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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甲申年,三月二十日,晨。
京师,皇极殿前。
李自成阔步走到皇极殿大门,牛金星紧随其后。他昨晚思索的久了,终究是难以下定决心。就这么反复思量、思量,不意竟靠在龙椅上睡了过去。适才为牛金星所唤醒,这身子上上下下,俱都觉得不爽利。
他站在殿内,展腰、阔胸,活动了下。才带着些不耐烦的语气,冲着殿外伏地不起的两个小小孩儿问道:
“这是做什么?”
牛金星垂首答道:
“今日晨起未亮,前朝崇祯天子的国丈,嘉定侯周奎、周侯爷。暗使家仆来报。称:有前朝皇子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藏匿府中。不敢有逆大顺天命之德,特报于大顺皇帝定夺。”
李自成正在活动筋骨,听到此处,偏头看向他的天祐殿大学士,嗤笑道:
“你怎么答他?”
许是听出了皇帝言语间浓浓的挪揄味,牛大学士抬起头、直起腰来,两手一摊,毫无大臣仪容的笑答道:
“我说——‘送过来’。”
君臣间相顾一乐,颇有些君明我意,我知君心的知己之感——油然而生。便在这金銮殿中,放声长笑起来。
俄尔,笑声未歇,但听见左近卫士大喝一声:“大胆。”
大顺的皇帝止住了笑声,回过头去,见两小之中有一人站立了起来,向着他握拳、怒目而视,他身后卫士已然拔出直刃刀,正要用刀把锤下去。
李自成开口道:“行了,退下吧。”
侍卫有些犹豫不决,他试探着再询问了一次:“大王?”
皇帝笑道:“我纵横天下十五年间,手中染血怕不下百万。今日不过一孺子小儿……”
他笑着摇头,却不说下去,只是挥手让卫士们退下。两侧卫士听的分明,原也不把这两孩子放在心上,只是出于职责不得不作势尔,闻言便收了武器,各回原位。
这边牛大学士却也是轻轻的摇头。
‘这些子亲卫,喊惯了口,就不知道改改。现下还好,皇帝自己都没自觉,但若是日子长咯,指不定哪天莫名其妙的,脑袋就掉咯。这可真是,嗨,没文化,真可怕。’
李自成步出皇极殿,来到哪个小不点面前,负了双手,饶有兴趣的打量。
“你是何人?”
那小小孩儿咬紧了牙关,脸颊通红一片,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一旁有只小手抓了过来,扯在他粗布的裤腿上,拉了两下。蚊子般嫩嫩糯糯的嗓音落在李自成耳朵里,
“皇兄,皇兄……”
或许是厌恶现在弟弟的懦弱,或许是想起了外公的无情。也不知道那里突然涌出来的勇气,让朱慈炯开口道:
“我是大明天子之子。封定王,朱慈炯是也。”
边下那只小手又急切的拉扯了两下,轻轻糯糯的道,
“趴下,趴下……”
朱慈炯恼了,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连带着那‘顺民’的纸条,一齐扔在地下,狠狠的踩上一脚,便往台阶下踢了下去。再腾出手来,把弟弟硬拉了起来,道:
“贼要杀,便让他杀了,莫要再丢了皇家的体面。”
两旁的卫士侧目旁观,不已为意。便是在一旁的大顺皇帝,闻言也是一乐。
‘这孩子,好不晓事。命操人手,还一口一个贼字。也不怕恼了我吗?’
等到哥哥把头上的帽子一并扔掉后,朱慈炤虽唯唯诺诺,低着头,却也不在伏地跪求性命,他用更小的声音说:
“我,我是朱慈炤……”
皇帝退开一步细细打看俩小。虽是粗使衣物,脸上尤有污痕未净,却也显得出眉清目秀,似玉孩儿一般。
想到他们国破家亡,亲戚无情,更添三分怜惜之感。
朱慈炯却有些急躁,他直面着大顺皇帝,盯着他的独眼,问:
“贼头何不杀掉我们。”
李自成认真的想了想,道:
“无罪,我岂是妄杀之人。”
朱慈炯一时语塞,这与他想到的答案不一样,急切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李自成也不催促,他倒要看看这小小孩儿还能问出些什么问题来。
会问他如何要起刀兵么?哼!
过的片刻,闯王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问题来,反而被提了三个条件。
“既如此,你需应我三件事。”
大顺皇帝考虑了下,还是点点头,
“说。”
朱慈炯冲着皇帝伸出左手,把拇指别进掌心,
“一,不可扰我祖宗陵寝;”
李自成盯着他小小的手掌,看着剩下的四根指头,有些好笑,
‘这小滑头。’
皇帝点点头,
“可。”
朱慈炯收下一根手指,
“二,速葬我父皇母后。”
李自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点头。
“应当。”
朱慈炯再收下一根手指,而皇帝则把眼睛眯起,看着剩下的两根手指,兴趣来了。
“三,不可妄杀我百姓。”
闯王一时语塞,他万没想到是这个要求。
这算要求吗?这天下他已经打下来了。纵然以前是你家的百姓,现在早以改天换颜了。我怎可能无故去杀自己治下的百姓?自掘根基?
牛金星一脚踏出殿来。他心思敏捷,瞬间想到问题所在。知道皇帝仅是不忍直言,他已夺了老朱家的江山。正要站出来扮个黑脸,把那小屁孩呵斥一番。还没跨出来呢,就见皇帝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老牛眼珠子一转,恭敬的退回殿中去了。
李自成看着朱慈炯那清澈的双眼,认真的表情,再次郑重的一点头,提高了声音,沉声道:
“我答应你便是。”
然后他有些索然无味的看着朱慈炯,剩下的那一根手指,有些烦闷荡漾在胸间,
‘朱明的皇室,都是如此自大与不切实际吗?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起兵造反,是为的哪般?’
‘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你们又如何能这样?一边把人往死里逼迫,一边却高喊着大义。’
朱慈炯是不会知道此时闯王所想的,他的要求提完了,接下来,就得听候发落了。他伸手,拉住了弟弟。两只冰冷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互相温暖着,等候审判的到来。
良久……
两声轻咳打断了皇帝的回忆,把他从那段凄苦的时光里拉了回来。他的目光落在朱慈炤身上,这位皇子显然从小就没吃过苦头。那一身穷人家里足以抵御风寒的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别扭就不用说了,显然是无法让他保持温暖的。
李自成看向朱慈炯,有些奇怪的问:
“没有了?”
朱慈炯左手拉着弟弟,便伸出了右手,还是把拇指按下去,留出四个指头,他说:
“三个啊。你都答应了。”
这时弟弟朱慈炤拖了拖哥哥,惹的朱慈炯有些气苦,
‘父皇、母后都给逆贼逼死了,外公不要咱们就算了,你还要耍什么性子啊?’
朱慈炤糯糯的叫唤道:
“皇兄,皇兄……”
朱慈炯没好气的摔开弟弟的手,呵斥道:
“别给那逆贼看轻了。”
朱慈炤连连摆头,一边抓回哥哥的手,一边伸出自己的左手,在朱慈炯面前连连晃动,
“四个,四个……”
“啊!”
朱慈炯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把伸给贼头看的右手收回来,脸上一阵燥热。
他终究只是崇祯五年八月生,日至今日,尚且未满十二岁。又能有多冷静,来面对这生死关头。
千古艰难惟一死!
李自成看着这两兄弟,闹一出不是闹剧的闹剧,哑然一笑,
‘我跟个孩子,较的什么劲儿呀。他们父亲造的孽,我都自己报了……’
想到此处,他对着俩兄弟,试探着询问:
“你的问题和要求,我都答了。那么该我问几个问题了,你们可愿作答?”
朱慈炯正暗自羞恼,闻言不甘示弱,挺胸昂首道:
“问吧。”
耳边听到蚊子似的‘恩’一声,方才比错了数字时候的恼怒,此时十倍的爆发开来。他一把摔开朱慈炤的手,移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双肩。
“朱慈炤!你是大明的皇子。你给我大声的回话!抬起头来回话!”
朱慈炤两次被哥哥摔开手,满腹的委屈。双眼一红,呜咽着出声,
“没人要我们了……”
此言钻进朱慈炯的耳朵里,立刻他鼻子就是一酸,两行泪水奔涌而出,
“不许哭!不许哭!”
朱慈炯带着哭腔大叫,一边左右连连、用衣袖擦拭。
朱慈炤只是咬住了嘴唇,把头埋进衣袖里。
一会儿,朱慈炯先恢复了平静。他抱住了弟弟的双肩。朱慈炤还埋在衣袖里,缓缓的把头、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
朱慈炯平声对弟弟说:
“弟弟,贼人若是想杀我们,我们便是跪地求饶也没用。还叫人看轻了我大明的皇子。你可明白?”
朱慈炤点点头,但他还是把头埋在衣袖里。
朱慈炯不在作声,只是用手紧紧的拿住弟弟的肩膀,给他以鼓励。
一旁的牛金星却不耐烦了。
崇祯二年、崇祯六年、崇祯十一年、崇祯十二年、崇祯十三年,陕西哪年不着饥啊?哪次没有人相食啊?
子食父、夫食妻、兄食弟、母烹女……
见的多了,这心肠也变硬了。
如今这局面,那不都是你老朱家逼出来的么?
灾年不赈济,税却要如常收。
老天都不给活路了,官吏们还得来拿耗羡……
原来是,交——是个死,到后来交不出来——也是个死?
这不反还有天理么?
牛金星才懒的等那两兄弟磨蹭,又是一步跨出皇极殿,被闯王瞧见了,对他罢罢手,示意他回去。
但这次老牛不再妥协了,他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皇上,本朝的朝会便要开始了。您还得接见,前朝遗臣。人很多,得安抚人心哪。”
有老牛这么一插嘴,朱慈炤狠狠的擦了两下,终于也停住了眼泪。
朱慈炯听了牛金星的话语,老大的不舒服。他使劲拍了两下弟弟的肩膀,高声道:
“好样的!这才是我大明的皇子。”
朱慈炤转哭为笑,抬头冲着他哥哥,
“恩。”
用重重的鼻音回应。
老牛听到这两下挑衅,也是重重一‘哼’,仿佛鼻子里能喷出两股黑烟来,
‘毛没长齐的奶娃娃,今个牛爷爷不弄死你俩,也有的是手段,叫你知道好歹。’
正要开口,把这俩娃娃弄走。那边李自成,便已先说道:
“聚明,先去唤醒权将军他们吧。想来他们还没有起床。”
牛金星听的清楚,他便不再语言。对皇帝恭敬的一礼后,往台下走去。
‘没必要跟毛孩子一般见识,免得落了下乘。’
朱慈炯跟朱慈炤,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挺立着。
牛金星经过小哥俩身边,身子一顿,脸侧过去。
就要给俩小哥一个——‘你懂的’——眼神,
就瞅见朱慈炯用力捏了捏朱慈炤的手,朱慈炤连眨两下眼,心领神会。他似慢实快的吸气,大张嘴——
“啊——呸!”
老牛瞧见了,正要躲开。刹那间、脑海里灵光一闪,以超越了光速的思维,进行了一次推演。
他身后是皇上。这口水蓄力十足,不一定就会喷到皇上身上;但也不一定就喷不到皇上身上。
更为关键的是,真正的问题、它不在这儿啊!他老牛,若是今儿、现在、在这里躲开了,皇上亲眼瞧见了,心里会怎么想?
牛金星他为了一泡口水,都能至皇上于不顾,让皇上去但风险;那以后若是来了刀子怎么办?这还不得把皇上推出去当墙使啊?
当然,现在的皇上,他肯定没哪心思计较这些。但天长日久的,这人心会变啊!
老牛啊!你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啊!!尤其是思想上的错误啊!!!
积销毁骨啊!!!
你可不能像方才你心里鄙视的那个士卫一样,倒同一个坑里。
接!
能增加自己忠心耿耿的印象分,没十分,一分它都不嫌少啊。聚沙成塔嘛。
接!!
能将对方由皇子,变成随心所欲的顽劣皇子。他老朱家,不就是这些货色搞垮的吗?负十分都不够哇!
接啦。。。
牛金星一撩衣袖遮住脸部,马上就感觉到有异物沾了上来。他利马的一个华丽的转身,瞬间变脸,抬起衣袖、展示‘创口’。
这是在汇报成绩呢,不利马见效的成绩,它就不是好成绩。
李自成哭笑不得,至于嘛?你老牛都多大的年纪啦?至于嘛?
他只得挥挥手,安抚道:
“看到啦,知道啦。去吧,换件衣裳,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牛金星一脸的晦气,一摔衣袖走人。这次他看都不看那边一眼,只是再次从鼻子‘哼’了一声。
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老牛,是懂分寸滴,也是讲风度滴。
待牛金星远去了。大顺的皇帝才对那小哥俩问到:
“准备好了么?”
朱慈炯跟朱慈炤异口同声的朗声道:
“逆贼但问无妨。”
李自成苦笑一下,他想了想,还是选了个难度很大的问题抛了出去。
“知道你皇明朱家,为何会亡了天下吗?”
朱慈炤眉头一皱。这个问题太难,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得看向哥哥,他只得指望哥哥回答上来。
朱慈炯深吸了一气,开口道:
“父皇误用庸臣。”
大顺皇帝却不认同,他心里想着,嘴上就直接说了出来。这其实是他堆在心底里,想问崇祯皇帝的话,本就不指望一黄口小儿能回答的上来。
“不要事事都推到大臣身上。这天下是你皇明朱氏的。”
朱慈炯也是眉头一皱,闭目思索起来。李自成见状,醒悟过来。
‘不过一个孩子,他又懂什么。’
正待结束这场谈话,把他们放到一处看守起来了事。朱慈炯却在那里闭目说了起来,看那模样,似在回忆。
“我父皇第五次的罪己昭中说‘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这些闯王有印象吧。”
李自成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个孩子,刹那间,他似觉得是崇祯天子附体而来,开口赞道:
“好记性。但尔干说又有何用,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为何要反着做?”
朱慈炤吓了一跳,大顺皇帝这一瞬间爆发了无穷无尽的杀气。这一声质问犹如汇同了阴司数百万、上千万的冤魂——心底里的疑问。铺天盖地的袭来,遮云蔽日,无穷无尽……
“尔既知——何不为——”
“尔既知——何不为——”
“尔既知——何不为——”
……
朱慈炤,如置身地狱,阴风缠绕间,呼号不停……
骇的他,连呼吸都快忘了……
直到他手中一紧,朱慈炯的声音继续传来,方才让他回过了神。
朱慈炯平静的诉说:
“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辛丑,我父皇的第三次罪己诏,诏曰:‘……比者灾害频仍,干戈扰攘,兴思祸变,宵旰靡宁,实皆朕不德之所致也!罪在朕躬,勿敢自宽。自今为始,朕敬于宫中默告上帝,修省戴罪视事,务期歼胡平寇以赎罪戾……’此诏下时;十一月,建虏第五次入塞劫掠,深入山东腹地,俘获人口三十余万人丁,杀害官吏数百人;十月闯贼所部在郏县击败我皇明陕西总督孙传庭部;九月,在闯贼所部围困开封期间,黄河堤溃,开封城被滔滔洪水冲毁,导致几十万开封百姓无端丧命;五月,闯贼所部三围开封;三月、四月,关外松山等城相继为建虏攻陷,辽蓟总督洪承畴被建虏俘虏;二月,闯贼所部在襄城大败明军,杀害陕西总督汪乔年;吾当是没有说错吧?”
李自成横立当场,不能言。
朱慈炯不做理会,再说:
“崇祯十年闰四月,北方大旱,中原大地、赤野千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而地方官吏仍旧逼粮催科、盘剥百姓,多处地方亦然民怨沸腾、干柴烈火、一触即燃,面对这样的危局,我父皇在久祈不雨时的《罪己诏》上痛切地说道:"张官设吏,原为治国安民。今出仕专为身谋,居官有同贸易。催钱粮先比火耗,完正额又欲羡余。甚至已经蠲免,亦悖旨私征;才议缮修,(辄)乘机自润。或召买不给价值,或驿路诡名轿抬。或差派则卖富殊贫,或理谳则以直为枉。阿堵违心,则敲朴任意。囊橐既富,则好慝可容。抚按之荐劾失真,要津之毁誉倒置。又如勋戚不知厌足,纵贪横了京畿。乡宦灭弃防维,肆侵凌于闾里。纳无赖为爪牙,受奸民之投献。不肖官吏,畏势而曲承。积恶衙蠹,生端而勾引。嗟此小民,谁能安枕!……”
闯王俯仰天际,似已回到当年那烈火油烹的岁月里……
朱慈炯接着说:
“崇祯八年十月,我父皇所下第一篇罪己诏,‘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建州本属我夷,流氛原吾赤子。若使抚御得宜,何敢逆我颜行。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虏乃三入,寇则七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今年正月,复致上干皇陵。祖恫民仇,责实在朕。于是张兵措饷,勒限责成,伫望执讯歼渠,庶几上慰下对。又不期诸臣失算,再令溃决猖狂。甚至大军辱于小丑,兵民敢于无上。地方复遭蹂躏,生灵又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若不大加剿除,宇内何时休息!已再留多饷,今再调劲兵,立救元元,务在此举。惟是行间文武,主客士卒,劳苦饥寒,深切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宫;念其饮冰食粗,朕不忍独享甘旨;念其披坚冒险,朕不忍独衣文绣。兹择十月三日避居武英殿,减膳撤乐,除典礼外,余以青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为止。文武官也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遍告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密约联络,合围大举,直捣中坚,力歼劲寇……’
李自成听他念到此处,冷笑一声,
“尔都不让人活了,却要怪责于我反抗吗?”
朱慈炯睁开眼,摇摇头。
“闯王以天下兴亡问我,我实不能答,惟能借先皇所遗。慰解一、二。但我父皇在城破前夕,曾有言曰:‘若忠贤在,时局必不至于此。’当此时,我代我父皇反问一句,为何闯王,不反于天启年间?反于阉党横行的天启年间,偏偏反于众正盈朝的崇祯年二年,那时候没了阉党,为何你却反了呢?”
李自成反手掩额,过去的十几年快速闪现,他终于想到了崇祯二年,他终于想到了天启元年。
他猛然发觉,崇祯二年,那时候的大明天子,论虚、他也才18岁……
李自成慢慢走到两小面前,他心中已有了明悟,有了决断。
他提出他最后的一个问题:
“你们父皇何在?”
朱慈炯看向朱慈炤,他说:
“我为兄长,最后一句你答。”
朱慈炤眨了两下眼睛表示知道了。
然后朱慈炯直视着大顺皇帝——闯王——李自成,放声朗诵:
“我皇明——”
“——不和亲——”
“——不割地——”
“——不赔款——”
“——不纳贡——”
“——不称臣——”
“——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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