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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鸣讨厌针灸,因为冰凉的金属扎进身体会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他怕死,怕到了骨子里。
“真像风凌雪!”公输妙哉拢起长裙,很不雅观地蹲下来打量起楚鸣。刚刚因为公输妙哉手中银针用完而松了一口气的楚鸣心立马又悬了起来,他善于察言观色,公输妙哉又不加掩饰她的失落与嫉恨。
风凌雪是楚鸣早亡的娘亲,是公输妙哉的一生之恨。
公输妙哉自顾自往下说:“尤其是这双眼睛,即使生气时,也似有三分笑意,让人见之便忍不住心生亲近呢。当年,我比风凌雪早一年遇见你爹,他二人初次相遇我便在一旁,我见他二人目光缠绵对上,便知道自己再无机会,所以黯然离去。果然不过百日,江湖便疯传龙王楚雄去了南海紫竹林求亲,被紫竹林掌门风翩跹打出山门,还追杀千里。我听到消息,疯了般一路南行,只想远远离开西北,路上酒馆茶肆皆在谈论楚风之间恋情,恼怒之下我大开杀戒。后来惊动大龙剑庄,被几番围杀,一身是伤逃进了莽莽蜀山,求庇唐门。半年后又听说你爹再次登门求亲再次被追杀,然后风凌雪叛出师门,与你爹一前一后出了紫竹林,我心如死灰发誓再不踏出蜀山。直到七年之后你爹来西蜀贩运蜀笺蜀绣蜀锦与我碰见,那时他已经蓄起了胡须,却不好好打理,蓬乱的仿佛杂草交织,可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他的眉眼。说起来,你这两条眉毛倒是很像你爹爹。”公输妙哉伸出一根手指顺着楚鸣眉毛来回划动,低声呢喃好似呓语。
楚鸣全身就剩下脖颈以上还能动,有心反抗却连眼睛也不敢眨,他能感觉到那只抚摸自己眉毛的手指数次想顺势而下刺瞎自己眼睛。
“倒是你爹先开了口,他说:‘妙哉,妙哉,好久没见了。’你爹总是那么贫,第一个妙哉是在赞与我相遇是一件极开心的事情,第二个妙哉才是叫我的名字。”
我说:“你过得不好!”
他说:“小雪儿不在了。”
我说:“我还未嫁。”
他说:“我不缺女人。”
“是啊,龙王怎么会缺女人,缺的只是风凌雪,无可替代的风凌雪。”
“我当时虽然伤心,却还是跟着你爹进了黄金台,凭着公输家的毒经和唐门的暗器成了暗香一部之主。我知道你爹是不乐意的,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我。他游戏花丛,自己不会动情,也不愿别人对他动情。可我不甘心,我以为时间久了他终究会知道我的好,一晃眼便又过了六年,因为可以常常见到他,并不觉得时间难捱,可是,晴天霹雳般,他死在去给风凌雪祭奠的路上。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又好像天翻地覆,让我彷徨无措,不知何去何从。”
“楚雄啊楚雄,你真是一丝机会也不愿给我。”公输妙哉一声长叹,说不出的凄苦,就此闭口不再言语。
楚鸣刚开始还十分戒备,后来渐渐被牵引心神,随着公输妙哉低声絮语,一股浓烈的绝望在心中缓缓化开,眼皮渐渐沉重昏昏欲睡,心神如风中烛火,随时都可能在黑暗的绝望中熄灭。
公输妙哉安静的蹲在一边,望向将要合上眼睛的楚鸣,眼中闪现一抹失望。一只手伸向楚鸣胸口膻中的银针,便要起针。
就在此时,楚鸣双眼睁开猛地睁开,带着深深的执念。“臭娘们,你到底在使什么妖法?”
挣扎在黑暗深渊里的楚鸣,陡然听到楚雄二字,这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烙印的男人,虽是黑夜里一点星火,却能给他明确的方向。
有些事即使再无力,也要去做。
“但凡胸口还有一口气在,便不该吝啬笑声。”仿佛又听到那个高大如山的男人豪爽笑声。
楚鸣睁开了眼睛,大骂出声,觉得神完气足,精气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只是骂完之后便后悔了,此时此刻骂公输妙哉实在是自讨苦吃。
公输妙哉双手之中银光闪现,两根比方才要长两倍的银针同时出现在双手。楚鸣求饶道歉拍马屁的话未及脱口,那两根银针已插入其眉心和丹田。不似方才下针时或酸或麻或胀,银针入体,剧痛立马从两处传出,楚鸣猝不及防,一声闷哼过后生生忍住。但这两针就像号角,之前散落在身体各处窍穴中的银针如同沉睡的恶魔,听到号角接连苏醒,噬咬起他的血肉。
“如果痛,叫出来会好一些。”公输妙哉脸上带着心疼模样。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楚鸣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满头的冷汗,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他可不希望遂了这个恶婆娘的心意。
“我和武曲都是你的长辈,不会笑话你的。”公输妙哉谆谆善诱。
“啊!痛死了,要了我的老命了,公输姨我错了,啊,哦,嚎……”好似万千小刀同时在身上切割的痛楚,让楚鸣决定暂时不当男子汉。
公输妙哉以手加额,摇头叹息:“唉,年轻人果然是经不住诱惑的。”
苏烈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责备道:“廉贞,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公输妙哉斜蔑苏烈一眼,往楚鸣嘴里横了根木棍:“别叫了,这才刚开始。”
楚鸣一听顿时傻眼,支支吾吾抗议却发不出声音。公输妙哉哪还管他,一手捻动丹田上的银针,一股热气便在丹田中升腾起来,这股热气迅速散于四肢百骸,让楚鸣身体愈发的敏锐。
疼痛又增加了数倍!
他无法移动的身体开始不再受制于银针抽搐起来,瘦削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不断绷紧再鼓起。
楚鸣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了,但他就剩下一个念头:谢天谢地,快点让我晕过去吧。可就在这时,公输妙哉另一只手捻动起眉心那根银针,一股与丹田截然相反的清凉之气让楚鸣又清醒如初。
“这女人好狠!”楚鸣心中大骂。
仿佛是为了验证楚鸣的话,丹田热气陡增,楚鸣身体仿佛钻进去了一只老鼠,急速的游走,肌肉拉伸收缩的速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咔吧”,楚鸣嘴中的木棍被咬成两段。
“臭婆娘,活该……”
话未说完,四肢上的银针带着一蓬黑血齐齐从身体飞出。眉心丹田的冷热气流同时消散,楚鸣终于如愿以偿晕了过去。
公输妙哉长长出了口气,闭目半晌才将楚鸣胸口剩下几根银针拔出。又给楚鸣号了脉,道:“他缺水,多喂他喝一些,把他抱进马车,别受风吹。”
苏烈沉声问道:“烟雨无声诡异之处在于无色无味,毒性反倒排不进你那本《药心毒手集注》的前一百,况且又被我用内力化去八成,你根本不需要用大耗心神的生死针。”
“你只知道生死针一生一死间,百毒尽去,却不知道在生死针下活过来的人,相当于一次脱胎换骨,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以煅烧神魂,生死之间有大苦楚,可伐骨洗髓。天下间懂得此针法的不过一手之数,而我是唯一一个将生死五五之数变成六四的。在医道上,生死针是我最得意的。”公输妙哉站起身来,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面上眼角生出了淡淡鱼尾纹,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值得吗?”
“他是楚雄的儿子,便不存在值还是不值!”
“何苦呢?”
“不苦。”
月光清亮如水,公输妙哉转身撑起油纸伞将自己藏进一片阴翳,双肩抖动的厉害,踽踽前行。这么骄傲的女子,偏生在楚雄面前,跌进了尘埃!
苏烈喝道:“你要去哪,前面树丛里刚来了我很多同行。”
“我知道,刚好我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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