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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七人,苏烈杀机最重,公输妙哉杀心最盛。楚雄在时,廉贞尚能收敛三分,如今楚雄死掉,公输妙哉又成了那个一路南行白衣红透的魔女。
公输妙哉初时步履蹒跚,几步之后便似御风而行,一步数丈。百丈距离,瞬息来到,素手纸伞,安安静静立在离树丛边缘五丈之处。
苏烈苦笑,这是对树林里那群同行赤裸裸的讥讽啊,摇了摇头,俯身将浑身湿透的楚鸣抱起,向车厢走去,动了杀念的公输妙哉不是他能劝阻的了的。没走几步,便听到“轰轰”数声巨响,仿佛夏日惊雷。苏烈头也不抬,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危雨楼的三板斧。
漫天针影,月光下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淬了剧毒,仿佛蝗群一般,铺天盖地朝公输妙哉当头压下。
危雨楼百年盛名多半是靠着剧毒烟雨无声,暗器暴雨梨花针打下的,不可否认危雨楼刺客的卓绝身手,但这两样真的是极好的催命之物,所谓危雨便是一场危险致命的雨。
只是,今夜,无论是春日润物无声的烟雨,还是夏日电闪雷鸣的暴雨,都遇到了一把伞。
公输妙哉身姿曼妙,手中的油纸伞随着她地舞动成了暴雨中盛放的花朵,独自美好,独自芬芳,独自招摇!大蓬大蓬银针倾盆而下,有些是本该落在上面的,有些是因为纸伞摇曳故意迎上的,却皆被弹到了一边。
雨过天晴,散落的银针围着公输妙哉画了一个一丈大小的圆。
站在树林边缘光秃秃树上的六位刺客,彼此互看了一眼,茫然无措。发出去的蓬蓬牛毛细针,五丈是破除护体气罩的绝佳距离,怎么会连一层油纸都穿不透。
似是宿敌,伞便是用来挡雨的!
公输妙哉没有给六位刺客太多的思考时间,左手擎伞,右手多了一沓薄如纸,弯如月,莹亮如秋水的缺月弧,轻轻叹息:“归去来兮。”右手挥出带着呜咽声响,六道银光划破夜空。
站在中间鹰眼长须年老刺客有些惊讶问道:“蜀山唐门的人?”危雨楼的刺客历来没有蒙面的习惯,要么目标死,要么便是自己死。
回答他的是缺月弧的欺骨寒气!
银光刹那间逼近,年老刺客身手了得,危急中他匆忙后仰,双足却似钉在树枝上,纹丝不动。银光一闪,一缕长须飘落,险些便割喉而过。老者腰身一挺重又站起,耳边接连传来惨叫,环顾左右,竟只剩下他一个人,余下之人无一不捂着喉咙倒撞在树下。他虽惊不乱,探手在腰间一抹,一柄狭长细剑在手,双足在树上一顿,人剑合一迅如闪电向公输妙哉刺去。公输妙哉不躲不闪,右手如拨弦鼓瑟,稍稍点拨见了血后乳燕归巢的缺月弧,缺月弧便轻灵如纸鸢,围绕公输妙哉上下飘飞。
只有五只,少了一只!半空中年老刺客反应极快,一察觉不对便拧腰翻身,第六只缺月弧姗姗来迟。一剑在手,年老刺客对这个想背后偷袭的缺月弧并不不惧,剑尖一挑,缺月弧被带向一旁,然后急舞长剑,将全身罩住,才轻巧落地,一脸忌惮看向公输妙哉:“以气御器?”
公输妙哉伸出修长食指,任由饶了一个圈终于回来的最后一只缺月弧围着食指打转,声音淡漠:“是要请我吃饭吗?”
年老刺客一口逆血差点没喷出去。咱们行走江湖不都爱这样,打得过打,打不过跑,跑不了咱就叙叙旧,说不定前年哪位江湖神女比武招亲,你上了我也上了,然后都被打得满地找牙,同病相怜了呢?说不定我家祖上和你家祖上是一个门派出来的,咱们多个朋友多条路不也挺好。就算都不是,但是我夸夸你功夫好总不会错吧,你至少也该赞赞我好眼力才对!怎么可以直接就一起吃饭了呢?我们刺客都是拎着脑袋赚点辛苦钱,不容易!
年老刺客仿佛没听到,面上带着几分赞赏自说自话唱起独角戏:“年纪轻轻一手唐门的归去来兮便出神入化,后生可畏。”他嘴上拍着马屁,双目却神光湛然,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给了他丰富的临敌经验,手中细剑微不可察地颤抖,像是毒蛇蓄势吐信寻找破绽。
公输妙哉竟然像初出江湖的丫头片子般红了脸,很会聊天的说出了句前辈谬赞。老刺客心中得意,便要再说几句好听的将对面江湖经验甚浅功夫却奇高的女子砸晕,只是话未出口,眼睛便直了。
像是为了显摆,对面女子弹指将围绕食指打转的缺月弧亦送上空中,然后一挥手,身畔缺月弧又多了一只,七只。
再一挥手,八只,九只,最后竟达到十只,缺月弧纵横往来密不透风。老刺客脸色精彩至极,好像绿了,好像青了,又好像白了,一言不发纵身入了树林。
大爷的,阴沟翻船被调戏了。
江湖人一直对离手剑这类功夫嗤之以鼻,因为中看不中用。靠着兵器对空气的摩擦和自己力道的把握,将弧剑当暗器打出再收回,看着远近咸宜,实则远则杀伤力不够,近身又成鸡肋。但若是用气机牵引兵刃,便立马天差地别,兵刃不论远近皆有如臂使,劲力充沛,只是没有名师指引,天分再高也难登堂入室,更别说像公输妙哉这般气劲如丝如缕,收发随心。至于大龙剑庄的剑魁百里长山的绝技百步飞剑,就更上一层楼了,不止气机牵引,长剑上更是烙印了一缕心神,精气神灌注于一剑,锋锐无匹。
公输妙哉没有追,林子里埋伏了十人左右,贸然进去很危险。危雨楼信誉极好,要么不接活,要么至死方休,她相信他们不会让她等太久。
苏烈将楚鸣放进马车,便很不负责任的坐在车厢顶上观战。当看到缺月弧竟达到十只时,也不禁大吃一惊,相别十年,自己功夫未曾放下,却不想公输妙哉修为增长的更快。贪狼曾点评潜龙七人,抛去文曲禄存,当年廉贞年龄最小,功力最浅,贪狼却说剩下五人唯有廉贞有机会达到炼虚境界,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其余四人心中顾忌牵绊太多,没有廉贞的执着与疯狂。此时冷月西斜,缺月弧上下盘旋银光晃眼,公输妙哉形单影只却肆意张扬,苏烈突然觉得这女人本就不该嫁为人妻相夫教子,她要是变成了三从四德的贤内助,实在是不敢想象。可惜有时人就像被气机牵引下飞舞的缺月弧一般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
危雨楼的人果然没走,没多久十三道黑影从林中窜出,直扑公输妙哉。公输妙哉右手一挥,缺月弧旋转着划出十道弧线相互交叉策应飞向来人。以气御器迅如闪电,对面扎堆前行,必然会全军覆没。
然而,对面一十三人中有十名刺客突然纵身扑向缺月弧,面对带着银辉尾炎的缺月弧眼神冷漠。“噗噗噗”利刃入肉,垂死刺客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却用尽最后气力死死握住了缺月弧,便在这时,那个年老刺客速度大增急掠欺身,手中细剑光芒大放,竟长出三尺剑芒,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年轻刺客紧随其后。
公输妙哉面上终于色变,缺月弧此时刺入身体又被死死抓住,变成了死物。五丈距离转瞬及至,公输妙哉右手一甩,一朵精致小巧的红莲脱手徐徐飞出,不及多发便匆忙后退。
往生七瓣红莲!
这是公输妙哉新研究出的暗器,年老的刺客并不识得,但不妨碍对它的忌惮。左边的刺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抢步扑倒,将那朵精致到纹路都看得清楚的莲花压在身下。
一声闷响,那名刺客竭力抬头看了眼公输妙哉便缓缓将面孔埋进了泥沙。
剩下那个年轻刺客面无表情,踏过同伴尸体,紧紧盯着公输妙哉瞬也不瞬。
年老刺客抿了抿嘴,还差一丈!身形倒掠的公输妙哉是逃不掉了。
急速后退的公输妙哉右手连续掐诀,嘴中爆喝:“归去来兮!”一道流光从一个已死刺客身上飞起,可操十只缺月弧的公输妙哉此时用尽全力引动一只,这只缺月弧一从刺客身上挣脱,便远胜先前速度向年老刺客后背刺去。
年老刺客知道生死便在一线,竭力前奔却怎能跑过缺月弧?
“杀!”幸存的另一位刺客一声爆喝,一掌印在年老刺客后背,身形一闪,挡下了缺月弧!
啊!年老刺客一声长啸,似是困兽哀嚎。借到外力的他身形如梭,终于逼近了那一丈,挺剑刺出,剑锋未至,剑气已滔滔奔涌而去。公输妙哉将七宝伞收起,掐起剑诀,对随时可以攻破自己护体真气的锋锐剑气不管不顾,伞尖接连点在对方长剑上,每次交击便借力后退一次,一退再退,连退数十丈。年老刺客不愿对方逃掉,每次拉开距离之后都被他不惜拼命赶上,可惜渐行渐远,终于不知在多少次撞击之后,年老刺客后力不及,披头散发跌坐在地。公输妙哉岂是只会逃跑的人,她每次点在对方长剑之上,都有一股阴狠真气逆剑而上,直冲对方心脉,而年老刺客搏命一击,早放弃了一切防御。
公输妙哉收起伞,擦了擦嘴角鲜血,在长长沟壑一头与另一头的年老刺客遥遥相对。
“江湖儿郎死江湖,九死不悔!”年老刺客眼睛已经没了光彩,握剑不放。
当死则死,死的毫不犹豫,这帮刺客替危雨楼向世人展现了一个刺客集团能长存百年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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