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苦肉戏
眼见女人走远了,“她是?”我用拇指揩去眼泪,带着鼻音问礼思。
“隔壁家的保姆。”茶礼思答道。“没关系,她和我们家没什么来往。”
保姆么……呵,还是感觉有些丢人啊,她会怎么想我们呢?她出现的时候,我动用了警惕之心,快速止住泪水,明明没有看向她,却也能察觉到她狐疑的目光。我在她面前不免气虚、心慌、身体颤抖,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更进一步地,堪比在黑影里偷偷摸摸地做了一些不见光日的事情的道德犯,忏悔着等待救赎。而一旦得知了她不过是个保姆,我便马上自我感觉高傲起来,仿佛我和她天生是主仆关系,我的气场凌驾于她之上,她应该在我面前低头。清醒一下,即便她真的是我自家的保姆,我和她的人格也应当是平等的,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无耻的优越感?
金钱可以办到任何事情。如果你办不到,那是因为你的金钱还不够多。
被金钱占据的头脑还真难说不是可怕的。
我或许可以用金钱买下保姆的尊严,但是买不来茶礼思的决定。是因为我给的钱不够多吗?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吧!
10岁时我爱上了一个比我大半轮的女孩,她有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她对话常令我感到恐惧而荣幸。有时我不能听懂她的语言,我也不会要求她用中文复述一遍,只是尽我所能地猜测,看她的表情。在我看来,她的所有表情都是那么天真,唯独对金钱的崇拜,流露出的是我所厌恶的表情。但是我无法阻止对她的喜爱,我也被迫爱屋及乌,但我相信我保守住的是一颗和同龄人同等纯洁的心。她家有数辆豪车,她最喜欢呆在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里,坐在驾驶座上,打开前车灯,照射前方围观的人们。我也曾是围观的一人,直到我从围观者中走出,她的灯光才能照见我,她的目光才能容纳我。我深知这不过是一种朦胧的好感,无法构成真实的爱,但我乐于自我催眠,相信幻觉啊。这是爱,是世俗不承认的爱。然而我始终无法走近她内心,她不过把我当作干弟弟,亦或是一个玩具。心情好时,她会摸着我的头,给我讲她所属的奢靡世界,我以她拉扯我的脸为宠幸。反之,她会无视我,我也学会不黏她,她曾经对我投向厌恶的目光,绕过我,好像我是肮脏的泥泞,她不愿脏了脚跟。终究是无法适应国内,她飞去了米国,寻找理想的金钱欲望。而我则失去了一个大朋友,变得孤寂,不愿与人交谈。在她身边呆久了,我的心理不可避免地稍微成熟了些。总觉得身边的人很幼稚,自己却活在幼稚中而不知晓。“她喜欢法拉利,法拉利喜欢有钱人。所以我一定要成为有钱人。”我这么对自己说,六年来不曾改变。
唯一的改变是,野心的薄弱化。茶礼思促进了这种改变。我学会了满足,“一天天地满足着,即一天天地堕落着。”我开始对暂时取得的成绩沾沾自喜,日后便习惯于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假使上天白给我一辆法拉利,这样的我养得起吗?
而现在,茶礼思要离开我,我更该暗喜——我终于摆脱了一件衣服,一件不断消耗我斗志的丧志华衣。我一度因她而平庸,因她而堕落,因她而毁灭。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分手?我来到这里,不是我想明白了什么,看开了什么——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对不对?我要听到茶礼思亲口给我迟疑的判决,我要看到她转身离去时僵硬的动作,我要听到她的心被撕裂瞬间的嚎叫,我要看到她一念差失足跌进绝望深渊的眼神。
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我要保持冷静,以便清楚地听到、看见我所期望的一切。
拭去最后一滴泪,我最后扮演绅士一回:“我帮你搬上去吧。”
她还是愣了愣,然后搓了搓手,尴尬地说了声:“好。”
电梯开启,她缓缓走进去,帮我保持开门状态,看着我将礼物一件一件搬进电梯,也不说什么,周围回荡着的只有我的喘息声。
“礼思,我们真的走到这一步了?”我咧开嘴笑了,嘴半张着,然后面部肌肉僵硬了。
“嗯。”她习惯了一字答。
从一楼到五楼,我们度过了在一起的最后十四秒。(数据我瞎编的,有空去测测)
我在这十四秒里什么也没做,没有靠近一步,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外。我仔细地端详,这终极的一面。我突然发现,她穿了露肩的吊带衫,是露肩的。废话!吊带衫能不露肩吗?可是印象里她还是那个保守的女孩儿,最短的短裤只到膝盖为止,这是标准的临界位置,绝不穿更短的。去年夏天我从半年的生活费里硬抠出一千三买了一条ZARA热裤送她,她打死也不穿,推托怕晒黑大腿,最后我很高兴地退了。现在她已走出我的印象,走向我不知道的方向,我再也管不了她了,她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不是为了我,她喷洒的每一滴香水都不是为了我。
“叮咚——”终点到了,电梯门还是得开。我的脸扭成一团,难以言表的悲伤刻画我狰狞的表情。茶礼思两手空空,走到电梯门口。没有预料到的转身,没有预料到向我张开双臂,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的脑子足够清醒,迅速推开了她,“别这样……”
她不解,松了手呆呆地站着,这时电梯门关上了。
“这几天,学校停水……我两天没洗澡了,回来又风尘仆仆……身上都是汗,很臭啊,不想最后了,还给你留下不好印象。”我如实说。
“呵呵……”她如释重负,脸上重新挂起礼貌的微笑,退步,侧身,按了电梯开启按钮。
“你自己搬吧,我累了。”我如实说。
我真的好累。我是不是很愚蠢,刚才为什么不抱紧她呢?或许那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可是我还是主动错过了。自动弃权的人,理应无条件出局。
她就像以前一样听我话,没有埋怨,一件一件搬起,一件一件放下,我为她保持开门状态,目送这个青春靓丽的身影来回。
末了,我也随茶礼思走出电梯,我郑重地问她:“不改变?”
她手里抱着外国的木头日历,头歪向一边,笑了:“不改变。”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在此逗留呢?我可以走了啊,好开心啊,我终于摆脱了!
电梯门一寸寸关上,她的背影宽度被一寸寸缩减,到此为止我歇了口气。在一楼,电梯门开时,我又撞见刚才那个女人,那个我幻想中为我仆人的保姆。我朝她微笑,她回礼,电梯门窄,我们错肩。
你看着吧,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很好。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茶礼思。
走出住宅区,我遥望C幢505室的阳台。我曾经在那个位置照料茶礼思种的薄荷,和茶礼思的妈妈聊天。也不过是这个夏天的故事,不值得怀念吧?
一步步走着,我的心在滴血。你是否在远处目送我离开?你还会在意我的感觉吗?我出事了你心安吗?
扑通一声,我倒下了。
俯躺在马路上。
我在拿命来演戏。女主角是否会看到呢?倘若看到了,她又会有何举动?
我在等一辆车来。
请碾压我吧。
(https://www.biquya.cc/id29886/1637929.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