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地剑心 > 第五章 蓝剑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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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不能怪代魔主,贪婪是人性的共通点,人们总是不会心甘情愿将已得到的权力与地位轻易拱手让人的。所以,春兰你是奉代魔主之命来除去我这个祸患的?”易随欢谈及生死,言笑自若。

  春兰的脸色却已剧变,她极力保持语声的平静,但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着:“不是的。清明的那天晚上,十三太保才会奉命对少主你动手。”

  “可是我有预感我已活不到清明那一天了。”

  “少主的预感没有错,因为我确实是来杀你的,我没有奉谁的命令,我为我自己而杀你。”

  “为什么?”

  春兰的眼泪已沾湿脸颊,身体因激动而轻颤,冷硬的腔调中含着一股极深的偏执:“因为我从小就有一个坏习惯,如果我喜欢的东西注定要被毁灭,我宁愿自己亲手将这件东西毁掉!”

  易随欢浑身一震。

  他没有想到一个像自己这样的废物竟然还能得到少女的芳心,更没想到看起来永远严肃刻板的春兰会爱一个人爱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春兰亮出了她的剑,那是一口装饰效果多过实用的白玉剑,温软的玉质,柔和莹白的光亮。

  随着真气的注入,柔和的剑光逐渐变得有些刺眼。

  “既然不能选择生,我就选择杀死你,然后随你而死。”分明紧握着杀人的利器,春兰的表情却变得极为温柔,目光流盼如同柔波迭起。

  但是她手里的剑绝不温柔。

  练武一途,依照境界高低折合为七重境界,大地武者、摩云武者、摘星武者、皓月武者、曜日武者、天极武者、至尊武圣。天赋不差自幼习武的春兰已然初入皓月武者之境,机蕴澄如皎月,剑气出体并可御剑飞行,这在俗人眼里已有了剑仙的味道。

  她拈诀持剑的手法是“疾风骤雨十三式”的起式,十三式如骤雨狂风丝毫不给对手活路也完全不给自己退路,十三式后敌我之间必有人亡。

  风雨忽至,总免不了会带走一些残红冷绿的。

  树叶沙沙,夜风清微,可易随欢却已感到冷入骨髓。

  易随欢发话道:“你应该明白,我未必愿意就这样跟你一起死。”

  春兰自袖中取出另一柄剑,雪亮的三尺长剑,剑面平滑如镜、剑锋薄如纸。

  这柄剑送到了易随欢手里。

  春兰的眼泪一直没有干,饮泣无声如梨花带雨,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缓缓道:“我知道少主的体质虽已不能练武,但每到晚上歇息之时依旧会默默回想武功的招式路数,有时候还会不小心低声喃喃说出招式的名称。少主你依然有着一战的能力,我也喜欢看着你仗剑而起、挥舞豪迈,死的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

  易随欢握剑的手出奇的稳定,他的目光也逐渐凝练。只要一剑在手,他的身上就像忽然有了光芒。

  纵然是以卵击石,也值得倾力搏命。

  刹那间,春兰身动而剑至。

  下一瞬,飞血如樱。

  血花迸溅的那一瞬是那么的美丽,如花般灿烂,似烟火飞舞。

  ——“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拔剑相向?”

  ——“因为死亡才是属于你我的永恒归宿。”

  春兰胸膛里的热血染红了易随欢的衣襟。

  在最关键的时候,春兰还是撒手放弃了自己的剑,让收手不及的易随欢一剑透体而过。

  她的声音飘忽如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还是不忍看着你死去……我情愿死在我最爱的人的手里,或许这样你就能一辈子记得我……”

  她如愿躺在易随欢怀里,手指与易随欢紧紧相扣。

  春天的风轻轻拂过,带着雨水的残花自头顶飘零而下。

  惨红已逝,冰肌已冷。

  易随欢用沾染血迹的手阖上春兰的眼脸后,便一直保持不动的姿势,血脉似乎就此凝固,他的目光也变得说不出的冰凉而孤独、就像是困于樊笼中的猛兽一样。

  他依旧没有流泪。

  男儿本无泪,只有血可流。

  鲜血自易随欢的嘴角渗出。

  夜空里,冷月依旧无声;雪枫下,人已断肠。

  仙人渡。

  渡口处并没有什么仙人,只有一只陈旧窄小的乌木船,船家斜岐在船舷旁边,低着头似在凝视水中月影,就这样纹丝不动,宛如千万年不变的化石。

  渡口临海,小船儿只是用铁链系在岸边饱受海水浸泡而变色的木桩上。铁链上锈迹斑驳,似乎很久都没有解开过。

  龙女踏着细碎月光,走到渡船边上。

  忽有乌云埋月,水涛低鸣,夹杂几声夜枭般的海鸟鸣叫。

  龙女将月白的袍子裹紧了些,她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而生。

  她出生于险恶的妖族之地,见过无数的妖氛鬼魅,在她来到人王所辖的南赡部州后也游历过许多地方,做出些胆大妄为的事情,她戏弄过圣地天师道的道德高人,也出入过以恐怖阴森闻名的酆都城。但从没有一个地方像仙人渡这样令她如此不安。

  “姑娘,要上船么?”

  船夫回转过头招揽客人,他的外表几乎吓得龙女惊呼出声,那是一张极为丑陋怪异的脸,左半边脸分明如婴儿一样柔嫩,右半边脸却已是皱纹堆叠如干枯的死树皮。

  龙女疑问:“你就是活死人?”

  那人怪怪地嘎声而笑,算是默认。

  龙女现在才注意到,这家伙不仅脸上奇怪,就连身体也是一半完好一半残缺,左边腿臂健壮刚强,右边的袖管裤管却是空的。

  这不死不活的人忽然沙哑道:“在渡口这边你还活着,渡你过去后你就会成为死人。活死人不是我,而是你!”

  他的声音如夜枭,他的眼里有邪祟的绿光跳动。

  “凡尘困苦,彼岸花开。登我舟中,一渡成仙。”

  活死人像是在吟念一种咒语,这种咒语似能连通阴阳两界,飘过生死之桥。

  龙女莞尔一笑。

  她决定了,无论活死人在故弄什么样的玄虚,自己都要上船去见一见荒古门的代魔主。

  她不是吓大的,她是真龙的女儿!

  正准备上船,龙女的脸色忽变得刷白,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影子里多了一部分,明显是有人站在她的后面才能使她的影子发生这样的变化。

  天底下能悄悄接近龙女而不被发觉的人已经不多了。

  龙女回头,就看见了一张蓝色的脸,一口蓝色的剑。

  大侠蓝剑!

  他穿着蓝布长衫,脸上覆着的是不明材质的绘着张牙舞爪魔鬼的蓝色面具,他手中的剑如湛蓝天空的一块碎片。

  蓝剑的声音峭拔如常年积雪的山峰:“代魔主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见的。”

  在这位名重一时的江湖大侠面前,龙女没有必要故意隐瞒什么,傲然道:“《圣龙令》上的术法我已学全,现在的我已绝不比昔日的龙王更弱。这样的我够不够资格去见代魔主?”

  “还不够!”

  蓝剑遥望着漆黑水面的尽头:“代魔主道武双修,道门《紫霄大荒古藏》已经大成练就荒古神体,武学一途修行的是顶尖的《屠龙术》,正好是龙族的克星。现在代魔主闭关,参悟道武精髓,正到了糅合武功与道术的关键时期。他如今的实力,只怕已不输于当初一统魔统横扫江湖的易龙牙了!”

  蓝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又并不是找代魔主打架的,我只是想找他打听一些情况罢了。”

  蓝剑笑了:“你不妨问问活死人仁兄,这十年之内,有没有哪怕一个荒古门之外的人走上了他的船去见代魔主而活着回来的。”

  活死人也在笑,尽管笑脸比哭还难看:“没有。从没有荒古门以外的人能活着回来。”

  蓝剑道:“小姑娘,你该知难而退了吧。”

  龙女了解蓝剑的一番好意,却还是坚持道:“一个女儿只是想要抓住一条唯一的线索去寻找自己父亲的下落,就算是身涉死境,这个女儿也不会退缩。因为她是龙王的女儿!”

  活死人在叹息:“龙王有一个好女儿,尽管他的好女儿再也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蓝剑忽然道:“我听说活死人每天至多只能渡一个人去见代魔主。”

  “是的。”

  “那就好。今天我正想去会会代魔主,龙女请改日吧。”

  不容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蓝剑已踏上了破旧的乌木船。

  在那蓝色的面具下,散发出了浓烈沁骨的杀意。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就像是水与火一样不能相容。蓝剑是水,代魔主就是火。

  水火相见,必有一亡。

  龙女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有把握杀死代魔主?如果蓝剑先生有把握的话,何妨迫使活死人带着我一起去,让我能探听到父王的消息?”

  蓝剑道:“我半点把握也没有。”

  “那你更应该带我去了,你我二人合力,才有望击败代魔主。”

  “就算你我二人合力能胜过代魔主的希望也很渺茫。所以你不应该去,听我一言,你今后也不要随便去找代魔主。”

  “明知必死,你为何还要去送死?难道仅是为了阻拦我?”

  蓝剑面具下的眼瞳里有冷光如电:“我本就决意去跟代魔主做个了断。不出意外的话代魔主即将登上道武双修的巅峰,一旦功成的代魔主出关,势必会造成江湖大乱。如果他将出关的关键时候有一名足够厉害的人去骚扰代魔主的闭关修炼,纵然代魔主不受重创,想必代魔主的出关之日也得大大推迟了!”

  “为何只允许你去骚扰代魔主,而不能是我去?难道只因为你是一生侠义万世敬仰的蓝剑,而我只是一名为人不齿的妖族女子?”

  “不是。只因为蓝剑已是一名日薄西山的老人了,老人已决定将最后的光和热奉献给正义大道。而女娃娃,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再过二十年,你未必不能胜过代魔主。”

  龙女再无话可说。

  她能感受到蓝剑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而蓝剑那伟大的情怀是自己永远无法相比的。

  活死人解开系船的铁链,面对蓝剑道:“某素闻蓝剑冷淡寡言。可是好像蓝剑先生今日的话已太多。”

  船行如箭,蓝剑就像所有的末路英雄一样萧索惨然道:“将死之人,话总会比较多的。”

  漆黑的海,漆黑的夜。活死人又开始瞑目念他歌谣似的咒语:“凡尘困苦,彼岸花开。登我舟中,一渡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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