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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文已经提到过盗梦师从梦里醒来的几种方法。在这里,有一种方法已经不适用了,那就是从高空坠落。我沿着构成一个圈子一样的阶梯一直走,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站在平地一样。如果我沿着墙壁爬到正中央,然后一撒手会往哪个方向坠落呢?事实证明,根本不会坠落。我完全可以沿着墙壁用我的双脚走上去。真是奇怪的引力场——当年被苹果砸中的牛顿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会不会怀疑起自己的伟大理论,然后像汤川学一样苦思冥想,在墙壁上写下一个一个的推导公式?
除了从高空坠落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行,那就是在梦中死去。我顺手往左侧腰间摸过去——现实生活中,我的钥匙就扣在裤子的左侧扣子上,钥匙扣上有一把五公分长的折叠水果刀,这柄水果刀是我经常用来结束我梦中性命的工具,曾经不止一次插入过我的心脏。有什么东西比这样一柄寒锋更加致命?
我的手指在腰间摸索片刻竟未曾摸到我的钥匙扣!
“该死的。”我骂了一句,“看来他扣了我的东西!”这个造梦师真是不简单,他不仅能制造出这样一个违背物理学定律的梦境空间,还能像搜身一样搜走我所有的东西。现在我身上的所有物品除了那个吊坠就只剩这一身衣物。吊坠的作用是让我判断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衣物的作用当然是蔽体。我想,如果他愿意,我也许会赤条条得来到这个梦境,就像二十多年前赤条条得来到这个世上。
从四面八方传来造梦师苍老浑浊的声音:“看来你发现了。有办法逃出去?”声音撞击墙壁,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面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回声,一时间,整个空间全是“有办法逃出去?”的问。声音重叠在一起,轰隆着我的耳朵,渐渐听不清楚。
“你忘了一样东西,火是能烧死人的。”我说,然后沿着墙壁走,走到火把之前停住了脚步,将火把持在手中。盗梦师不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雨终于停止,我将自己的衣袖放在火上。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被火烧死。医学上将痛感分为十个级别,孕妇的分娩是世上第一痛苦的事情,紧随其后的就是被火烧伤,更别提被火烧死了。这样的痛苦绝对不是人能够忍受的。不要和我说邱少云,据我所推理,邱少云要么就是在被火烧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要么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捏造的,纯属子虚乌有。相较而言,用子弹贯穿头部或者用匕首扎进心脏只不过一时之痛。
可是,这该死的火却点燃不了我的衣袖。就算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热度。造梦师的梦境里面真的是没有什么逻辑可言的,火上浇水火还越烧越旺呢,怎么能指望这把火能将我自己烧着?
这个死法也不成立,现在的我只恨自己在如梦之前没有喝足够的水,无法施展尿遁神技。哎,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膀胱太好,藏得住尿液。现在已经八点一刻,只要让我能从这梦里出去,就算天天尿床我也心甘情愿。当然,如果真的这样了而天天尿床的话,我一定又会说:“我宁愿从没从那个梦里出来,也不愿意天天尿床,真是丢死人。”
造梦师的声音传过来:“这火可还凉快?”
我一屁股跌倒在地说道:“我真服了你了。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年纪也不轻了,还喜欢玩这一种游戏。如果我们换个位置,你能逃得出?”
“我当然逃得出。”造梦师有些傲然,“没有我逃不出的梦,只要我想。”
“你倒是大言不惭。”我心中有些犯苦。
造梦师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的心中翻腾,如果说他能逃走所有的梦的话,那么必定是由于他的能力。他的能力是造梦,联想到前几天杨教授在电话里和我说的话,是否盗梦者可以夺取梦主的梦境支配权呢?如果是的话,那么我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这种事情该怎么才能做得到?我静下心来,回想起从前之所学,将盗梦的原理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才发觉夺取梦主支配权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只不过我与杨教授从来不曾往这一方面想过罢了。而且,我一直都在使用盗梦的结论,反而忽略了它的原理,这使得我走进了一个误区。
我开始想象眼前的一支火把的火变得很大。盗梦师显然有所觉察,他的声音传来:“咦?看来你发现了。”他的这句话岂不是说明我正找对了方向?可是要从造梦师手中夺取梦境的支配权谈何容易?我不过是刚毕业一年的毛头小子,而他呢,听他的声音估计在比杨教授还要大几岁,在其中浸淫多年,非同小可。
不过我有我的优势,第一,我年轻。年轻就是资本,要是拼意志力与耐力,我绝对不会输给一个老人。第二,我只需在这个梦境中打开一个小的缺口,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而他呢,则需要维持整个梦境,不然会有梦境崩塌的可能。将有限的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上,才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力。
盗梦师哈哈笑了两声,赞叹我说:“孺子可教。不过你没多少时间。”
我看了看表说:“现在不过八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多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你的手表动过手脚?”造梦师说。
我心头一凉,以造梦师的能力,想要改变我手表上面的这个时间更是轻而易举。梦境里面人对时间流逝的概念都比较模糊,虽然我接受过专业训练,还是记不清楚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而且,梦里面的时间与现实中的时间并非简单的一比一的关系,在有的人的梦境里,时间走得比现实中要快很多,在有的梦里面,则慢了些。时间是快是慢全凭梦主意愿,当然梦主自己是注意不到这个方面的。
“如果我在这阶梯上打一个十来米深的洞,然后跳下去,会怎么样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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