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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酒壶骑着老马的吕老出了九江,算是看到波澜壮阔的伊河,这才刚抬头就看到天空一道墨色的黑烟速度极快的划过。那道黑烟正是前文所说失去控制的简雀,吕老看到这一幕便调转马头不再向洛阳走去。这次是往西南,前宋的徐州地界,也就是现在的武德郡内。
不出半日,看似走的很慢的老马已经踏进武德郡宫家镇。宫家镇与寻常的淮南小镇不太相同,你在这里就别想看到柳树了。青石板街也没有,厚实的黄土地裸露着,房屋也与江南小家碧玉的风格不同。这里的房屋一律门外长柱顶起,没有斜斜的屋檐。从远处看透出一股豪放和苍凉的韵味。整个镇的居民,算是都为外来移居。东北的大夏国宫家,其实已经悄无声息地迁移到了淮南。镇外边界,有重兵把守,这个兵可不是扬州兵,是宫家自己的兵。
要说淮南什么地方敢不听简家的话,那也只有这个小镇了。此时老马已经踏入宫家镇,一块蔚然高七八丈的巨石立在路旁,一笔杀伐果断的书法写下,淮南宫家镇。吕老望了望这块石碑,用右手遮着太阳嘴角一直噙着笑。“这宫家还一如从前般霸道啊。”
老马刚刚过了大石碑,绿林里便有四五个壮汉走出来,领头的是为头上围着青兰色方巾的光头。光头声音洪亮的问道:“老先生这里不是随便进的,您有什么事?”老吕下马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嘴里说道:“我找你们家主唠唠嗑。”光头一听眉毛微皱,身后的壮士们有些已经握拳要上了。光头心思缜密没有冲动。只是问道“先生您是何人?报上名来我也好询问家里人。”这次声音中略带了些不耐烦。吕老面纱里的嘴角笑着,“我是谁?连你们家主都不知道我的姓名。我为何告诉你?速速去问,老子可没多少耐心。”
吕老的话一出口,光头身后的壮士便开始骂出声来,但被光头拦下来。光头再次打量了一下吕老,俯身鞠躬。声音恭敬地说道:“先生在此稍后我去询问一番。”吕老哼了一声,实则暗地点头,心里想到,此子心性不错。光头转身,嘴里吹了一声口哨,绿林里便冲出一匹神骏的马匹,翻身上马便疾驰向镇上。实打实的黄土地,踩出一阵黄沙。吕老嘴里嘟囔着,“怪不得这镇里全是黄土,都说宫家善骑,要是青石板街早就被踏的崩坏碎裂了。”壮士中有一位年轻的说道:“那是肯定,我们宫家个个都是好汉。要什么小家碧玉的青石板和水榭亭台,一匹马一把刀,就够我们生活的了。”吕老哈哈笑起来,微微点头。
光头飞奔到镇上,一路疾驰。小镇的建筑并不是依路而建,而是路依房而建。建筑呈圆心扩散分布,中心便是宫家直系子弟居住的宫宝阁。光头座下的神驹不出几息的时间便到了大门口,下马之后便飞奔进入府里面。进了内院,是一片在外面看来根本想不到的巨大射场。宫宝阁外阁是高四层的巨大建筑,犹如一堵围墙将阁内的事物牢牢的封锁。外面看不到里面任何样子,外阁的建筑走的是镇内巷子的死角,其实已经包围了这个小镇。几乎可以说宫宝阁几乎占了宫家镇的一半面积。外人知道这些一定会惊讶不已,可是如果见过大夏国王都宫家的样子,便会一点都不惊讶宫宝阁的恢弘。
此刻射场上,宫家子弟正在练拳。拳名形意,霸道至极。射场上黄沙漫天,几百名宫家男儿裸着上身跟随着在射场最前方一名中年男子打拳。几百名宫家弟子排成菱形摸样,前端的人显然是到达入微境的高手,拳罡在黄沙中四溅。在靠前面的人更加令人费解,他们身体未动,周身却有黄沙化成的身影打出一道道刚劲的拳意。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中年男子在领拳,嘴里声如洪钟声音传到射场的每一个角落。“出手如钢锉,落手如钩竿。两肘不离肋,两手不离心。迈步如行犁,落脚如生根。梢节起,中节随,根节催。遇敌有主,临危不惧。有意莫带形,带形必不赢。手脚齐到,一发即至,一寸为先。拳势所到,如黄河之决堤,如天山之雪崩,如钱塘江上一线潮!”话音刚落,射场上所有好男儿齐声喝道一个字,“崩!”
几百人的拳劲同时触发,声音传遍整座宫家镇。射场上漫天黄沙,刹那便被击散,空气澄净。形意拳霸道,霸就霸在视死如归的崩劲。一套拳就此打完,全场人都屏息未动。此时踏入射场的光头也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等待。中年男人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抱拳鞠躬于天。嘴里大喝:“祭拳!”所有宫家子弟皆是双手抱拳,鞠躬与天地,嘴里高声连喝三声道:“谢!谢!谢!”宫家祭拳的习俗从宫家祖宗建族开始便传承至今,这三谢也是也有说头的。这第一谢是谢恩人,养育之恩,知遇之恩,生死相救之恩。第二谢是谢敌手,谢公平公正之敌,谢阴谋偷袭之敌,谢背叛暗箭之敌。这第三谢,则是谢天地。谢百草,谢走兽,谢灼日,谢冷月。
形意拳出自天地中一草一木,祭拳之初衷,就是谢天地。
此时祭拳结束,光头立马飞奔入射场。冲撞入练拳的阵中,直到阵型的前端。那位身形未动,便能打出拳劲四溢的男子,一伸手便将光头擒拿起来。男子开口说道:“宫二愣,你瞎胡跑啥呢!”光头立马回答道:“二爷,大爷爷提过的那个戴面纱的仇家现在好像就在镇门口。”男子皱着眉头,“什么戴面纱的仇家?”光头一听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我的二爷爷啊,你怎么关键时刻又忘记事情了?就是宫家一路北上去天山练拳的那天,大爷爷在雪山之巅说,这世上有一人形意拳打的比他还好,说是宫家之仇敌。您好好想想啊!”男子看似年轻的面容,目光却有些恍惚衰老的神情。
台阶上,那个领拳的中年男子走下台阶。“二愣,怎么了?”光头看见领拳的人好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家主,快跟爷爷说,仇家来了。”被称作家主的男子也是一愣,但是却能想起所谓的仇家。家主沉声说道:“是大爷爷那天提到的那个人?”光头立马点头。家主身边的宫家二爷还在恍惚思考,样子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就在此时,内殿突然袭来一阵强风,除了二爷巍然不动还在想那个什么仇家。家主双腿膝沉才站稳,光头则被一下吹到了射场的那一头。
风夹杂着地下的霉味,吹拂着射场。宫家弟子皆是捂着耳鼻,用手驱赶。阴风过后,殿内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石块崩裂的杂音。射场上所有人都望着内殿,高大柱子的阴影之下,一个拄着拐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走出来。白色的胡子变成发髻垂在地上,头顶也是没有头发。披着一件花色的棉衫,脚上穿着东瀛之地的木屐。
二爷爷这时才回过神抬头看见老人,嘴角笑起来。家主的嘴角也笑起来,全射场的人都笑起来,就连被阴风吹到射场另一头的光头也笑起来。此人正是宫家上代家主,宫宝三。据说成名是在大夏国和新宋在东海水军开战之时,一拳将新宋鲁班巧匠子弟建造的大型水战船打得全船碎裂,沉入海底。宫宝三,而立之年入神通,曾孤身上武当邀战太极拳。当年的江湖,武夫做到极致也不过就是东北形意拳宫宝三,武当太极张巨鹿,南越八卦董海川,北辽枪仙陈板桥。
这四人层被江湖戏称,联手便能斩去仙人头颅的匹夫。
此时走出内殿的宫宝三挥一挥手,射场上的弟子们都散去。笑呵呵地对二爷说道:“三弟,不跟我去见见咱家这判门而走的大哥?”站在台阶之下的宫家当代家主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直以为的二爷原来不是上代子嗣中排行第二,大爷爷之上难道还有一位兄长?宫宝三走下台阶,走过当代家主时没有说话,仅仅是拳罡出体悄悄地点在,他踏入观天境已久停滞不前的几处要穴上,家主一愣便感觉那几处一直没有松动的窍穴,此时终于有些松动的感觉,他望着缓缓走出的那位矮小衰老的背影,顿时眼眶湿润。是啊,纵使此刻宫宝三再是衰老,有他在的一天,江湖何人敢低看宫家一分?何人敢欺宫家一人?这位老人就是宫家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拳头。
老人步子很慢,但速度很快。形意拳不仅在拳法注重,步法更是卓越。宫家老祖宗当年寸拳击山倒,寸步行千里,可不是一句玩笑话而已。眨眼间,老人已经穿越能容纳几百人的巨大射场到了外阁的门口,一把抓起愣在地上的光头宫二愣。步子一踏,便出了宫家。坐在内殿台阶上的二爷爷此时嘴角哈哈笑着,眼角却不停地淌泪。宫家这代家主没说话,只是贴着二爷爷坐下来,射场上的弟子们也盘腿坐下,等着老人的归来。
此时宫家镇外,吕老倚靠着大石碑喝着酒唱着曲。突然一人从天而降,拳势势不可挡,吕老眉毛紧皱,来不及之时便将酒壶扔在地上,双腿一沉,同样也是一拳击出与从天而降之人的拳头对轰在一起。刹那间,方圆百丈的黄土皆崩裂下陷,飞扬起来的尘土卷起犹如沙尘暴的龙卷。一拳之势,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尘土散去,吕老捡起酒壶,宫宝三拄着拐杖站在吕老身前。远处光头吃了一脸土,趴在地上望着石碑前的两个人。
吕老伸出酒壶,“二弟,喝一口?”
宫宝三接过酒壶,与吕老一同依靠在石碑旁,对着酒壶一饮而尽。
“大哥,出了家门这么长时间。六十四手,可否悟完?”
吕老伸手竟放在宫宝三的头顶,抚摸着他的光头。
“尚且算是刚刚悟得全部。”
宫宝三点头,将酒壶递给吕老。
“那,回家?”
吕老对着中午灼热的日头,摘下面纱,露出脸上恐怖至极的伤疤,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之后点头,“回家。”
宫,吕二字,仅差一个屋阁之顶。回家的吕,便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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