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春季的江南,总是湿湿润润的,那一抹春雨有时候就像孩子一样,偷偷地来到你身边,滋润着你周围的一切。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古人早就知道的道理,或许那绵绵春雨也知道这一点吧,因此才会到来,使万物复苏。
夜里,雨浸朱窗,滴滴答答地作响,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林凡之端着两碗饭来到桌前,招呼道:“爹,吃饭了。”
林有财此时从院子里进来,身上披着蓑衣,脚上也全是泥巴,他对着林凡之笑笑,道:“你先吃吧,爹换身衣服。”说完径直往房间走去。
此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雨珠混了进来,林凡之哆嗦了一下,感觉有点冷,连忙上前去把门关上。门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户村民的家里点着油灯,也许他们也在吃饭吧。正思量着,林凡之却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往自己家院子里来,在这夜色中的春雨里颠簸。待到马车驶近,便停在了院子门口,随后从上面下来了一男一女。那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个小袋子,而另一个却是一个女娃,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穿淡黄色长裙,看色泽定然是江南一带的名贵绸缎所织,腰间系着一只玉佩,淡绿碧痕,竟荡漾着一丝灵气。青丝之下,一对灵波目镶在脸上,恰似秋心映月,银波巡巡。双眼之上,弯弯的黛眉如春蚕卧雪,俏鼻之下又是一张檀口,轻吐丁兰。
那林凡之还没反应过来,那男子就先走了过来,对着他道:“这位小哥,我随我家小姐到此处游玩,偶遇大雨,如今回客栈已是来不及了,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此时,从里屋传来林有财的声音:“凡之,是谁在说话?”
林凡之连忙道:“爹,是一个大叔带着一个女娃来借宿,说是遇到大雨了。”
“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那男人听了,连忙对着里屋朗声谢道:“多谢老哥了!”
当下,林凡之便领着两人进了屋,此时林有财也从里屋出来了,看到那一男一女,笑道:“我们还没吃饭,你们也一起吃吧,山野之人没什么可以招待的。”
那男人拱手道:“在下王成,今日带着我家小姐出来游玩,不巧碰到了大雨,这离潮州也有一段距离,所以就只能向老哥你借宿了,给您添麻烦了。”
林有财摆摆手,道:“乡下人空房很多,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宿吧,我去给你们收拾收拾屋子。”说完自顾自地走出大厅了。
王成看着林凡之,问道:“敢问小哥怎么称呼?”
“哦,我姓林,叫林凡之。”
还未等王成开口,旁边的少女却首先道:“林凡之……这个名字怎么奇怪啊?”这少女声音极为悦耳,恰如清晨的露珠碎裂在青石板上一般清脆。
林凡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然后道:“这有什么,我们村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都有呢,比如狗蛋啦,黑子啦,傻愣字啦……”
还未等他说完,少女就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她这一笑,却是把林凡之看得痴了:这女娃笑起来真好看。
少女笑着对王成道:“成叔,他们的名字真奇怪,哪有这么叫的啊?”
王成也笑道:“这是乡下人的习俗,取个下贱的名字可以避灾,因为传闻那些灾神喜欢找富贵人家的子女作难。”
那少女听了,一对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那我呢?那些什么神会来找我吗?”
王成摆摆手道:“小姐自幼便有一个替身在道观里修习,这个替身可以代小姐受罪,所以小姐本人却是没什么大碍的。”
那林凡之在一边听了半天,问少女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朱,你叫我雨然就可以了。”少女回答。
“朱雨然……”林凡之在心里默念了几次,然后笑道:“你这名字真好听,比我的好听多了。”
正说间,林有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壶酒,对主仆二人道:“两位,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过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吧。”然后把酒放在桌子上,又端来了几个小菜,道:“乡下人没什么好招待的,委屈两位了。”
王成连忙道:“老哥这是说哪的话,我们深夜来借宿,倒是给您添麻烦了呢。”
那王成似乎也喜欢喝酒,见林有财给自己倒酒,他也不推辞,竟然和林有财一起喝了起来,倒是那少女雨然,仿佛对农家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偶一瞥见一只竹根雕成的酒盅,连忙把它拿在手上,上看下看,简直爱不释手。
这只竹盅,翠黄的外壁上,用刀琢出一丛浅白的兰花。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是风韵盎然;配合着这朴拙的竹筒,竟别有一番韵致。自然,这略带风雅的自制器具,就是林凡之的杰作了。而那林凡之也不理她,只是在一旁自顾自地喝酒,时不时还拿出碧水笛吹一小段助助兴。看着成叔、林凡之都有酒喝,而且彷佛还很陶醉的样子,雨然便忍不住也想尝上一口。
那林凡之在一旁看得真切,当下便打算让她也尝尝,他家这取自赤风山上松果仁酿造而成的清酒,其味并不浓烈,还带有一股松针特有的清香。因此,林凡之向成叔解释了一下,也给她斟上少少的一小盅,并好心告诫她,要慢慢的喝;每次喝少许,并且不要急着咽下去,就不怕被呛着了。于是,雨然这小姑娘,也学着成叔那享受的样子,慢慢的啜上一小口,然后让这酒水在唇齿间流转,细细品味这酒中的清醇况味。
似乎雨然从没喝过酒,饶是这松果酒酒力清淡冲和,小半杯下得肚去,却也是晕红满颊,在这烛光的映照下愈觉其妍,恰似那落日芙蓉,说不尽的缱绻缠绵。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酒壶里的酒空了,林有财刚想再取一点来,那王成连忙拉住他,道:“好了老哥,今天就喝到这里吧,我也该带我家小姐安歇了。”
林有财笑道:“你瞧我这脑子,险些忘了还有小姐在这,那好吧,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睡觉的房间。”当下便领着主仆二人离开大厅。
安排好房间后,林有财也做过多打扰,与王成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他与朱雨然两个人。
那朱雨然首先笑道:“想不到这农村里的人竟如此好客,给我们提供住宿不说,还把自己的清酒给我们喝,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但毕竟是平民百姓,也没有多少闲钱的。”
王成也笑了,道:“这农村之人最是淳朴,比起那些有钱人不知好了多少倍。那些人都是从钱堆里滚出来的,莫说那心,光是其身上的铜臭味就让人恶心。”
雨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多住几日吧,我也正想体验一下农家的生活呢。”
“这……好是好,只是前几日小姐不是刚刚让人送了拜帖给龙虎山的道一天师吗,如今听说他为了迎接小姐,专门停止了闭关。如今小姐逗留此处,恐怕他那里不好说话啊。”王成有一点为难道。
雨然笑道:“我又没说不去,只是过几天再去而已,明天你再让人往龙虎山跑一趟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这样了。”王成点点头,道:“夜已深了,小姐先就寝吧,我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就是了。”
王成离开之后,雨然也轻轻打了个哈欠,一张俏脸很是可爱,当下拿着林凡之一家唯一的一床被子盖在身上,爬上床,静静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当林凡之在啁啾的鸟语中醒来时,看到床上的林有财已经起床了,当下也不好意思再睡,连忙穿好衣物,来到厨房中在木盆中舀上些泉水,便开始洗漱。快要洗好时,忽听门外传来雨然开心的笑声,夹杂着小鸡们叽叽咕咕的鸣啼。林凡之便束好头发,来到门外,看看少女何事这般高兴,却只见雨然正在茅屋门前空地上,拿着一只瓢儿,兴高彩烈的撒着什么给小鸡们吃;便撒还边“咕咕”模拟着母鸡的声音,兴致盎然的和他家新孵出没几天的小鸡子儿玩耍。
“凡之你快来看,这些小鸡好可爱啊!像绒球一样!”雨然惊喜的叫道。
看她这新鲜的样子,林凡之不禁莞尔:看来这丫头,还真是没见识啊,就些小鸡,值得这般激动嘛。
不过见雨然热情高涨,他也受到感染,便走上前去一起来看这些小鸡。只是,当林凡之看清她手中瓢里所装物事时,脸色不禁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苍白,紧赶几步走到近前,盯着她手上的瓢儿生硬的说道:“快把它给我。”
雨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说:“好啊,你也来撒米给它们吃!”
不过等她把瓢递给雨然,才看清林凡之脸色不是那么自然;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疼,又有点儿生气。
雨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凡之你怎么了?生气了?”
“没,没事。”林凡之接口答道,不过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你骗我的,一定是生气啦,而且我还知道是我惹你生气啦,快告诉人家是怎么回事!”说着说着,雨然眼圈竟有些红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告诉你还不成嘛!”
林凡之何曾见过女孩子哭泣,一下子慌了手脚,竹筒倒豆子般说道:“你知道你撒给小鸡吃的是什么吗?那是米啊!我们家虽然种着田,但哪里吃的起米?平日里只有过年的时候,娘才会弄些小米饭给我们吃,我家喂鸡,都是我采来野菜切碎了给它们吃;这米连人都不舍得吃,哪还能拿来喂鸡!你这瓢中的米,大概是爹舀出来准备煮米粥给你们当早饭的吧。其实还真的是托您们的福,上一次我吃米粥。大概已经是过年那阵子吧。”
许是心中激愤,林凡之不知不觉中一下子就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说到最后苦笑起来。也难怪他心中如此激荡,林凡之一家生活困顿,林有财每天早起贪黑地干活就为了那几口饭而已,他家很少烹煮纯米饭粥,而是由林凡之到附近山野中,满山遍野的逡巡,采集野麦果实,磨成粗粒苋子权当米食。
再说林凡之一口气倒完心中的困楚,渐渐平静下来,也觉自己有些失态;不过既然按雨然要求告知了原因,想必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吧。
“呜呜呜,对不起!”没想雨然听完后,还是忍不住抽噎起来。
林凡之顿时又一次慌了手脚,赶忙说道:“咳!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是哭了?若让成叔听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呜呜~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对。人家心中难过~”
“凡之你这浑小子是不是欺负朱姑娘了?”成叔没出现,倒是林有财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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