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夜雀亮喙 > 第八章 五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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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越都城,绍兴。

  绍兴城是犹如扬州一样繁华的城市,虽然没有临近海边的湿润空气。不过四面环山,将路过的湿润雨云锁在了这里,并且挡住了西边荒凉干燥沙漠吹来的风沙,绍兴也真的算是气候宜人。绍兴城内有一片地方是没有建房的,没有集市,没有青石板铺成的整洁道路,甚至没有人烟。在这片杂草和树灌丛生的空地中央,有一座白雾笼罩的私塾,它就是世间闻名,但真实面容又鲜为人知的越下私塾。

  此时一架破旧的手推车正从杂草丛中向私塾前进,手推车后面的把手是两个男孩满头大汗地在推着。左边的男孩实在是有些胖,他肥嘟嘟的手耷拉在把手上,他几乎没有用劲。右边的男孩则是使劲全力,他长得实在是很漂亮尤其是站在胖子的身边。左边的胖子开口说道:“阿郁,幸好去年你来这里了,要不我肯定会被驱逐出私塾的。这每七天一次的运粮我实在是做不来。”右边被叫做阿郁的少年眉头皱着但是嘴角却笑起来,好像胖子讲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你呀,老师们会让我们一周出去运粮一次就是因为怕我们荒废自己的身体,能来到这座小私塾里的人都是世上不二的天才,就是天才才会忘记关注自己的身体。我哥曾经告诉我,吃饱了身体好才能去想着读书,我觉得这的确是很好的道理,你觉得呢?阿胖。”

  阿胖听着阿郁说的话思考了一会,随后开口说道:“你哥是一个智者。”阿郁听到阿胖故作老成地说这句话,噗嗤地笑出声来。“当然,我从小这么觉得。”两个男孩推着笨重的手推车逐渐走出了杂草堆,眼前是一片浓浓的白雾,一块巨大的光滑的石头坐落在白雾的前方。石头上写有两个字,“越下”

  阿郁放下手推车,他来这里几乎快两年了,他每次出门运粮食回来时都会看见这个老人。此时他依然还在,他坐在写有“越下”的石头上面,披着麻衣戴着斗笠,一根鱼竿垂在空中。鱼钩上空荡荡的,垂在地面三尺之上。老人的眼睛微睁,一条狭小的缝中闪着晶亮的目光。阿郁每次路过都会忍不住盯着老人看,他不明白老人在干什么。这次他终于忍不住,当手推车经过岩石时,他松开了手,阿胖推不动,车便停在了岩石旁边。

  阿胖用疑问的眼神望着阿郁,阿郁面对着老人问道:“老先生,你在干什么?”老人没有回答,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动弹一下。空气中只留下阿郁声音的回荡。阿郁抿抿嘴,又问道:“老先生,你在干什么?”老先生依然没有动弹身子,阿郁反而收了音,他不再问,他站在手推车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老先生。绍兴湿润略带些寒意的风,掠过阿郁的发梢。

  时间过了很久,太阳从头顶落下西方。阿胖已经催了阿郁无数遍了,最后他索性坐在草地上等。老人终于转动了一下头颅,阿胖感觉自己的毛孔都竖起来,因为他能清楚地听见老人脖颈咔咔地在响。老人半睁的眼睛望着阿郁,“老夫在等。”阿胖此时更加吃惊因为他来这几乎三年自然是注意到了老人,但是他却从没有见他跟任何人说话,不管风吹雨打,夏旱冬雪,老人总是雷打不动地坐在石头上,不食五谷不进滴水,宛如一座雕像。要不是他半睁的眼睛又有私塾内老师的提醒,估计大家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死人。

  现在,他竟然说话了。阿胖惊讶至极。阿郁此时又开口问道:“等谁?”老人歪头撇了一眼阿郁,“老夫拿着鱼竿自然是等鱼,这天下还有能让老夫等上一等的人物了吗?”阿郁一听心里便不服气,但是心性不燥的他并没有出言不训,反而好言问道:“那老先生如此厉害,可有听过西凉王下江南,指断洛阳伊河江。不知此人可能让先生等一等?”

  老人不耐烦挥挥手,“什么鸟西凉王,老夫没听过。一指断江湖有何难?不过是修行的力量,能让老夫等的,是这种人。”说着,老人用手指指着太阳穴,示意老人肯等的只有大智慧之人。阿郁笑起来,摇摇头推着手推车向前走,阿胖也在后面跟上来,他不明白浪费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跟老人说句话,现在能说话了这小子倒不愿意说了。阿胖叹口气心里想,“这私塾里的都是怪物啊。”阿郁推车走过了大石头三四步,又回来对着老人喊道:“我七天后再来,我得告诉你这世界上值得你等的人还有很多!”

  老人听到后歪歪嘴不屑地笑了笑,钓竿依然垂在三尺之上。只是半睁的眼睛里的目光仔细地盯着阿郁的背影。这已经快一甲子的时间了,他坐在这里已经一甲子的时间了。老人望着远处已经大变样的绍兴城,叹息道:“等了这么久,你怎么还不来?”老人的背影就留在那“越下”巨石上。

  阿郁和阿胖走到迷雾前,草地上平白的多出了许多石块。石块圆圆整整的以一种不规则的方式排列在草地上。阿胖向前走去,嘴里默念着一串数字,他的步子跟着数字开始走动起来。“前三,右二,左一,前一,右二。”阿胖笨重的步子在石块上跳动,最后落在一块普通的石头里,刹那间犹如天地初开,阳关从那浓浓的雾气中射出来,青山流水就在眼前。这就是越下私塾,在一座高耸入云,盘旋着叮咚泉水的青秀山峰之上。

  山无名,水无名,有书则灵。世人看不到私塾自然也看不到这座山,看不到这座山自然不知道私塾在山上。阿郁第一次来到这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原来从远处看来小小的雾气里,是另一片意料之外的山清水秀。阿郁穿过身边环绕着的白雾,踏在前面修剪过后柔顺的草地,阿胖在后面费力地拉着车。“他到底是谁?”阿郁走到山门前的桃树下,席地而坐皱着眉问道。

  阿胖擦了擦汗,将手推车放下。“你如今也算是入围了观试告诉你也无妨,你自幼读书都是在宋国读,那的书都将这个人勾去了,他代表着的是一段在宋人心里不能回首的记忆。你知道如今世上四位仙人都是何人吗?”阿郁喝了一口水壶的水,望着满树桃花说道:“佛宗,拈花佛。道家,骑牛云仙。儒家,书屋素女。还有四不像的西凉王李洛神。”

  阿胖点点头,也坐下身子来。“不愧是赵德芳的后裔,万千书屋也算是一个圣地了。不过这世上原本还是有第五位仙人的,不过在一甲子之前便被人斩杀。”阿郁眉头皱起来,清风从山间而来,吹拂一地桃花。阿郁没有询问他的回答而是问了另一句话,“你是谁?”阿胖笑起来,憨厚可掬的笑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深邃耐人寻味起来。阿胖漫步在山间,眨眼便来到阿郁的面前。

  “我姓简,按辈分来算你应该叫我伯伯。郁儿,你还有别的问题吗?”简郁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有些红。“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哥很苦的。”阿胖年轻的面容一窒,叹了口气。“这件事,也跟坐在那大石头的老东西有关系。我就是当年的第五位仙人。”简郁一愣,疑问地看着阿胖。“没错,我已经死了。当年五百宋兵入北辽,我也去了。你父亲有我在身边他本该平安返回,但是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被当时已入疯魔的他斩杀于北辽皇宫。只不过后来他用灵气将我锁于人器中,暂且保全了我的灵魂,但却让他失了一部分灵智。所以他有些疯癫,一直觉得有愧与我。”

  简郁望着阿胖,年轻的面容上有些哀伤。阿胖伸手摸摸简郁的头,“他杀我是应该的,这些事情我以后会全部讲于你听。我来这只是想见素女最后一面。所以,如果你能拿到观试的状元,我希望你能让我面见一次素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四仙人之一的书屋素女,正是越下私塾的创始人。

  简郁认真地点点头,随后笑起来说道:“那阿胖,我们快些把粮食送回给老师吧。”阿胖一扫脸上的沉重,换上年轻青春的笑容。两人互相搀扶着,登上了上山的小路。

  “织布衣,添草鞋,化尘作雨天上随。”拿着钓竿的老人独自坐在石头上,嘴里默念着这句诗。老人回首望着身后浓浓的迷雾,“如此天才,却也痴醉。找到又如何,天下人都明了又如何,万事早已注定了。”

  “只怜世人陷泥泞,不知千万路,皆幻空。”老人念出了诗的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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