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南西赚得过夜费,抬眼向二楼望去,见那个水灵灵的绿衣少女也正低头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刚才一撇之下就已经认出是白天榕树林里的那位“相识”,此刻竟然做出了自己也不理解的动作——故作镇定地一步步向二楼上去。
来到少女桌边,夜南西见到她如玉雕磨的一面侧脸,几丝云发搭落在肩头,一手托腮,一手拿捏着一个小白瓷酒瓶,那顶花檐大帽子放在一边,心里一阵嘀咕:“我来她这边做什么?”却见她依旧托着腮望着楼下。明明刚才为自己服了饭前,此刻又完全无视。“哦,我大概是来谢谢她的。”夜南西心里想着,抬起还带着油腻的手挠了挠后脑的头发说:
“谢谢你啊,那个钱。”
……
“我说我谢谢你。”
……
少女似乎成了聋哑,夜南西终于压不住尴尬,大声道:
“喂,我和你说话呢?”
少女依旧没有转过头,只是拿一双漆黑眼珠子转到了眼角,向他觑来。
夜南西被他一瞧,竟然不自觉的退后了半步,觉得到自己失态,又连忙将那半步挪了回来。眼睛却不敢再留在少女身上,四下斜望,却发现天牙已经毫不客气来到这边,收拾着少女跟前一桌的残局了。
少女也好奇的瞧着红犬。夜南西见她这样,也没了话说,却也打心里六七八九分不想离开。
“你这只猫真有意思。”一会儿,少女轻轻吐了口气说。
“它是一只狗。”夜南西忍不住纠正,听她软绵绵的声音,却没发现自己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我在和它说话。”少女皱了皱眉头,横起一根葱指指着天牙。
“哦——啊?”夜南西这才反应过来:“你,你骂我是猫!”
“是啊,不是猫,为什么会挠人?”少女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天牙。
“是你们以多欺少,我才,才——
少女终于正面的朝自己看了来,白皙皮肤上绣出几丝酒红,夜南西后面“才”什么再也“才”不出来。
少女蹙眉想了一会说:“好,算你说的对,我两扯平了。”
“我才,才跳下来抓你。”少年这才“才”出个南北。
少女瞪大双眼看着他,见他完全没听自己说什么,只顾傻傻看来,轻轻地哼了一声。
夜南西这才元神归窍,一时间只觉得尴尬不已,连忙再度抬起油腻腻的手去抓挠后脑的逆发。眼睛也自觉撇开,向楼下瞧去。
恰巧,一个“熟人”身影进入眼睛——一个破烂衣裳的瘦小男孩,一手从伙计手中接过荷叶包裹,一手塞出钱币,转身离开酒楼。
夜南西顿时一扫尴尬,快步离开,穿过一层,跟了出去。留下莫名其妙的少女和依旧“奋斗”的红犬。
夜南西悄无声息的跟着小身影在黑夜的小镇街道,并没有立即上前抓住“报复”,心中想着待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不久,天牙也跟了上来。
经过横七竖八的巷道,小男孩终于在一段破旧矮墙下停止。墙面上坑坑凹凹的,两片不一样大小的木板拼成两扇门,摇摇欲坠。
吱溜——小男孩推开木门进了去,又吱溜一声阖上。
夜南西听了一下,待到小男孩的脚步声不见了,轻松一跃便跳上了墙头,单手一撑顺势落进了院子里,谁知道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借着从浓云间漏下来的一丝月光一瞧,乌黑黑的小院子里堆满了垃圾,像是主人四处捡来的。回头见到天牙卧在墙头上看着自己,夜南西咧了咧嘴:“你这笨狗这次倒是聪明了。”
再看了看院子里唯一的一间屋子,让这个“债主”心里着实被揪了一下。缺棱少角的屋檐下,千疮百孔的墙面透出刚刚点亮的烛光。
来到一面还算得上是窗户的窗户前,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和着小男孩的声音:
“妈妈,今天有东西吃了——
“你看,米酒焖的大块肉,肥鸭腿,白米饭,还有这个——
“妈妈你要问我哪来的钱吗——今天遇到一个呆呆的傻瓜——
“妈妈你要问我脸上的伤吗——还是那个小霸王,不过你放心,我也狠狠地教训了他,可不知亏——
“妈妈,今天我又把棋子绑上去了——
……
夜南西抬起头,黑云之间,月亮已经升的高了,漏了个脸又钻了回去。苦笑了一下——就当一次傻瓜吧。转身离开,原路返出小院。
漆黑的街道里已经很难见到人影,看来这小镇的居民都有早休息的习惯。手插腰带,少年空着思绪低头走着,是要回酒楼睡觉去。天牙嫌他走的太慢,加速冲一段路,然后停在那等他走过,待他走的远了又再次冲上前。
直到经过一处转角,突然觉到一个黑影从一旁转出,已晚,夜南西自个听到咚的一声,脑袋与那黑影很实质性的照了个面。自己倒退了好些步。嘶——揉了揉额头,再去看身前,黑影是个人,直接被撞坐在了地上。
“哎喂疼!”那人这才很迟钝的叫起了疼,听声音是个少年,看脑门却是个光头。
夜南西放下手,重新插回腰带,继续走自己的路。谁知那少年起身快速挡在了面前,嘿嘿两声:
“你这人真是,别一声不吭的走掉啊,我刚才可是睡得正香呢,梦到我泡在了一个房子那么大的酒缸里洗澡,四周都树,树上长满了烤熟的肉,我刚想低头喝酒,抬头吃肉,就被你弄醒了。”
夜南西皱了皱眉——边走边睡觉?这人真无聊。
“嘿嘿,酒池肉林,我瞧你是赔不起的,我看这样吧,附近有个叫什么来客的酒楼,你现在请我去那里吃一顿就了结了。”说着,肚子真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夜南西没有出声,让过他向继续走,却再次被挡住。
“你——”光头少年刚要开口,却见到对面一拳打来,连忙闪身躲开。
夜南西一拳落空,奇怪的看了看对方,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突然发难竟然还被躲开。接着又听那少年说:
“哎你这人,怎么一句话不说就来上了手,我想想,你倒是和罗罗嘎差不多。”
夜南西不知所云,刚好心情烦躁,一个势子拉开就要动手。却见对方抬起一只手说:
“停,算了,这顿饭不用你请我吃了,我和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别必要打架吧,你快走的路去吧,我还是睡觉去,没准酒池肉林还能找回来。”说着竟然就地一卧便不再出声,撇下摆开了架势的夜南西。
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夜南西双手插回腰带。这才想起了天牙,怎么这样老半天没有跟上来?沿着回路找去,发现了它站在一片屋顶上,身上正发着淡淡的红光。
“你干嘛呢,笨狗?”却见天牙没有回应。少年感到奇怪,纵声一跃抓住了屋檐,又一个倒身翻上了分作两面斜坡的屋顶。沿着红犬的朝向一看,顿时汗毛一竖。
对面的屋顶上,伏着一个庞然大物,足有半个房屋大小,通体黑色,只留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散出凶兽才有的光,盯向这边。
“这是什么玩意儿?它一动的话,下面的房子准塌,能笨狗真能招惹。”夜南西暗骂,见到天牙与之对峙,气势上却也没落得下风,心里稍安,身体却不敢再动,只觉得一时间四周寂静到死。
“嘿,罗罗嘎!”
一声叫嚷,夜南西双腿一软,差点没被吓得从屋顶跌下去。
刚才那个光头少年,此时竟也来到了屋顶上,大声说道:“你和这条狗在这屋顶——
话刚出口,只听到对面屋顶上呼啦一声,接着见到“罗罗嘎”二话没说跳下屋顶。突然意识到危险,光头少年果断的跟着跳了下去。果然,接着便听到上方一阵异样风响。落到地上,抬头去看,只见一直鸟型怪物掠过。
弓身,蓄力,红光大现。划过一道火红线迹,天牙瞅准机会已然攻出。巨鸟惊觉,振翅高起,两道弧线切过发出一声闷响,天牙稳稳落在另一面屋顶上,抓下瓦片竟没发出一丝声响,周围飘散着巨鸟的羽毛。
“哎喂,是灵界的黑乌!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光头少年说。
“你知道?”夜南西见屋顶上天牙没有吃亏,心里又踏实几分,转过头来向光头少年询问。
“终于见你说句话了罗罗嘎,我怕再被人撞醒,所以想找个高点的地方睡觉,没想到又遇到了你……
夜南西听他啰嗦不停,便不再理他,继续注视屋顶。
咕——哇
那黑乌吃了一记铁爪,怒火燃起凶性,怪叫一声,折下身一拍双翅向红犬膀俯冲下来。红犬纵身跃起,不待它冲势到达最足,便挥爪抓出。两物又是一记交手,黑乌哀鸣一声又升上半空。
“好!”两少年同时喝彩。
“那个叫黑乌,”光头少年这才开始解说,“是有人用念术用灵界召唤而来。原则上,施术的人应该离着不远,要小心。不过这头黑乌真够笨的,没必要和那头条狗肉搏吧——啊,这样才对嘛。”
就在少年说话的同时,几番吃亏的黑乌已经改变了攻击,不再与天牙硬碰硬。只见它停在空中,翅膀闪动发出呼呼地声响,腹部陡然一涨,随后一团黑色从口中射出,速度之快令两个少年连连咋舌。然而,天牙还是躲开了,就在黑乌张口的同时,它便做出了躲避。
“好快的反应!”光头少年赞叹,“这条狗不得了,好狗。”
说话同时,天牙已经躲过了十几颗“黑团”,“黑团”落在瓦片上立刻发出滋滋声,有些瓦片掉落进房屋里,引来屋内主人几声惊叫,却没有人敢出来探望。还好小镇的屋子不高,而且屋顶都成斜坡状,两人保持着距离跟着它们,始终能够看得到屋顶上的动静。
“这黑乌吐得好像没完没了,看来想把你得狗给累死。”
夜南西心里想法也是如此,天牙此时跃过一个又一个房顶,只有躲避的分——
“不对,哎喂,这狗也太鬼精了吧,黑乌要倒霉了应该。”
夜南西听了这话心里奇怪,仔细一看,原来如此,天牙虽然一直在躲避,却始终是围着黑乌身下的较近的屋顶转,而且画着越来越小的圈,在对方不知觉的情况下已经慢慢接近了——它竟是在计算距离!?
果然,不多时,黑乌又一颗“黑团”刚刚吐出,天牙猛然向前上一窜,向它冲去。身上红光大盛,若果说刚才的红犬像一提夜里的灯笼,那么此时便是一簇剧烈燃烧的火堆。
黑乌一声惊叫,没想到红犬一跃之力竟然到了半空,当头抓来。然而,一阵翅膀,陡然一升,它险险的躲开。
“可惜!”两个少年齐声叹出。
眼见红犬连同几缕羽毛落下,却哪里想到天牙再次做出了让人咋舌的动作。只见它两条后腿一蹬,竟然与空气拍打发出突地一声。接着便见到莫名得到借力的红犬无端又抬高了一段,竟是高过了黑乌。黑乌大惊再想飞高为时已晚,红犬的一抓已经结结实实打在脖子上,一阵眩晕,虽不致命,却也失去了平衡。二物同时向下落去,黑乌已是闭目待死,明白一落实地便完全是对方的领域。
送了口气,夜南西不自觉的向身边的光头少年看去,发现对方也正看来,二人竟然相视一笑。
然而异变突生。
就在天牙已经稳操胜券之际,突如其来两张巨网分别从两侧飞来,又合而为一。两个少年眼中一花,一犬一乌已经被裹在网中向下落去。
黑乌尚且不做挣扎,红犬却是红光又起,在网中疯狂挥舞,牵动黑乌又是一阵哀鸣,眼见似乎便要将巨网撕扯断裂。然而,下方已经无端多出五人,一色的长袍兜帽。其中四人分四方站立,同时抬手,正好接住落下的巨网。
巨网微光一现,停在了空中。天牙发出一阵哀嚎停止了挣扎,身上红光也渐渐淡了下去。
夜南西见天牙被困,也不管对方实力如何,就要冲上,却被一只手提前按住了肩膀。
“放心,我他们的目标不是你的狗。”
不知怎的,夜南西听他一说心里便稍安了一些,此时竟是对他深信不已了。两人便静观其变。
之前四人持网不动,巨网浮在上方。夜南西侧着耳朵听到他们交谈:
“多亏了这只狗,省下一番功夫。”
“要先放了它?”
“不碍事,抓紧时间。”
第五人来到了黑乌跟前,伸手一点鸟头后收回,接着双手开始结印。
夜南西心想这光头所料果然不错。
然而,那第五人不久又停下了结印,将双手放下,开口发出浑厚的男音说:
“地乙,你来代替我下咒,按照我的咒迹施行就行。”说着让到了一旁,站到了屋檐边上。身后四人也不多话,转动了阵型,三人三角而立,退出一人来到黑乌跟前下咒。
屋顶下方,夜南西一阵心虚:“难道我两被发现了?”却见那个教士只是目视前方,扬声说道:
“看来是我天真了,来的好快啊,二位。”
两少年奇怪的回头向后方屋顶望去,竟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人。看身影,一个是散发中年男子修长高大,一个是白发老者弯背佝偻。
“可是苍月?”开口的是散发中年。
“我现在的教名是玄戊。”教士回答。
“是吗,晋升的好快啊,已经入玄字了。和令兄一样优秀。”中年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里的事请你们不要插手,否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
“多谢提醒,寒温大人。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我自认感知力不弱,刚才明明已经将二位引出很远,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找到我们?”
一旁的白发老者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看吧看吧,吃了一惊是吧,呵呵。那可是我老人家这两年间苦心研究的一招,能够将一个人的灵支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而且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不被扩撒或是同化,你们刚才引走的当然是另有其人那,懂了吧呵呵。”语气竟是得意。
“哦?那还真是了不得的技巧。”
“呵呵呵,小子真有眼光,从此以后那些个像你这样感知型的高手就要倒大霉了。”老者说着竟然踩着瓦片手舞足蹈起来,还想开口说上几句,却被身边的中年打断:
“白公,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老者停住了舞蹈,语气中带着几分不高兴。
下方,夜南西和光头少年干巴巴的站在那儿,两人心里明白,以自己的那点实力早就被发现了,只是屋顶双方完全无视这里而已,瞧着情形也不担心。听那老者说到“知道了”时候,突然眼前一花,那中年男子已经移到了对面屋顶,来到了教士身旁。
“看来,蝶教这些长进了不少,【追踪咒】竟然能够用到灵界的畜生身上了,不过看来应该很麻烦,需要很长时间下咒对吧。而且——你暂时还不是我的对手。”说话的同时,中年男人已经出手。只见他单手斜向上,竟然凭空出现一把长剑,被他握在手中,接着向教士斩去。
那教士玄戊一抬手,一块足有五尺大小发着微光的圆形镜面挡在面前。可是中年的剑并未落下,只见他脚下空气一颤,人已经出现在教士背后。一个照面,高下立判。
“这就是【神行】变吗?能亲眼见识到,真是荣幸。”
“我说过,你暂时还不是我对手,【折射镜】在我面前也形同虚设。”中年淡淡说着,剑已扫出,教士猛地向前一冲,仍然没能躲开,背后深深地被划了一道,从屋顶上摔落了下去。却见他刚一落地,立刻爬起迅速跑开,消失在巷道里。
中年刚才一剑已是手下留情,此刻也不去追他,回身看向剩下的教士,只见他们一动不动。愣了一下,中年摇了摇头,笑着自言说:“火月啊火月,你弟弟也一样让人头疼呢,竟然在我眼皮底下使用【海蜃镜】骗过了我。”说完,手中的长剑无端消失,而那四名教士连同一犬一乌一网则像是一面画儿,画面一阵扭曲消失不见。
回过头,却发现老者竟来到了地面,站在刚才就一直在一旁偷看的两个少年身边,中年一跃身也来到他们面前。脚一落地,见到老者一手按在那个光头少年的光头上,锁眉深思,而另外一个少年竟一脸怒意的盯著自己,并且拉开架势似要攻向自己。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夜南西压着低吼问道,还带着微弱的胆怯。
“不是我,是被他们转移走了。”中年只看了一眼夜南西便转视老者:
“白公,有什么不对吗?”
老者收回手,转过身来说:“没什么,只是在这孩子身上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像是被什么灵物寄生了——恐怕活不长久。”打了个哈欠,“倒是你,竟然失手了?”
“是我大意了。”
“哦,别放在心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先回去和寒啸他们几个孩子碰面吧。”
中年嗯了一声和老者一前一后离开。
夜南西心里担心天牙去向,另一面更在意刚才老者的话。
“喂,光头,刚才那个老头说你——
“嗯,他是说在我身上的那个家伙活不长久。还有你的狗绝对不会有事。嘿嘿,那些都不重要——现在,你能请我吃顿饭了吗?”光头少年哈哈张嘴,肚子却再次发出咕咕叫嚷。
良久,夜南西吐一口气:
“我身上也没钱。”
……
(https://www.biquya.cc/id29734/162119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