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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记得那一年的X大,樱花遍地槐香满园,迈出校门的一刻,毕业季的离愁伤感仿佛一瞬间迸发。我知道自己再也能不能像男孩一样玩耍,而应该像男人一样去战斗。说来奇怪,一个人心境的改变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在与导师同学匆匆道别之后踏上了北去的火车。那一年全国还处在穷困的状态,不似今天这样欣欣向荣。北边的B市,东面的S市可以算作是大城市了。我并非说我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是年轻的时候当出去闯一闯。我也并不是说其他的地方就闯不出一个名堂,只是让我呆在一个小的地方坐井观天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我决计不过。所以我没有选择学校分配的工作——那是在一所离家很近的研究所进行研究,安逸、富足并且受人尊敬。我放弃这工作的时候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这让我的母亲老泪纵横呼天抢地,让我的父亲搔没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
人生在火车上迎来了一个转折。
正值七月闷热时节,何况当时的火车也不像今天这般的有空调。想必诸位读者有坐过那一种又热又闷速度极慢绿皮火车的,我当时坐的连那绿皮火车都不如。其实除了闷热一些其他的都还好。因为前几年的十二月刚刚出了一起火车相撞的事故,所以许多人都摒弃了这种交通方式,转而换乘汽车。
四个人的座位只坐了两个人。坐在我对面的大哥约摸三十五六,身子单薄,理着的小平头雪花飘飘之外倒也干净。火车上的生活实在无聊,我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那是一本心理学的著作,小平头看见我掏出这本书来的时候眼睛放了亮,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的神采。因为我平常注意观察的缘故,所以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小平头显然有些窘迫,递给我一支烟,有些重庆那边的口音:“兄弟,X大的?”
我接过烟,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也给自己点上,问他:“哥,你怎知?”
小平头耸耸肩膀说,我手上的正是X大的教材。他吐出一个烟圈:“十几年了,教材还没换。X大倒也不容易。说来我还是你学长,我叫杜峰。当年在杨文远手下,杨文元你想必也认识吧,X大心理学现在能拿得出手的教授也只有他了。嘿,多年未见,也不知道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不?”
原来是师兄,那真是有些失敬。然后我也通了姓名。在这里我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龙,江苏人,怎么说呢,属于那种大众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那一种。
师兄刚才说的也怪不来学校,国家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学校停了好几年的课,我上大学的时候是重新招生的第一年,当然还是用的老教材。杨教授正是我的导师,老人家身子虽然不行,但是好歹是活下来了。
杜峰“哦”了一句,感叹一句真是浩劫啊!杜峰也是受害者之一,当年南下躲祸,现在去B市挣生活,渴望凭借自己一技之长再闯出一番名堂。当年的大学生不似现在,那是很吃香的。我听人说现在有很多大学生毕业之后连工作都找不到,这在我当年那个年代根本是不可想象。所以像杜峰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会发光。当然,我这样的人才也会发光,对于这一点,我丝毫不担心。
“师弟学的什么专业啊?”杜峰问我。
“盗梦。”我说。
“盗梦?”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就是进入别人梦中。”我说,“其实我现在也是云里雾里,仅仅学了一个皮毛。跟杨教授相比还差得太远。”
“倒没什么。”师兄吞一口云吐一口雾,“盗梦的技术在国外早有发展,只是我国起步很晚而已。我想不到的是,这样的一种不成熟的体系,X大竟然会开课传授?我当年学的催眠已经算是很前卫的了,不过很多的事情仅仅用催眠是无法解决的,也许这时候你学的就能派上用场。”
“比如?”
“有催眠发展,必然就有人研究反催眠的技术。对于普通人来讲,我的催眠手段是足够了。不过如果遇上师弟你这样杨教授的门生,我想催眠你就得花上一番功夫,还不一定能见效。就算成功将你催眠了,也不一定能突破你的层层防线。如果你真能进入别人的梦中,将梦为你所控,那真是无往而不利。”
“哪有那么简单。有盗梦,必然就有反盗梦。四年来我一直想侵入杨教授的梦中,可是每次都被挡了回来。”
杜峰笑了起来:“师弟这么心急?对于你来说,事业才刚刚起步罢了。实不相瞒,我这次去B市,是为了去投奔我当年的一个同学。师弟要是有心,不如一起。”
我思忖在B市我算是孑然一身,有个这样的落脚点也是不错的,便应允了下来。下了火车已是三天之后,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真是最好也没有的事情。一开始进入火车车厢的时候还好,时间久了不免会产生各种酸臭味。我们花了一天时间终于是按着地址摸索到了杜峰同学在的地方。这是一幢不大的写字楼,他们租了两间屋子用作了事务所,虽然规模不大,不过能在B市有这样一个立足之地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我们上了三楼,杜峰对了一下门牌地址,敲了敲门。
“请进。”屋内传入一声成熟的女音,典型的烟嗓,显然这人抽烟不少。
杜峰推门而入,我跟在后面,看见写字台直挺挺坐着一位西装女性,旁边窗子前站着的男人西装革履,留着标准的三七分头发。西装女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自有一分成熟的韵味,也是美女一个。我感觉杜峰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要来投奔的人?”
杜峰点了点头,几乎是在西装女抬头看我们开口让我们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时候,杜峰从牙里挤出了两个字:“阿宁……”我搔了搔首,只需不是聋子,该听出杜峰这两个字里包含的无限的深情。他们两个之间必定有过一段情史,而杜峰显然还未忘情。后来我和杜峰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过这一段事情,那一把鼻涕一把泪,事情的经过真叫一个狗血。
西装女楞了足足有七八秒钟的样子,最后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啊?杜峰?”
我想若不是杜峰看见西装女旁边有人想到身后有我的话,他肯定已经抱上去了。窗户旁边的男人清咳一声,西装女嫣然介绍道:“杜峰,我们有十年不见了吧。这是我丈夫,冯若松。”她用手比了比杜峰说:“这是我大学同学杜峰。当时班上就属他学习最好,最受杨教授青睐。”
冯若松向杜峰伸出右手:“早听杜先生名声,久仰大名。”
“愧不敢当。”杜峰与他握了手。
“阿宁你结婚了?”杜峰问。
西装女看着丈夫的方向温柔无限:“四年前的事情了。你身后这年轻人是?”
“程龙,X大的,杨文远的得意门生。我在火车上认识的,来这里闯个天下求个职位。年轻人,有干劲,有骨气。这是许宁,我大学同学,你师姐。”
我恭恭敬敬得喊了一句:“宁姐好。”人在B市,人生地不熟,有这样一个照应是极好的。我并非想久居人下,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还是会另起炉灶。现在想来当年的想法有些自私。
“能入杨教授的法眼真是不容易。”许宁说,“师姐这里这块表慢了,你帮我调调吧。”她解开右手腕的手表递给我。从这里我注意到她是左撇子。事实上,从我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这个问题了:她的笔放在左手边,说明左手是她写字的惯用手。左撇子右脑发达,学习心理催眠之类的相较其他人会有些许的优势。
卡地亚的机械表,整体设计介于古典派与未来派之间,流线型的三维表壳犹如钻石,蓝宝石的水晶镜面营造出奇妙的光学效果,使时间呈现变形的趣味性。但是这块手表就已经价值不菲。许宁抽出手表的调整芯说:“你看,这块表慢了五分钟。”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对了时间说:“不对,不是慢了。宁姐的表快了五分钟。”我按下许宁手表的调整芯,将手表递给了许宁,说:“宁姐的表显示五点四十三,我的表上才五点三十七。”
许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杜峰说:“你带来了高手啊。杨教授的得意门生果然有些本事哩。”
刚才的事情外行人只能看个云里雾里,我们这样的内行人才能洞察其中的玄机。其实两块表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她看见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样子,乘此机会对我实施催眠。做一个小小的考验,如果我真的按她说的去调整她的手表,肯定就已经不够格了。实话讲,有一瞬间我是处在她的催眠之中的。她的催眠非同小可,更何况我并非主攻催眠方向,不过好在我及时醒悟过来,运用自己所学试图对她实施反催眠,才说她的表快了五分钟。
杜峰说:“怎么样?这小子还不耐。留他在这里干一段时间?”
“刚才差点中他的招。要是他愿意的话,我倒不介意给他提供一个职位。最近的生意也有点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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