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安在昆仑的第一门专业课,学的是神仙必备技能——飞。
除了特别有钱或是有地位的神仙能养得起坐骑,一般的神仙都选择腾云作为主要交通方式。龙哲的院子四季如春,墨玉蛟将自己挂在悬铃树的枝桠上,晃晃悠悠地告诉时时安,腾云的好处十分之多。
首先,在气势上压倒所有凡人和妖怪。挥挥手招来一片云彩,想去哪便去哪,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南天门的门票上便画着一美貌仙女腾云驾雾的仙姿,广告语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不如我们飞过去”。可见腾云是神仙的招牌技能。
其次,方便快捷。比如夜里若要上茅房,又很怕黑,便可以腾云过去,眨眼即到,甚是方便。墨玉蛟现身说法,表示她本人便是如此做的。这在用马当交通工具的年代,绝对是令每个凡人都心痒难耐的本事。
最后,每个神仙招的云各有特点,令人一眼便认得出。比如龙毒的云是惨绿色,恨不得写上“我有毒”三个大字。最近大家更是流行把名字写在云上,这便免去了仙友之间互相不认识的尴尬。但缺点就是形成了攀比之风。一些暴发户神仙纷纷在云上镶金锻玉,把云彩弄得十分沉重,在飞的过程中还常常弯道超云、超速驾云、违章停云、酒后腾云,造成不少交通事故。为此天庭特别成立了一支交通疏导小队,由二郎神带队,在天上四处游荡巡查。效果甚微。
一日之前,龙哲将时时安叫到书房,青玉案上的兽嘴炉正袅袅吐着迷迭香。
龙哲翻了一页书,问道:“你会不会飞?”
时时安恭敬地道:“不会。”
龙哲又翻一页书,叹口气,道:“我收的徒弟,人人皆是仙根,生来便会飞。因此教你腾云一事,我也没什么经验,委实有些难办。不过我看你与几个同门相处得甚好,为师便将这个任务交予他们好了。唔,给你们七日时间,七日之后,点犀池畔,考试。”
作为一个有品格的上神,龙哲给时时安划的考试范围着实已经小的不能再小,几乎违背了他作师父的原则。可见神仙收了个凡人徒弟,确实烦神。
在墨玉蛟给时时安传授了关于腾云的一系列理论依据之后,不靠谱的师兄们终于将授课地点确定在十里梅林之中。
时时安自来到昆仑,因天资聪颖,爱好广泛,十分得师兄们宠爱。
比如他与龙音、龙泉一道,夜探隔壁山头某女神仙的府邸,只为查明此女神仙与南海的一神秘男神仙的绯闻是否属实。时时安因八卦经验不足,不慎被女神仙抓获,威逼利诱之下却硬是没有供出两名同伙,结果被罚在她府上洗了一个月的盘子,形容十分悲苦,却也因此深得师兄们敬佩。
比如他假意请教课业,拖住龙哲,让龙文、龙武有机会潜入师父的珍兽园,捉了只五彩鸟,做了一席全鸟宴,九个人就着梅花香吃得摇头摆尾。事后,时时安被罚写了八万字的检讨,名为《你所不知道的五彩鸟》,其文旁征博引、文采**,详细记录了烹饪的复杂及全鸟宴的美味,气得龙哲摇头苦笑。
比如他与墨玉蛟共同策划,瞒着龙毒龙医,在二人五千岁寿辰之时,央着龙文绘了一幅他们故乡青丘的巨幅全景图。画中山上有风,水里有鱼,山清水秀,仙气袅袅。那一夜墨玉蛟捏了诀,避了天上的月色星光,将龙毒龙医邀至点犀池畔,以萤火之光点缀在画中,仿佛将整座青丘搬来了昆仑。龙毒龙医感动得抱头痛哭,不知如何是好,自此歃血为盟,将时时安引为毕生知己。
……
通过以上种种,时时安很快便与师兄们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谊。
此番大家为了让时时安学会腾云,着实煞费苦心。龙文专门写了一本纪传体小说,起名为《如果云知道》,书面表述了云是怎么飞起来的。
可惜,神童时时安花了三天时间,将《如果云知道》倒背如流,于腾云一道却毫无进展。除了蹦得比原先高些,外带摔破了几条裤子,几乎一无所获。
昆仑山上至龙哲下至龙蛋和墨玉蛟,不是天生仙根便是修行万年,从来没被腾云难倒过。唯有时时安肉身凡胎,想凭空学会仙法,就好比让老母猪直接生出一碗红烧肉,简直难比登天。
眼看龙哲定下的考试时间将至,大家围坐在十里梅林中垂头丧气。忽然一阵药味扑鼻而来,只见龙医一身泥巴,端着一壶药汤,蹭蹭蹭跑过来道:“老八,快试试我最新研发的仙药,此药名为‘一飞冲天’,苦是苦了点,但效果着实厉害......”
时时安眼前一亮,激动道:“五师兄,这是不是传说里说的神奇汤药,喝一口我便可力大无穷,顺便白日飞升,变成神仙?”
龙医使劲儿摇摇头,龙毒对着药壶吸了吸鼻子,皱眉道:“龙医,你用固伦汤加上昆仑参,方子配的倒是新巧,小师弟服了这一壶药,少说可飞上个把时辰,但若给师父瞧了出来,可如何是好?咱们这可是**裸的作弊!”
龙医挠挠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龙音摇着扇子晃了过来,眸中浅笑似是夏日清泉,拍了拍时时安肩膀,道:“偶尔作弊一次,却也无妨。我瞧着最近四海战事频繁,师父烦心事不少,咱们几个可不能再给他添堵。”
墨玉蛟与龙泉听说能让时时安飞起来,早就雀跃不已,上蹿下跳,龙蛋惯常是跟在后面起哄。时时安亦不想令龙哲失望,左思右想,将眼睛一闭,灌下了大半碗苦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汤药,只觉得全身忽然轻飘飘的,像踩在了棉花上。片刻后,脚尖轻轻一点,便窜起了三丈高,再一挺身,便站在了一朵祥云之上。
好事的同门们都极是兴奋,纷纷踩着云头来看。朵朵祥云间,墨玉蛟围了时时安的云转来转去,羡慕道:“八师兄这朵云可真是漂亮的紧,金黄金黄,滚圆滚圆,好似一枚鸭蛋黄。”
师兄们也纷纷称赞时时安的云耐看,大家兴奋之余决定赛云,约定从山顶冲刺到山脚,先到者为胜。墨玉蛟做裁判,一声清啸,七个人一颗蛋“嗖”地冲了出去。
时时安初学驾云,驾的又是片圆形的云,操控性较差,飞起来不免有些颤抖。只听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师兄们你追我赶,眨眼间便都飞在了前头。
时时安是从不服输的倔强脾性,脚下一使劲儿,加快了速度。眼瞅着山脚下的湘妃竹林越来越近,却不料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身影。
“砰”的一声巨响,新手时时安超速驾云,撞到了一只地府的送信小鬼,酿成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
小鬼倒还好,皮糙肉厚,只晕了一会儿便活蹦乱跳了。时时安却是肉身凡胎,这一下撞的,直接从半空掉进了山下的茂密竹林。墨玉蛟在天上瞧着,吓得尖叫连连,七个师兄想回头来救,一切却已经来不及。
时时安落地前,眼前浮现出爹爹和娘亲的样子,心想真是十次事故九次快,接着觉得全身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冬至。时时安睁开眼的时候,龙哲正在榻边抚琴。琴声清远,昆仑山上纷纷扬扬飘着雪,点犀池上浮了薄薄的一层冰。
时时安动了动手脚,发觉四肢都还健在,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回忆起那天的事故,自己好像知道摔一下估计死不掉,又想到有个伟大的师父,便很放心地晕了过去。醒过来才暗暗羞愧——腾个云都能摔成重度伤残,还劳烦战神师父出马相救,委实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龙哲见时时安醒了,便收了琴音,道:“醒得比我料想中尚早些,看来恢复得不错”顿了一顿,“龙时,从今以后,普通的仙术你且不用学了,便专心参悟控时之术吧。”
时时安觉得龙哲的脸色有些苍白,许是因了生气的缘故,便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龙哲修长的眉毛微敛,道:“我原不想将这重担再交与你,但天命不可违,我亦有许多无能为力。前些天你在山中撞到的小鬼,便是冥府派去人间的探子。人间有一场浩劫将至,而此劫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且好生养伤罢,时间恐怕不多了。”
时时安听出龙哲这一段话极是重要,却有些抓不住重点,呐呐问道:“师父,人间将有什么浩劫?”
龙哲道:“不知道,但反正会有”,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微褶,又道:“我只知道,如今天上地下,有且仅有你,能救世渡劫。”
时时安茫然道:“师父,徒儿愿为苍生出力,可是……,可是我十分没用,连腾云都尚未学会,只怕是力有不逮……”
“无妨。”
龙哲推开门,墨玉蛟和七个师兄堆成一团滚了进来,摔得横七竖八,想必是听墙角听得正入神。龙哲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们几个,少说些闲话,莫要扰了龙时休息。”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待龙哲一走,墨玉蛟便在时时安床头盘成一团,哇哇大哭道:“八师兄,你可把大伙儿吓死了!那日你差点就被牛头马面拘走了魂魄,是师父将你救了回来,还费了老大功夫,渡给你两万年的修为。现下,你已经是个了不得的仙了!”
龙蛋亦在一旁滚来滚去,叫道:“小师弟你可真是命好,出一次交通事故,便白白捡了两万年的修为!师父真是偏心,若肯给我五百年,我,我便早就成了只活蹦乱跳的凤凰了!”
时时安瞅着墨玉蛟眼中不停往外蹦的黑珍珠,愣怔了一会儿,想起龙哲略显苍白的脸色。抬抬手,身体里果真一股浑厚精纯的仙气荡漾开来,四肢百骸都舒坦至极,充满了无尽的力量。难怪师父说“无妨”,得了战神龙哲两万年的醇厚修为,恐怕对付千儿八百个妖怪都“无妨”。
龙蛋还在地上打滚,时时安宽慰道:“蛋师兄,你若想要五百年修为,不若我渡与你好了。唔,各位师兄,还有小师妹,你们可有需要的,便都拿去,我亦用不着这么多。”
龙音摇头道:“小师弟,你说起来轻松,你可知神仙渡人修为,本是逆天而行之事,极其凶险,也只有师父修为如此深厚,方可尽力一试。若真如此简单,咱们师兄弟几个,一人给龙蛋渡上个几百年修为,也不至于让他在蛋里窝了数百年。”
龙文叹息道:“师父几百年前受了重伤,尚未曾复原,现在一下子丢了两万年的修为,也不知……”
时时安心中感动,鼻子酸酸的,嘴角却只扯出一抹笑意,像是安慰大家,又像是安慰自己,缓缓道:“师父他不会有事的!”
这时,龙武肩头扛的一只布袋子动了动,一个声音瓮声瓮气道:“你们的师父没事,老子可有事的很!快快放老子出去,否则老子在阎王面前告上一状,包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龙武将袋子放在地上,踢了一脚,里面的人很配合地“哎呦”了一声。龙音摇着扇子道:“小师弟,这就是撞了你的小鬼,被你二师兄用乾坤袋收了。咱们三清殿太上老君的门下,可不能容人随便欺负,你便瞧着处置吧!”
时时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师兄们在外边闯了祸,多不敢污了龙哲的名头,总是打着别个神仙的名号。这回明明是自己撞了人家,可师兄们护短,还是把那小鬼给绑了回来,顺带报了太上老君的家门。
那小鬼一听是老君门下,气势便弱了三分,道:“各位上仙,你们已将老……我关在这乾坤袋内多日了,我还有要事在身,须得回冥府传讯,若耽误了时辰……怕是老君亦不好向九重天上的天君交代。”
时时安心中一动,师父说人间将有浩劫,这小鬼便是冥府派出的探子,不如细细审问,或许能知晓些内情。
每每龙武审问龙泉,总是一本正经道:“龙泉,快快交代,你又跟哪个山头的小仙打架了,若说实话,师兄同你一起再去揍他丫的,若敢骗我,晚饭便吃蟑螂拌饭!”时时安觉得这番话很是妥帖,威逼利诱用得恰到好处,便照葫芦画瓢,向袋内的小鬼道:“你把所要传的消息说来与咱们听听,若说得好,便放你走,若说得不好,自有无解之毒伺候!”
太上老君最近成了某环保组织的代言人,换了个号称低碳节能零污染的炼丹炉。不过“号称”一般都是自己悄悄称出去的,称的多了还容易造成品牌稀释。那炉子用起来不甚顺手,常常炼丹失败,而且药渣里据说含有剧毒苏丹红。小鬼听说有无解之毒,立刻联想到老君的药渣,心中不免害怕,连连道:“上仙饶命,饶命,我说,我全说!”
大家见有秘辛可听,无不精神振奋,纷纷搬了小板凳,取了话梅瓜子,围着袋子团团坐好。
袋内的小鬼吸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
牛头马面最近带回了好些阳寿未尽的魂魄。地府一向按生死簿的名册接收魂魄,投入轮回,这些阳寿未尽却莫名其妙死掉的,在生死簿上并无记载,便成了孤魂野鬼,只能在奈何桥边排队等着投胎。
这样的魂魄越聚越多,黄泉之畔奈何桥边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容量十分有限,渐渐便呆不下了。岸边地府重金栽培的彼岸花被踩得稀巴烂,卫生管理一沓糊涂,治安更是越治越不安。并且一旦遇到排队,自然会产生敌我矛盾。插队的鬼比比皆是,看插队不顺眼的鬼也比比皆是。大家反正都死过一次,谁也不怕谁,于是常常造成打架斗殴事件,甚至演化成大规模武装暴力或踩踏事件。
这件事情唯一的受益者是孟婆,因为孟婆汤的消费群体瞬间增大,供不应求,自然连连涨价。孟婆一夜暴富,雇了几个小鬼卖汤,自己退居二线专职数钱。孟婆汤卖得多,又造成了插队的鬼睡一觉便忘记被打过,于是又前去插队,又被打,又喝汤……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地府为此专门成立了维稳办,维持奈何桥附近区域的治安。同时派出了一名唤作巫离的鬼族精英,去人间探听消息,查明这许多孤魂野鬼究竟从何而来。
目前,该精英正呆在乾坤袋里,被上仙们围观。”
小鬼巫离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出公差期间遇到交通事故,按理说是可以报销医药费的,只是耽误了送信的时间,不晓得医药费会不会打折。
大家听得兴奋,议论纷纷。良久,时时安问巫离道:“你此去人间打探,可有何收获?”
巫离道:“老子亲自出马,自然是有收获。”
墨玉蛟听到精彩之处,自动开启了“好斗”模式,学着话本子里山大王的摸样,恶狠狠道:“快说!说好了大爷们有赏!”
巫离哆嗦着问道:“赏,赏什么?”
墨玉蛟思索一番,发觉自己一样宝贝都舍不得送人,只得用尾巴甩了袋子一记,道:“你还敢跟大爷们讨价还价,快说!”
巫离又“哎呦”一声,骂骂咧咧道:“那些魂魄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都与凡间的一座酒楼有所牵连。”
龙文奇道:“酒楼?”
巫离道:“正是酒楼。洛阳城,摘星楼。”
龙毒道:“去过酒楼,莫非是吃了酒菜,被毒死的?”
巫离道:“这便是此事奇怪之处。据我所知,这些魂魄在人间的肉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未曾中过毒。年纪大多不超过四十岁,也不是病死的。他们一个个活着的时候都活蹦乱跳,不知如何便突然无疾而终了。”
时时安思索一番,道:“那摘星楼我从前常去,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巫离道:“这座摘星楼很是神秘,据说原本只是一家普通的酒楼,前些日子换了位神通广大的楼主,扩大了业务范围,除了卖吃的,还卖杀手,成了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只要有钱,他们什么单子敢都接,并且从未失过手。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杀人的。更离奇的是,这新楼主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我曾远远见过一次,这少年身上竟有一半仙气一半戾气,委实奇怪。”
大家面面相觑,这摘星楼与少年楼主,确实透着古怪。
龙文问道:“你可曾查问过地府里的那些魂魄,他们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巫离道:“自然问过。魂魄离体,很快便忘记前世今生。更何况他们都拿孟婆汤当水喝,很多鬼连自己生前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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