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海角迷雾 > 第116章 护尊严铮骨锵锵

?审讯周泰柏在继续,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招式也渐渐的使开来。

  

  柳从风的攻心战很奏效,一下就挫了周泰柏的锐气,抵挡了他的辞锋,让他低下头来,寻思应对的策略。柳从风的攻心术也教精了丘逢清。丘逢清突然放下架子,摆出一副祥和的温容,学着柳从风文绉绉地说:“周泰柏!我今天准备格外开恩,不对你用刑。只要你坦白交代,事情就好办。你们读书人好讲道理,我们就来讲道理。”

  

  柳从风和丘逢清相视而笑。回过头,柳从风又平和地对周泰柏说:“看来你思想还未准备好,让你回去写书面交代,交代你的历史,交代你参加特务的经过,交代你的特务组织、成员和活动。”

  

  “我没有什么可交代。”周泰柏严正拒绝。

  

  “你千万别把话说死,说绝了,你会懊悔无穷!”

  

  “不要紧,你先写交代,你愿意那么写就怎么写。”柳从风显得很坦然。

  

  丘逢清的话,倒像是对周泰柏下了“最后通牒”;柳从风的话又像是公事式应酬。这倒令周泰柏一下摸不透他们的用意。林绮梦站出来,依照柳从风原先的布置,给周泰柏写交代的纸笔。

  

  周泰柏第一次审讯,平安回来,为他打开牢门的民兵吴平,低声问:“他们没有对你用刑?”

  

  “没有!”

  

  “唯一的一次例外。前次连姜嫣兰老师也被打得头肿脸青。”

  

  周泰柏一进房,将手中一扎白纸,抛在窗下的椅子上,一下就躺在地下垫着禾草的草席上。柳从风给他一扎白纸,要他写坦白交代,他应从何处执手呢?

  

  周泰柏,平生不知写过多少文字,往往下笔如神助,几千字之文,总是一气呵成;想不到,今天一纸交代,却把他难住了,不知从何写起。他没有当过特务,没有特务生活经历;他不是小说家,不是编剧,就是叫他编一个有关特务活动的故事,他怎也编不出来。

  

  周泰柏,杏坛浮沉几十载,呕心沥血,培桃育李,高山仰止,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国家民族,对得起乡亲父老。今天落到如此田地,怎不令他心寒呢?想到此,不禁喟然兴叹!忆昔“五四”战鼓,北伐风云,抗日血战,他作为一个热血青年,为民族奔波,为国家吶喊,抛头颅、洒鲜血在所不惜;脱去戎装,执起教鞭,呕心沥血,竭尽赤诚,享誉杏坛,万方敬重。匆匆几十个春秋过去了,到头来,飞来无妄之灾,缧绁蒙羞。时也?命也?

  

  现在,斗人整人,动辄施予拳脚,滥施大刑,文弱书生,怎受得起肉体的刑罚和精神的折磨呢?不知是谁在酷刑下承认了当“特务”,结果“特务”之火,迅速从农村烧到学校,越烧越旺。目前,特务之火,不但已烧到他周泰柏身上,当局还认定他为“特务头子”。把他摈出珠溪中学,学校很快变成火海屠场。周泰柏,他们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需审讯、辩护,轻信供词;不是无罪推论,而是先定罪后取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下,土地改革,波涛汹涌;剿匪肃特,波诡云谲;群魔乱舞,法纪乖张,杀戮处处,人人自危。连圣洁殿堂,孔孟寒儒,有识之士,亦斯文扫地,纷纷落马,成为阶下之囚;几千年的法统纲常,道德伦理,亦备沦丧;改朝换代,普天同庆,曾几何时,狡兔尽,走狗烹;同路人,如仇寇;人为制造阶级仇衅,搞得天翻地覆,亿众万民向往的太平盛世,不知何年!

  

  在他周泰柏离开学校个多月时间,珠溪中学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惊变。岳群、姜嫣兰、詹秉文相继被捕,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姚婉华,竟在他的眼皮底下强行掳走,他完全无能为力;他的人格尊严,竟受到丘逢清、柳从风这些狂徒肆意凌辱和嘲弄。他和诸位教师的历史问题,早在教师学习班时已交代清楚。李兴邦、凌岸波都曾公开表示,历史问题是特定的历史时期的产物,只要交代清楚,就可继续留用,为人民服务,为新中国培育人才。他们说的话犹在耳,但一切承诺都不算数,整人整到学校教师的头上来了。

  

  丘逢清说了,凌岸波兼任珠溪中学校长,又从土改队中抽调干部当教师,说明不但被捕的教师绝了重回珠溪之路,连他周泰柏这个校长也已摈出珠溪中学成了外人,这一切标示着他周泰柏已没有资格再过问珠溪中学之事了。

  

  由凌岸波亲自兼任珠溪中学校长,周泰柏还能指望凌岸波来为他拨乱反正,那只是痴人说梦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县委、县文教科也已承认了,在珠溪中学发生的事件是事实了,也就是说,珠溪中学确实存在一个庞大的反革命集团,追查下去,有教师还可能有学生,这真是千古奇冤啊!

  

  柳从风说的就是事实,激怒了他们,随时可以拉出去枪毙。前阶段枪毙了不少人,有多少人是依法审讯和罪有应得的呢!他周泰柏今天落到如斯地步,他必须正视现实,他的生命已不由他来掌握了。

  

  既然他周泰柏已不再是珠溪中学的校长,严格来说,珠溪中学的事情他已没有资格过问;他现在只有责任厘清他和有关教师及学生的关系,让当局追究他和各人的刑罪;他现在真正身份已不算是特务“嫌疑人”,而是未经审判已确定他为“特务头子”。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如何为自己和所有被捕的教师辩护,但他已显得非常渺小,他的辩护有用吗?!

  

  不管有用无用,能够出声辩护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只有他无惧酷刑力争力辩,才会使自己和无辜的同事脱罪,也才能谈到拯救他们和关连的学生的生命。但是在酷刑面前,在毫无人性的狂徒面前,他周泰柏是否有回天之朮呢?

  

  周泰柏虽然还有满腔热血和抗争的决心,但他的信心正在迅速地消溶,在他前面彷佛看到的,只是殷红的血和在雾霭迷蒙中漫长的血路!

  

  知夫不如妻,和他周泰柏共患难几十年的妻子浦裳梅,知道他生性耿介,刚直不阿,眼中藏不了粒沙,心中搁不了根刺,有话不吐不快。过往,妻子曾委惋地规劝他:做人不能太过迂腐,真英雄能屈能伸,做人不够圆滑,总会吃亏;今天他才深深体会到,他学贯中西,却不及妻子一句金玉良言。

  

  周泰柏想之再三,他再次坚持一条必须坚守的底线:不管受到多大的折磨,“特务”不能乱承认;不能乱招供株连别人。他自己下地狱,也要普渡众生逃出生天。他坚信,天地有正气,人间有道义,历史终会有一天,水落石出,拨乱反正,还他的清白,还珠溪中学所有被株连的师生的清白,历史终究是人民群众所写。周泰柏的目的会达到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铮骨锵锵桑梓尊,满腔热血祭乾坤;头颅虽贱中流柱,一片丹心万古存。(元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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