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一十九年秋,永顺秀才卞宜兴接到常德“笔友”海东青的一封信,大体意思是书信往来仰慕已久,迫切希望见上一面,除尽地主之谊外,另约定同赴来年“春闱”。
卞宜兴四岁那年,父亲上山打柴坠崖身亡,母亲不堪劳累,撇下五个儿女撒手人寰。卞宜兴上头有四个姐姐,姐弟情深,亏得她们悉心照顾,才不至夭折。卞宜兴天资聪颖,六岁时识文断字,文理颇为可观。私塾先生常对人说:此子他日必为状元之才!
卞宜兴不负众望,志学之年以全县第二名考中秀才。谁料天意难测,之后参加两届会试均名落孙山,转眼已过束发之年,学业无成,家室未建,不免心灰意懒,每日游戏于酒肆赌坊间,日子越渐潦倒。四个姐姐苦口婆心谆谆规劝,稍有收敛。后不耐人生苦闷,变卖家产移居于八百里洞庭湖,搭一草棚,每日垂钓于湖边,稍有所获,变卖买酒。闲时赋诗自娱,取一雅名“江海寄余生”。
这日,卞宜兴酩酊大醉,勾动诗兴,歪斜着身子从草棚取来湖笔`徽墨`宣纸,挥毫泼墨,一首不公不整的歪诗跃然纸上:三途河边,忘川彼岸,曼珠沙华姊妹花,同为情痴,睚眦生怨,死生不相见。幽冥地藏王,宝相庄严,怎识女儿心思?渡相思海,脱离恨天,地狱不坠,轮回不入,黄泉接引路,只为面君颜。猩红铺满地,魍魉鱼贯入。慈悲唱梵音,戾心转清凉。身化彼岸花,常伴君座前,但求君一诺:不负如来不负卿!
写罢,突发奇想:我何不把此诗纳于葫芦,放进湖里,随波逐流,也许能被哪位佳人拾得也未可知。唐有韩翠屏红叶赋诗配得才子,今我卞宜兴葫心藏诗,寻觅佳人,再过几十年也当传为佳话……
卞宜兴拿来酒葫芦,细心淘细干净,末了在歪诗后面署上:洞庭湖藕池口草庐“江海寄余生”封笺。又耐心把纸笺折叠成方胜形状塞进葫芦,然后用蜡封口,丢进湖中……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葫芦顺风顺水漂到了沅江边,又恰巧被前面所说的“海东青”拾得。
某日卞宜兴在湖边垂钓,一匹黄骠马急驰而来,在草棚前停住,下来一精壮青年,此人背插红色小旗,前襟用红色丝线绣一“镖“字(古代镖局代理送信业务)。来人:你就是江海寄余生?彼卞宜兴:正是在下。来人:你的信。左手递过信右手拿一账簿:签上名字!
然后卞宜兴同“海东青”书信往来论理想,谈抱负,随信附和些酸词小调,然后两人心生相惜之意,然后有灵犀相投之感,然后”海东青“约定见面……(些许基情,佳人没觅得,得一男人友谊)
卞宜兴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简单收拾,欣然赴约。
海东青果然人如其名,鸱目虎吻容貌狰狞,卞宜兴初见之下吓得浑身哆嗦,海东青:”兄弟不必害怕,面恶之人秉性良善,你我书信往来神交已久,可谓知己。如不嫌弃,兄弟不妨在常德常住,一应开销,由为兄负责如何?“卞宜兴:”海兄是爽快之人,弟若推辞,那便有造作之嫌了,恭敬不如从命了,嘿嘿……”
海东青是常德巨富,为人仗义疏财,挥金如土。醉心仕途却不能如意,五十五岁年纪才考中秀才。出门踏青,于沅江江边拾得卞宜兴酒葫芦,内附歪诗一首,读出些趣味,后与“江海寄余生”书信来往,互诉衷肠,惺惺相惜,遂引为平生知己。
两人扶肩接肘,相伴出游。常德的名胜古迹访寻个遍,赌坊酒肆自然每日流连,虽然输多赢少,”海东青豁达之人,也不去计较。
海东青:“才子自古风流,乾隆朝的大学士纪晓岚可谓我大清第一才子,风流之名也是天下皆知,一天至少御女五人以上。兄弟你文采超群,这风流二字比起纪学士又当如何?”
卞宜兴:“说来惭愧,小弟至今未尝沾过女色,仍为童子之身……”。
海东青:“这便有失才子之名了。但凡才子均有两势,一为文势,锦绣文章千古传。二为武势,颠鸾倒凤遍尝春色。为兄今日带你风流一回,把你这武势补齐如何?”
两人携手进了”倚翠楼“。海东青掏出一叠银票扔在桌上:“鸨母,有姑娘只管叫来,环肥燕瘦不论,随我兄弟挑,银子不是问题!”鸨母是一中年寡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那一类型。她把楼里所有姑娘全叫了出来,卞宜兴只是摇头,他附在海东青耳边说:“大哥,我要她行不行?”海东青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兄弟,你的品位还真不一般……”
鸨母起始不愿意,海东青拿出一千两银票在她眼前晃了晃:“陪我兄弟一晚,这银票就是你的。”
和很多狗血剧情相似,卞宜兴和鸨母张因"yiyeqing"而擦出爱的火花,后虽经历波折但终于走在一起。
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鸨母(鸨母父姓姓张),你为什么会改嫁给一个小你十多岁的没有任何身家毫无前途的废柴男人?鸨母张:那一晚他帮我宽衣解带,他的手很轻很柔,生怕弄疼了我,还很羞涩地对我说”娘子,小生有礼了”,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我死去的懂事孩儿的影子。
多年以后,有人问起卞宜兴,你为什么愿意娶一个克死丈夫又克死孩子大你十多岁的寡妇?卞宜兴: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亲近她,她像我娘……
嘉庆二十一年夏,卞宜兴和鸨母张的儿子出生,因为是丙子年出生,取名卞炳耀。
嘉庆二十三年秋海东青病逝,七个儿女为争夺财产对薄公堂。卞宜兴断了接济,日子陷入窘境。
嘉庆二十四年春,鸨母张不能忍受拮据生活,与一茶叶商人私奔,从此不知音讯。
此后几年卞宜兴在常德城以售卖书画帮人抄写文书为生,与儿子卞炳耀相依为命再未婚娶。
道光十一年三月十七,上午,卞炳耀在街上帮父亲兜揽生意,因腿脚先天残疾遭恶霸方六之子方有为恶语中伤,无名火起,用石英镇尺打伤方有为,方有为忍痛逃离。
道光十一年三月十七,中午,卞宜兴和儿子在刘伶醉酒楼吃饭(庆祝卞炳耀十五岁生辰)。方六为帮儿子出气,纠集五名地痞围殴卞家父子,卞宜兴提出和解,愿意陪银道歉了结。方六流氓本性,拒不同意,扬言要把卞炳耀手脚全部打断方解心头之恨。卞宜兴双手被两个地痞强行拉住,方六:“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儿子的手脚是怎样被我打断的!”儿子的呼救,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到卞宜兴耳中,像针扎着心口。情急之下,卞宜兴用牙齿咬向了距自己不足一尺仍在谩骂不休的方六喉咙,方六血流如注,当场死亡……
道光十二年九月十六中午,午时三刻,南门二里晒谷场,卞宜兴被执行死刑。
卞炳耀站在人群里,行刑过程中,他没掉一滴眼泪,因为昨天探监时父亲对他说:“你是男子汉,你得活下去,是男子汉就不许在人前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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