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亭购药熬药一直很谨慎,想不到还是有人觊觎,脸上立时呈现不豫之色。
梅雨檐见梅雨亭脸色不善,连忙道:“老弟千万不要误会,我不并是想窥探人的隐私,只不过想向你请教生财之道罢了。”说完站起身来,深深一揖。
梅雨亭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虽然他做事慎密,但是练武用药是常识,是没办法隐瞒的事情,梅雨檐作为一个财迷,关注自己名贵药材的来源也是人之常情。
梅雨亭搪塞道:“主管,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生财之道。不过是先人曾留下一笔遗产,小子心耽武道,将先人的家产几乎挥霍一空,实在惭愧。”
梅雨檐见梅雨亭不肯实说,也只得罢了,悻悻离去。
翌日,梅雨亭先去练武场听课,然后上后山猛龙坡巢穴,见了那龙婆猪王,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意思说明,说自己已将它的心意告知阿媚,但阿媚心中有人,这件事无法可想。猪王非常失望,摇了摇肥大的头脑,竟然洒下几滴多情的眼泪。梅雨亭暗暗好笑,就此别过。但猪王却令那断尾巴的龙婆猪送来两包茶叶,一包送给梅雨亭,一包送给阿媚。龙婆猪与龙婆茶是天生的相互依存的关系,龙婆猪以龙婆茶叶为食,而龙婆茶以龙婆猪粪为肥料,龙婆猪珍藏的龙婆茶叶,自然是龙婆茶中的上品了。
梅雨亭盛情难却,只好收下,洞中几万只龙婆猪排成两排,齐声大吼,恭送梅雨亭出洞。
当梅雨亭给阿媚那包茶叶时,阿媚以为是他送给她的,故意假借猪的名义,不过她扭捏了半天还是收下了。
次日回到梅花坞练武场,见到了好多天不见的梅雨篱,不过他眼圈红红的,告诉梅雨亭说,他娘吃了药还是不见好,病情日益沉重,梅雨亭安慰了他几句,听讲之后就回到了后花园宿舍。
取出聚宝盆变出足够的银两,再藏好,又将茶树盆景放到更妥当的位置,他已经下定决心,去南阳城一趟。
南阳城距离梅花坞七千多里,快马需要至少七天的时间,来回十多天,梅雨亭带了一点礼物,向主管告假。主管本来想为难他,看在礼物的份上答应了。
梅雨亭将书套褡裢缠在腰间,在百花城雇了一匹昂首丰臆、方蹄密睫的千里马,顶上一个长檐斗笠,直奔南阳城而去。
他白天赶路,晚上练功,七天到达南方第一大城南阳城。南阳城,南北之交,各方人士往来之冲,物产丰富,贸易兴盛,是毗连南疆的第一大城,到达城郊时,就看到巍峨巨大的城墙象远古巨兽一般盘踞在眼前,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果然不是百花城能够比拟的。城墙分内外两道,基本上是砖包夯土墙,不过城门门洞却是古老的木梁结构,南阳毗连南疆,为防御侵袭,设有瓮城,城垛,战棚、城楼等设施。城内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高柜巨铺,除了日常用品外尽陈奇货异物,卖绫罗绸缎,卖茉莉粉、梳头油,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的,耍蛇的……
正如“生财有道”老板所说,大街上到处是奇装异服的南疆蛮人,那些蛮女一个个身着暴露艳装,妖娆风流,开放程度远胜北国胭脂。
正要向人询问“好心肠”药铺所在,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菜香,抬头一看,前面一座酒楼,门前一个巨大的金字匾额,上书“山珍楼”,这才想起快到晚饭时分了,就下了马,由小二殷勤地将马牵去,进了这家非常豪华的酒店。
店内跑堂的小二特别多,均是眉清目秀,相貌非常俊俏,口舌便利,一个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客官,楼上雅座请。”梅雨亭这个大财主,只有到了这里才敢摆阔,一声不吭,随着小二上了楼。楼梯是昂贵的紫檀木,以前梅雨亭看到梅府不少紫檀木桌子,但没有看到过用紫檀木作楼梯,果然是财大气粗。楼上有单独的房间,也有用低矮屏风做成的雅座,半封闭式的,可以看到楼上其他雅座的境况。梅雨亭选了一个铁力木嵌太湖石的屏风雅座坐下,里面放着藤穿嵌白玉背紫檀椅子,雕花金漆桌子,屏风上挂一幅前朝名家山水,侧边挂着当朝礼部尚书李万石四轴行书草字,甚是优雅。楼前面一座高台,还有一位如花似花的美人在弹着琵琶。
梅雨亭虽然富可敌国,但是他不敢露富,在梅花坞用度除了药材昂贵外均非常节俭,现在到了异乡,没有人认识自己,索性放开肚皮,大快朵颐,而且要选最名贵的酒菜。
小二殷勤地问:“客官用点什么?”
梅雨亭大喇喇地问:“你们店里最贵的菜是什么?”
小二眼睛一亮,连忙道:“小店最贵的菜是‘五圣贡’。”
“五圣贡?”梅雨亭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是这样的。‘五圣贡’是南疆特色,小店引进的。南疆最崇拜的神仙是瓠姑大圣,南疆人用五种最珍贵的动物做成最美味的贡品给瓠姑大圣享用,这就是‘五圣贡’。不过‘五圣贡’需要预定,客官要现做的,只有‘三圣贡’。”
“三圣贡又是什么”梅雨亭来了兴趣。
“就是‘五圣贡’除去两种不容易准备的材料,用店里现成的其他三圣做成的。‘三圣贡’价格一百两白银。”
“一百两?“梅雨亭吃了一惊,果然很贵。不过他不在乎,手一挥:“好,就上‘三圣贡’。”
二小欣喜地问:“好咧,请问客官需要什么酒?”
“来你们店里最贵的吧。”梅雨亭财大气粗。
小二喜孜孜地下楼去了。
不一会,他带了一瓶酒,一双象牙筷,一个蛋壳黑陶高柄杯,显得很有远古风味,当中一道菜,梅雨亭看得直发愣,竟是一只大蛋。
“这是什么?”梅雨亭不敢相信,这就是什么天价“三圣贡”。
“这就是‘三圣贡’之一,南疆九色鸟蛋,本店头号大厨师精心制作。请您老慢慢使用,还有两道菜马上就来。”小二说完,匆匆下楼。
梅雨亭尝了几口,味道的确不错,有一股蟹黄的味道,不过比起蟹黄来,真的是天壤之别,到底是名菜,还是有两下子的。
第二道菜是一个硕大的头颅,不知道是什么头,小二介绍道:“这是南疆莽虎头,做工非常精细,请慢用。”梅雨亭吃了几口,还真不错,劲脆浓香,很有嚼头,再配上好酒,齿颊留香,胃肠通畅,身心俱爽,名菜果然非同凡响。
不过第三道菜上来时,梅雨亭真的傻了眼。
第三道菜就是一条硕大的蜈蚣,花纹斑斓,环节灿烂,更可怕的是它并没有死,而在盘中不停地蠕动。
梅雨亭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阵反胃,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瞪大眼睛,问道:“没搞错吧?蜈蚣做菜,而且还是活的?”
“没错。这是‘三圣贡’的精华‘百味蜈蚣’,原料乃是南疆百虫山青尾蜈蚣,由本店最顶尖的厨工和厨师合作而成,不要看它还活着,其腻垢已经全部清理干净,在多种美味汤水中已经用文火煮过,光熬制这汤水就用了若干种山珍海味,其身上有姜、葱花、椒、韭等一共十八种作料精心搭配。期间,如果厨工和厨师的手法稍有偏差,这条蜈蚣就是一条死物,体内气血凝滞,活物与死物滋味的差别,您一尝便知。”
“算了吧,给我拿走吧,这个我实在不能吃。”梅雨亭快要呕吐了。
“客官,这……”小二很为难。
“拿走吧,银子照付。”梅雨亭催着。
“哈哈,好一个暴殄天物的小子,太挥霍了。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好菜居然不吃。”一个金发蜷曲,双目深陷,尖嘴凹腮的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过来,他头戴束发金箍,箍中央上突一个月牙形,枯瘦身形披着皂布直缀,也没见他怎么动作,那条大蜈蚣竟到了他嘴里,只见他接连几口,竟将那条大蜈蚣生吞活咽了下去,咂了咂嘴,连声赞道:“好菜,刀工,火候,作料,均是妙到毫巅。羊肉没有这般甘美,兔肉没有这般酥脆,鹿肉无其嫩鲜,獐肉无其松嫩,鹿肉无其嫩腻,不愧为百味,真不枉了山珍楼的招牌。嗯,好菜必须好酒。”拿起梅雨亭桌上的酒,一骨碌喝了个底朝天,摸了摸嘴巴,旁若无人,连声道:“痛快,痛快。”把梅雨亭和小二看得目瞪口呆。
那猴脸人见梅雨亭愣在那里,哈哈一笑:“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
梅雨亭自踏入易筋境后,已经能观察别人境界的高低,而且因为用了最昂贵的药材,同样的境界,他修为远比一般人深厚。猴脸人虽然明显可以看出身负武功,但是梅雨亭竟无法看出他到底处于哪一个境界,不由让他暗暗心惊。象自己的大伯梅沐东,二伯梅沐南,梅雨亭当然能感到他们神清骨秀,清虚其内,已经到了洗髓境界非常高深的地步,是当世一流高手,可是察看猴脸人的武功修为,却如石沉大海,一点也探不到底。
显然这是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当世高人,也许只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象捏蚂蚁一样捏死自己,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敢怠慢,连忙道:“前辈能享受小子的酒菜,是小子的福气,如何能后悔,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小二自然没有梅雨亭的眼光,只觉得那猴脸人瘦不拉几的,全身上下没几根骨头,却这么无礼,而那少年相公却那么好说话,连训斥也没有训斥,就这样竟把天价的肴馔拱手让人吃了。
猴脸人看了一眼梅雨亭,笑道:“小兄弟,你苦练了三年多才进入了易筋境,那些食物实际上对你大补的,可惜你却不愿食用,可惜啊。”
梅雨亭全身一震,背后冷汗涔涔而下,这猴脸人是人是神,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练武时间?
猴脸人冷笑一声,道:“小兄弟是不是怀疑老夫说的话?”
“不敢,不过不知前辈是如何知道小可练了三年才进入易筋境?”梅雨亭恭敬地问道。
“这有何难?人体经络穴位内气分布全部有迹可循,当然现在对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只有当你武功练到我这番境界就明白了。”猴脸人非常自负,但对梅雨亭似乎有某种期许。
梅雨亭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问道:“小可怎么可能会练到前辈的境界?实不相瞒,小可曾因资质太差被伯父限制练武。”
“资质?老夫可没说你资质好。其实世界的事哪有一定的,世间也不知有多少玮绝天才,蹉跎岁月,最后默默无闻。而不少资质平凡之辈却能练成绝世武功,成就伟业。”猴脸人说到这里,似乎有着无限的感慨。
猴脸人又看了梅雨亭一眼,道:“小兄弟,你最近进展很快,需要稳固修为。以后行走江湖遇事当随缘,武功当博览众家,不可拘泥门户之见。老夫还有事,就此别过。”说完转身离开,梅雨亭虽然知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但和自己特别投机,正想继续向他请教,那人已走到楼梯边,楼梯边雅座中迎出两个人,跟随在那人身后,登登登地下楼去了。一人肤色如铁,目光深沉,腰间分别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刀,一只手安放在长刀刀鞘上,梅雨亭从他身上感受到非常可怕的气息。
另一人身穿蛮人奇装异服,一手臂衣袖只齐肘,一手臂无袖,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段手臂,脸庞英俊得过分,两只金光灿灿的耳环,在不停地晃动。他紧跟在猴脸人身边,好奇地问:“教主,那小子不过才易筋境,您怎么那么高看他?”
“哼,你懂什么,那小子将来的成就,你远远比不上。”猴脸人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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