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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都要背么?太痛苦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过目不忘?”
“这就要说到大脑的记忆机制了,你确定要我解释这个?”
“是的,快点说吧!”
“我说得简单点吧,记忆分为短期记忆、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短期记忆的实质是大脑的即时生理生化反应的重复,短期记忆是数量最多又最不牢固的记忆,因为信息量太大而大脑来不及处理,所以通常一个人每天只将极少极少的记忆保留下来。而中期和长期的记忆则是大脑细胞内发生了结构改变,建立了固定联系。比如走路游泳骑车就是长期记忆,即使时隔多年,你仍能保持这项技能。中期记忆是不牢固的细胞结构改变,只有反复加以巩固,才会变成长期记忆。但就算是长期记忆也会因为脑细胞的生长而被消除,在生长最旺盛的时期遗忘的事情也越多,比如说,你的童年。”
“所以?想记住东西只能反复记忆?练习?”
“是这样的,不过好的方法可以减少你记忆的时间。我听说有人在做一种研究,把记忆复制进大脑里,不过人脑的结构太复杂,一不小心就把人搞成植物,我也不知道这研究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要有那个太好了,我们可以直接把书本复制进大脑里,连开卷考试都没必要了。”
“那时大概就比抢答了吧!”
“说到这个,如果能把知识直接复制到大脑里,是不是比较方便洗脑?”
“你是从哪里知道洗脑这个词的?”
“那天我听人说小胖脑袋进水了,是不是为了洗脑?”
“对!”
“洗洗更健康,对不对?”
“对你个头,快点把这个背一百遍!”
……………
萧瑟是假期最后一天傍晚到的学校,在校门处看到叶深正和几个门卫谈笑风生,看到萧瑟过来,他挥了挥手。
“玩得怎么样?”
萧瑟张了张嘴,本想说下这两天的事,不过心中一动,倒把想说的话埋回了肚子里,只是摇摇头:“太累了。”
叶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有事瞒我吧!不说就算了。”
“你呢?扬州怎么样?”
“考察了一下我们国家暴力机关,体验了平民百姓在面对强大国家力量时的心境,我觉得我又成长了!”
“你被抓到局子里了?”
“是有意为之体验生活。”
“那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哼!谁能关得住我。都跟你说是体验人生,体验完了不就出来了?难道我还得在里面住一辈子不成?倒是你,我觉得你一脸心思,是不是又缺钱了?”
“又有活?”
“来,哥哥我跟你说,最近还真有几个不错的活。有户人家想弄个五层楼,让我找人帮着挖地。”
“五层楼,往地下挖多少?”
“地下挖四层。”
“合着他地面只有一层?”
“没错,还只有五十平方,地下他想扩出个每层五十弄个小三百平方。”
“他这是想干嘛?搞防空洞啊?他邻居让他挖么?”
“偷偷的呗!我看过了,边上没有银行,也没有国家机关,人家就是想多点地方住得舒坦点。”
“地下四层,能舒坦么?”
“人家属老鼠的不行啊!”
“可我不能重体力啊?”
“你泰山都爬了,还说不能重体力,见过挑山工没?”
“我还是帮你写作业吧!我可提醒你,咱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叫南京,旧名金陵,号称六朝古都,自古繁华之地,这往下三尺说不定就挖到清朝的土了,真要挖到十几米,说不定能看到商周青铜器。你小心把文物局的招来……说你盗挖古墓,判你个三五年!”
“这么危险?!我还以为……那算了,这个活我就不接了,最近几个大项目让我都忙不过来。回宿舍吧。对了,我说现在的小学是怎么了,布置那么多作业,简直比我当年还可怕,喂喂,你去哪?”
“我去打个电话。”
“拿我的卡,三个字,随便打!”
……
“顾医生和艾里医生回国了,你是谁?”
“我是他们的病人,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是来交流的,什么时候回我不知道,也不一定回来,不过你可以来医院继续治疗。”
啪地挂上电话,萧瑟在看着来往的车流,后面的人示意他快点让出话机。
“怎么?医生回国了?”叶深问道。
“你听到了?”
“可能只是回去度假了,你知道人家老外很注重休假,一年里总有两三个月去外面旅游。你这病能拖么?”
“应该能拖吧,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萧瑟摸了摸手心,现在他已经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生命线下那条隐约的暗红,这几天似乎没有变化。
算了,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吧,反正也没见着谁不死的。
“去泰山有没有见到什么文人隐士?”
萧瑟点点头:“确实挺不错,在山上还见到一个革命前辈,聊了些艺术,谈了谈人生,长了不少见识。后来又去昌黎的海边,也见到一个江湖奇人,能飞檐走壁的那种。”
“叫什么?”
“一个叫东侯,一个叫西爵。”
“哇哦!这么厉害的外号,一听就是高人了,有没有传授你什么绝世武学?弹指神通蛤蟆功?”
“没有,就是说我身有九阴绝脉活不了多久,所以很遗憾!”
“九阴绝脉?那他们没替你洗髓易筋伐毛输气什么的?”
“没有。”
“啧啧!现在去干什么?”
“好饿!先去吃饭。”
……
“我记得你没这么能吃,”等到萧瑟第二次打饭回来,叶深盯着他饭盆里高高的饭山,“多加几次能省点钱。”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好饿。”萧瑟大口地吃着饭,几口就把饭咽了下去。
叶深点点头,目光从萧瑟的脸上扫过,停留在颈部,那里很明显地比常人更快的活动,更快的心跳和呼吸也意味着更快的代谢水平,更快的成长速度,或许是更快的衰老速度。
“现在好一点了。”
“如果你成天这么吃,不是撑死就是穷死。”
萧瑟既没撑死也没有穷死,一方面经常给叶深打点小零工,另一方面他的胃口似乎也稳定在五个正常人的水平,而且他没有变胖,叶深认为这足以说明学校食堂的饭菜毫无营养。
校园里的生活平淡中有着精彩,精彩中流露着平淡。萧瑟在学校里,只是万千学子中普通一个。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上课。人要是打定主意混日子,那时间过得总会很快。一转眼夏去秋来,秋过冬至,冬去春回,春去春又回,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只知道过了几个假,买了几回回家的火车票。听着秋蝉在凄婉地唱着,眼见日子翻到了98年的秋天了,金陵的气温也直降下来,一股寒流南下,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汗衫短裤,这会儿就得毛衫秋裤。
萧瑟习惯地摊摊手,在阳光下看着手掌,带着晶莹的感觉,那条生命线没有缩短,却变得有些淡。
在萧瑟每天要经过的路上就有学生食堂,萧瑟总是看到食堂外那些打着堆送来的食材被凄惨地摆放一侧,被风吹雨打,被冷嘲热讽,等待着走完人生最关键的一段路程。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恋宅思想的感召,每天中午,大家总是打着饭菜回宿舍里聚餐,虽然食堂的菜色总是那么几样,但每次总能吃到些不同的惊喜,就算已经被油盐酱醋洗尽铅华,三千烦恼丝和可爱的青虫还是时隐时现,至于饭粒中的砂子,那不仅是考验学生观察力的独特测试,同时也有益于培养学生们细嚼慢咽的饮食习惯。久而久之,数砂子更成了大学食堂文化中的重要内容。
今天早打饭回来的只有萧瑟和叶深,其他汉子们还在排队加塞,一时间赶不回来。
平时叶深呆在宿舍里的时间不多,听说他在外面也有地方住,还不只一处,反正他有着一百多份兼职,带着三五十个下线,收入已经稳稳跨过富农阶层步入中产阶级,而且正努力地向着更高的段位攀登。
叶深通常每周五过来一次,拿些小兼职的任务让萧瑟帮着做,写个歌词发言稿情书之类的,让萧瑟也赚点生活费。但今天周一他能过来一起吃饭,实在让萧瑟深感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的情绪,好像有点不那么健康,这肯定是太久没吃到青虫和小强缺乏蛋白质影响世界观了。
“这学期很少见你,是不是已经不准备上学提前工作了?”
“该死,”叶深突然怒气冲冲地一拍桌面,震得桌上的碗盘筷子直跳。连萧瑟碗里的白饭都被震起两尺多高,还好都落回盆里。
“怎么了?吃到老鼠屎了?别生气,消毒过了,不比人造大米差!”萧瑟忙按住将掉下桌的调羹问道。
“那个混蛋。眼高手低,却成天对我指手画脚,”叶深愤怒地吼道,“我再也不要过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了。”在旁人听来,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实习单位的小领导。
“又能怎么样呢?”萧瑟好言相劝,“你去的时候难道没有心理准备么?社会就是这样的嘛,要不然为什么都抢着当领导,咱班上选干部也得上下做工作,费老大劲总不是光想着为人民服务,多半还是想让人民服务对不对!当然,如果你还没有能力改变这样的困境,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
“有没有好一点的办法啊!”叶声愁眉苦脸地问道,“我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得,想偷懒怠工还总被抓现行,太憋屈了!你真是没看见,那家伙让我做这个做那个,一会这个办法不可行,一会这个方案没思想,一会那个提案没新意,一会那个论点太庸俗,我也算是个高智商人士了,被这么一整,都觉得自个成了白痴,对了,这简直就是智力剥削。”
“你倒会发明新词。”萧瑟笑道。
“什么发明,这是事实。我敢说那个猪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管让别人出一大堆方案。然后自己做个决定。就算是这样我本来也认了,谁让人家是领导呢,可那混货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加否定,我看那脑仁子里根本就没思想,你说没思想的人能当领导么?”
“听起来好像所有的领导都是这样。”萧瑟打着哈哈说道,“过尽千峰终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红军别怕远征难,调过船头再起航。前人早就说了,领导再有不是,你也得坚持啊!等你混成个小领导,也可以这么整下面的新兵蛋子。”
“你那什么破诗完全没有道理嘛!当然不是我不坚持,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又有什么用,我得摸透领导的想法,但如果领导没想法,那我上哪摸去?总指挥让我们摸石头过河,我现在就在没石头的河里,你让我咋过河?我们提倡的是民主集中,有民主有集中,民主重在参与不是参乎,集中是不是盲目否定。你说这能一样么?再说了,我觉得身处于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潮中,个人的价值已经充分被资本与社会关系排挤到边缘,这是历史的倒退,更是时代的错误,我从来不认为人的智商是以金字塔排列,这与社会关系毫无关系,但历史会证明错误的社会关系导致社会关系最终的解体。”
“平时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想法,我看你完全可以写一本资本新论了。”
“我当然会写,不是资本新论,而是新经济时代下的剥削行为。”叶深沉思片刻,“就连猪都可以做出简单的价值判断,因为那符合它的切身利益,而人类有时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把自己放到被别人评判的位置上,而那些做价值判断的人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萧瑟神情一呆,道:“这话真是太深刻了!简直有着刺破人生虚幻的力量,这时候的你让我有一种仰视感啊!”
受到鼓励的叶深又道:“评论,这是一个天赋的权利,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喜欢这么做,因为简单的评价是容易的,你可以直接说出这个好,那个坏,你看,多么容易,但没有什么人知道为什么好或为什么坏!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会关心这个,但更不被关心的是,如何好或是如何坏,那是伟人或哲人们应该做的事,平头百姓不在乎这些。总之呢,在我看来这个过程其实就是所谓的价值重估,资产,情感。两者都能带来巨大的心理落差。曾经认为世界万物无法替代的爱情,却在金钱面前倒下。曾经用钱买来的爱情,却变成了金钱无法买去的。……这些是我在泡妞的过程中领悟的,你不用记录!”
怎么突然说到泡妞和价值理论了,萧瑟努力想跟上叶深如跳探戈的思想,虽然叶深说得有点乱,但他所说的还是很有道理,值得世人深深思索啊!
萧瑟大大地扒了一口饭,接着仔细地盆里翻找着小石块。
“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人有来生么?”叶深突然问道。
“没有!”萧瑟不假思索地回答,过了一阵,他又迟疑地说,“按现有的科学体系看,没有。这个回答你还满意?”
叶深不置可否,又问道:“我能活多久?”
萧瑟打量了他半天,犹豫地说道:“很难说,运气不好可能一出门就被车撞死,运气好可能还有个三五十年好活。”
“区区三五十年,运气不好可能明天就死了!无论你在活的时候如何辉煌,死了也不过重新分解成蛋白质和矿物质,你生前亿万财富,身后也只等着别人给你烧纸,多么可悲!”叶深重重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可是我认为人是不能只活此生此世的。”
“这话怎么好像听过!”萧瑟眨眨眼,努力想着这句话的由来,突然想了起来,“王小波说的!”
叶深点点头。
萧瑟耸耸肩道:“哦,那不是你说了算的,所以王小波死了毕竟还是死了,也没有再活过来的可能。”
叶深仰望四十五度,自言自语:“人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到永恒。”
萧瑟扭头朝上看,确定上铺没人,扭头问道:“什么自己的世界?你难道要陷入唯心主义的虚无世界观里不可自拔么?你莫非又受到了爱情女神的无情抛弃?难道人的一生可以无视环境与社会独自存在?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看错了教材被李红志洗过脑了?作为你的朋友,我可要提醒你,人脱离了社会是渺小的,只有在伟大的事业中才能永恒,你最好找点伟大的事业做做!”
“说得对,我要找一个伟大的事业,如果没有,那就创造一个!”叶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萧瑟拍拍他的手,很是欣慰:“话说你这么扯了半天,从物质扯到精神,从唯心扯到唯物,到底是要说什么?”
“我要改变我的生活,只有一个办法。”叶深突然有了主意。
“什么办法?”萧瑟好奇地问。
“我要写书!我要记录下我的思想,我的知识,还有我情感!我要让世人都记得我,让他们在我百年之后,还能时常提起我的名字,无论他们是骂也好,是夸也好,只要我能被提及,那我就存在,我就没有死亡,尽管我的肉体已经化为尘埃,但我的精神与天地同在,只要人类不消失,我就与他们同在!”
叶深又看看萧瑟呆滞的表情,又道:“你别以为我这想法是发疯了,也不要说你哪有时间不要工作养家之类的话。我问你,工作可以养家么?”
萧瑟点点头,他心算了一下:“大概可以!按现在的标准,如果你每月挣上一点大概可以存上一千块钱左右。多做几份兼职说不定还能多存点。我最近听说美国那边互联网很发达,你那兼职是不是可以网络化一下,说不定你就是未来全球兼职网的CEO,还可以被邀请参加世界级的会议,……你继续说……”
叶深冷笑起来:“那又如何?还不是忙死忙活,没点奔头,到蒙主荣招之时回首过往,为碌碌无为而悔恨,为平凡一生而懊恼,为梦想不在而死不瞑目。”
萧瑟诚恳地说道:“我支持你写书,不过书不是想写就写的!你要写什么书?我愿意当你的第一个读者,你放心,无论你写得多烂,我都会努力看完,而且全力顶你!”
“好兄弟,不愧我识人之明啊!”叶深感叹地拿着碗与萧瑟碰了一下,又道,“我要写的书自然应究天人之变,通古今之论,成我一家之言!”
“这话听起来好熟啊!是你说的么?”萧瑟嘿嘿笑道,“是司马迁老人家说的!难不成你想写历史?不过你最近好像境界提升好几个段位呢!一句话里带好几句成语,不简单!”
“我眼中的历史!数十年寒窗破卷何止万数,只缺行万里路了!”叶深深沉地回答,“你不要以为我会是想混迹于知名作家当中,我没那么俗!这几年我涉及过的行业多得你无法想像,知道这其中的意义么?”叶深斜着眼看着萧瑟。
“你要开咨询公司?”
“你小子这两年简直是灵气全无,我说的是世界,我在记录这个世界,用这里,”叶深点点自己的脑袋,“我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意义重大,它们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你不用花一分钱,我会让你在我的世界里活着。”
“啊,那太感谢了!”
“不过,如果作协强迫我加入,并愿意每月发生活费,我倒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萧瑟干咳两下,问道:“需要我做什么么?你口述我打字?每千字三十元?”
“不需要了!你肯听我说,现在又不再劝我,我已经很满意了!我还要酝酿一下,等考虑成熟再起笔,对了,如果你在我的书里出现,一定会有个不错的形象。”
“太感谢了!”萧瑟郑重地握住叶深的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这条艰辛道路,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当你在夜深人静时奋笔疾书,当你在漫漫长路上独自求索,当你在月下推敲排比格律,当你在风中赋诗吟唱,请不要忘记,你有一个忠实的读者在夜夜期盼着你的大作问世……还有,描述我的外表时请一定要用到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神如玉玉面郎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成语!”
叶深感动得热泪盈眶,回握萧瑟的双手,颤抖地说道:“我还会用到义薄云天大义凛然仁至义尽和舍生取义,百分百按照雷锋的标准,而且绝对不收你的费。”
“后两个有点不妥吧?还有这里没有突出我的慷慨大方。”
“那就恩断义绝慷慨就义怎么样?”
“不怎么样!”
四目交汇,刹那间宿舍里鸦雀无声。
“野花处处有…要看采不采…”大郞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握着手,目露奇光,这是……有情况?
萧瑟与叶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手上运气。两人都道:“老子看你这次服不服。”
“怎么不吃饭,练云手?”
“活动下好消化,吃饭吃饭!”萧瑟和叶深坐回桌边。
大郎往两人盆子里一看,啧啧有声:“日子过得不错,这得有十块了吧!太奢侈了!”
“你知道这个学校里谁过得最好么?”萧瑟问道。
“慕容?”大郞说的是校长。
“错,”萧瑟摇摇头,“是食堂的那只猫。在学校里,有大把的剩饭剩菜,营养丰富,无忧无虑。”
“奢侈是比较出来的,”叶深敲了敲饭盘,冷冷笑道,“自己无法企及之事,这才是真正的奢侈。想像一下成吉思汗扬鞭万里,临老仍会羡慕别人的青春。一些人的寻常之物,对另一些人来说,便是奢侈。你可以闲来无事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比尔盖茨却没有这样的时间,那些家庭、爱情,看似普通,有些人却终身无法得到,而常人眼中,反而是那些眩目的珠宝首饰,才算得上奢侈品,你天天啃大馒头,看到我打三份荤菜就觉得奢侈,却不知道我觉得你天天没心没肺过日子才是真正的奢侈!”
“太有味道了,叶深,你现在张口就是名言,闭口就是警句,光听你的话就可以吃三碗白饭了!”
“总之呢,如果不要面子,在学校里是饿不死的。”大郞笑着说道,此人一向口无遮掩舌不择言荤腥不忌,萧瑟方欲不理他,他却已经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
萧瑟赶紧往嘴里扒菜。
“一条这么长的大便。”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嘴里咂咂有声,“还是绿色的。像条…”他突然看到面前盆里的菜,一拍手:“一条丝瓜。那个家伙恐怕肠胃不太好。后来我又去看过了,上面居然加了一泡鲜黄色的稀屎,真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盘丝瓜炒鸡蛋。”他得意非常。
萧瑟咬牙切齿道:“滚!”
“咦,真有感觉了,好,我滚!”大郞自顾自地说着又站起来,随手丢下一张纸,“你的挂号信。”
大郞又好奇地看了看叶深,叶深仿佛对大郞所说的话丝毫不觉,居然就在方才片刻之间,把饭菜都吃完了。
“好一条汉子!”大郞情不自禁地赞道。
叶深双手叉在胸前,闭目养神,突然暴喝一声:“滚!”
大郞惨叫一声,接着手拈花指捧在胸咒骂,接着作被声波击倒状三步两步退出了房间。
萧瑟拿起挂号信左右翻看,这年头收到这样的信总会让人有些诧异,挂号信用的是很普通的信封。萧瑟按下心中忐忑,打开它,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地址,电话,熟悉的号码,他们回来了么?
“是什么?”叶深看到萧瑟的表情,问道。
“医院让我去检查身体。”萧瑟挥了挥信纸,“好像说是什么复查。”
“给我看看!”叶深一把抢过信纸,动作快得让萧瑟几乎毫无反应。他扫了一眼信的内容,把信扔回萧瑟。
“看出什么了?”
“看出来了,你有病!”叶深神色淡然,站了起来,“我去洗碗!”
“要不要帮你拿点空白的病假条?”
“没必要,我已经准备了一大堆,估计十年都用不完。”
第二天九点,萧瑟来到医院,离上次打针已经两年了,自己不但没死,而且手上的生命线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次来医院复查倒是有点去见老朋友的感觉,只不过这次他见到的是多年之前那个老外医生,艾里。
“我是萧瑟。”萧瑟很有礼貌地敲了门,“顾医生不在?”
“他去非洲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等你检查完就要回国度假。”
“专门等我?”萧瑟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变大啊!不过心中也挺感动,把手上提的袋子放下,“您还没吃饭吧?我从食堂打了点菜,您体验下?”
“放着吧,我一会儿吃。”艾里医生嘿嘿一笑,让萧瑟开始检查。
“心肺正常,视力不错,资料上写你原来是二百五吧?”
“是近视,二百五十度,医生。”
“现在恢复正常。”
“会影响生命力么?”
“现在还不知道。把袖子撸起来。”
“医生,这是让我献血?”萧瑟看着那写着250毫升的血袋三四个,吓了一跳。
“用你的血培养药物,然后用回你的身上,这样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哦!需要抽这么多?我听说人体就只有四千毫升血。”
“又不是全抽光,快点。”
检查进行得很快,事实上最重要的就是抽了点血,对于萧瑟来说,莫名其妙来了医院,又莫名其妙地被全身检查了一遍,结果是一切正常,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连自己也说不清,总之那个艾里医生看起来很有阴谋家的样子,眼里发着绿光像狼一样,对着萧瑟问东问西,还让他做了一大堆心理测试,这让萧瑟很是不爽。当然这要是叶深就会说,人家一个老外,眼珠子长得丰富一点实属正常,你这种天朝心态很要不得,总把别人当成番邦野民,孰不知在别人眼里你说不定也就是个黄皮猴子。
看到时间已经指到十二点半,想到下午还有一节四个班级大课,课程未必有趣,但据说拿分只看出勤,萧瑟连忙转身向着楼梯跑去,迎面却与一人撞了个正着。
“啊哟!”一声轻呼,接着是杂物落地的声音。
萧瑟心知不妙,连声道歉,也蹲下,帮着拾东西。
“没事!”那人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是个女孩,黑色绒线帽下,是半张雪白肤质极好的脸庞,脸的下半部都被一个大口罩遮了起来,帽沿下光秃秃的,像是没有头发,只是那双眼睛晶莹灵动如宝石一般,令人望之如坠深海。
萧瑟抬头盯着看那女孩的眼睛,好熟悉的感觉,心跳突然加快了许多。阿菁皱了皱眉,她自小容貌出众,见了她就发呆的人原也不少,但近一个月来,因为服用那些激素药物,不但头发落光,人也有些发胖,自觉得变丑了许多,看到别人盯着自己便有些不快。拿起袋子转身进了电梯。
“好熟悉的眼睛,会是她么?”
萧瑟看着电梯关上,猛然醒来,赶忙从侧面的楼梯向下跑去。到了一楼,只见人群涌涌,不要说找人了,就连找门都困难。
究竟是不是那个北京的戴口罩的小女孩,萧瑟也不敢确定,毕竟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又是在相隔两千多里的两个城市里。只是当时那个女孩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而且最后那车上传来的“阿菁”两字让他想起了年少时的笔友。一连串的记忆滑过,多年前的小笔友阿菁是一个生病的女孩,去了北京,多年之后在北京遇见的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似乎也叫阿菁,眼前这个女孩戴着口罩,相貌似乎并不真的相像,原本自己也从来不知道她们的容貌。
可是那眼睛,真的好熟悉,像是最亲近的人的眼睛。据说每个人的眼睛都不一样,就好像手上的指纹,可是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南京,真有这样巧的事?
回到学校,萧瑟也没心情再去上课,径直回到了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
“如果真的是,那也太巧了…要真是就好了。”伸手拿出票夹,抽出夹层里的那张旧版十元钞票,盖在脸上,“真应该马上追上去问下!”
“嘿!嘿!怎么了?把钱盖脸上这是哪一出啊?”门口的大郞一脸愕然。
萧瑟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拣起钱,放回包里,正所谓钱财不露白:“你怎么没上课?”
“有课?”大郞一脸吃惊,很快又平静下来,“他们会帮我点到的。”
“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大郞走了过来,伸手在萧瑟额头试了试,呐呐自语道,“好像有点儿发骚!”
“我没病!”
“嘿嘿!没病才怪!哥哥我可是过来人,说!今天是不是有艳遇?”大郞搂着萧瑟的肩头,坐在一边。
萧瑟又是一声长叹。
“别长吁短叹了,快说说,哥哥我给你做主!”
“我今天去医院,看到一个人。”
“美女?”
萧瑟翻了翻白眼,大郞歉然一笑。
“我觉得我好像认识她。”
“我说呢!原来是一见那个钟情啊!那你刚才是不是恨自己太笨,没有问她的名字和电话啊?!”
萧瑟心轻叹,这个大郞一向以己心度人,所以不可与之共语。
“说中了吧!难怪脸色那么差。”
“谁说的!”萧瑟眼一瞪,粗声道,“我今天被抽了几百毫升血,脸色能好才怪。”
“几百?!怎么搞的?你献血啊?不过我还是比较关心那个女孩的事。”
萧瑟一抖肩头,站了起来,强笑道:“大郞,你现在出去走一圈,能和一百多个美女擦肩而过,你小说看太多了,我今天去过医院,得先去冲个澡,去去晦气。”
他拿着毛巾脸盆走了出去,先是向左走了几步,直到看到窗口才意识走错了路,又折了回来,向水房而去。
“那是我的脚布!”大郞方要叫出声,突然又闭口不语,脸上露出一丝神秘微笑,“这时间洗冷水澡,还说没事!”
“我热不行啊?”
“这么小声都听得到。”大郞吓了一跳。
洗完澡,身上还是发烫,简直是站坐都不舒服。
“大郞,找你本书看下。”大郞的抽屉里总是放满了小说,萧瑟打开抽屉,几本金庸小说放在面上。
“看什么?”大郞突然从被中探出头来问道。
“不知道。”萧瑟手在书上滑过,也不知要看哪一本。
“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若是只想哈哈一笑,解去心魔,那就只有鹿鼎记了。”大郎突然出声说道。
“我以为你会说怎么不看神雕侠侣呢?”
“神雕太惨了,看了让人心碎,不适合失恋的人看。”
“小子,睡你的觉吧!”萧瑟把书放下,坐在床头。
虽然萧瑟没理自己,大郞反而坐了起来,拿过茶杯喝了两口,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来:“金大侠以此书为收山之作,未免大出金迷意料,但对其而言,却是情理之中。我对此是有过深入研究的。”
“什么情理之中?”
大郞轻轻咬住烟头,点着,喷了个烟圈拿在手中,把书往桌上一放。
萧瑟偏过头:“说啊!听听你的妙论。”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这十八部小说部部是他老人家心境之作。前十七部中满是是任侠仗义年少轻狂,恩爱情仇家国天下,以侠为主时皆是书生意气为使,但鹿鼎记却不同,到了五十即知天命,六十耳顺,对于世事之纷杂早已一一厘清,凡事如知不可为,则不为,逆天则不祥,韦小宝虽是无赖,但他一向洞明世事,了握时势,加上他太极功夫了得,善于聚少为众,以众击寡,顺势而为,自然战无不胜,但我最欣赏他从无大志,所以最后可以得到善终。”
“还不是鸟尽弓藏。”
“这叫活得潇洒,功成身退,我告诉你,别看这人人都说自己喜欢杨过郭靖令狐冲,真要让他们选,肯定都特别愿意当韦小宝,”大郞幽幽地吐了一个烟圈,“你看这家伙生平简直就是一部清朝版的我的奋斗,长得虽然不怎么样,可交朋友泡妞技能真是一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哦?这么厉害?”萧瑟伸手拿过那本书,翻开几页,“这书名起得倒不像是武侠小说。”
“其实呢!你就是太爱惜面子,总觉得让别人主动比较有意思,但你也不想想,别说那女孩对你没什么好的印象,就算有好印象也经不住岁月的消磨,你还记得大一你当时多么勇敢,从人群中冲出来把那谁撞出鼻血,你当时要再加把劲,那谁不就是你的么?”
“喂!”萧瑟手一抖,把书丢回抽屉:“我那是被叶深踹出来的好不好!”
“就算有人踹你吧!那也是帮你啊?叶深怎么不踹我?我到现在还打光棍呢!”
萧瑟摇摇头:“花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给人买营养品,我后面吃了三个月方便面你知道么?她后来一直也没怎么理我嘛!”
“就算是吧,”大郞挥了挥手指,“女孩鼻子都被你撞破了,人不比你更要面子?”
萧瑟摇摇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拿出来说。
“她多大啊?”
“谁啊?”
“医院那个。”
“十三四五六吧,不知道。”
“都是未成年!禽兽啊!”
萧瑟冷哼不语。
“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萧瑟随口把下午那事说了一下,“就是感觉眼熟,也可能是看错了,人家戴着口罩,就半张脸。”
“来,我给你分析分析,哥哥我最近喜欢当侦探。”大郞摸着下巴,“首先呢,她一定有病。”
“用得着你说?”
“你说她戴着帽子口罩,没见着头发。兄弟,哥哥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她的病不是小病,搞不好是什么绝症之类的,听说过化疗会掉头发么?如果真是这样,我劝你考虑清楚,你想做英雄,也得有做英雄的实力,你是有钱呢还是有本事呢?你是能给她治病呢还是可以给她换血呢?还是说跑上门说自己可以每天给你说个笑话解闷呢?”
“闭嘴!”
萧瑟听得心烦。
门突然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大郞你完了,老师点名了。”
“你没帮我叫?”
“我今天不方便。”
“为什么?”
“因为我坐第一排。”
“为什么?”
“嘿嘿!灯下黑嘛!”
“萧瑟,今天没点到你,运气不错。”
“我有假条的。”
“脸色这么差,怎么了,没事吧?”
“他失恋了。”大郎在边上插了句话。
萧瑟突然起身走了出去,来到校门边上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真是绝症么?不可能!我也有绝症,这难不成是缘份?因为这个念头,萧瑟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
……
“人受伤了为什么要输血?”
“因为血液很重要,它可以向全身输送养分,人失血到达一定量就会死去。所以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要给他们输血。另外,要注意的是输血要输同类型的血,要不然就会有排异反应,也会死人。”
“排异反应?”
“嗯。”
“血型会变么?”
“会,但需要诱导。知道人体是什么吗?就是一大堆体细胞的组合,只不过它们从最早的一个到现在的一百兆个已经发展了几亿年,所以它们基本上合作得还不错,随便去改变什么都会变得很危险。”
“合作?”
“是的,就是联合起来对抗外部的侵袭,病菌病毒各种各样。这些微生物随时随刻都在改变人的身体,人在这个过程里存活下来,就叫作进化。”
“进化就是这么简单?”
“差不多。进化实际上指的是更适应未来的一种变化,你可以把打疫苗看成是一种主动进化的行为,而自然愈治是一种被动进化,这两个过程的区别就是种群淘汰率。人类已经社会化了,无法像动物那样承受太大的淘汰率,主要是情感上的因素,当然也有经济上的因素。”
“情感?”
“当然,过高的死亡率会导致社会动荡产生一系列极差的影响,政治的,经济的,各方面。社会作为超有机体,人是最小的组成单位,这方面和人作为个体的模式很相似。只不过,人体内的相互依赖性过高,重要器官的失效会导致整个身体的死亡,但社会还有足够的修复能力,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总说团结就是力量。”
“一个社会就像一个人?”
“对!”
“所以有好人也有好社会,有坏人,也有坏社会?”
“社会是一种组织形式,是好还是坏需要未来证明。要知道,所有的生物在地球上天进行的这场持久战争,似乎完全没有结束的时候,人作为一种已经高度社会化组织起来的物种,正在和其它生物种群甚至自然界进行战争。”
“为什么要打战?不可以讲和么?”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打战,因为谁都想活下去,想活得更好,也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未来,更因为他们还在受到动物本能的控制。”
“好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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