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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个三洲第一强者侧身半垂着头，头发被风吹得前倾，半张脸都埋在摇曳的发丝里。不依不挠的白氏丫头已经张开小嘴咬在了他垂下的左手上，白思捷光咬还不够，还用脚在地上移着小碎步，摇头晃脑的撕扯。
白思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起来，她的脸上布满泪痕，她依然气鼓鼓地咬着那个平静的男子。下一刻她感到后颈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不痛，却让她的眼睛模糊起来。
她开始向地上软倒。她的头发被泪水打湿，其中一撮正粘在小脸上，她看起来有些不甘心不情愿，又有些疲倦，眼眸深处还隐隐有一丝不可作为后的解脱释然。
她趴倒在地上，视线里一轮红日正从巨树枝头冒出一角，照耀整个山谷，世间似乎为之一亮。她的右手摊在地上，五指向着掌心微微虚握，指尖渐渐感受到了光线中的那一丝微热。她这时什么也没有想了，就此陷入昏睡。
“你做这一切，但她并不愿意。”小乞丐望着被迫安静下去的白思捷道。
“人都会变大，有些小时候的执着当你长大后就觉得幼稚可笑。这事看起来残酷，但其实残酷只是对你而言的，你虽然只有八岁大，我想你已经体会到了诸多的残酷。你是中洲城里与狗抢食的乞丐，她是中洲皇族的天子之女，生来就在云端。过了十年就是这个丫头自己来选，我想她最终也会选择的和我一样。”
柳如锋慢慢踱步，发丝在脸庞飘扬，太阳整个挂在那处天空，把柳如锋整个人都似乎拉进了金色的光茫里。他最后站在小乞丐身前，于是那片阴影笼罩了小乞丐的身躯，他低着头望着他，衣裳贴着后背鼓动。
“我想跟她说两句话。”小乞丐站起身来，但依然显得矮小，委身于那个人的影子里。
“她现在听不见。”柳如锋道。
小乞丐苦笑一下，道：“她听不听得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步一步地向着白思捷的方向走去。他终于走出那倒影子，身形显现在太阳里面，身上耀着一层浅浅的光辉，他感觉暖洋洋的，心却更加冰冷。
他终于走到白思捷跟前，于是蹲下身来，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睫毛微动，宁静安详。
“白思捷，你说你不想修行，你说修行太累。”小乞丐低着头说着，另一只手也从白思捷背后绕过去，似乎要将这女孩子抱在怀中。
“那就不修行吧！”小乞丐声音骤然变沉，他双臂用力，白思捷小小的身躯就被他抱在了怀里，他用尽所有力气向前面奔跑。
“嗯？”柳如锋这刻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那个在宿命边缘挣扎的乞丐，却也没有阻拦。
小乞丐喘息之间已经堪堪停住了脚步。
他的面前是一道悬崖，深不见底，白雾袅袅。
他转过身来，一脸决绝地望着柳如锋。
他本就向着悬崖跑的。
“这是作何？”柳如锋道。他的嘴巴张合，却仿佛没有声音，小乞丐正诧异于这失声的诡异，那声音又突然在耳边炸响。这声音不大，显得寻常不过，却让小乞丐整个胸腔都在颤动。
胸前白思捷的心仿佛也在跟着剧烈跳动，小乞丐深呼吸几口，渐渐平复下来，他向着悬崖再度小心地退了一步。他的一只脚已经有一半悬空，背后阵阵寒风涌来，像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口。
“她现在在我手里。”小乞丐稍稍举着白思捷对柳如锋道，然后又身子转了九十度，双眼紧紧看着柳如锋，手却伸出，白思捷被托到了悬崖上空。他道：“我会将她扔下去。”
“哈哈哈……”柳如锋觉得好笑，所以他笑了几声，又突然止住。
“可是你还是得死。”柳如锋认真说道。
“我扔她下去，这里就只剩我了。你在千万人中选中了我的魄山，说明我的魄山还是不错的。她死了，你要我死我便死。另一方面缺魄山的人没了，缺魂海的还有一个，你可能不会杀我，甚至去给我找一个魂海。”小乞丐双臂酸楚，他在咬牙坚持。
“她刚才为了不要你的魄山闹得死去活来，你现在却要杀她？”
“她享的福够多了。”小乞丐观察着柳如锋的表情，那个人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
“你放手吧。”柳如锋道。
小乞丐心里一沉，脑中无数个念头在交战，他的眼神闪动，有一些东西在眼球上不断闪过。他的眼睛又终于平静下来。
小乞丐望着胸前的白思捷，她还在睡梦中，她的身子缩成一团，垂下的白色衣襟在风中舞动。
小乞丐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被白思捷的左手紧紧抓住。她依然在沉睡，她的嘴角抿着一丝笑意，似乎梦到了仙境。
小乞丐还是放开了手。
白思捷就从他的怀里坠了下去，她的左手抓着他的右手，这让她下坠之势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小手经受不住重力的拉扯，两只手分开，她就掉进了轻盈的白雾里。
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落叶一样缓缓坠了下去。
这片落叶却那样白，白色的衣裳裹着细细的躯体，那些襟带都在虚空飘扬。像世间最纯白的蝴蝶。
太阳光线照在其中，云雾聚散间实化出一些线条来，颜色不一，细长艳丽。
柳如锋还站在原地，他说道：“你够狠，适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但是你太天真。”
话说完，柳如锋已经不见了。他站的那处还留着一道残影，空气中也留下无数道残影。小乞丐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已经有什么东西跳进了悬崖。
小乞丐颓然坐倒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天角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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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那片不可测的悬崖里似乎有一箭射出。
柳如锋就站在了那块石板上，白思捷被他一只手抱着。
小乞丐还望着天边缓缓移动的云彩，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
“闹够了就开始吧。”柳如锋并不显得气恼，他步履精确几步走到小乞丐身前。他站在那里，顺着小乞丐的目光看了一会儿那处天空，又回过头来向着小乞丐的头顶伸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隔空抓着小乞丐的脑袋，那之间的空气开始震荡起来，人眼可见的波纹在一圈圈的激荡。
小乞丐感到一股巨力在吸聚着他，他试着去抵抗，但脑海中的思绪似乎都在向着天灵盖翻涌。他疼得想要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甚至，他连嘴角都没办法动一下。
渐渐的，小乞丐整个身体飘了起来，向着柳如锋的右手那处贴去。
他的脑袋离那手越来越近，他的身子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缓慢旋转。
柳如锋的右手已经泛起一层白气，有一种白色纹路从他的手掌散开，一直向着他的手臂蔓延，在接触到他的躯干的时候又倒射回去。
他的右手已不似人的手。
小乞丐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他在一个地方，那里没有光，也就看不到前后。可是他亦感觉不到上下，因为他脚踏在虚空，头顶着虚无。
“喂——”他发出声音，但这声音只在他的脑海回荡。
他开始向着一个方向行走——但他实际上没有任何方向感，所以他每走一步就好像那一脚踩在自己的心脏上。于是他越走越慢，终于踏起脚再也不敢踩下去。
他长久地站在那处，感到呼吸困难。
魂海那处只是一片荒原，寸草不生，茫茫一片。
黑暗中他感受到一阵晃动，于是他收起脚保持平衡。可是他的脚总是踏空，他挥手要抓住一些东西，也总是抓空。因那里本就是一片虚无。
晃动越来越大，似乎这个世界就要崩塌。小乞丐终于摔倒。
但是他却总摔不到实处，那种坠倒的无力感一直包裹着他，让他恐惧不已。
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开始慢下来，每一种恐惧都被拉长，每一种恐惧都显现出各自的不同。在那时他开始感受到一座山。
那山巍峨，不知颜色，三面峭壁，剩下的那面却是虚无。
他在下坠，却不是向着山在坠落。他感觉到自己在那山的里面坠落，不是向着底部，亦不是任何的哪边。
山的内部有巨石泥团，撞在他的身上，又透体而过，他没有丝毫触感。山的最中间是火焰在喷涌，火色正是纯青。他从火里穿过，无烫无伤。
这方世界里那么亮的火焰也照不亮四周分毫。火是红色，是青色，火外的一切都不可见。他在火里经过，亦看不到自己一寸。
那晃动越来越剧烈，就像山之将倾。
那火焰开始肆虐，似乎在酝酿一场盛大的爆发。
他身不由己在黑暗里坠落，没有冷暖知觉，亦不闻只言片语。小乞丐已经不再像一个活人了，直到那四个字响起。
“真是奇迹！”
这声音大不，带着一丝感慨。
这声音平平无奇，不是千里之外传来，也没有夹杂真气波动，天地之间的灵力丝毫没有因这个声音有所改变。
因为那个人就站在柳如锋一步之遥的地方，随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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