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水上已是夜半三更,松江水下某处洞府却是亮如白昼。显得很空旷的水下洞府中药香弥漫,一阵嗡嗡声传来,随着声音望去,居然有一只只金黄色的蜜蜂在药圃上方采蜜授粉。
杨孝儒看着这个洞府内一应陈设布置以及那药圃、蜜蜂,心底的疑惑更多了。这个洞府主人肯定不是这个老乌龟,即使现在是归老乌龟所有,但也绝对不是老乌龟建造的。
果然被杨孝儒猜中,不等两个小妖发问,面前的老乌龟很是实诚的率先打破沉寂:“两位小友肯定也看出来,这个洞府并非老龟我所能建造。不错,我只是代为看守这个洞府而已。两位小友肯定很多疑问,不如随我到那边石桌旁,边品茶边说话。”
老龟以猎豹的速度一流乌光的出现在石桌旁边,整个身体连同背后的大龟壳都一阵收缩,变化成一个普通小老头儿的高度,以自己的身后粗壮的尾巴作为座垫,就那么坐在了石桌一侧。
杨孝儒看的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老龟可以变化大小,怎么说也能感觉出来是凝聚了妖丹的妖修,变化大小当然不在话下。让杨孝儒想不到的是,此刻坐在石桌旁边的老龟,四肢和脖颈都伸出来老长,那两只前肢几乎与人手无异,一颗硕大的乌*望向自己二人。那弯腰驼背,怎么看都三分滑稽七分猥琐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异界版的龟仙人。若不是杨孝儒定力不错,差点就笑出声来。老龟也被杨孝儒注视自己那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看的一阵莫名其妙,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
又是赤琳儿率先沉不住气,轻轻一个弹跳就窜到了石桌旁边,比老龟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看的杨孝儒又是一阵无语,不禁老气横秋的想到:哎,还真是年少无知而无畏啊!自己也不怠慢,也是一道白影闪过,很自觉的坐在了唯一的一个石凳上面。石桌面积很大,足有一丈方圆,所以三人坐定后一点也不显得拘束。身旁一团红光闪过,赤琳儿也是一阵收缩,变化成一条一米多长的红色小蛇,就地一跳,跳到哥哥的腿上,一个小脑袋伸到石桌上,怔怔的看着对面坐定的老龟,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意思很明显,就是表明了我看你还耍什么鬼门道。
对面的老乌龟伸出左手(此处暂且以手脚代替前后肢)向桌面一指,一壶尚冒着清香的紫铜高嘴茶壶,就出现在石桌之上。再一挥手,三个晶莹剔透的翡翠茶杯分别出现在三人面前。“老朽献丑了,这香茗适才于竹楼内泡好,只因为感觉到两位小友到来,还不曾饮用。此刻略施小术,将之挪移过来,请两位小友一同品尝。”又是一指桌上的茶壶,那茶壶自动飞起,给三只茶碗都倒上大半杯微微有些绿意的清透香茗,然后又自动飞回到老龟的左手边。
杨孝儒听他解释,也就猜到,老乌龟不请自己两人上竹楼,也是考虑到自己二人必有顾虑,毕竟是贸然进入一个凝结了妖丹的老妖怪洞府,要说没有顾虑那真是白痴到极品了。杨孝儒没有动,暗暗比较了一下,老乌龟这一手小挪移之术施展的浑然无迹,如果自己来施展只怕要略逊三分。赤琳儿也没有动,她是完全以哥哥马首是瞻的,除非是有要打架的趋势,那是肯定不会落于哥哥之后。
老龟看对面两个小家伙警惕性还是不小的,莞尔一笑,眼光划过小赤鳞蟒的时候,都要多停留那么一瞬,眼底刹那闪动过的一缕慈爱,却是没有瞒过杨孝儒的眼睛。老龟还是微笑着自己先端起面前的茶碗,凑近两个圆圆的乌黑的朝天鼻孔,用力的吸了一口那浓郁的茶香,然后将碗沿儿凑到口边,轻轻啜了一口茶水,随即闭上了眼睛,一副享受回味的模样,又仿佛是给对面两个小家伙更多的思考判断时间。
这一次杨孝儒没有再继续犹豫,而是很自然的用右手端起温润的翡翠茶碗,并不学老龟的造作,直接凑到口边,浅浅的饮了一口。也是,从来只听说乌龟长寿,还没听说乌龟诡计多端的呢,要是这老龟想不利于自己二人,如此一番表演却是太过了,而且这炉火纯青的演技,除非这老龟是前世奥斯卡男主角穿越过来的。杨孝儒不无戏谑的想着,却是睁着眼睛紧盯着对面的老乌龟不放,从口鼻到食道再到胃里,一寸一分的体会着那一小口茶水的感觉。嗯,还别说,果然是茶香清新,喝下去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随之流向四肢百骸,这第一口茶水的妙处完全发挥出来,倒让杨孝儒也有一种忍不住阖目细品的冲动。但实际上却是未曾有一丝放松过。确定了茶水没有问题,杨孝儒示意琳儿一个可以放心饮用的眼神。小赤鳞蟒可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对着自己的一碗茶水,轻轻一吸,那透明的茶水呈现出一条水线直直飞入蛇口之中,吧唧吧唧嘴巴,似乎分外满意。也不管什么客气不客气,再复张口一吸,对面石桌上的茶壶盖子叮呤一声落到桌上,茶水连带着茶壶一起吸了过来。只见那茶壶的壶口正对着琳儿的蛇口,不到一个呼吸的工夫,茶壶跌落石桌,茶水涓滴未剩。这一举动看的对面的老乌龟有些呆愣,随即放声大笑,哈哈的笑声中有着三分无奈,三分顽皮,剩下的却是老怀大尉般的宠爱。
杨孝儒也是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赤琳儿光滑温润的蟒头,这丫头啥都好,就是沉不住气而且缺少心机。其实在赤琳儿准备吸那一壶茶水的时候,杨孝儒和对面的老龟都有能力也有时间出手阻止,却是因为各自不同又有些相同的感情原因,放任着小赤鳞蟒的率真。
许是被对面老乌龟十分猥琐的笑容给惹的有些恼火,小琳儿的眼里那个老乌龟此刻还全然没有半分慈祥。“老乌龟,你笑够了没有?你这洞府,我们兄妹进也进来了,你的这个挺好喝的水,我们喝也喝了,你到底是为什么,现在说吧。如果是有什么坏心思,哼哼,让你后悔莫及!”
看着对面的娇艳红嫩的小蟒蛇有些被自己笑的恼羞成怒了,老龟赶忙收住了笑声,和蔼而缓声的说道:“两位小友在水寒露重的夜里,于这松江之上泛舟,复又潜水来到我这洞府,我当然先送一壶我这洞府上老龟山千年灵茶给二位驱寒解渴。至于坏心思是绝对没有的,好心思倒是有一颗。你这小赤鳞蟒也不要着急,你且先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话,老乌龟左手又是一挥,一张足有两掌大小的红色鳞片出现在小琳儿的石桌面前。
那红色鳞片一出,赤琳儿的气焰就为之熄灭了三分,再复盯着看了三五个呼吸之后,赤琳儿的双眼已经有些朦胧。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正在自己面前一闪一闪的红色鳞片之上所传达而来的亲切之感。“这……这是?”赤琳儿仿佛自语,有好似在询问对面老龟,声音中略带哽咽,哪还有刚才的气急!
“没错,这是你母亲的一张鳞片,乃是你母亲胸前贴近心脏之处的护心鳞片。”老龟也是语带唏嘘的缓声的说道。
不等老龟继续说下去,赤琳儿已是晶亮的泪珠如葡萄珠子般滚落,一滴滴的滴落在身前的红色鳞片之上。接下来一幕却是让杨孝儒先是心头一紧,随后略一思考却又放松了下来。只见那张鳞片自动飞起并调整到适当的大小,飞近小琳儿的腹部,直接贴着某块鳞片长了上去。而小琳儿也并没有任何不适,还是扭动身体,用自己的头颅探到那片鳞片上面,轻轻的摩挲着,仿佛那是母亲慈爱的手掌。
杨孝儒此刻已是完全放下胸中一直紧绷高悬的心,并且对于此处洞府和对面老龟的来历,有了一个大体上的猜测,再复看向老龟的眼神,已经是带着探寻的多了三分信任。赤琳儿以头摩挲了一阵仿佛已成为自己胸腹部一片更加耀眼的鳞片,然后顺着杨孝儒搁在石桌上的左手手臂,蜿蜒盘环着爬到哥哥胸前的洁白毛坎肩里面,贴着杨孝儒的胸膛寻求温暖和慰藉去了。杨孝儒则是隔着胸前的柔滑皮毛,低下头,溺爱的抚摩了两下,再次抬起头对着老龟询问的说道:“不知龟老可否为我们详细解说一二!”
看到对面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如此深厚笃定,老龟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该愁,但却知道那却不是自己所能妨碍的了的,遂也就没有太去计较。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孝儒此刻鼓胀的胸膛,老龟含笑着说道:“老龟我冒昧邀请两位小友前来这水下洞府,还未曾请教该如何称呼。老龟自号玄龟叟,对于我的冒昧再次深表歉意。”
“玄龟叟,你不必多理,小子我姓杨名孝儒,自号灵狐公子。这位是我义结金兰的义妹,想必与你大有渊源,她姓赤,名字唤作琳儿。”杨孝儒心底有些别扭的文绉绉的回复到,另外心底腹诽,你个成了精的老乌龟,还自号玄龟,难道你自比玄武吗!听到哥哥与对面老乌龟谈话,赤琳儿探出了一截身体,此刻圆滚滚的小头颅,还是显得有些情绪低落。将自己的蛇身围着哥哥的脖子,自颈后转过来搭在杨孝儒的肩膀上,做出侧耳倾听之状。
玄龟叟也不再继续造作或者卖关子,于是接着说了下去。
通过玄龟叟的解说,杨孝儒彻底了解了这水下洞府来历,和这老龟因何而毫不避讳的请自己兄妹二人深夜来此。
这其中原委居然要从三千三百年前说起。那时的玄龟叟,还只是松江水中此段河道内一只刚刚生存了百十年的普通大乌龟,虽然百岁高龄了,但是这玄龟叟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血脉,如果没有什么奇遇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也是寿元无多了。偏巧这一天在它生活的水域来了一条鳄龙,这鳄龙有着稀薄的蛟龙血脉,已经略开了灵智,懂得吸食日精月华,见到这百年老龟,却也是一顿大餐,于是就想将它吞食。但这老龟虽然灵智低微,却有着先天的防御优势,鳄龙一口咬住它硕大的龟身,却是卡在喉咙,吞不下也吐不出,翻腾摔打了许久,却没有任何改观。正在这时,被恰巧经过的化形期中期大妖修赤鳞蟒赤霄娘娘给撞见,这赤霄娘娘就是当年修炼界对赤琳儿母亲的称呼。赤霄娘娘见这一对活宝奋争的甚为滑稽,于是略施小术救下了鳄龙口中的乌龟。她也并没有为难那个才开灵智的小鳄鱼,对于她这种追求天道的大妖修来说,这类小妖怪如同水中的小虾米,并不看在眼里,若是心情好的时候,稍加点拨提携倒是常有之事。当下吩咐鳄龙顺江而下八千里,再也不准前来挑衅。鳄龙已开灵智,当然能感受到赤霄娘娘故意散发出来的那磅磅然彷如天地之威,于是丝毫不敢违逆的加紧逃离出足有万里之外去了,三千余年来也确实再也未曾回来过。
而受到赤霄娘娘救命之恩的小乌龟,虽然灵智低微,却是懂得感恩的,十分虔诚的邀请此刻可能也是心情不错的大妖修到自己的水下洞府,想将洞府送给赤霄娘娘,在他想来这个洞府是个好地方。赤霄娘娘来到这水下洞府,发觉这个洞府足够隐秘且地方也够宽大。其实作为一个洞府来说,老龟这个洞府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于是赤霄娘娘施展偌*力将洞中之水排出,施展禁止之法隔绝洞外江水,再从祁云山中搬运来无数修竹,建造了这个洞中的竹楼,作为自己暂时栖身之所。然后又再施法力移来山中颇具灵力的泥土,陆续栽种上两个药圃的灵药,虽然没有那种天地异种,却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名贵草药。至于这石桌石凳,却是随手而为之。
做好了这一切,赤霄娘娘寻了一株在修炼界也算难得的开灵草,这开灵草顾名思义,可以使得凡俗血脉的野兽也能开启灵智。将开灵草给当时的小乌龟服食,待小乌龟灵智大开,赤霄娘娘也没过多介绍自己,只是告诉小乌龟称呼自己娘娘,又传授了一些小乌龟炼精化气,吸食日月精华的法门,交代小乌龟看守洞府,之后赤霄娘娘就飘然而去。
再次回到这水府,已是三百年后,小乌龟四百岁寿元,借着洞府内灵药的灵力以及自己勤加修炼,却也修到了一个精怪的水平。这精怪的境界不像人类修士那样好区分,凡是没有凝结妖丹,却又可以修炼且深具不俗灵智,都可称为精怪,只是有修为高低,法力强弱之分。赤霄娘娘看洞府内灵药长势并不喜人,略一思考明白了其中原委,于是又随手摄来一窝野生蜜蜂进入洞府。然后赤霄娘娘递出一片赤红色护心鳞片,吩咐小乌龟,在这洞府继续等待四千年,如果四千年内,有一条年幼的赤鳞蟒从这附近经过,而那护心鳞片又发光示警,那就证明这个经过的小赤鳞蟒是赤霄娘娘的女儿,需要小乌龟给予自己女儿千年庇佑和扶持,之后则允许小乌龟自由选择未来道路。可能是三千年前的赤霄娘娘,也不能彻底算到自己女儿确切出生之期,也可能是赤霄娘娘给自己女儿预留了千年自行修炼的时间,但因为留有让女儿顺松江去寻求火凤照顾的信息,相信能够顺利被小乌龟等到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毕竟在这一界的修士,哪个也不能算尽未来之事,只能是尽量做好准备罢了。
基本了解了水府和玄龟叟的来历,杨孝儒心底不禁为赤霄娘娘对女儿浓浓深情所感,天下慈母之爱皆是一般的伟大啊。再想起自己灵狐母亲为使自己能够得以存活,不惜付出性命的伟大壮举,杨孝儒心底对于那种天高云淡肆意去闯荡的想法,不禁生出几分鄙夷,而对于力量的渴望以及对于为母亲报仇的决心却又强烈了三分。
玄龟叟将水府以及自己的过往来历,向杨孝儒和赤琳儿简单却基本全面的作了说明。看着对面两个小家伙分别陷入各自的沉思中,于是也不再说话,任由两个小妖怪消化这不复杂却对于他们而言很重是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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