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训练营后山里的地下基地，大得完全超出了子桓的预料。
穿过长长的甬道时，子桓听着空荡荡回响不到头的足音，已经觉得基地的规模比预想中大，但真正进入内部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通往基地的主要甬道全部通向中央大厅，那是一个可以从底层直接仰望到顶层的巨大空间，墙壁沿着山势呈现不规则的弧形，而楼层则沿着墙壁一圈一圈建筑上去。由于墙壁不规则，楼层边沿在不同位置的凸出程度都略有不同，上下层的大小也各有分别。子桓在门口站了一分钟，脑袋里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畸形”。
让这个地下基地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座建筑的所有部分都是全金属结构。银灰色的焊接铁板包裹了整个山洞的内壁，构成地板和无数悬空的支架，还是各层内部建筑的外墙。大得清晰可见的铆钉沿墙壁排成竖列。楼层间的阶梯都是镂空设计，梯级和梯级之间看得见上层的底面。它们在基地各处连接着各个巨大的楼层，远看就像某种鱼类脆弱的骨架。
从中央区域抬头望，视线穿过中空的各个楼层，最顶端的大型聚光灯和周围环绕的一圈圈探照灯，把冷色调的灯光洒满银灰色基地的各个位置，又用同样浓厚的黑暗涂抹了其他所有角落。
埃米纳姆有些合不拢嘴：“这是什么，一座全金属的荒废矿井？”
“不，应该说是被白衣僵尸占领的全金属矿井。”庄杜跋说。子桓不由得连连点头——在这样规模和审美的建筑物里面，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快速地走来走去，动作在奇怪的灯光当中留下模糊的残影。他们各自埋头看着手里的资料，相互间几乎都没有交谈，唯有脚步声特别明显……看起来确实像一群群行尸走肉。
就算是此刻在前面带路的研究员，一路上也几乎没说过话，甚至没有和他们有多少眼神交流。
“欢迎来到地下基地！”
正当他们沉浸在惊讶当中的时候，一个老人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双臂向两边张开，鼻梁上的眼镜随着步伐一抖一抖。
“怎么样，惊讶了吗！被震慑了吗！”老人直接走到他们旁边，然后转身跟他们面对同一个方向，“被这强大的力量感所折服了吗！”
老人是秃顶，但双耳上方的头发向两边茂密地生长着，发丝缠绕得就像两根银白色的角。他的身材也不高，但是动作幅度很大，转身的时候头同时一甩，头发“尖角”的末端就扫到了子桓的脖子——那感觉就像是被铁丝球刷了一下，子桓不由得跳了起来。
“白老师。”原本在给子桓他们带路的研究员向老人鞠了个躬。
老人随便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子桓他们描述道：“这个贯穿整个建筑的中空结构，模仿的是兽类庞大而不规则的腹部空间。不规则的波形圆环楼层则是轻盈的骨架，切割出多样而富有层次感的内部空间。各楼层以精致轻薄的楼梯和若隐若现的绳索相连，打破了楼层间的冷漠的绝对分离，塑造出若有若无的连结，又带出生物腺体的质感……”
各种奇怪的表述从老人的口中跃出，他的双眼散发出堪称狂热的光芒。子桓没头没脑地听了一阵子，至少听明白了一点：研究院几乎把整座后山的内部都挖空了。除了这个大厅能看见的建筑，某些楼层还能连接到另外几间独立房间，分别占据了几个相对凸出的山脊。
埃米纳姆突然恍然大悟，问：“你是这个基地的设计师？”
被称为“白老师”的老人停下口，转身盯着埃米纳姆。厚厚的镜片背后，一双漆黑的瞳孔显得特别巨大。“脑子进水！当然是我，难道还能是别人？”老人理所当然地说。
埃米纳姆太阳穴的神经跳了一下。
老人浑然无觉，继续问道：“说了这么久，你们是谁？”
带路的研究员抢过来回答：“这是新来的三名一级毕业梦师，就从长野训练营来的。”他又转向子桓，“这是白树笙老师，既是地下基地的总工程师，也是一员治疗导师。”
“治疗导师？”子桓没有听说过这个职位。
“诸多疑问，看来我会需要治疗你。”白树笙截断研究员的回答，研究员立即沉默下去。“什么都不要问，也不用参观。长野新生卧室在二楼丁区，直接带他们上去。”
“知道了。”研究员面无表情地回答。
子桓、庄杜跋和埃米纳姆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是疑惑。白树笙的表情已经完全冰冷下来，跟几分钟前介绍建筑时截然不同。
“现在几点？”白树笙问。
研究员看看远处的挂钟：“22点零5分。”
“你知道的，把握好时间。”白树笙说完，也没有说别的，直接从子桓他们中间穿了过去。子桓向旁边让开，清晰地看见白树笙跟着他的身体移动而转动脖子，同时在他的衣服上嗅了几下。鼻子上的皱纹翳动，让子桓想到飞蛾扑动翅膀。
“【凤凰】？”白树笙一边走，一边嗤笑几声，“小子，熬过几个晚上，我们总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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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长野梦师A班”的宿舍门口打开，子桓看见的是一条灯光柔和的走廊，六间独立的房间对称分布在两边，尽头是浴室和卫生间。每一个房间大概15平方米，作为卧室空间相当充裕，布局、内饰和灯光也恰到好处，甚至能在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各人的物品都已经从训练营运送过来，分门别类放置整齐，桌子上甚至还放有斟好的冰水。
从各个角度而言，这都比在特殊训练营的时候好了太多。
“这些房间不是那个白老头设计的吧？”埃米纳姆喃喃道。在地下基地里发现这样的房间，感觉就跟在鲸鱼的肚腹里发现了星级宾馆一样不可思议。
但是研究员却摇摇头：“不，这地下基地里所有的建筑，从金属架构的设计到每个灯泡的挑选，都由白老师负责。”他简单地分配好三个人所在的房间，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就准备离开了。拉开门的时候，他回头说：“明天早上7点在一楼大厅集合，届时会说明各个建筑的位置和用途，还有训练日程。今晚请务必尽早休息。”他停顿了一下，“为了我们双方的方便，今晚这门会锁上。”
他说完之后，径自离开房间，然后将门拉上。门锁机械发出清脆的声音，显示已经扣紧。
研究员走了之后，子桓三人聚集在埃米纳姆的房间。
“居然把门也锁上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埃米纳姆说。
庄杜跋揉着额头：“这里不仅仅有我们的特殊训练营的人。从路上经过的门牌看来，附近的福山市训练营的梦师也在这里。我们没能看到其他门牌，但从楼层的面积看来，再多一两个城市也不足为奇。”
“真有这种规模的话，牵涉的范围太广、人数太多，研究院按理而言做不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子桓说。长野市是目前中州国的核心城市之一，而邻近的福山市和新澙市都是大城市。梦师的数量理应不少。
“但是情况也太奇怪了，还有那个白老头，他到底是审美观分裂还是人格分裂？”埃米纳姆很不耐烦，“那家伙的喜怒无常感觉真是到了有病的程度。”
研究院的人出现的时候他还背着冯楚在逃跑，旁边跟着庄杜跋。拦住他的人是詹海诚。他还试图反抗了一下，但是那个教官连梦境都没用，就把带着残破的【夕】的他打得差点晕过去。看着冯楚被穿着白色衣服的研究员抱走，他心里的怒火简直无法抑制。就像要驱走胸中的郁闷，他屈起手指敲着桌面，同时说：“跟你们说，现在还能信任研究院的，就只有傻子了。”
“白老头特别提到了时间。之前B班的人被带走的时候，也被强调说‘时间不足’。时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庄杜跋说。
“似乎就是今天晚上，也就是所谓‘毕业’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必须在这个时间点，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但是刚刚那家伙却让我们尽快睡觉。是不是有点奇怪？”子桓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身体好像比预想中还要疲劳。回想起来，他们和螣蛇奋战了一整天，身上的伤痕血迹都还在，衣服黏黏稠稠。庄杜跋也挥挥手，“埃米纳姆你先别敲桌子，听着犯困。”
埃米纳姆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敲，声音稳定而有节奏，就像催眠的钟摆声。他摇摇脑袋，然后抬手查看手臂的伤口。“我要去洗个澡。累得快思考不动了。”
“各自去洗漱吧，等等再讨论。这里一定有着什么问题。”庄杜跋拍拍大腿，站起来的动作也不是很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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