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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麟陪同着钟九天和唐天照在回龙湾待了半天,回岛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残阳如血,天际原本鲜红的彩霞变得暗红,像极了凝固了血块。这样的景色更让钟麟兴奋——一种掌控别人生死和一雪仇恨的复杂情绪,让他周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烧一般,不过他不会让这种情绪溢出到自己的脸上。
唐天照半路上和钟麟父子俩分手回家去了。钟九天看了看钟麟,道:“你是回你自己的住处,还是到我那里去,我们父子俩好好聊一下?”
钟麟笑道:“一大早就跟敏儿说晚餐不用等我了,这时回去,还得让厨房重新生火,太麻烦了!孩儿还是去爹爹那儿蹭一顿吧!”
钟九天呵呵一笑,就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钟麟跟在后面故意慢慢走着,让自己情绪慢慢沉淀——前世中的杨一鸣每次回家前都会调整心情,绝不会把工作中的不愉快情绪带回家中。
走到外面院子的时候,岛上的一切陷入一种昏暗中,只是这种仲夏时节,尤其是晴日,夜空处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可以看到模糊的云团,稀稀疏疏点亮的几颗星辰。房子走廊外已经亮起了灯笼,屋里也点起了蜡烛,亮堂的前厅里白玉妍坐在那里等着钟九天回来。
白玉妍看到钟麟也跟来了,心中高兴,笑道:“怎么不回你自己的家里去?要来这里蹭饭?”她现在感到自己的这个独子性格比起以前不知开朗了多少,也愿意些说些玩笑话。
钟麟嘻嘻一笑,“没办法,自己家中没有备您儿子的饭,只好来这里吃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餐,钟麟感到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开心地不时给父母亲夹着菜,气氛很温馨。
用完餐后,钟麟跟着父亲进了书房。钟九天的书房很简单,木制架子上摆着一些线装书籍,一张楠木雕花大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靠墙摆着几把交椅。点亮了桌上的蜡烛,钟九天让钟麟坐在一张交椅上,自己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麟儿,你现在伤好了,后面可有什么打算没有?”钟九天也没有可以摆出父亲的架势来,就那么随性地看着钟麟道。这让钟麟感到很舒服,心想:父亲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毛头小伙子,自己不妨试着多说些心中的想法,让他更加肯定自己。以后自己要有什么想法去实现,阻力就没有那么大。
想到这里,钟麟沉吟了一下道:“爹爹,孩儿这几日一直想着一件事,就是如何让我们的实力更加强大。”
“嗯?”钟九天的眼前一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孩儿并不是只是想着报仇,我们当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打败徐子明这伙人,吸纳人手,壮大自己的势力。”钟麟认为自己现在提出这个,也是让老爹做好心理准备,不然等到十日后突然提出来,老爹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自己抓住内鬼的事情就要延后了。要是老爹坚决反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徐子明盘踞在西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和他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要想一口吃掉他们,难呀!”钟九天缩着眉头道,蜡烛跳动的光芒让他脸上的表情忽隐忽现。
“如果我们来个前后夹击呢?”钟麟小心地说出自己的计策。
“怎么一个前后夹击法?”钟九天凝神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芒,紧锁的眉头舒缓开来。
“我们尽量不让徐子明发现我们船只的踪影,靠近徐子明所在的岛屿。孩儿再带人乘着夜色用小船偷偷地上岛,潜伏起来。等到天亮,我们这边的船只开始大张旗鼓地做出要攻打徐子明的架势,诱得他们驾船迎战。岛上这时的人手肯定不会很多,潜伏的人就开始杀进去,解决了岛上的人手后,就开始纵火,把阵仗弄得很大,出海的敌人一定会看见的,这时他们一定会惊慌失措,我们这边在海上的船只立即发起进攻。孩儿想,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老窝被端了,一定会抽身回岛救援,孩儿就在岸上阻击,这就让徐子明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除非他放弃栖身的岛屿,不然就难逃覆灭的命运!”钟麟一气说出实施自己计策的详细内容。
钟九天听完钟麟的计策,震惊不已地看着后者,“这······这真的是麟儿你自己想出来的?”
钟麟点点头。
钟九天深吸一口气,看着平静无比的钟麟道:“真是天助我钟家!麟儿,你这个法子真是妙极了!”钟九天激动地拍了拍钟麟的肩头,身体在椅子上挪来挪去,迭声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一下子就可以解决了徐子明!”
钟麟心想自己只不过借鉴了前世记忆中的特种部队的战术,老爹的反应也太大了一点吧?
钟九天激动地道:“不行,我今晚就要召集手下,把这个计策说给他们,做好攻打徐子明的准备!”
钟麟一下子就急了,叫道:“不行!这不行!”
钟九天愕然地看着钟麟,道:“这怎么不行啦?我觉得很好呀!”
钟麟平复着自己焦急的情绪,道:“要想完成这个计策,中间还有很多的环节需要去完成。一个细节不到位,整个计策就会失败,还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钟九天思索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道:“麟儿你倒说说,我们需要落实哪些细节?”
“第一,我们首先要搞清楚徐子明栖身岛屿的详细地形,孩儿才乘着夜色才能在不引起岛上巡哨的注意摸上岛去,找到合适的地方藏身。上岛的人数大概有一两百,这么多人,稍不清楚地形就会把岛上的敌人给招来。第二,我们这边的船只要采取什么办法才能靠近岛屿?如果是在夜间航行,有没有人熟悉那一带海域?这些都要考虑进去。”钟麟将实施计策时这些现实中的困难一一提出来,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道:“爹,这个计策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困难就交给孩儿来处理。等到孩儿解决了这些问题,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向爹爹提出这个计策,咱们那时再动手也不迟。”他要在这之前把抓内鬼的的准备工作做好,具体攻打徐子明的事情先缓缓再说吧!
钟九天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了钟麟一会儿,脸上浮现出笑容:“麟儿,你是真的长大了!想问题想得这么通透,一肚子的点子,连为父也自叹不如呀!”
“爹,您那是自谦了!孩儿明日还要去盘问那些肥羊,就先回去了休息了!”钟麟笑着道。
“哦,你还和你的老丈人还有赌约呢!”钟九天呵呵一笑,挥挥手道:“回去吧!明日就看你的手段了!”
钟麟嘿嘿一笑,大步出去了。他给母亲告别后就提着灯笼朝自己住处走去。
走在村子里的石板路上,钟麟心中轻松地只想唱歌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两边房子里都亮着灯火,男女老少说话的声音从房里飘荡出来。
“宗凯老弟,这······这怎么好意思呀?”钟麟走到村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在一堵墙后响起。钟麟停下脚步,他对着个人口中的“宗凯”两个字有点敏感。墙外面就是河,这个黄宗凯和那个男人在那里干什么?他弄灭了灯笼里的蜡烛,悄悄地靠近了那堵墙,能听到黄宗凯那个公鸭嗓子的声音道:这是你应得的,华盛大哥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小弟我了!”那个“华盛大哥”嘿嘿笑着,“那······哥哥我就却之不恭了!”
黄宗凯这时压低了声音,就算是贴着墙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想必他正在那个“华盛大哥”耳边低语。那个男的在那里“是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做······”说个不停。过了一会儿,黄宗凯才大声道:“这事就拜托大哥了!”“华盛大哥”哈哈一笑,“小事一件,我保证没有人知道的。
黄宗凯和“华盛大哥”笑谈了好一会儿,黄宗凯说的都是些巴邻旁那里的事情,什么那里人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人,商贾们奢华的生活,羡慕得“华盛大哥”嘿嘿笑着,“还是老弟见多识广呀!不像我们,一直就憋在这个小岛上。”
黄宗凯道:“有机会的!有机会我让我爹给岛主说一声,让你跟着我去巴邻旁做买卖。”
“华盛大哥”嘿嘿一笑,“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老弟的好消息了!”
“华盛大哥放心,这事我放在心里了,一定会给大哥办好的。”
“那老哥我就在这里先谢谢宗凯老弟啦!哈哈!”“华盛大哥”得意地笑着。
黄宗凯和那个“华盛大哥”密谈完了后从墙壁一头一前一后地出来,钟麟已经隐身在一个黑暗角落,鹰隼一般锋利的目光在黑暗中盯着这两个人。黑暗中看不清黄宗凯的面容,身形肥胖,右手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向村里走去,看到他离开,钟麟忍住了跟上去的念头,想看看这个“华盛大哥”是何许人。
“华盛大哥”等到黄宗凯走进了村子好一会儿,这才鬼鬼祟祟地从墙头走出来,警惕地四处打量着,慢慢地走进村子。
钟麟串演了一把间谍的角色,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那个“华盛大哥”后面,完美地利用了到处的阴影,那个“华盛大哥”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被跟踪了。
进了村子中间,钟麟发现自己的跟踪任务难度陡然提升,因为这会儿人们都没有睡下,而是走出来纳凉,年纪大是人坐在矮凳上一边扇风一边聊着天,小孩子们在房子外面打闹着。那个“华盛大哥”跟纳凉的人们打着招呼,从房子里透出的光亮打在他的侧脸上,给钟麟留下一个背影。
钟麟强自忍着蚊子对自己的骚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正和村里人说话的“华盛大哥”。
正在那里外面玩闹的小孩子这时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一个孩子蒙着自己的眼睛站在那里数着数,其他的小孩子嬉笑着散开找地方躲起来。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朝钟麟藏身的地方跑过来。
“啊!”两个小孩子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吓得那些正在纳凉的大人们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几个人飞快地朝两个孩子这里跑来。
两个小孩子满脸惊恐地盯着眼前一处地方,其中一个孩子颤声说:“有······有······”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后面的大人护住了孩子,用灯笼照着那黑暗的角落,却什么也没看到。另一个小孩子小声说:“我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好吓人呀!”
大人们交换着震惊的眼神,飞快地叫回了自家的孩子,片刻间这里的所有的门都关上了,外面见不到一个人。
两个孩子所见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自然是钟麟,他见自己吓到了两个孩子,立即抽身离开,不过幸运的是那些大人跑过来的时候,借着灯笼的光亮还是看清了“华盛大哥”的面貌——一个左脸有一块伤疤的男人。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你给我说清楚,我要啃掉你的骨;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每次都被欺负,小心我一定报复······”钟麟哼着张学友的歌走在回家的路上。
“少岛主,您回来了?”几个护院的家丁在院门恭敬地对钟麟道。“嗯,你们幸苦了!”钟麟心情很好,嘉许地看了这几个人几眼,抬脚进去了,留下他渐去的歌声。
“少岛主这是唱的什么歌,谁得罪了他么?”一个家丁收回看着钟麟背影的目光,对身边的人道。
“我们哪里知道!不过看得出少岛主很恨这个人,他不是唱着要啃掉这个的骨头吗?”一个人说道。
“少爷,您回来了?您这是唱的什么歌呀?”颦儿听到了钟麟的歌声,迎了出来,接过了他手中的灯笼,又大又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着。
“哦,这个歌的歌名叫《你好毒》,一个叫张学友的歌手唱的歌。”钟麟走进了屋子。唐毓敏见到钟麟回来,盈盈起身,柔声道:“相公,您回来啦!”
钟麟看到唐毓敏温柔如水的样子,心中愉悦无比,笑道:“是呀,我一直想着你,就早一点回来了!”说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停留在唐毓敏的白玉似的脸庞上,挑逗意味十足。
唐毓敏一张脸刷地染上一层红晕,羞涩地垂下蓁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却有一股甜蜜从心底涌起。
“敏儿······”钟麟实在是爱煞了唐毓敏这小女儿娇羞的样子,故意轻轻地叫道。
“嗯······”唐毓敏抬起蓁首低低地应道,躲闪着钟麟带着挑逗意味的目光。
钟麟嘿嘿一笑,道:“我要写一些东西,你帮我研墨吧!”
“哦,好的。”唐毓敏晕乎乎地答应着,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等了一会儿,突然清醒过来,看着钟麟笑意盈盈的眼神,脸又红了。
钟麟拿起烛台点亮了蜡烛,对唐毓敏笑道:“敏儿,有你亲自给我研磨,一定是一件红袖添香的旖ni事情了,想想都觉得美妙。”说完,牵着唐毓敏的芊芊玉手,上楼上的书房去了。
唐毓敏的一支柔荑被钟麟有力的手掌握着,脑中迷迷糊糊的,心中欢喜甜蜜不甚,脚底下像踩在一堆棉花上,跟着钟麟到了书房。
钟麟看到唐毓敏发愣的样子,笑道:“敏儿,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唐毓敏霍然醒过来,看到钟麟用那种让人心慌的坏坏笑容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要研磨这件事。
钟麟摊开一张白纸在桌上,他想把前世记忆中的一些东西写出来,尤其是公司架构、造船、财务分配方面的东西。他通过这一天的观察和询问,发现自己父亲领导的这个海盗组织还是有很多的问题。譬如说船只根本得不到什么后勤保障,出海的人回来后,就是把船停靠在那里,也没有人检修,岛上也没有生产桅杆、帆布、锚索、缆绳、沥青、铜等物件,船只只能去抢别人的,一旦有所损毁,而且被人封锁,这里根被不能再输送一艘船出去。再一个就是这里没有明确的分工和职责,每次出海就是钟九天下面几个头目带着人一哄而上,这个人该干啥那个人该干啥随意得很,生猛是生猛了,但是遇到难缠的对手,败下来也是很容易的,而且岛上的人显然都没有重视火炮的使用,应该还停留在接舷战这个层次。还有就是财务上完全交给黄明旺,也没有什么监督机构,不出问题才怪,就今晚自己听到黄宗凯和“华盛大哥”的内容,不用说,黄宗凯肯定是用财物在收买这个“华盛大哥”。黄宗凯拿着本来属于金汤岛上的钱财来收买岛上的人,真是讽刺!
唐毓敏研着墨,偷眼去看钟麟,见他盯着白纸,一副凝神思索的神情,双眸清亮明澈像,像极了毫无瑕疵的玉石一般,黑漆漆的瞳子闪着深邃的光芒,高挺秀气的鼻梁,剑眉紧锁,额头挺翘宽阔,在光亮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明润的光泽,好一个英俊的美少年!他思考问题的那种专注样子,更添他的魅力!唐毓敏感到一只兔子跳进了自己的心中,扑通扑通撞击着心扉,暗道:原来相公是这般好看呢!
钟麟凝神思考了好一会儿,心中想好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对策,这才伸手去拿笔架上的毛笔,抬眼一看,见唐毓敏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没有刚才的那种羞涩,像在看一件美丽的物事。对她得意地笑着道:“怎么了?看我看得这么用神?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呀?”
唐毓敏被钟麟老是调笑,心里也有了一点免疫力,避开钟麟的眼光,轻轻地点点头,低声道:“相公,你······你的确是很好看的。”
“好看吧?”钟麟得意地笑道,“好看你就看嘛!你是我的妻子,看一下相公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唐毓敏想想也是,也不再避着钟麟的目光,柔声道:“相公,你今晚要写些什么?”
“哦,乘有空的时间,我要把自己的一些想法给写出来,理清自己的思绪,免得到时事情一忙就忘记了。”钟麟开口道。
“哦,”唐毓敏温顺地道,“相公,你要帮着公公处理岛上的事情,后面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钟麟看到唐毓敏贤淑的样子,心中一荡,伸出右手轻轻地摩挲着她那光滑温润的脸颊,笑道:“放心,为了你,我会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壮壮的。”钟麟亲昵的举动和眼中坏笑的眼神,还有这句有歧义的话让书房里充满了暧mei的气息,唐毓敏脸颊红得像两个脆生生的苹果,不过她也没有避开,只是轻轻地道:“相公,墨磨好了,你不是要写字吗?”
钟麟见唐毓敏没有被自己吓跑,心中有点得意,也有一点奇怪:自己照说已经和唐毓敏成婚了有一两个月了,她怎么还是这副小女儿的样子?真是奇怪了!
钟麟嘿嘿一笑,收回了自己的那只咸猪手,开始提笔在纸上写起来。前世的杨一鸣父亲是一个书法高手,也被父亲耳提面命地逼着练字,写出来的字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一拿到毛笔,自然而然地摆出写毛笔字的架势来,气势陡然一变,刚才那种对唐毓敏的轻浮神情再也不见,让一边的唐毓敏微微愣了一下,感觉只是眨了一下眼,眼前的相公恍如变了一个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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