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边的景色不断变化。王菊香这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也是第一次坐着小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跑,她的心情很激动,一列火车,一辆满载着小汽车的大挂车都让她心里兴奋,高速公路的两边,绿色的隔离网直伸向远方,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如相互缠绕的蛇一样的立交桥、深邃的让她透不过气的隧道、这些在一般人看来一点也不为奇怪的东西都强烈地震撼着她,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多彩多姿,怪不得有本事的人都要到外面去创世界。她急切地想和胖女人说说话,把心中的激动发泄发泄,但胖女人却闭着眼睛,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她也很想问问司机这都到哪里了,但司机的模样有些凶,她不敢问。
车子走上几个小时,就在服务区停下来歇歇,她跟着他们吃些东西,买些水,又继续向前走。这样一直走到晚上。天黑了下来,外面的景色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王菊香的心中不仅又想起远远抛在身后的故乡,故乡的人们现在不知道在干着什么。
车子在一座破旧的房子前停了下来。那女人对王菊香说:“妹子,今晚上咱们先住在这里,明天走一天,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王菊香下了车,她能看清这是一个山深处的小村子。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腿有些跛的男子。
那个女人用方言和出来的人打着招呼,那个跛脚的男子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了王菊香几眼,就过去和那个胖女人说了几句什么话。王菊香仔细地听,却连一句都听不懂。进了屋子,王菊香感觉这里比起她的家来还要破旧,那女人说这是她的二姨家,那个男人是她的表弟。
那个老妇人热情地招呼着司机和胖女人,端来好多的菜,他们也让她坐下,和他们一起吃。
王菊香礼貌地向他们致意,小心地吃了些。她想,自己这样的一个人,还能得到他们这样的照顾,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他们才好。她哪里想得到,她已经被贩卖到这家来,要和这个跛脚的男人过日子。
天明这几天不太爱到赌场去了,那晚他已经认识到他在这些他自以为是兄弟的人心目中不过是个外人以后,他的内心也有了很大的转变,王菊香跑了,他妈又懒,他爸整天黑着脸,村里人都不爱待见他,他觉得自己在刘家岭活得十分地多余。是啊,这个村子有他没他都一样,这个家有他没他也都一样,老爸不爱他,老妈似乎很爱他却不做好吃的,儿子更就不用说了,每天都趴在电视机前看那没完没了的灰太狼和没完没了的臭狗熊,似乎那里才是他的家。他活地孤单,这是他最受不了的,他决定也要走,到煤矿上去,到那个肉乎乎的女人那里去,那里有他的欢乐。
天明睡到太阳很高才起了床。他出到院子中,听见父亲的房里静悄悄的,他不想见他父亲,就跑到厨房里找看有没有吃的。厨房里冰冷刺骨,似乎这里从来就没有这烟火。这个他不觉奇怪,在他的印像里,厨房永远都是这样,冬天的时候,他妈好十几天才放一回火,蒸上些镘头或椽头,算是十几天的食物,然后全家人就每天都围着小火炉,将那自然冰冻的馒头或椽头用两根火钳搁上,放在炉面上烤热,喝一点儿开水,实在有些馋了,就从地窑里刨出些干葱来,就着吃。这样的生活一直要持续到村里有人家办丧事或是喜事才能结束。天明最爱到人家去当家们了,那样不但有好吃的,而且还能喝上几口辣滋滋甜滋滋的酒,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他的酒龄已非常长了,大概是从上小学二年级或者是更早他就能喝几口。但是,有些人家不可能叫很多家们的。往往这个时候。他的老妈就会争抢着去,而自己只能守在家里,和他老爸两人啃那烤得外面热里面冷的馒头。这种日子过得时间太长了,他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总之,是过来了。他结婚以后,他的老婆王菊香人也勤快,每天都要到厨房里给全家做饭,但他妈不愿意,她常常嚷:“你看你又把油浪费了,”或者是“你看你又把面汤给浪费了。”总之,只要王菊香到厨房,他老妈总是能及时地到厨房,让她放弃做饭。
天明在那个五层蒸笼里找了个冷馒头,出来。他的房间没生火,就只能到他父亲的房里。
天明爸还是那个样子,面容僵硬地坐在炕头,两腿一如既往地吊在炕边。天明进了门,他们俩谁都没看谁一眼,自从三十儿晚上天明骂了他爸以后,两人都觉着别扭,只不过一个是彻底的失望,另一个却是不屑一顾。天明自己拉了个凳子,坐在火炉边上,把那个冷馒头搁在火钳上,想放到炉子上去。但是他一伸手,却发现火炉里似乎没有火。
“爸你今儿早上没加火?”
没人言语。屋里似乎就是他一个人,天明爸无声无息,好像是一具尸体。
“你咋不加火呢?”天明嘟嚷着,不情愿地到外面找了些黄花菜的茎杆和几个玉米芯,拿进来放到火炉上,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先点着了黄花菜的茎杆,那火苗“扑腾”一声直窜起来,差点烧着了他的头发,他急忙向后一仰头,顺手就把那把火迅速地塞到炉膛里。黄花菜的茎杆易着也易灭,他把火塞进炉膛里不一会儿,那火把却就死了。
“我儿家外,”天明骂了一句,又抽出火把,一时间,死烟夹着浮灰就冒起老高,四散在了屋子中。
天明又重新打着火,把那些冒死烟的黄花菜茎杆重新往一块聚聚,点燃,小心地往炉膛里塞。那火苗终于按他的要求腾腾地燃烧起来,他把几个玉米芯按角度斜放到炉子里,盖上炉盖。炉子中的烟从炉缝往外冒了些,随着火焰的升起,烟就从那长长的烟筒里冒到外面去。天明能听见“呼呼”的火声。他感觉玉米芯已烧着了,就习惯地拿起火钳子,伸到炉子下面的煤箱子里夹碳块。
“怎么连一块碳都没有了?”天明问。
没有人回答他。天明爸仍然像一尊佛像一般,一动不动。他腰里的那个疙瘩又疼开了。
天明见他爸不理他,飞快地跑到外面的苫子下找碳,但哪里还有?早烧完了。
天明找不到碳,只能又捡了些玉米芯回来加到炉子里,将自己的冷馒头放在炉面上烤。
“爸,碳完了。”他一边烤一边给他爸说。
天明爸嘴皮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爸,碳完了。”天明以为他爸没听见他的话,又提高了声音说。
“碳完了你不会去买?给我说的干啥哩。”天明爸气哼哼地说。
“我拿啥买呢,我又没钱。”天明说。天明这些年从来没有给家里买过东西,他当然也不会去买碳。
“你没钱难道我还有钱呢?”天明爸生气地说。
天明听他爸这样说,也来了气:“你一年在家里种庄稼挣上钱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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