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琪腰胯工布,兜囊之内携了玄剑剑柄,长啸一声向山下奔去。此刻心情可谓百感交集,即是惦念于妙儿身在何处,又是担忧几月之间冷月轩对天下武林鲸吞蚕食,且如不出自己所料,那诸葛丹果真是冷月轩真正轩主,又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命丧他手。
詹琪边想边行,迅步如飞,此处仍属西极一带,人烟罕至,是以轻身功法使出,并未惊世骇俗。只缘那玄剑三式虽是三招剑法,然其间繁复之处亦须足下步法踏罡步斗,以成剑式之威力,是以于飘柳身法竟是亦有补充之处。
詹琪一路之上并不耽搁,晓行夜宿,急急向东南方向进发。途径湘西古镇,詹琪本欲穿城而过,然自己习练玄剑三式之时,曾拜请西风白护法令东穷帮信使将自己习剑之事传回擎天府,是以此刻,亦是应当登门拜谢。
詹琪打定主意,寻了一处酒家,于临窗座头坐下,伙计连忙擦抹桌案,殷勤侍奉。只因詹琪此刻形貌虽仍是书生打扮,然腰间宝剑与眉宇之间一团英气亦是难以遮掩,是故,店伙对詹琪敬爱之外又多了一层惧意。
詹琪命店伙随意上些酒饭,亦是要了三只杯盏,摆于窗棂之外。独自一人用饭之时,忽觉大堂之内众人一阵骚动,詹琪亦是不由抬头观望,只见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步入酒家之内,众人纷纷议论此女相貌绝佳,交头接耳之间,竟是目注此女直向詹琪座前行来。
詹琪站起身形,双手抱拳,口中言道,“杨姑娘请了,请落座再行叙谈可好。”杨云霓并不答言,仅只微微颔首,在詹琪对面坐了,然面容之上却是黛眉微蹙,右掌撑于桌面之上,左手隐于桌面之下。
詹琪只道此女有何心事,是以面容憔悴,亦是于她怪异之姿态未加留意,开言道,“前日我派护法至此,烦请姑娘将小生习剑之事传回擎天府,料想此刻公长帮主已是得讯,且已告知百知子叔父与众人。”
杨云霓并未答言,亦只将詹琪面前一只酒盏举起,进而将杯盏之内曲酒一饮而尽,詹琪一见自是不出意外,遂即问道,“杨姑娘可有何烦恼之事,不知可否对小生言讲,以便我略尽绵薄之力。”杨云霓仍是不言不动。
詹琪突觉腰间一震,貌似有一物携大力击中自己腰间气海大穴。与此同时,对坐杨云霓竟是飞身而起,向酒家大门之处纵去,口中亦是貌似自言自语言道,你莫怪我,我亦身不由己。只缘詹琪与杨云霓对坐之时,只道称谢东穷帮,是以并未对她有丝毫戒备,一物击中自己,力道强劲,致使詹琪身形只向后倒落,好在冰火内罡应运而发,其身形距地面五寸有余之时,詹琪双手反向支撑于地面之上,掌上发力,胸腹运功,身形陡然之间重又坐于座位之上。
周遭众人与此变起肘腋之事俱是大吃一惊,亦是有人哧哧发笑,只道一对年轻男女言语冲突,然詹琪所经风险外人岂可得知。此刻,詹琪坐正身形,只见自己腰间气海大穴之上竟是插了一根铜针。
一见此物,詹琪不由冷汗直冒,此物岂非冷月轩独门暗器,怎会出现于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之手,且为何铜针插于腰间,自己却毫无所感。伸手将铜针起下,詹琪方才知晓,原来腰间兜囊之内玄剑剑柄挡住铜针进袭,且剑柄千年乌木之坚硬,这铜针自是无法穿透,是以铜针仅只挂在外衫丝绦之上。
詹琪将铜针取下,细细端详之后,亦是确认此物必是冷月轩独门暗器,不由陷入沉思之中。那东穷帮杨云霓既有此铜针,必是与冷月轩有千丝万缕之关联,然湘西信使已是效力冷月轩,东穷帮各地分舵是否亦有此情,事未可知。
突的,詹琪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不由大感境况不妙。杨云霓既已归顺冷月轩,自己彼时所传信息自是为她所知,且传回擎天府之讯息为何,如不出所料,即是与自己本意南辕北辙。思至此处,詹琪急将三钱散碎银两置于桌案之上,自己则是迅疾出店,脚下疾行。
詹琪本欲于古镇之内打探杨云霓行踪,然又心悬擎天府,是以只得将此间经过日后告知公长鹏帮主,请他再定行止,加强东穷帮戒备。由此至洛阳殷墟地界亦是千里之遥,是以,詹琪于骡马市中复又购得良驹,即刻登程。
这一日距洛阳仅余百里,时已近午,眼前一片密松林,詹琪滚鞍下马,自己取些干粮于一株松树之下食用,那马亦是低头啃食地面之上青草。忽觉不远之处竟有低微**之声传来,詹琪不由好奇心大起,寻那音声来处望去。
约莫二十余丈外,一株松树之下土地之中竟是露出一头颅,一蓬乱发竟是将面目遮蔽的不甚清晰。詹琪救人心切,迅疾飘身来至近前,蹲下身形,将此人头上乱发拨向一边,此人年约五十上下,洗眉阔目,鼻梁端正,从眼神窥看必非为非作歹之人。詹琪随即抽出腰间工布神剑,围绕此人周遭挖掘起来。
自商纣制炮烙之刑,开始有了各种酷刑,此人所受实为埋刑。此刑仅只掘一土坑,将受刑之人植入其中,土仅掩埋至胸腹之间即可,约莫一盏茶时光,受刑之人自会由于呼吸受阻而一命呜呼。且此刑亦有后续之举,待受刑之人近于昏迷之时,只需在头顶心百会穴之上轻轻敲击,人身血液自会于此处喷涌而出。
这埋刑绝非官法,仅只民间实行而已。这官刑却亦是五花八门,凌迟、斩首、车裂、腰斩、人灯等是为五刑,其余各法不一而足。凌迟者,将受刑之人网于网兜之内,额头三刀,皮肉下翻,致使受刑之人看不到用刑之人,后于周身皮肉刀刀脔割,之后于五观之处各使一刀,最终于咽喉之处一刀毙命,此刑以午时三刻施行,取其此刻阳气最旺,至令受刑之人魂魄消散,不入轮回之说。那斩首几刑却是于午时施行,意即许其轮回。
车裂之刑以牛马拉拽绳索,一段系于受刑之人四肢头颅,复向五个方向驱赶牛马,直至将受刑之人撕裂成片,这牛行进更缓,是以受刑之人痛苦越深。秦国商鞅变法之后,国力日盛,然旧有利益贵族颇为不满,直至进谗言于孝公之前,商鞅终被以牛车裂而亡。
腰斩之刑以铡刀将受刑之人自腰部断裂两段,受刑之人受刑之后一时三刻不致毙命,只待血液流尽痛苦而亡,此刑实是惨酷无比。唐代高僧辩机和尚只因与公主高阳公主通奸有染,被处以此刑,可叹辩机和尚行刑之时,见铡刀之上一只蚂蚁爬行,竟是将其送至地面,自己安然受刑。直至宋太宗赵匡义之时,朝中大理寺正卿唯因徇私舞弊,亦是被处以腰斩之刑,受刑之后,此人与地面之上,手沾自己鲜血,连写七个惨字。太宗见状亦是触目惊心,是以废止此刑,后世只将铡刀用于斩首。
詹琪边念五刑之惨,手中丝毫不见怠慢,片刻之间已是将此人胸腹之间泥土挖掘一净,此人竟是深吸一口气,缓闭双目,就地调息起来。又是一盏茶时光,此人貌似已是恢复如初,自行跃出坑洞。
詹琪亦是惊叹于此老功力深厚,那人亦是感念詹琪救命之恩,随即开言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老夫有礼了。”言毕竟是深深一揖。詹琪颇有敬老尊贤之心,此人如此礼数,自己只得闪身躲在一旁,口中答道,“老人家切勿多礼,偶遇此事,何足挂齿。”
二人就地坐于松木之下,一番攀谈,詹琪方知此老乃是半半叟古来稀。此老年幼于武当山栖霞覌习学武当派正宗武学,仅只俗家弟子,未曾受得道家戒律,艺成之后即是行道江湖。此老性格诙谐,凡事只做半程,言语亦是只讲半程,是以得了半半叟诨号。
此老武功足列一流高手,然此番受困却是另有因由。半半叟言之此处,顿住话锋不再接言,詹琪亦是不再接言,片刻之后,方才明了,此老已是言语已过半程,是以不再言讲。詹琪只得摇头轻笑,随即站立身形,“前辈目下如无行止,可否与小生一同前往擎天府,料想众英雄亦是集聚一处,商议平灭冷月轩之事。”
半半叟此刻竟是在松树之上磨蹭背脊,听得此言,答道,“老夫这无妄之灾亦是与那冷月轩有所关联,此刻正欲寻他几只龟孙,以解心头只恨。”言毕,竟是当先向林外行去。詹琪跟随于后,只缘仅只一匹马匹,詹琪自称又觉于理不合,心下即欲弃了马匹,与半半叟结伴而行。谁料此老确是诙谐不羁,见詹琪欲弃马步行,他却纵上马背,只言,此马神骏,弃之可惜,不若老夫年老体衰,骑了此马当先而行,你步行随后追赶。言毕竟是不由詹琪作答,已是在马臀之上轻击一掌,遂即绝尘而去。
詹琪呆立原地半晌,方自摇头苦笑,脚下施出飘柳身法,觑定殷墟方向,发足狂奔。戌时已过,詹琪已是立于擎天府之前。此刻擎天府门灯高挂,这灯却是白纱包裹,其上亦是隶书一个斗大的奠字。见此情景,詹琪不由大惊失色,不知自己习剑期间,府中竟是出此大事。然转念一想,擎天府目下仅只自己一名主人,自己好生怎会有此情景,突的念及于妙儿与自己预定元宵佳节成婚,以算得此府主人,莫非妙儿或是百知子万一点有何意外。想至此处,心内势如火焚,亦是不等家丁通禀,自己已是跃入院中。
詹琪突然现身,直吓得众家丁四散奔逃,口中不住念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唯心唯意,永志挈中。詹琪自是知晓此乃道家驱魔除鬼之口诀,谁料此刻竟是出于众家丁之口。听得院落之中一片混乱,百知子、万一点、钟宜人等众亦是自房内行出,立于台阶之上,眼见詹琪站立庭院之中,只听万一点突的惊愕出声,继又长叹一声,只道,“苦命妙儿,你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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