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干净了手，勤勤掀开了锅盖，用锅铲搅动了一下锅里的骨头。汤的表面有好些看上黑黑的东西，定是老大夫说的脏东西，勤勤拿过了盛粥的大勺子，把那些脏东西一点点舀出来，舀干净后加盐，再放姜片，还有几段葱。盐，勤勤没买，还有些粗盐，用完了这些往后就不再用这种盐了，老大夫说细盐人吃才好。
拿过一个大海碗，从原来装着黑面的碗里抓了一小把，再加两饭碗的白面。这些黑面昨晚做了大半，剩下这些以后慢慢的兑着白面把它们吃光，丢掉是不可能，勤勤认为只要是粮食就是宝贵的。
勤勤把装面的大海碗，还有要拿进东屋的东西分次送了进去，邱氏看着自己的孙女进进出出忙得欢实，就不住的心疼，才九岁的娃啊。
“祖母，这些吃食大部分是，和爹爹交好的一位大叔给的，还有一小点是孙女买的。这些棉花和布是孙女买的，今天买东西总共花了六百多文。您等等啊。”勤勤粗略的报了一下账，然后跑出东屋。邱氏被六百多文惊得还没回神的时候勤勤跑了回来。
“祖母，孙女今天赚到银子了，您看。”勤勤只顾着高兴，没有注意到一直没有回过神来的邱氏。
“祖母，您看啊，这都我们家的。”勤勤把那些穿成串的铜板堆到了邱氏的腿上，然后坐在她腿边拉起那双枯槁的手，把两锭银子放在手心里。
“你爹爹藏了多少皮子啊，咋能换这些银子呢？”邱氏活了这么大年岁，从来没见过这么些银子还有铜板，那双骨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捧起那两锭银子，眼睛死死盯着，就怕一眨眼，就化成了烟飞走了。
“嗯，爹藏了好些呢，都是好皮子，一张兔皮羊皮都没有，孙女是租了老村长家的马车才送到商南城的，您说得有多少啊。还有啊祖母，爹爹那位交好的大叔就是收我们皮子的掌柜的，他给咱的价可都不低呢，再说今年年景好，大叔说皮子和猎物都涨价了，您是没看到啊，那些手里存了猎物的，这回才是真正换了个好价钱呢，咱这真不算多。”勤勤这也是没办法才给祖母编了谎话，她不想让祖母替她担心。
“哎哟我那苦命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呀……儿啊……”邱氏听说这些银子都是儿子留下的物件换的，登时就哭放了声。
她这个儿子跟着她，是真没享过一天福，走了走了还给她和孙子、孙女留下了这一大笔银子。这就是她们祖孙仨往后的依靠啊，仔细着花，孙女出嫁，孙子娶媳妇都够了。
“祖母，您别哭啊，树都哭了。”小小的勤勤还不会安慰一个老年丧子的女人的悲伤，她只能边安抚被吓哭了弟弟，边说着苍白的话。
勤勤没有后悔把祖母难骗哭了，不是她想的有多深刻，而是单纯觉得她只能骗祖母，不然祖母拼了命都不会再让她出去讨生活的。
“孙女啊，你听祖母的，这银子啊，我们能省就得省，今天这些东西啊，留下省着用，等开春啊，祖母跟村长商量一下，我们家也买上几亩地。你爹啊，这是把咱祖孙仨一辈子的嚼用都给挣出来了，咱不能白了他的那份心啊。”邱氏强忍着哭声，全身颤抖着对勤勤说着话。
邱氏想啊，把这银子换成几亩地（由于经历了六七十年的战乱，那时的田地相当便宜，良田基本没有，都荒了好些年了。中等旱田四两银子一亩，大巴村这地方没有水田），买到手里的田那就是他儿子留下来的念想。
她孙子小的时候先把地佃出去，她们祖孙仨光吃佃户交来的粮食就尽够了，等她孙子长大了，再把地收回来自己种，到时候这生活就再也没有不合心的了。
“祖母，孙女都听您的，您别再哭了，您可得保住身子看着树长大啊。”邱氏说的这些勤勤根本没想过，她只想多买些好东西把祖母和树的身子养好。
不过经祖母这样一说，勤勤倒是觉得她骗了祖母也许不是犯了错，不管怎么说，祖母念着爹爹时看看那地，总是有想头不是吗？
“嗯，祖母啊，定会替你们的爹爹，看着你们，安安生生的长大。孙女啊，把这些都放进祖母的那个箱子里，留下几十个足够我们平常用的了。”邱氏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这些东西都是她儿子长大后给她一件件置办的。
那箱子里有她前些年，给自己备下的装老衣，她怕别人动，就让她儿子给上了锁，现在她也要把这些银子锁进去。
“祖母，还得给老村长租马车的六十文，明天还得去镇上买盐和红糖。”勤勤想着以后自已身上定要留些银钱，不能再问祖母拿。
“好，去还马车，别忘谢谢村长啊。”
“嗯，吃了晚饭就去，孙女定会好好感谢老村长的。”勤勤把树放到邱氏怀里，自己按着她的要求把银子锁了起来。
“祖母您教孙女和这白面吧，还有给弟弟咋蒸那啥蛋啊，还有，那猪肉咋能熬出油来啊？”能扛一只几百斤的野猪跑得飞快的万俟勤勤，对于下厨这事儿知道的少之又少。
邱氏抹了一把老泪，让勤勤给她打了一盆热水洗手，然后让勤勤用饭碗打些开水，她说她先做一回让勤勤看着，以后就会做了。
鸡蛋也是邱氏在炕上兑的水加的盐，才让勤勤拿去蒸的，树都过了吃饭的时间，孩子哭了一阵累得睡了过去。这孩子弱得就象刚出生的，邱氏下了大决心定不能断了孩子的鸡蛋，为了她那苦命的儿子她也要把这孩子养得壮壮的。
灶间两个灶坑都用着，勤勤就想用屋里的灶坑熬油。有一口好长时间不用的小点的铁锅被勤勤翻了出来，刷了好多遍，总算是能用了。
勤勤打算用这口锅熬完油接着就烙饼，听祖母说，这种白面饼多些油更香。
“孙女啊，一会儿你吧那熬了油，剩下的油渣撒上些盐搁起来，以后做菜时加上点借借味。”闻到了肉香味，屋里不仅小家伙被香醒了，老祖母都有点坐不住了，隔着一道棉门帘开始指挥孙女。
“好的祖母，孙女记住了。”勤勤头一次干这种活，觉得很神奇，那白花花的肉咋就变成了一碗油啊，还挺香。
“祖母把饼都擀好了，孙女你那油熬好没有。”邱氏边看着孙子，边擀饼，这活儿她好多年没干过了，她儿子没娶媳妇前，她们娘俩还是常吃白面的，儿媳妇进了门吃到嘴里的面就一天比一天黑了。
“祖母您等等啊，我去拿罐子和碗。”看着锅里那白生生的肉变成了黄色，然后开始变小，然后再也小不了了，勤勤知道这油是熬好了。
“祖母您快看看，这是不是您说的蒸蛋啊？”勤勤按照邱氏教的，看着那水一样的东西再也流不动了，赶紧把碗端出来，用一条厚厚的麻布垫着，不然真是好烫手啊。
“是啊，大孙女你先喝一口，祖母给你吹吹。”邱氏接过碗，用碗里的小勺子舀一勺用嘴呼着，要把它吹凉。一旁坐那玩自己手的树闻到了一股从来没闻过的味道，这味道把他的口水都引出来了。树第一次试图用四肢向前爬，他要看看那香味是什么。
“祖母你尝口，今天赵大叔给咱煮的那面里有一个荷包蛋，可香了。”到底是孩子，那脸上的回忆都带着真实的美好。
“怕是你想尝也不中了，孙女你看看咱树！”邱氏看着努力向前爬的孙子激动得不行，这孩子十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爬。
“祖母您快喂喂树，孙女去烙饼。”弟弟有好东西吃了，祖母还没有，勤勤相快点把美味的晚饭做好让祖母吃。
祖孙两个人，不用烙很多饼，算上第二天早饭的，有八张足够了，两锅就全部弄好。勤勤把炕桌放好，擦过之后把饼端了上去。然后去了灶间，把洗好的萝卜切成块放进已经煮得白白的汤里，这汤的香，勤勤从来没闻过。
萝卜熟得快，树还没有喝完他那一碗蛋，勤勤就摆好饭桌等邱氏了。
“孙女啊，这萝卜也是你那赵大叔给的啊。”邱氏看着那绿盈盈的一块块，飘在白色的汤里的萝卜在想，她怕是有三十来年没见到过这东西了。自己身子不好不能种，儿子也不知道买这些菜回来，她们家只有她们娘俩个的时候，只吃野菜和蘑菇。儿媳妇进门后就只是偶尔能见到野菜了。
“嗯，赵大叔还给了四棵菘菜和一筐山竽。”勤勤第一次吃白面饼，看了好半天都舍不得下口，虽然里面有一点点黑面，但是现在完全可以忽略掉。
“一会吃了饭，你把剩下的那几个萝卜洗干净了给祖母拿来，祖母把它们切了，今天晾一晚，明天你多买些盐，再买两个陶罐，祖母给我孙女腌萝卜吃，腌好了就着粥可香呢。那菘菜明天祖母给你做泡菜。”邱氏知道，这个天气那些菜是放不住的，必须得腌才行。托她儿子的福，她们祖孙两个总算能吃饱了。
“孙女记下了。祖母，这汤您得多喝，以后啊，这汤咱家都不能断了，人家京城来的那位老大夫说了，您啊就缺这个。”勤勤发现祖母只盯着那汤看不动嘴，便想起了老大夫的话。
“这要好些个银子吧？”邱氏之所以没动，是她闻着这东西有肉味，但凡与肉有关的，都便宜不了。
“可便宜了，商南城里五文都能买这一堆，到了咱丹江镇还不更便宜啊，您不是都知道您是啥毛病了吗，知道就得按照大夫说的做，这个可比药便宜多了，祖母你算算是不是。”勤勤放下饼和手中的勺开始比划。
“哎哟，这可是太好了，那药啊巴苦巴苦的不说，喝了这好几十年都不管用。
往后祖母就喝这个，等祖母身子骨硬实了，能拿绣活回来做了，这五个铜板就不算啥了。
祖母喝，孙女也喝，我们祖孙两个铆足了劲儿喝，一天也喝不掉这个五个铜板啊。”听勤勤这一算账邱氏心里亮堂了，那一副药喝一天，就要几十文，还不管用。这有肉味的汤听孙女说，五文钱就煮了一大锅，那些常吃肉的人身体都是好得没话说，那这有肉味的汤也定是好东西。便宜又管用，她一定得多喝，早养好了身子，也能替儿子好好照顾他留下的这一双儿女不是。
“祖母啊，那大夫爷爷说了，这汤啊煮粥也行，树都能喝。还有啊，以后树得一天吃四顿，那老爷爷把树能吃的东西都告诉孙女了。”勤勤当时听老大夫把这大骨汤说的那么神奇，还以为这东西不定得有多贵呢，结果到了肉铺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就是人家买的多的时候白送的，有时候白送人家都不稀罕。
“中啊，咱都听那大夫的，要是咱树壮实了，祖母给他磕头去。”这孙子弱得都没人形了，邱氏一看到这孩子就担心他活不长，这要是有人能让她孙子壮实了，磕个头算啥啊。
“孙女给那大夫老爷爷磕头，祖母可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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