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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淮阴的重建已经进入尾声,城中虽然比以往萧瑟了许多,但河上往来商旅多会在此停留,倒也有了一些繁华之象。对于那些想要官复原职的人,萧墨都同意了,只是有些职位已经有人担任的就调至其他地方补缺。
几日前,徐州大中正举荐了琅琊王氏一位名为王庭的人任广陵主簿,但司马越却未同意,说主簿之位已经有人担任,就让王庭到广陵之后让萧墨给他另择一职务即可。
萧墨将手中的诏令递给萧整,“公齐,你说说我该给王庭一个什么职位比较合适?”
萧整看了一遍诏令,又想了一阵才开口,“给他置一偏远县令,或者在淮阴择一虚职。”
萧墨微微颔首,“不过他任县令于民无益,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比较合适,他们满意我也放心。至于职务,就主记室吧,掌录文书,谢骞应该能替我看好他的。”
“三哥所言极是。”
萧整知道萧墨天天将自己带在身边处理各种事务,是在给他学习的机会,所以对于萧墨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牢牢记下。
“不过单是主记室一职,恐怕是不能让王虺满意的。”萧墨喃喃自语,沉思了好一会儿,“既然大中正如此看重王庭,那就让他再举荐一次吧,正好广陵也还差一位中正。”
萧整神情一变,“三哥,怎能让王庭任中正一职。”
中正需负责察访各地士人,定品状,以供吏部选官参考,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萧墨笑了笑,“无妨,本来中正一职也由不得我们决定,让王庭出面去跟那些士族打交道,也就不用我去得罪人了,再则,有越公在,不会让王氏轻易掌控广陵的。”
一些士族子弟想求得官职,自然会去找中正,对于那些人萧墨自然不看好,但若直接拒绝却是必然要开罪于人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中正计资定品越来越看重士人出生,中正官大都是各大士族之人担任,谁也不愿与人结怨,大家互相抬捧。而出生寒门的人,则几乎不可能有身居高位的机会,所以现在基本上算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萧墨之所以要让王庭任中正一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知道司马越会作何反应,他隐隐察觉到司马越极力培养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在徐州平衡琅琊王氏的势力。
……
七月二十六是萧整母亲蓟氏的寿辰,萧墨将广陵诸事托付给谢骞,就与萧整一同去了彭城祝寿,
寿宴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家宴,连伯父萧裔都没回来。萧墨陪蓟氏说了会儿话就让萧整留在家中陪母亲,自己则悄然离开了萧府。萧墨自然不会只是来祝寿,他前几日收到杜维的传信,这才找了个理由来彭城。
看到杜维那单薄消瘦的身子,萧墨神色有些复杂,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年五石散放多了留下的病根,这也让他心生一丝愧意。
萧墨把手里用盒子装好的野参递给杜维,“犒劳你的。”
野参是下面几位得以官复原职的人送的,萧墨拿了两支给蓟氏祝寿,又给杜维送了一支,想让他补一补。
杜维接过盒子,直接打开,面上有些怪异,“萧懿之,你不会想毒害我吧?”
萧墨瞥了他一眼,伸出手,“不要就还给我,毒害你我还不至于用这么贵重的东西。”
杜维连忙一把将盒子藏到身后,“当然要,为何不要?能得你萧懿之馈赠,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就算这人参里有毒我也的要。”
萧墨也不在意杜维的冷嘲热讽,“说说你信中所提之事吧。”
杜维将野参收好,却没有回答萧墨,反而是问道:“你先跟我说说,你回杜陵之时是不是应了我阿耶什么事?”
萧墨一愣,这才回想起来,当初杜氏族长答应借粮确实是提了条件的,只是让他不阻止杜维回到族里,萧墨觉得并无不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对杜维提及。
萧墨说了当时所应之事,杜维听了过后就是一阵沉默,好半晌才开口,“懿之,你可知道我这些年为何能跟着你?”
杜维乃是京兆杜氏嫡系子嗣,年幼时在杜陵与萧墨胡闹倒还无关紧要,但是像如今这般成为萧墨的下属,而且一直默默无闻,这就是杜氏家族不能容忍的了。萧墨曾经也有过疑虑,但是杜维没说,他也就没问,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杜维叹了口气,“其实很简单,当年我跟阿耶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身为杜氏子嗣岂能知恩不报?阿耶虽然不同意我跟着你,但后来我悄悄去了东海,他也没遣人来找我。”
“他是要用那些粮草替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萧懿之,你以前不是很聪明的吗?”杜维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若只是替我报恩,早就报了,我想阿耶是让我与你撇清关系。”
萧墨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查到了什么?”
“查到的也不是很清楚。”杜维整理了一下脑中的信息,“当年贾后失势后,琅琊王氏就派了一批人暗查各个士族,像是在找一件东西,不过要找什么我并未查到。当然他们也查了你们萧氏,后来你们家发生的事情你也知晓,只怕便与琅琊王氏脱不开干系。后来琅琊王氏又查到了琅琊颜氏,颜含担心颜氏重蹈萧氏覆辙,便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颜琰身上,这便是后来你察觉到有其他人也在寻她的原因。我猜测,他们这么多年没找到颜琰,便开始怀疑你们萧氏已经得到了那件东西,所以又才开始对你出手。”
萧墨感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仍然还是迷雾重重,心中也知晓,怕是只能查到琅琊王氏找的东西是什么才能明白这一切了。
“让你查那些珠宝商背后之人,查得怎么样了?”
听萧墨问及此事,杜维顿时来了兴致,“此事倒还有些意思,这些珠宝商很不简单啊,表面看起来基本上都只是一个个小商户,一番查探才得知,在他们之上都有一位神秘的郎主,应该是同一人。”
萧墨皱了皱眉,这些他早已经知道了,“就这些?可查到那位郎主的身份?”
杜维摇了摇头,“但我查到这些珠宝商都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而他们接触到最上层的就是你救下的那位叶管事。至于那位郎主,虽然身份不明,也很少出现,但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他与各大士族的关系都很不错,也不像是哪个大士族里派出去的。”
对于叶沉玉和她身后的那位郎主,虽然总是神神秘秘的,但萧墨却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所以能查到多少也不是很在意。
两人便不再说话,静坐了一会儿,杜维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犹豫。萧墨察觉到了杜维异样,感觉有些奇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杜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看到萧墨脸上的不耐,才叹了口气,“也罢,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
杜维说完就起身到了里间,很快就拿着一张绢帕出来,塞到萧墨手中,“我在查琅琊王氏之事时,得知王虺上月到荥阳郑氏迎亲。他们在回琅琊的途中,郑氏七娘,在马车里面自尽了。”
萧墨身子一颤,脑袋中顿时一片空白。那个柔情似水聪慧善良的女子,那个只见过数面却对他情深义重的女子,竟然就这般香消玉殒了?萧墨就这样一直呆呆的坐了好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后悔吗?恐怕重新再来,自己的选择也还是一样。
萧墨才闭上眼睛,忍住从心底涌出的一股股酸涩,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看着手中的绢帕。一簇桃花开满枝头,粉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萧墨记得这是他在荥阳夜闯郑惜闺房时,她正在绣的那方绢帕。萧墨双手有些颤抖的将绢帕打开,上面两行娟秀的笔迹,“此生与君相识,惜甚幸。”
只看了一眼,萧墨的心中却仿佛被利刃狠狠的刺穿了一般,紧紧的将绢帕攥在手心,萧墨仰起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杜维见状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然后走了出去,替萧墨将房门轻轻关上。
得知郑惜自杀的消息后,萧墨就有些心烦意乱,也没心思继续留在彭城,便决定第二日返回淮阴,不过走之前还是去找了杜维。
“若是杜族长让你回去,你便回去吧。”
既然京兆杜氏要与萧氏划清界限,定然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杜维继续留在这里反倒会放萧墨不放心。
杜维盯着萧墨的眼睛看了好久,见他并没有其他意思,才点点头,“好!不过,以后彭城这里交给谁?”
萧墨摆了摆手,“你比我熟悉他们,选好人让他联系我便可。”
杜维咧嘴笑了起来,“懿之,别死太早了。”
“你也是。”
萧墨勉强让自己笑了出来,心底却是堵得慌,郑惜消逝,杜维也要离去,又让他突然感觉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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