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未雨棠和花间一壶酒 > 第三三、三四章

?三三、

  我梦到了杨天泽。

  完全记不起梦见了什么事,甚至连他是正脸还是侧脸都记不清,只知道我梦到了他。

  起床,洗漱,下楼吃饭。

  于言一直吞吞吐吐,花了半顿饭的时间,才告诉我说了梦话。

  梦话的内容很简单,就两字,天泽。

  我点点头,把碗里的豆浆一口喝光,“那你数没数我叫了几遍?”

  于言怔住了。

  “告诉你吧,我叫天泽叫了七百七十八遍,我还叫了宇时,叫了三千七百七十八遍。他们之中有个人还在我心里留了东西,是………你猜是什么?”

  于言无语。

  我也无语。

  看来这小子没看过《月光宝盒》,那他肯定也没听过那段“曾经”了。

  真可惜,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果然缺乏共同语言。

  吃过早饭,退房,结帐,骑马出城。

  驿道上人来人往,说的十有八九都是于安的局势。

  于安封了城。

  于安谣言飞满天,梁侍君很可能得罪了地老虎被暗杀。

  于安的局势紧张,时不时就动武斗殴。

  于安因为梁主不见了,人心慌慌,全乱了。

  我掉转马头拐上小路,放马徐行。

  渐行人声渐静。

  我把马缰扔给于言,跳到他的马上,搂紧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睡觉。

  也不是真睡,只是合了眼默默小憩。

  什么都不愿想,就想发呆。

  让大脑一片空白,一心一意的发呆。

  鼻息间是树叶草木特有的涩气。

  眼前时明时暗,是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了我们的身上。

  耳朵捕到了奇怪的声音,我自动无视。

  于言突然勒住马,挺直脊背,把手搭上了自己的剑。

  我张开眼,看见周围的树上挂了三个人。

  正前方一个黑脸的大叔,盯住我俩声音洪亮,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梁曜寒?”

  来者不善,我不说话,装傻。

  “哥哥,你也忒废话。”左边一个红衣女人娇滴滴地说了话,“直接杀了他,不就好了嘛。”

  “妹子,这要是杀错了人,岂不是浪费了咱们兄弟的力气?”

  “哥哥真是傻了,看这两个人,好歹也像有点儿钱财,就算不是梁曜寒,我们也能发一点儿小财吖。”

  “我说,”我插了话,“你们为什么要杀梁曜寒?”

  “你是梁曜寒么?”红衣女冲我抛了个媚眼,“你要是梁曜寒,我就告诉你。”

  “那就算我是吧。”

  于言立刻抓紧了我的手。

  “怎么叫算?”右边的像个书生,看年龄也可以叫叔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倒底是不是?”

  我笑了,“我是你们也要杀,我不是你们杀。反正都是杀,还不若我是,那我还能多知道条消息,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梁曜寒,这样比较划算。”

  “你倒是会算。”

  “承让承让。我不但会算,我还会赌,你们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赌什么?”红衣女和黑脸大叔倏地了兴致。

  “赌我们俩能不能打过你们三,我赌你们赢,赌一千两。”

  “好,”黑脸大叔豪气干云,“我就赌你们输,也赌一千两。”

  我噗地笑了。

  书生也笑了,“老赌鬼,你和他赌得一样,那还有什么赌头?”

  黑脸大叔搔头。红衣女挽了个兰花指,“这小子可真有意思,哥哥,若他不是梁曜寒,不若就留给我吧。”

  我立刻仔细打量这位大姐,“姐姐,你身材真好,我愿意跟你,不过我不养女人,只靠女人养我。”

  “好,那就姐姐养你,来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梁曜寒?”

  “是。”

  “真的是?”

  “真是。现在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了吧?”

  “好,等我们杀了你,就告诉你!”

  嘁!白费嘴皮子。

  三个人各亮出兵器,扑了下来。

  于言托住我的腰,把我扔了出去。

  这小子,居然嫌我碍事?

  我伸手抓住红衣女皮鞭子,把她扯了出去。

  死女人,居然透鞭穿出内力,害我立刻震出一口血。

  我顺着鞭子的劲力飞了出去,瞥见于言被书生的判官笔划出一道浓重的血迹。

  判官笔?这笔我见过,去年造谣时见宇时用过,他们是魔教的人!宇时和我说过,用这兵哭的人是魔教的左护法。那另两个也一定不会太差。

  红衣女追了过来,我没有兵器,我更打不过他,只好绕树跑。

  鞭过之处,碗口粗的树杆拦腰折断,这女人可真暴力!

  “姐姐,你温柔点儿啊!”

  “小公子,姐姐就喜欢横的。”

  “可我不喜欢啊!”

  “别怕,等姐姐杀了你,一定对你温……”红衣女突然没了声。

  我站住了,看着红衣女睁大了眼睛,慢动作一般地向前扑倒。

  红衣簌簌飘落,露出雷越沾了血的脸。

  我果然逃不出杨天泽的五指山!

  雷越收了剑,上前拉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于言。

  两个大叔已经被雷越的手下扑杀了。

  于言半跪在地上,身上划了开好几道口子。

  我甩开雷越,扑了过去。

  “你小子傻了。”我扯衣襟给于言包扎。“就是想死,你也不能这个死法啊!”

  “我没事。”

  “有事就晚了。”

  “梁主,”雷越拉开了我,派人替了我的活计,“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说不回有用么?”

  “魔教已经对你下了追杀令,你这脑袋值三千金。”

  是么?真惊喜,我居然比皇上还贵。

  “江叶让我跟你说,嫌烦嫌累,想撂挑子想离家出走都没问题,但不要走得太远太久,那就讨人厌了。”

  “嘁,我本来也不讨喜。”

  “你不是不讨喜,你是傻!你嫌皇上总折腾你,他要是不把你当自己人,他折腾你干什么?你嫌和皇上在一起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有错?你从来就没把皇上摆在恋人的位置上,你把他当麻烦,当上司,从来没想过去接受他!”

  “雷越,”我转头看他,“你这是忏悔你自己么?”

  “梁曜寒,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也像我和江叶一样,白白浪费十年。”

  “雷越,你知道我最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我愿意听听。”

  “雷越,我在想,如果感情可以随随便便地开始,随随便便地放弃,那还叫感情么?”

  “那如果已经有了感情,却偏偏要视而不见,这样是不是更过份?”

  “大概吧。”

  “梁主……”

  “于安那边怎么样了?”

  “很紧张,都借着你的失踪说事,很可能江叶也会来。”

  “嗯。你留几个人照顾一下于言,其余人都护我回去吧。我们走水路,顺江而下比较快。”

  “是,梁主。”

  “有事路上说,我跟于言单独说两句。”

  雷越点点头,指挥着手下给我围了个场子。

  我蹲在了于言跟前,“对不起,这几天我心情不好,太任性了,比较扭曲。”

  “我明白。”

  “我要回去。”

  “我跟你回去。”

  “于言,我不是好人。”

  “梁主,我很清楚我喜欢的人什么样。”

  这样?“于言,你真是个好人。”

  “可惜我这个好人入不了你的法眼。”

  “是啊,可惜了。”我尴尬地笑了,拍了拍于言的肩膀,“你慢走,我先回去,宫里见。”

  安置了于言,我由雷越护着靠岸登船,顺水直下于安。

  时值六月,正是汛期,微微抬眼,就能看见水河翻卷的白浪。

  突然想起了苏轼的《大江东去》,想起了看《三国》时的热血沸腾。那时总要不停地惋惜自己生不逢事,不能轰轰烈烈地枭雄一场,而今真的卷了进来,我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激情。

  迈步船头,放声长歌: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liu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雷越跟了出来,站在了我的身边。

  “梁主,如果你真的不想回,那我放你走。”

  “不,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

  三四、

  应我的要求,雷越带着我悄声入城。

  一入城就得报乡众正在集市口斗殴,楚成则带着将兵镇压。

  斗殴的原因不明,据说最初是两拨人在口角我究竟有没有死,然后便是火拼。

  我想了想,决定叫雷越的手下去弄一面锣。

  雷越护着我赶到集市口,我找了个显眼又开阔的地方,叫人敲锣。

  第一声没敲出效果。

  第二声终于敲起了十几个人头。

  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终于所有人都抬头看我。

  我摆出一个伟人之姿,潇洒地挥了挥手。

  “有人说,我死了。还有人很希望我死。”我勾了勾嘴角,“真抱歉,我梁曜寒又回来了!”

  有人开始欢呼,我看了看,为首的正是贺四和贾三那一群混混。

  “有人害怕我失踪之前订下的那些规矩不管用了,没人守了,实话告诉你们,那是皇上的恩旨,皇上金口玉言,下出来的旨,那是铁板钉钉,无论我梁曜寒是生是死,那都变不了,也不会变。总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少给我听个雷,就喊什么要下雨。还有那些坏着心眼挑事的人,你们也给我听清楚了,本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给我记清楚!”

  我说完就走了。

  其后的事,楚成应该很清楚怎么办。

  雷越护着我回到驿馆。

  小七就见我就哭着扑了上来。

  我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支使他去给我煮茶。

  杨天泽居然还在给我写信。我支开了雷越,一封接一封地拆开来看。

  最初的两封信依旧鸡毛蒜皮,接下来的五封,全部一模一样,七个字铁划银钩,拼成两句话。

  “小曜寒你不厚道”

  我的确不厚道。

  但我更想不到事情会闹成这般模样。

  本打算留书出走,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结果因为一块玉,魔教趁机挑拔闹事搞得于安械斗火拼。楚成也搅了进来。要不是雷越救了我,估计我这颗脑袋也早被别人摘了换钱换酒。宇时生死不明,我还差点搭上了于言的小命。

  原来我真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一跑,竟然搞出这么多的事,我真是始料未及。

  楚成很快就回来,一进门就扇了我一巴掌。

  我没有拦他,只是抬眼看他。

  “梁曜寒,你几岁了你?你还玩离家出走?”

  “小成,是你太笨,你该认了那具尸首,然后请旨皇上为我报仇。”

  “梁曜寒,你想得可真好,那你想没想过我们?你知不知道,自从听说你出事了,公主和大皇子哭成了什么样?”

  我的心噔地一沉。

  “还有皇上,你又把他置于何种地位?”

  小成的眼睛也红了,我不想看他,于是别开了眼,“楚成,我只想过一点儿普通的、平凡的,就像师父师娘那样恩爱逍遥的日子。”

  “你觉得你跟了尚宇时,你就能心想事成了?你这几天究竟有没有用你的脑子?”

  “用了,可惜我没算明白。”

  “梁曜寒!”

  “楚成,这世界不就是你算计我,或者我算计你么?结果也只有两个,算计赢了,和算计输了。”

  “梁曜寒,你不要把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好不好?”

  “楚成,你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么?”

  “梁曜寒!”

  “楚成,是不是你看见我抱着你号啕大哭,你心里才能舒服?是不是你看见我对你捶胸忏悔,你才觉得我正常?是不是我应该嫣然一笑,说一句,‘尚宇时,死得活该’,你才觉得我没有犯糊涂?”

  楚成怔住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还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做不到。我付出去的是感情,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不是说拿就拿,说放就放的东西,更不是在称秤上沽斤论量、明码标价的地摊货!”

  “哥,”楚成拉住了我的手,“我知道尚宇时死了,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是普通人。你这样痴缠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的感情,你值么?”

  “如果宇时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就值了,对么?可他是个魔教的人,他走歪门邪道,所以就不值了,对么?”

  “你看看你,”楚成拍了拍我的肩,故作轻松,“你怎么还越说越严重了?那尚宇时要真的逆天而行、祸国殃民,那我哥肯定当机立断甩了他,是不是?”

  我默了。

  这种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也许我想过。

  也许我想逃开的不是杨天泽,而是这种夹缝一样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楚成,既然我回来了,我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出去吧,让我好好静一静。”

  于安的事很快就摆平了。

  其间我又经历了两次暗杀,不过魔教的人连我的毛都没碰着就被雷越扑杀了。

  魔教元气大伤,又变得悄无声息。

  没了他们的捣乱,我和楚成顺利收了尾,不出半月便开拔回京。

  临近京畿又接到了圣旨,着我疾速回宫。

  接到圣旨时,已近日暮,我刚刚落脚京畿行宫,正准备暂宿一夜,第二天早上再按礼制回宫。现在我却举头望明月,低头想骂娘——这大半夜的,这一群人呼啦啦地进宫,而且直奔尚书房,知道的肯定又要在心里扣我帽子,不知道的,非以为政变了不可。

  混帐!

  皇宫早就熄了灯,黑漆漆的,只有尚书房灯火通明。

  我直接跳下步辇,对上了迎在门口的赵恩,“什么事这么急?”

  “皇上没说,只叫奴才在这看着,让主子一回就立刻觐见。”

  肯定不是好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裹了裹披风入内见他。

  杨天泽正在批奏折,见我行礼,也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嗯”。

  我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等着他让我平身。

  等了半晌才听见他把折子和笔放下。

  “朕乏了,爱卿明日再来觐见,跪安吧。”

  他说完就从我身边走过出去。

  我回头看他。

  杨天泽正迈步出殿。

  我说,“皇上?”

  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步辇,起驾回宫。

  回他的乾清宫。

  真是无话可说,只觉得这小子是想亡国。叫我这般大阵仗地冲回宫来,他居然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他要训问于安的事,至少也会发发脾气折腾我。

  结果………他叫我“爱卿”?

  爱卿,真是个疏远又亲密的好称呼!

  慢悠悠地回宫,安排好各路人马,我直奔浴室洗澡。

  狭长的走廊上,我边走边脱。

  小七悄声跟在后边,边走边捡。

  月光从侧窗洒进来,落在青砖上,白晃晃得竟有几分剌眼。

  小七突然拉住了我。

  我回头看。

  我愣愣地站在走廊上,看见了不远处洒落在回廊入口的那道人影。

  是杨天泽。

  可我现在不想见他。

  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蹭回去。

  杨天泽倚在墙上,黑暗中看不清脸,只有一双眼睛反射出些许黯然的光。

  “皇上……”我笑了笑,决定装傻,“是担心皇庄的事?”

  “嗯。”

  “折子已经写好了,皇上稍等,我立刻呈上。”

  我向廊外走。

  他拉住我的手腕,捞起我咣的一声顶在了墙上。

  脊背撞得生痛,人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嗳,你……”

  “叫朕名字。”

  “天……泽?”

  “嗯,再叫一次。”

  “天泽。”

  他抬手抽掉我的发带。

  头发落了下来,洒在了彼此的身上。

  “梁曜寒,”他的脸埋在了我的颈间,呼吸温热急促。“朕很想你……”

  是吗?想哪一方面?

  “朕想抱你。”

  那我也很想你。

  想重重地赏你一个巴掌!

  手被压在背后。

  我提起膝盖狠狠地顶了他一记。

  杨天泽松开我摔跪下去,咳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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