也没电脑啊，要不你把你手里那箱子借我用用？”
老头根本不上我的当，自顾自地说道：“麻衣一门的流传那，可就久远了，但这和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呢，也没什么关系，你回头有空自己去查吧。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你能查到的麻衣算术，或者叫相术，仅是人道而已。说白了就是断人吉凶，判人命理之术。但真正的麻衣算术，却远不仅如此啊……”
我看老头似乎有些感慨，遂映衬着说道：“难不成还有能断天下运势、王朝兴衰的相术？”
老宋头听我讲到这里，“哈”的一声，意气风发地瞅着我说道：“什么天下运势、王朝兴衰？人道而已。混沌六道：天道，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真正的麻衣大天师，又有那一道断不得？你只当你能分辨，却又怎知旁人看得清、看不清？”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怎么又扯上我了？我能分辨啥啊？我连你个老骗子到底图稀我啥我都辨不清。
看着我一脸茫然，老宋头颓然挥手，说道：“罢了，罢了，即便有此逆天大法，却又有几人能逆天修得？须知法理可逆天，命却不可逆天啊！”
其实我俩在家（精神病院）的时候就经常拌嘴，只不过很少提及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听老头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早年背诵的道德经来，随口说了一句：“不然。理可通则道亦可通。说得通，做不通，还只因为有其型却无其心，有其表却无其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大道如流水，水向下，我亦可向下，水入海，我亦可入海，然，我非大道，只因我是我，我不是水。”
……半晌。
“我操？”老头爆了一句粗口，想了想，又看看我，再想了想，再看看我，最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不错，我还是不如你！”
这一瞬间我觉得他突然老了许多，让我心中不禁产生一股愧疚感。是我说错话了吗？
可回头一想，不对啊！你不如我？你不如我还把我整得这么惨？还比我官儿大（正院长嘛）？还比我钱多（想起那两万美金我就肝颤）？大爷的！
我的精神还在游离状态，老家伙倒是先恢复了自然，猥琐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好啦说正事儿了啊，你们刚才问我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是吧？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没有！我可是坚定的辩证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反正我说有，你们也不信。现在呢，有二十多个人外加两条狗两只鸟被困在里面……”他指了指山脚边的那团浓雾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看怎么办吧？”
我一瞅老骗子脸上那笑容就没好事儿，他说的话骗鬼都不会信。以我多年上当受骗的经验推断，他又在挖坑等我往里跳。哎？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难道我还不如鬼？
到最后我才知道，我是真的玩不过他。说出去真的没有人会相信，就这个老宋头老骗子，麻衣算术的终极修炼者，断人是非替人改命，捉鬼降妖法力通天的猥琐干巴老头，还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辩证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费解不？矛盾不？别扭不？操蛋不？
还没等我说话，老头就又抢先说道：“这次的事情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能救里面的人呢，也只有郝建和如花了，我是不会让别人再进去的了。如果你们愿意等，等国家的救援部队到来也成，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我可不保证里面的人能撑过今晚，今儿可是七月十四呀……”
你个老骗子你不说世界上没鬼吗？干啥用七月十四来要挟我？
我刚想开口损老骗子几句，旁边却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正是米洪君。
这胖子（其实他也并不胖，只是有点小肚腩）从始至终给我的感觉都不错。先是在魏老五家遇事处变不惊；后是他听说同伴被困义无反顾地前往救援——即便现如今的处境多半都是他那些同伴害的；再来同是被老骗子整过的那种难兄难弟的阶级感情，都让我看他挺顺眼的。
老米拍了拍我的肩膀，苦笑一下说道：“小兄弟，老人家说的话，我信！我们在山中折腾了好一段日子，每当迷茫和无助的时候我就会想，是否有命运这种东西。昨天的一切我历历在目，这些都超出了我以前的认知。说实话，我不愿相信，但是却不能不信。我已经活了快四十个年头了，你还年轻……”他灿烂地一笑，“年轻真好。那里面有我的兄弟，有我的伙伴，也有我的责任，我必须回去。里面太危险了，我也想明白了，找大家来帮忙，是我太自私了。”
“死在魏老五……魏同志家里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勤务兵，名叫路平，一路平安的路平，如果我们没有出来，请把他埋在这个山脚，我想他更愿意和我们在一起……”
说完，他就向着老宋头鞠了一躬，转身向着那片白雾走去。
我擦？有木有这么狗血的剧情啊？
我转头看了看老宋头，只见他索性双手抱头躺在了青石上，口中优哉游哉地哼着：也许我告别，将不会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我此时真想揍得他感叹什么叫“血染的风采”！
我又看了看如花，它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着我。
太压抑了，受不了了，死就死吧，反正老子活这么大还没死过呢，你不就是想让老子去吗？老子去就是了！就算这次不玩死我，你还会有别的花招……
终于，我双手高举过头大声叫道：“得啦得啦得啦，你先别走了！你也别唱了！你别看我啦！老子去！大爷的老子去还不成吗？”
米洪君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刚想说点什么，一块石子就飞了过去，随后他就开始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哼哼。
我知道是老宋头干的，我看着他扔的石头。我心说你要坑我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你们看，我就说我玩不过这老帮菜吧？明知道是个坑儿，还是我亲眼看着他挖的，旁边还竖了一块警示牌曰“郝建之坑，旁人勿跳”，我还就是着了他的道儿。
但老子怎么说也是一爷们，纯的。你要让我就这么坐视不管，我得难受死，说不定过两天就“郁郁而终”了也说不定。老子不知道父母是谁，世界上也没啥别的牵挂，学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估摸着对人类也不会有啥杰出的贡献，死就死呗，怕啥。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壮士赴死一般向着那团白雾走去。
刚走出十几米，“慢着！”只听老宋头子一声断喝，我差点没趴地下。
转过身迷惑地看着他。
只见这老棺材板子对米洪君招了招手。好家伙米洪君这厮也不顾红得像西红柿一样的鼻头，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两个人俯首帖耳的嘀咕了半天，又比划了半天，米洪君对着我淫笑了两次，又接了老不死的递给他的什么物件，欢天喜地地走了回来。
我说有啥事儿啊值得你那么高兴啊？别是被老东西给搞疯了吧？
我问咋回事。米胖子就是摇头不说，只是神神秘秘地说：宋老原来早有安排……
安排你大爷！安排个人贩子把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呢我的亲哥。
命运的巨轮开始转动。
“哥们你相信有外星人吗？”我斜眼看着一脸傻笑的米胖子，问道。
“我自然信。”米洪君想也不想地回答着：“银河系有2000亿颗恒星，整个宇宙约有30万亿亿颗恒星……太阳只是其中一颗最普通的罢了。如果说只有地球上有智慧生物，这优越感未免太强了吧？从统计概率上来讲，不要说宇宙了，银河系就应该有不少……为什么这么问？”他瞅着我。
“没啥！”我耸耸肩，说道：“那你相信有鬼吗？”
米胖子古怪的看了一眼，说道：“以前我是不相信的，现在嘛……将信将疑。不过说实话，打心眼里我是没法相信有这东西的。你呢？你信不？”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喃喃地说道：“你不信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就像外星人一样，你用统计学中的概率一推断，就可以确定是存在的，甚至不需要实物来证明。或者以同样的理论进行逆推理，如果如此浩瀚的宇宙中什么生物都没有，那么人类也是不应该存在的，这不科学！对吗？”
米洪君点了点头，还是问我道：“你觉得呢？”
我嗤笑一声，讲道：“我知道屯子里有一些人是信萨满教的，魏老五和魏大胆儿家里都是。据说魏五嫂就是一名很厉害的通灵师，虽然我觉得不怎么像。宗教是哲学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人在思考宇宙万物之间的联系，或者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时，拟人及生动化的一个过程。”
米洪君不置可否，我继续说道：“因此说宗教不是迷信，而是哲学的一部分，自然科学也是哲学的一部分，物理和化学又是自然科学中的一部分。对吧？”
米洪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地看着我说：“我就一当兵的，不懂那么多，不过你一小屁孩儿从哪看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露怯了不是？不懂就要虚心请教。都是我从老家伙给我的书中看的。我的意思是说，物理化学数学等，都属于自然科学对吧？”
米洪君点头。
“那么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宗教学，包括辩证法、万有引力、量子力学，都属于哲学的统一范畴，都是人对自然的探寻和理解对吧？”
米洪君又点头，继续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道：“傻子都知道啊！”
“那不就结了！”我拍了拍手说：“那你又为什么称自然科学——那些化学公式、物理定律是有道理的，是正确的，是科学的？而宗教就是伪科学的，是不正确的，是迷信的呢？”
他似乎有点懂了，眼睛发亮地看着我。我继续说：“换句话说，大家一边坚信哲学是正确的，是科学的，另一方面又执拗的认为哲学的其他部分是伪科学的，是迷信的。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说了半天你还是相信有鬼！”米胖子总结道。
我大摇其头，狠狠鄙视了他好一会，才说道：“当自然科学‘暂时’无法解释某种现象时，我就会尝试用哲学的其他分支来解释。我不相信有鬼，因为‘鬼’这个字很难下定义。但是萨满教的教义中提到，万物有灵……”
此时远处，一个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们两个总是这么原地踏步也不是办法，进去吧，一会都该吃午饭啦……”原来是老宋头看到我们两个在那团白雾前晃晃悠悠磨磨蹭蹭，有些不耐烦了。
我和米胖子对视一眼，拍了拍如花的头，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走！”遂一步跨进了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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