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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小九惶恐。”楚浩然惊慌的跪在大殿上颤声道。众臣不反对，楚浩然却不得不反对，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是好事，但若是太高的话那就是高处不胜寒了，将来跌的就会越惨。试问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都已经官居九卿，成了一名标准的权臣，那他弱冠之后又该如何？三公？二十岁的三公有谁听说过，这还不算，到了三十岁还能封什么？封无可封了，到了这一步，要么就行那僭越之举，要么就在家中引颈待戮吧！即使是辞官也不会打消上位者对你的猜疑。
楚浩然只觉得脊梁骨一股子寒意往上窜，直让他浑身冰冷，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突然发现，王座上和蔼的父王似乎并不是那么和蔼，那种和蔼中不可察觉的冰冷让他毛骨悚然。
“这是你应得的。”楚王笑着道。
我应得的？我应得的是一个死字吗？
一旁的陆元龙似乎回味到了其中的深意，看着楚浩然的目光不禁有些复杂和怜悯了。他有些担忧郡主的未来了。
当楚浩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殿里已经只剩下楚浩银和楚浩军了，这哥俩有些奇怪的看着楚浩然，他们搞不明白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小弟居然满脸阴翳。“九郎，走了，为兄已经为汝寻好了府邸，只等九郎成婚时便可以入住了。”楚浩银拍拍楚浩然的肩膀。
楚浩然面色平静的站起身，淡笑着对自己大哥道：“那就去瞧瞧吧！大兄，若是弟不满意还要劳烦大兄在寻一处。”
“哈哈！保管九郎满意。”楚浩银笑着道，他总觉的这个九弟好象有哪里不一样了。
……
驿馆内，陆元龙将写好的信笺交给随从，令其火速送往建业。随后便神情凝重的眺望着窗外的那一抹夕阳，神色复杂之极。
“元龙兄长，为何如此？”香香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陆元龙的身后。
陆元龙扭头看向香香，神色居然也是无比复杂，隐隐间透露着一点同情和哀伤。
“元龙兄长，到底怎么了？”香香突然心中有种不安。
“唉！那楚浩然现在已经是生死听天由命了。他或者一跃定鼎，也或许尸骨不存。”陆元龙叹息道。
“啊！”香香惊呼一声，“元龙兄长何出此言？妹观他正是意气勃发之时，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怎么会有尸骨无存的一天呢？”
“香妹呀！汝好好想想，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身居高位是好事吗？那只会害了他。”陆元龙摇头道。
香香细细一品味，心中顿时了然，但她还是问道：“元龙兄长不也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吗？怎么见兄长忧心？”
“那不一样。”陆元龙苦笑道，“说白了，为兄虽是武将，但兵权却都掌握在大王的手中，大王可以安枕无忧。而楚浩然不一样，他是公子，是楚国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他上面还有气色红润的楚王和两个嫡亲兄长。他如今执掌权柄，谁能心安？”
“那楚王为何还要这样做，他不会不清楚这么做会给他儿子带来什么后果。”香香不解道。
“香妹。”陆元龙叹息道，“君王本是最无情，无情最是君王家。为了大局，为了利益，这天下有谁不可杀？在君王的眼里，一切都是棋子，没有什么不可抛弃的。”
香香沉默不语。
“楚王为什么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盖因他对秦楚之战没有信心。”陆元龙沉声道，“秦国多骑兵，而襄阳以南多一马平川，所以秦军才能在奇袭襄阳之后畅通无阻的楚国肆虐。楚国群臣各有各的打算，他们投降还可以活命甚至依旧身居高位，但王族呢？秦王岂能放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的道理谁都明白。若是秦军攻破了江陵，整个荆楚，凡是楚姓必将无一幸免。楚王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将国事交给太子一脉，看他能不能给楚国带来惊喜。”
“那为什么会是楚浩然，而不是太子或是江陵侯，甚至夷陵侯？那楚浩然只有十四岁啊！”香香沉声道。
“这可能就不得不赞叹楚王眼光独到了。他近十多年来鲜有更换大臣，但楚国已经平安无事，平稳运转。眼光岂能一般？或许他早就看出了这个儿子的不凡了。那楚浩银是什么德行香妹你也不是不知道。楚浩军虽然勇武，但治大国如烹小鲜。勇武又怎样，那治不了国。楚浩噱或许可以，但是他亲善楚国大族，将国事交到他手里可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陆元龙摇头道。
“那楚王也可以自己来呀！为什么偏偏自己躲起来？”香香不解的道。
陆元龙的神色再次复杂起来，他看着香香，低声道：“他必须将楚浩然推出来。因为楚国若亡了，唯有身居高位的楚浩然逃亡江东才能有巨大的号召力。楚国才能复国有望！再加上香妹身世凝霜妹子的关系，大王也必然愿意以一个楚浩然来换得楚人的流入，增强实力。”
香香默然。
“若是……楚国平安无事，那楚浩然自然就会在不久后被赐上一条白绫。”陆元龙低沉的道。
“要么流亡国外，要么功成身死。没有其他的可能吗？”香香轻声问道。
“有。”陆元龙肯定的答道，他复杂之极的看向香香，说道：“香妹以为齐吴之战我国能胜吗？”
“啊！”香香再度惊呼一声，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齐人彪悍天下闻名，吴国文弱也是世人皆知。能不能扛得住齐国的进攻真是两说，纵使是有大江之险。
“能的话一切休提，那楚浩然就只有这两条路。但若是建业被攻破。那么，或是平安无事的楚国命楚浩然带兵援助我国，女婿为岳父报仇是个合理的旗号，再加上凝霜妹子的缘故，使他能够很容易得到江东大族的支持。若是倒时正好我吴国无嗣，那就算是楚浩然登上王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到时候楚王再承诺百年之后传位于楚浩然，或是立刻逊位，吴楚两国便合为一体，到时为了吴人的利益，香妹必然成为王妃，母仪江南。”陆元龙声音怪异的道。
香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是被陆元龙刚才的话强烈刺激了。
“又或者，吴楚两国都亡了，那楚浩然也可以带残兵入江东，同样以香妹和凝霜妹子这两块招牌号召，不论吴楚必然云集响应。则楚国更是复国有望，再不济也可以退往交州山岭之中，徐徐图之。”陆元龙仰天长叹。屋内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疯子！”良久之后，香香突然冷冷的开口了。
“是啊！疯子！一群疯子，这么疯狂的事情都能想得出来。为兄本来还以为那曹焱是个莽撞的匹夫罢了，但如今细细回味才发现此人的所作所为都有深意，当年楚王令他教导八王子和九王子，但他却没有看重年少睿智的楚浩噱，反而看中了平淡无奇的楚浩然，甚至还要将女儿嫁给他。此人才是最可怕的，这个疯狂的计策恐怕就是出自他手，得到了楚王的同意。”陆元龙再度叹息道。
“他难道就不知道此举会将他的女婿、女儿推入险境了吗？”香香平静之极的道。
“他怎能不知？或许他是个大公无私之辈，为了楚国什么都可以放弃；又或许他想要放手一搏，成了他曹焱名垂青史，输了也无甚损失。也有可能……”陆元龙顿了一下说道，“他是在逼楚浩然，逼他成长起来，让他为了活下去而展现出自己的所有才能，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哪怕是逼父杀兄也在所不惜。让他能够带着楚国一飞冲天，成为天下强国！或许他觉得，眼下的天下，眼下的楚国，不需要一个守成之君，而是需要一个锐意进取，能够降服四海，统齐八荒的王者。”
香香惊呆了，她不敢相信陆元龙所说的一切，然而她的耳边却反复浮现着陆元龙所说的话，心中的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刻，香香心乱如麻……
“香妹。为兄有事问你！”陆元龙平静的说道，仿佛刚才的那惊天之语并不是他说的一样。
香香茫然的仰起头，看着神情严肃的陆元龙，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不管为兄刚才所说的哪一种可能实现了，你会如何？香妹？”
轰！香香顿时好像五雷轰顶一样，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她该如何？她能如何？香香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那个小屁孩连接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可能会成为一国王妃，享尽世间尊荣，但这却是建立在国破家亡的情况下。又或者，家国安然无恙，但自己的丈夫却要身首异处，自己身处异国自然备受欺凌。甚至两国皆亡，夫君丧命，自己落在敌人手上……
香香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种由衷的无助感酝酿在心头。
陆元龙见到香香如此，摇头轻叹，神情中充满了忧虑，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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