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知秋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将错就错,自我调侃地指了指脑袋,“可能是这里有病吧?”
刘鹏达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句有骂人嫌疑的话,赶忙红着脸道歉:“我一时口误,知秋姐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介意,你也别介意。”叶知秋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
她这个毛病是在父母过世的时候落下的,那时候她只有三岁半。死讯传来,亲戚朋友都悲痛不已,只有她咯咯笑个不停。
自那之后,不管伤心,愤怒还是沮丧,所有的负面情绪,她都会用笑来表达。情绪越强烈,笑得越开心。舅舅和舅妈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断定这是“反向作用”,是一种出于逃避和自我保护的心理障碍。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学会了调节和疏解,这个症状渐渐减轻,几近消失。偶尔出现那么一两次,也都是在她极度脆弱的时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发病,而且是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她感觉啼笑皆非,身死穿越这么严重的事情都没能让她怎么样,被一个男人调戏几句反而脆弱了?她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
刘鹏达将她送进成家院子,在门口看着她亮了的灯,才转身回去。
叶知秋站在灶间听了听,东屋传来轻重不一的呼噜声,西屋则静悄悄,没有半点响动。她稍稍站了一会儿,便开始生火做饭:用糯米和咸肉加一点芽苗菜熬粥,做了甜咸两味油酥饼,另外给虎头和小世子蒸了鸡蛋羹。
柴草在灶下哔啵作响,粥饼的香味混合着微辛的烟味,在房中悄悄弥漫。凤康倚墙而坐,目光盯着布帘下透出的光亮,以及偶尔掠过的影子。心情出奇地平静。
他以为会有的苦痛、酸涩和留恋,一样也没有。经过一晚上的反思和沉淀,他的心似乎已经麻木,变得坚硬冷漠了。
这样也好,生在皇家。本来就应该冷血无情。拿放果决。
第一个起来的是洗墨,先兑了一盆清水,伺候凤康洗脸净口。又去东屋叫醒王太医给主子请晨脉,然后才轮到自己洗漱。
王太医给凤康细细地把了脉,神色又喜又忧。
凤康见他犹犹豫豫地瞄着自己的脸色,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
王太医小心翼翼地道:“少爷的虚火已经尽数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有些气郁的症兆……”
凤康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行了,只要虚火去了就好。其它的回府再说吧。”
王太医敏锐地发现,平易近人的“少爷”已经不复存在了,坐在眼前的人,又变回了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不敢再多话,低头应了声“是”,便躬身退出门去。
洗墨也感觉出了凤康的变化。不仅仅是变回原样,比原来更加孤高冷傲。一眼扫过来,都能让人心神微颤,后颈泛凉。
他有些忐忑不安,便找叶知秋打听。“叶姑娘,昨天晚上……你和王爷不是吵架了?”
叶知秋粲然一笑,“怎么会呢?”
洗墨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丢盔弃甲地撤退了。他以为板着脸的王爷的就够吓人的了,没想到笑着的叶姑娘更可怕。一个两个都不正常,这事儿他还是别管了。免得引火烧身,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王太医和洗墨忌讳主子,这顿早饭吃得格外安静。连成老爹和虎头都被这沉默诡异的气氛感染,没了往日的胃口。只有小世子浑然不觉,睡眼惺忪地吃了几口鸡蛋羹,又歪在洗墨怀里打起了盹儿。
他们食不甘味,凤康却是胃口大开。喝了一碗粥,甜咸酥饼也各吃了两个。吃完又慢条斯理地饮了一杯兔儿草茶,稍作休息,才吩咐启程。
成老爹依依不舍地握着王太医的手,“大兄弟,啥时候有空了,再来住几天啊!”
“好。”王太医干巴巴地笑着,不管有空没空,来与不来都由不得他,得主子发话才行。不过看这架势,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来了。
小世子跟虎头玩了一天,也生出感情来了,摘下腰间那枚绣工精致的香囊递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次出来得匆忙,随身带的东西不多,这个你先收下。改日你到府上来,我再送你更好的。”
虎头接过来看了几眼,感觉像是姑娘家戴的玩意儿,心里嫌弃,嘴上也没说什么。在身上摸了半晌,只摸到一个弹弓,便大方地回赠,“除了糖人,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送你了,赶明儿我再让大鹏哥给做一个。”
小世子点头说了声“好”,却不伸手。
洗墨见状赶忙上前,从虎头手里接过弹弓,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替我家小主子谢谢你了。”
虎头悄悄撇了撇嘴,心想有钱人家的小孩儿真奇怪,啥都不会干,连谢谢都得别人帮着说。
叶知秋将“土特产”交给侍卫,让他们装到车上。转回西屋收拾碗筷,发现钱袋静静地躺在炕上。略一踌躇,便抓在手里追了出来。
洗墨不敢做主,隔着车帘征询,“主子,您看这银子……”
“她不要就算了。”凤康声音冷冷的。
“是。”洗墨恭声应了,从叶知秋手里接过钱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叶知秋对他微微一笑,“你们一路走好。”
洗墨点了点头,“叶姑娘,你多保重。”说罢翻身上马,吩咐一声“出发”,车马齐动,向村外驶去。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微弱的晨曦之中,叶知秋失神而笑。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这样最好,从此两不相干。
“知秋姐姐。”阿福坐在牛车上,远远地跟她招手。
叶知秋敛了纷乱的心神,微笑起来,“老牛叔,阿福,多寿。你们来了?”
老牛叔来到近前停了车,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夜里折腾了半宿,早上一睁眼就这个点儿了。成家侄女儿,我没耽误你事儿吧?”
叶知秋见他们个个脸色不佳,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再结合老牛叔的话想一想。便猜到了几分,“你们还没吃饭吧?”
“都让我那败家娘砸光了,哪有家什吃饭?”阿福气鼓鼓地嘀咕了一句。
老牛叔呵呵地笑道:“没事儿。我带着钱呢,进城买几个包子垫补垫补就行!”
叶知秋哪里肯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儿,赶忙将他们让进屋里,端出早饭剩下的粥和酥油饼给他们吃。
阿福早就跟成家人熟识了,一点也不客气,坐在桌前大快朵颐。老牛叔和多寿都有些拘谨,一人拿了两个酥油饼,站在外面吃了,便张罗着干活。
叶知秋指挥他们将装有花生和萝卜芽苗菜的六个竹筛搬到车上。包上隔冻的油麻布,再用绳子揽绑结实,防止路上颠簸弄洒。
阿福瞅了空当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知秋姐姐,你跟那个王爷没事儿吧?我来的时候正好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瞧着洗墨的脸色儿不大对。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搭理我,是不是出啥状况了?”
“没事。”叶知秋淡淡一笑,“只是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而已。”语气略顿,又道,“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阿福小心地瞄过来。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伤心失落之类的情绪,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胳膊,“断就断了,反正知秋姐姐也不稀罕大富大贵的人。”
“嗯。”叶知秋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便转了话题,“走吧,我们进城。”
那个人只不过是个短短的插曲,生活的主旋律依然是柴米油盐,致富奔小康。第一批芽苗菜,一定要卖个好价钱才行。
王府的车马出了小喇叭村,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缓缓前行。凤康闭目坐在车中,只觉自己的心随着车轮和马蹄声渐行渐远,依然停留在那个破败荒凉的小村庄里。
低矮的茅草房,坚硬的土炕,厚重的被褥,房梁裸~露的屋顶,昏暗狭小的窗口,坑洼不平的墙壁,总是弥漫着烟火和饭菜味道的空气,还有生活在那里的人……
说出去也许不会有人相信,以挑剔著称的雪亲王,曾经在那种不能沐浴熏香、没有软床罗帐的地方借宿过,并且绝大多数的时候,甘之如饴。现在想想,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伸手摸了摸额上早已结痂的伤口,忍不住苦笑出声,“我脑袋可能真的坏掉了!”
小世子从瞌睡中惊醒过来,张了张嘴,刚要叫“父王”,想起洗墨叮嘱在回府之前都要叫“爹”,于是改了口,“爹……”
凤康被他一声“爹”叫得心旌摇荡,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妻女花廊下,小儿堂前跑”的画面,觉有什么情绪在心底氤氲弥漫,还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
飞快按下,恼火地瞪了过来,“叫父王。”
小世子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眼神染着小小的惊恐,怯怯地叫道:“父……父王……”
凤康也意识到自己这是可耻的迁怒之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他拉过来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鸣儿不怕,都结束了,以后父王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世子似懂非懂,有些慌张,也有些欣喜,用细小的手臂努力回抱他,学着他的口吻道:“父王不怕,鸣儿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凤康欣慰地闭上眼睛,感觉有一滴温润的东西从自己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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