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雅罗尔第一次目睹妖魔吃人的现场演出。或者，也是第一次看见，“妖魔成熟”的过程。
它吃得很快，什么都没有放过。而且牙齿很锐利，很快就将尸体撕碎入肚了。神奇的是，它的肚子大小，居然还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吃完的时候，它就好像是刚刚被喂了奶的孩子，带着一种天真的满足之色。但很快，它的表情就变了。那双金色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纯真的感觉，变得迷茫而困惑，又有了几分凶狠。
看向雅罗尔两人的眼神，更是变成了彻底的惊悚，还有那么几分不安与敌意。随即，他或者又意识到了彼此的实力差距，开始变得沮丧起来。
眨眼间，它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妖魔。
人类的记忆，让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来，是已经会说话了吧？”雅罗尔的神情，在目睹了这一切以后，也就真正的冷淡了下来。虽然这个妖魔的变化，是由他们直接造成的，但既然变化已经形成，不能逆转，那么她当然也只能将它当做另一种妖魔来对待。这一点儿觉悟，雅罗尔还是有的。
妖魔缩了缩头，结结巴巴的开口，“两位，两位大人……”
雅罗尔在心底轻叹一声，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表现在脸上做什么呢？岂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伊斯利显然恶趣味再次发作，笑问，“你是谁？”
妖魔不假思索的回答，“克鲁米！”但答案一出来，它又露出了疑惑之色，说，“不对啊……我不叫克鲁米，不，我叫克鲁米，但我不是克鲁米……”
“克鲁米是你吃掉的那个司祭的名字。”伊斯利貌似好心的说道，“应该不是你原本的名字吧？”
妖魔一个激灵，似乎它终于整理清楚了，有些害怕的喃喃说，“我们是没有名字的，两位大人，只有在吃掉第一个真正的猎物的时候，会以猎物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虽说声音有些颤抖，但他的话小心谨慎，措辞也相当的美观。
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之前他那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了。一下子的变化就如此之大，便是雅罗尔也明白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习能力很差的妖魔，吞食的第一个人类，只要吸收了他们的记忆，必然也会被这个人类深深的影响。
他们的记忆、经验乃至于性格。这些东西，将和妖魔本身的本能结合起来。所以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妖魔，也算是性情各有不同了。
这样一来，这些妖魔是不是好收服，是不是会轻易的托庇于强力的觉醒者或者深渊，似乎也和他们吞食的人类有关呢！
“这么说来，你算是吸取了那个司祭所有的记忆啦？这倒是挺奇怪的，看来你还没有被他的记忆完全同化嘛！也就是说，你们妖魔，至少有这样的本能，虽然自身的经历和记忆都相当的单纯，甚至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却依然不会被吞食的人类所同化。”
妖魔露出了迷茫之色，但很快就恍然了的样子。它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惶恐敬畏了。看起来，是伊斯利说中了一切，让他变得如此的。
虽然现实也可能就是如此，但并不能排除，这是通过司祭的记忆，让这个妖魔学会了什么叫做伪装。
反正伊斯利本来也不可能被这样的神情取悦，他只是并不动容的继续说道，“那个司祭并不懂得我们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你是一个妖魔，应该很明白，我们的力量同出一源，而且我们比你强大太多的事实吧？”
新近获得了名字的妖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随即，他蹲在地上，双爪驯服的贴在身边，表现出了毫无疑问的恭顺姿态。当然，这个小妖魔的爪子和指枪，本来也就不可能伤到两人。
伊斯利于是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按照雅罗尔之前的提议，开始一点点的询问起这个妖魔，那司祭的一切来。而妖魔果然也并不反抗，对伊斯利的话可谓是有问必答。
尽管吞食的人仅仅是一个司祭而已，他的记忆中，对于那座城市的一切，也并非是了如指掌。但是，他也依然在各方面，给出了很多的信息。
这份记忆对妖魔的影响非常的大，但是，其中的有一部分，是非常受到妖魔排斥的。那就是司祭作为一个人类，对妖魔的仇恨，以及作为一个下层的研究人员，对妖魔那天生强壮的身躯，拥有的强烈好奇心、旺盛的研究欲。在这方面，妖魔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对司祭有着相当强烈的愤怒和不屑情绪。
而让伊斯利特别感兴趣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司祭虽然在神殿中的地位不高，并不能知道所有的隐秘，放到整座城市中，却依然有着相当的地位。
在以前，不，现在也是如此。司祭的选择，并非是看学习乃至于信仰的情况，而仅仅是看一种叫做“神恩”的东西。神殿似乎有相应的装置，可以侦测一个人所谓的神恩，只有神恩足够的人，才有可能进入神殿，成为神职人员。
甚至连神殿的守卫者，包括没有什么个人思维能力的“神卫”，以及能够保留个体思维能力的“骑士”，都有相关的要求。
只是在以前，这样的条规被执行得特别彻底，最近一二十年来，却已经开始有一些人，能够通过钱财与关系，来打破这样的规则了。
因为司祭也有一定的权力，至少比骑士的权力要大得多，名为克鲁米的司祭，也因此获利不少，荷包充实了许多。只是对于这神恩到底指的是什么东西，他也是十分茫然的。
这些东西，虽然绝大部分在那座城市待上那么一段时间，也能知道，但如果能够迅速的获得消息，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等到伊斯利问完以后，这妖魔便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们，看来是希望，能够放它一条生路。而这种期待的神情，已经和之前那种纯真妖魔的期待表情，完全不同。这是成人与幼儿的区别。
也许是因为，在技术的学习方面，这个妖魔吞食的司祭，还仅仅是一个学徒的缘故，伊斯利并没有留难，很快就同意放它离开了。雅罗尔自然也没有反对。
*
待得这个妖魔离开之后，雅罗尔才有些好奇的问道，“既然他完全吸取了那个妖魔的记忆，那你怎么能够肯定，他没有撒谎呢？不是说，除了学习能力之外，妖魔能够完美的扮演一个人类？就因为它还是一个妖魔，没有必要撒谎？之前你说的同化也是，难道说吸取一个人的记忆，就有可能被对方同化么？”
“这是自然的。”伊斯利叹息一声，“你没有吃过人，所以不知道那种感觉。记忆这种东西，便蕴含着经验和感情。完全吸收的话，自然会受到冲击。就好像我们在那个南方小镇看到的妖魔，难道不就是因为过度入戏，把他们吞食的人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么？所以事实上，我刚才只是想要看看，那个被吞食的司祭，到底把那个小妖魔同化到了什么程度而已，亦即，他们的妖魔本能，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
雅罗尔皱眉。
在她看来，那个小妖魔自然是被司祭影响得很深的。即使是她，听见那妖魔叙述司祭的生平的时候，也深深的感受到了那个司祭的野心。
因为神恩的规则已经有了一定的打破，这个司祭，同样是一个希望用钱和权，来进一步向上攀登的人。这样强烈的野心，因为是出其不意被伊斯利杀死的缘故，甚至没有来得及产生不甘之类的情绪，便完整的传给了那妖魔。这深深的把那个家伙给“污染”了。
但这污染，还能分出具体的程度来吗？
也许伊斯利可以吧。
想到这个，雅罗尔也有些摇头叹气了——在这方面，她和伊斯利的差距，只怕要远远大过他们力量之间的差距。
当然，她也并不想要弥补这个差距，最近她在越来越见识到了伊斯利的智慧，看到了他的谋划能力，固然起了希望他出丑的心思，也越来越觉得，这样的人生相当的无趣。至少她是觉得十分无趣和累人的。
她开始喜欢上，无拘无束，只凭着自己的心意和喜恶来行动的生活，觉得保持足够的警惕心便已经足够。
“对了，”伊斯利问道，“雅罗尔你那个信仰之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雅罗尔一时间都忘记这回事了。
从早上击退这些妖魔，被伊斯利摆了一道开始，直到现在……因为寻找妖魔、帮妖魔杀人、询问新成熟的妖魔的缘故，整整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又到了深夜。
吃饭不过是一个习惯，其实这样站上一天，也不会觉得饥饿和疲劳。所以顺带连这一点也忘记了。甚至，在伊斯利问话的时候，不远处就有强大的沙尘暴之类的东西刮过，他们都是无动于衷的。
对雅罗尔来说，因为对这件事情十分有兴趣，这个话题都显得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甚至连之前的怒气和郁闷，都已经完全消散。反而是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趋于平和这一点，让雅罗尔小小的郁闷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把之前的体会说了出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伊斯利皱着眉，听完了她说的一切，随即就说出了一句让雅罗尔惊诧不已的话来，“……这么说，你说我们谁去接一下雷西特他们？”
雅罗尔颇为无语——你之前不是还说，妖魔的事情另说，萨尔加这个孤立王国的事情，更加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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