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忽然惊醒的时候,子桓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他本以为结衣会很快出来,毕竟当时苏博士帮他“植入”的时候,只不过是将手指放在他额头上说了几句话,他就开始产生幻觉了。那些令人痛不欲生的幻觉固然给了他超长的体感时间,但真实时间断不会很长。博士甚至答应过他在十秒钟内完成。
但说起来,这也是他对“植入”的唯一认识了。“植入”的原理、具体做法、是否会因为人不同而需时不同,这些东西博士都从来没有提起过。虽然已经成为了其中一份子,但“梦师”这件事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团巨大的迷雾,自己现在了解的东西,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支撑着树干站了起来,手臂和身体还是到处疼痛。周围都看不见时钟,他也没有手表那种新鲜事物,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有一些担心,走到研究所门口想敲门问问情况,但是又怕打扰到“植入”,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是在这个时候,研究所里面,突然传出了堪称吓人的叫声。
子桓觉得自己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也能肯定那不属于人类。他急速地搜索记忆,声音跟他听过的鲛人叫声都不一样。那个声音徒然升起,像是在哀嚎,又像是怒鸣,最特别的是,声音立体得像是任何人都能立即画出图像来:最上面是塔状的尖厉高音,像是白色尖刺一样突破天空;往下是一圈圈的音波,像是波纹一样从塔身扩散;最底下是如同地震般沉重的震音,这是子桓唯一有点印象的感觉——就像是【祈音鸟】所发出来的音爆声。
不管有多么特异,听着这一种声音的感觉只有一个,就是折磨。一种让你想用手指甲抓刮自己的太阳穴那样的痛苦。
在这样的折磨当中子桓迷失了几秒,然后就奋力地去开研究所的门。门上锁了,门把发出被卡住的吱呀声音。子桓退后一步,强忍脑海的恶心感觉,立即就准备使用【凤凰】。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门口骤然被推开,两个身穿研究服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们的衣服连着完全包裹头部的帽子,只能从一块长方形透明塑料里稍稍看见他们的眼睛。他们一出来,就一起张开手将子桓推开。
“紧急事态!紧急事态!研究所附近50米所有人员立即撤离!”两个人喊着,声音互相混合,在那诡异的声音里面显得异常杂乱。
子桓不肯退后,反向推开两人的手。“结衣怎么了?回答我!是不是结衣出了问题?”但是两个人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坚持地将他往后退。“这里危险!”他们喊,“立即离开!”更多的衣着相同的研究员正在从里面跑出来,他们直接从子桓身边跑过,奔向研究所的周边范围,大概是要围起警戒圈。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折磨了他们几分钟的叫声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让我进去看一看,结衣是不是还在里面?”子桓觉得自己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两个研究员也停止了推搡,但还是张开手臂将他拦住,说:“里面发生了紧急事故,‘列维’研究院要求所有人员保持距离,不得干扰。”
子桓看了看研究所的门口,有些不是穿研究服的人员还在继续跑出来。声音暂时停止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他握紧拳头,向面前的两个人发出最后通牒:“你们让开,我必须、必须要进去。”
前面的研究员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再次摇起头来,并且似乎想继续说话。但子桓不打算听了。他的身体上闪出光芒,赤色的羽毛像逆风的披风一样紧紧鼓起,然后四散而开。头发往后飘动,脸颊轮廓线上的皮肤蠢蠢欲动,然后外骨骼就破皮而出。他的眼白全部消失了,瞳孔扩大到占据整个眼眶,然后蓝色的光芒忽然取代黑色。【凤凰】的发动,只需要一瞬间。
面前的两个研究员本来手脚慌乱,却忽然一并立定站直。子桓的大脑还没有处理好这个信息,他的身后忽然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年轻人,不需要这么着急,还信不过研究院吗?我们不会让她有事的。”
这个声音有点印象,但是子桓并没有想起来。他的后颈部位忽然被一只手掌拍了拍。
那并不是手刀那一种致人晕倒的拍法,只是像朋友间拍拍肩膀,力度很轻。但是在被拍完的接下来几秒,子桓感觉自己梦境的力量像水流一样泄向地面,属于【凤凰】的羽毛从身上滑落,外骨骼忽然收拢,皮肤自然闭合。而在梦境接近彻底消失的时候,一阵黑暗从天而降,大脑里暮色四合,将子桓沉沉打入睡眠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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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桓在宿舍醒来的时候,左边坐着庄杜跋,右边站着的……是冯楚。看见他睁开眼睛,庄杜跋一拍手掌,喊道:“醒啦!”而冯楚只是低眼看了他一下,就转身走开了,让人搞不清楚她是关心还是来确认尸体的。
子桓看着庄杜跋还没有说话,庄杜跋咳嗽一下,开始说:“昨天下午研究所的声音,整个训练营都听见了。我们知道你在那边,想着去看看情况,但是教官全部接到了命令,让我们原地不许动。你也知道詹海诚是个什么人……声音停止之后,他要我们继续体能训练,直到晚饭时间才放人。我们马上赶回宿舍,就看见你在床上跟阵亡了一样,那些不长心眼的研究员就给我们留了这张字条。”
他走到子桓的桌子旁,拿起一张小纸片展示给子桓。上面就几个字:“只是睡着。研究所”。
子桓愣了一下,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大早,我们准备去上鲛人历史课。其实你也只是从昨天下午睡到了现在,不算太‘猪’。”
子桓这时才发现天还没有全亮,宿舍里其他人都在收拾。埃米纳姆**上身,在阳台的门旁一边刷牙,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把衣服穿起来。”冯楚一边穿着靴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一大早,没兴趣看你那些松松垮垮的肌肉。”埃米纳姆也不介意,晃晃手指回答:“你这么说,刺激到的只是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他一边说,一边将身体转了个角度,让晨光更加均匀地洒在每一块肌肉上面。
“猴子”拍拍子桓的床:“好了,你也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非常抱歉,回头再跟你说!”子桓终于清醒过来。他双手合十向庄杜跋道了个歉,然后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踢上鞋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宿舍门口。拉开门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转身奔到洗手间,就这镜子简单梳理了几下头发,然后才向着结衣的宿舍猛跑过去。
到结衣宿舍门口的时候,他看见结衣也已经在床上了。他们宿舍的其他人好像都走了,只有两个男生坐在结衣床边,一个兴高采烈,一个满脸通红。子桓也来不及考虑了,直接推门进去,喊了一声:“结衣?”
女孩立刻就睁开眼睛,把头转向这个方向。“子桓!”她说,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也很平常。唯独是脸色有点苍白。
但就在她应完这一声之后,旁边两个男生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原本脸红的一个有些结巴地说:“你、你……原来一直醒着?”另外一个男生则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拳:“我操,那么你的表白……”第一个男生连忙让他嘘声。两个人一边纠缠着一边站起身来,逃跑到门边的时候,那个脸红的男生还不忘回头跟子桓说了一句:“我们训练要迟到了。你,你们随意。”
“刚刚、是怎么回事。”子桓有些勉强地笑笑,将一张椅子拖过来,坐在结衣旁边。结衣也在床上坐了起来。
“对不起,昨天让你担心了。”结衣低着头,用指尖轻轻刮着被子。
“我没关系。昨天是怎么回事?”
“我说不清楚……”结衣好像不敢跟子桓的视线接触,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昨天‘植入’之后的记忆,全部都变得混乱无章了。记得齐藤博士好像跟我说,这种情况只是因为我的梦境比较特殊。但我想不起来他说的‘情况’是指什么。他还说我这段时间都不需要参加训练,研究院会仔细研究我的情况,可能会给我安排特殊的训练。我还记得博士摸着我的额头,他的背后有白色的月光,然后我就已经在这张床上了。”
她的声音比较慢,就像很努力想在一堆乱麻之中找出线索。“博士让我好好睡觉来着。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很劳累,几乎是连眼皮都睁不开了,但是脑袋里却一点也不平静。不知道有多少图像,不停不停地从脑海底下升上来,爬进我的思绪。好像整个思维的边框都在跳动,它本来是个漂亮的半圆弧,现在变成像最杂乱无章的声呐图那样的折线。还有声音,我确信着那些声音存在,但是仔细听的时候,耳边又没有一点动静。它们就在我神智不能捕捉的层面上回响,有点像是地底下的潮汐……”她将双腿收起,被子慢慢隆成一座小包。她就那么抱住这个小包,头隔着被子枕在膝盖上。
“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就在看那些驱逐不走的图像,听着听不见的声音。”
子桓握住结衣的手,手指用上了一些力量,压进结衣柔软的掌心。
“子桓,我有点害怕。”结衣低声说,“我们对‘梦师’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但它却是我们对抗鲛人唯一的依靠,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们不得不抓紧它。”
虽然子桓的内心里,其实也充满了和结衣同样的感觉,但他还是用另一只手摸摸结衣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我们都会慢慢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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