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夜雀亮喙 > 第二十一章 休问世间无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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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县县衙

  黄荣与伍长士兵等十几人,一并站在门内不出三丈的位置。夜雀已经出鞘,削铁如泥的刀尖藏在腰间。身子低沉,躬着身子犹如一只正要猎食的花豹。衙门内外,气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衙门的大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天下第六人,就站在门外礼貌的扣门。黄荣楞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预想到的破门而入,剑指云中县并没有发生,现在这门开还是不开?

  “咚——咚”

  敲门声依然不听,声音还是很轻。若不是此刻黄荣带着兄弟几个站在门口,怎可能听到这微乎其微的敲门声。黄荣不管此时心里想什么,手里握着的夜雀丝毫没有放松。仅仅几息的时间,汗已经浸湿了黄荣的背。连同身后十几个弟兄,都是冷汗淋漓。如若一把悬停的剑,此刻就在喉间一般。衙内大堂,徐记得正襟危坐,官帽戴的笔直,准备慷慨赴死。

  可是就在这半息之后,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衙内外犹如死水一般寂静。黄荣回头望着众兄弟,随后长舒一口气,推开了衙门的大门。门外空无一人,大街上也空无一人。正当黄荣纳闷的时候,身旁一位伍长提醒他朝空中看。一把幽蓝色的古剑,悬在空中。剑尖直直指向衙门。黄荣倒吸一口凉气,示意兄弟们退后。古剑在空中纹丝不动,仅仅是悬停在那里。却让大门口数十位扬州兵,不敢前进一步。

  黄荣与身后的兄弟们,腰间依然握刀。一脸汗水地紧紧盯着门口那把悬停的古剑,心里猜测这位天下第六人的心思。大先生出门提过,这人此行来扬州是必须要死在这里的,至于怎么死他自有办法。兄弟几个只管守住云中县的县令大人即可。现在这幅画面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江湖第六人,来着淮南小县逼死这一位小小的父母官。黄荣不明白原因,他也不想去明白。简府之中,有句大道理谁人都愿意听,那就是听大先生一席话,你不该死就不会死。所以黄荣没有丝毫犹豫,身后的伍长们也没有。

  信任,就是简府内所有人心里之间的路桥。

  身后伍长排头是为名叫姬鸣的壮士,他低声问道:“头,现在怎么办。”黄荣依旧供着腰随时准备出刀,“等。”黄荣口中的这个字坚定无疑,身后的伍长们听到也同样变的坚定。十数个壮士们便在门前和这一把剑对峙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黄荣上半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心里想,这把剑不会是不会动吧。其实身后跟着他的兄弟们,何尝不是这么想。对着一把悬停在空中的剑,谨慎慎重的这么长时间在他们的心里简直有些滑稽。

  就在他们都快要收刀出门的时候,剑动了。没错,黄荣的眼睛一直盯着这把剑,这把剑的确是动了。虽然动作极其的缓慢,几乎是半寸半寸的移动。此时剑尖已经踏入了县衙的大门。怎么办,黄荣心里一直这么想着,也在怒骂着,真他娘恶心,让老子上战场跟几十个敌将血拼都比现在好。可是想归想,如今的现状黄荣几个也只有退后的份。剑进半寸,他们便退半寸。这幅景象真是让有些诡异,一把剑便能逼着十几个人不断后退。

  幽兰色的古剑,此时已经入了外堂,迈进了内堂外面的小空场上。黄荣和伍长们,也退到了内堂外面。姬鸣这时低头开口沉声说道:“这样不是办法,头。我去试试。”黄荣听到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行!”可是没想到姬鸣已经快速从他身后奔袭而去,夜雀刀在他身后泛着乌黑的光芒。姬鸣明白,僵局总是需要有人来打破的,大先生的指令是保护县令大人。如果古剑进了内堂,上去以身犯险的肯定是黄荣。扬州兵内,有道九江太守灯任立下的死规矩,遇到必死之局,在场谁军职最高,谁先赴死。所以,姬鸣不愿意看到将自己从一片小渔村中带出来的恩人以身犯险,情谊大于天,军令有所不受。

  黄荣看到奔袭上去的姬鸣,毫不犹豫地力道上脚飞奔而去跟上姬鸣的脚步,身后数位伍长犹如脱缰的野马,腰间藏匿已久的夜雀刀附在手臂上,空场上,此刻杀意毕现。姬鸣此时已经到了古剑面前,古剑面对着奔袭而来携刀之人毫无动作,还是半寸半寸的挪动。姬鸣右脚重重踏下去,青石板顿时龟裂崩坏。军中伍长之职,一般都肉身练到家的武夫。姬鸣腰间的夜雀总算在夕阳下显露出来,藏刀已久,虽然他们这些人不懂刀意,但长久的蓄势,出刀的一刹也是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夜雀刀即将落在古剑的剑身之时,发生了让黄荣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一人突兀地出现在姬鸣的面前。食指和拇指轻巧的捏住了姬鸣斩下去的夜雀刀尖。姬鸣怎么使力气都无法让刀身下去分毫,这人正是本该在内堂里等待赴死的云中县县令徐记得。姬鸣气力用完,徐记得松手,姬鸣连忙后撤几步。黄荣也停下脚步赶忙开口说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徐记得笑起来,“你们呀,把李下雪奉若神明,却完全不懂他的意思。”黄荣皱着眉头,脑子里飞快的思索,却怎么也想不透。徐记得没有继续解释,只是转身,右手飞快地在古剑周围的空气上敲打,右手敲在空气上竟然有声音,犹如撞在铁甲上一般。敲击过后,徐记得白皙的右手施施然地摘下古剑,负剑而立朗声喝道:“薛停风,你若来还剑,我已经被迫收下了。你若还不走,咱俩之间的恩情就此消散,简家不会让你走出归宁郡的。”

  姬鸣回头看着黄荣,黄荣望着姬鸣,伍长们都是面面相觑。此时终于有人出现在县衙洞开的大门口,此人面容平常,个子也平常。他脸上微微地笑着,连笑容也很平常,这种人放在集市里,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找不出来。就是这么一个平常的人,悬一把古剑便让黄荣一行人没人任何办法,人不用到场也能逼退千军万马。黄荣回过来神扭头便抬手就打在姬鸣的头上,“小子,送死也轮不到你!”姬鸣只是低下头没说话,伍长中有人说道:“那把剑真的有那么神吗?”黄荣回答道:“不清楚,不过我猜谁只要碰了绝对会死,也许我们全都会死。所以这一直藏身归隐的县令大人才会出手相救。”

  姬鸣猛然抬头说道:“头,我明白了。大先生是借着我们的手让县令大人不得不出手。只要出手,他的功夫便瞒不住了。”黄荣一拍手,笑骂道:“是这回事,小子,你还是有点鬼聪明。”伍长中有人低声说道:“大先生真是神机妙算。”黄荣一行人望着衙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也不得不叹息的点头表示赞同。

  衙门口,徐记得一步便到。身后的古剑脱手悬在头顶,剑尖指着薛停风。薛停风开口说话,声音嘶哑晦涩。“这下你再也不能从这泥泞一般的江湖中逃脱出来了,以后相见你不用手下留情。我还你这一剑,也抵得上前几年在你这新主子简府里杀的一条人命。恩仇相抵,姓徐的,我的剑已经停滞不前了,师父的剑意你必须传下去。”徐记得面容低沉,“停风,你为什么不懂得师父的意思。这江湖踏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了,当年师父把这柄云中剑传给我,也正是爱护你,想让你远离江湖。这么多年,你的心思为何还不清明一些!”薛停风冷笑,没有回答。转身就要离开衙门。徐记得望着薛停风吼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师父死前说的什么吗!”薛停风的脚步停下来,身形有些颤抖。

  徐记得满脸是泪地说道:“师父说让我带你去大夏国转一转,说那里的酸菜做的好吃。你他娘是不是从小吵着师父说要吃地道酸菜,说南方做的总是味道不够。师父老的剑都抬不起来,在大夏国依然让那云中剑高高悬在头顶,慷慨接下对方年轻剑士的邀战。你说!你他娘的说说,师父是为了什么!”

  衙门口的薛停风的背影好像刹那有些弯曲,有些佝偻,有些不堪重负。但是也只是刹那,薛停风的脚步继续向前走。留下一句话,“简府我还是要去的,我将这世的恩情还清,自会下去亲自给师父谢罪。”说完,薛停风的身形便消失在云中县的街道上。

  徐记得缓慢地倚着门口的柱子坐下来,空中悬停的与本县同名的云中剑也缓缓落下来。徐记得放空地盯着门口的大街,嘴里轻声地说道:“师父还说他一直不敢认你这个儿子,怕你觉得自己老子没用。”满脸涕泪,落在青石板上。

  夕阳落下,晚霞徒增的只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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