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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盛晏镇?卓夏南】
上弦月独挂苍穹,光亮清疏,繁星点点,是个好春夜。
“跪下!”忽听得齐华日一声巨喝,惊飞了厅堂外春回栖枝的鸟儿,它们直冲缺月,影子被浓重的夜色包裹,不知踪影。
“我又没有犯错,凭什么跪!”顶撞的人正是齐天泽,他好像正为晌午的事辩解。
“你可懂什么是错?这是乱世,显山漏水是错,替人出头是错,骄傲自满还是错。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少错,还在这嘴硬!跪下!”齐华日声音愈叫愈高,厅堂外的丫鬟家丁全闻声而来,围在门口悄悄听着。
“父亲,自打盛晏镇的赋税重新征收了以后,乡亲们的日子都不好过,朝廷也不知怎么了,老跟南方的百姓过不去,动辄把赋税翻倍,再碰上贪官污吏,他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今儿那几个官差寡廉鲜耻、强横刁蛮,惹乡亲怨声载道,孩儿教训他们这是做好事,这也是您教的。孩儿无错,要错也是爹的错!”齐天泽把头一横,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看来他是和齐华日犟上了。
“好!”齐华日艴然不悦,“是我错,是我这个当爹的把你教错了。”话罢,齐华日便轰然跪倒在齐天泽面前。
众人皆惊,在门外头偷看的几个小丫鬟差点叫出来,幸好被一起看的家丁捂住了嘴巴。
“嘘,找死吗,叫什么叫!”一个瘦家丁屏住了呼吸,作了个“嘘”的手势。
“好啦好啦,快看…”那丫鬟迫不及待地答道。显然这突发的情况并没有影响这些人看戏的兴趣。
齐天泽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全然不顾,自己毅然跪下磕头。“爹!你这是做什么,孩儿知错了还不成么。”天泽几将哭了出来,在他的心里,父亲比高山还宏伟,可今天竟为了自己而下跪,这种冲击对他这种不经世事的少年是巨大的。
齐华日没听他说什么,只是掌心朝上,挈至腰际,凭空一按,便见正堂的大门“咣当”一声关紧。这状况来的急,还不及反应,在门口偷听的人就一股脑地飞了出去,本该是摔得鼻青脸肿、滋哇乱叫,可因为是偷听,这些个丫鬟家丁又不敢做声,只得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歪歪扭扭各朝各屋里散去。
“天泽,你可知我教你武功并不是让你逞小能、治小恶的。”齐华日一改严肃的嘴脸,缓缓说道。
齐天泽听父亲语气和缓,便抬头看他。此时的齐华日卸下了一家之主的威严,脸上净是主持家务的疲倦与岁月的侵袭。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这位英雄也已然迟暮,想到这就忍不住一阵酸楚冲上心头
“父亲,我知道,这次是天泽不该,让父亲操心了。”
“傻孩子,你是父亲的骄傲,你年纪轻轻就出类拔萃,天资聪颖,父亲对你的严苛也是不想让你着了歪道。”这是齐华日的真实的想法,他这一生闯荡没少见了奇人异事,可像齐天泽一样天赋异禀的,前无古人。“天泽,父亲今日怪,怪的不是你惩恶扬善,怪的是你没有听父亲的话,使出了那【拓海决】啊!”
齐华日抬手唤天泽扶他起身,接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初教你【拓海决】的时候,你跟父亲说的话?”齐天泽搀着他坐到了椅子上,思绪也随洪流溯源而上…
【五年前?齐府?盛晏镇?卓夏南】
“爹爹,这【空刀炎缕】我已经砍耍进了血脉,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小天泽这总角之龄业已有了健硕的身形,手上操着一把别致的环首刀,满头大汗,看像是刚练过功。齐华日向他走过来,他很是不解自己为何已经把刀法耍的如此熟练,还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于是愁眉苦脸得问齐华日,“和【覆雷剑闪】一样,我都照爹爹的话把该使的力量,该放的情绪全都注了进去,可是还是不利害,达不到我想要的样子。”
齐华日听到他说这话陡然一惊,微升笑意,说道:“利害?泽儿,你认为的利害是什么?”小天泽收起刀刃,仔细思考了良久才答道:“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状态,武功是要跟着我想法生与灭,我挥这刀,生出的威力是要加上我的臆想,假设我砍伤了人,那留下的伤口都是有我的意念,我让他合便合,让他烂便烂。”说完,小天泽傻呵呵地笑了,“爹爹,我知道这有点夸张,难以实现,但是你看我现在,单单是冷兵招式再加上【棍拢云寂】,已经足足吃透三本了,可无论是哪一种,我练起来都只是空招,别说念力了,就连内功都带不出,打在人身上也仅仅是皮外伤,要如何才能达到我想的状态呀。”
齐天泽说到这很是懊恼,因为齐华日自幼便让他习武,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却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尤其是外家功夫的内化口诀,齐华日从不传授,小天泽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很是无奈。
齐华日好像看得出天泽心中所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可心里想到天泽刚刚说的话,他很是吃惊,照他的计划,在天泽弱冠之年方授身法与外家功口诀,可没成想这小子仅是用了一年零三个月便把三个国家的代表性杀招套路烂熟于心,这让“某些人”十年也未必能成,如果故意拖延,有可能就浪费了这孩子的天赐之资。
正当犹豫之时,大门口噪起来一阵吵闹声,齐华日吩咐了天泽继续练习,自己便出去查看情况。可齐华日出后花园之后并没有按照以往的路线——先上庭路,绕过后庭,穿过正堂再出门。而是脚尖一捻,正蹬墙壁,一个翻身上了屋顶,齐华日一眼便看到了屋脊最左边上的狮兽石雕。这石雕本是青石所刻,讲求粗犷威严,故石面不打磨,开采出什么样子就还是什么样子,颇为粗糙,可左边的狮兽朝向大门的一面早磨的光滑无比了,这就说明有人在屋脊上窥探齐家的一切,照着能把青石磨滑的路子,估计非三年五载不能成。想到这儿,齐华日不禁后背一凉,如不是刚才门外的吵闹来得急,让那人一惊,把屋顶上的碎石抖了下来,这一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齐华日清了清咽,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心里强压住那个仿佛随时都要把他吞噬的念头,脚点房顶,跃了下来。
一个时辰过后,一弯清月上了枝头,大概是戌时,天已经幽幽黑了。齐华日让卿吟去叫天泽来找他,并嘱咐轻点。卿吟得了令,以为天泽少爷又犯了什么错,心中不禁暗自担心,想着要不要帮帮天泽少爷。
果不其然,到了齐华日面前的天泽后背胸前都鼓鼓囊囊,一看便是塞了什么东西,十分别扭。齐华日见状摇了摇头:“泽儿,快把那棉垫子扯了去,叫你来这,是有要事告诉你,并不是打你。”听了这话,小天泽猛地一烦,边拆垫子边在心里嘀咕:死卿吟,净出些馊主意。
天泽拆了垫子后,尴尬地站在原地,齐华日却笃笃的看着他,半晌不曾说话。这让他心里好生发毛,不知道今天父亲为何如此异常。终于,齐华日开了口:“泽儿,你总是怨爹爹不传你功法,其实我是有苦难言。”彼时才十二三岁年纪的齐天泽,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好像父亲说的每句话他都懂,又或者只是给父亲个安慰。
“父亲也不知怎么的,儿时与年轻时的记忆都混乱无比,但是记忆中一直有个女人,她或许就是你的母亲,她告诉我要把你好好培养长大,还告诉了我训练你的方法,每一个年龄要完成的每一个步骤都十分详备,我记得从她嘴中说出每一句话,凭着这个记忆,我把【空刀炎缕】、【覆雷剑闪】、【棍拢云寂】的招式全部誊写了出来。那个女人说,这三本书的招式你要练十年方可臻熟!可从我给你棍法开始,你只是用了四个月便将他纳进了骨子里,我还记得起初你练棍像着了魔似的,吃饭时手里的筷子都能用指头比划出棍招。而后刀法用了五个月,剑法六个月,也悉数将这些大开大合的杀招全都吃进了骨子里。你进步如此神速,我理应高兴,可……”
夜越来越深,静谧的夜景像一块黯淡的宝石一样闪耀着独特的光彩,偌大的厅堂里齐华日的声音回荡着,伴着清风敲打着窗棂,显得他好像一个解惑者,一步一步地解开一个个恼人的谜团,他总觉得一切都要清晰了,他总认为他终于可以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活了两次,但都在他将将碰到那个谜团试图打开的时候而失去了方向,是啊,背剑找剑,殊不知他自己便是那个最大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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