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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说,快乐着另一个人的快乐,痛苦着另一个人的痛苦。
小月的男朋友叫西贝,来自于川北的一个少数民族地区,考研时以优异的成绩成为小月父亲柳老教授的得意门生。
柳老教授是金融系主任,早些年曾留过美,学成归来成为学校的骨干。其人生得风流倜傥,又能舞文弄墨的,业务上更是颇有建树,十年下来,做到了主任这一位置,也确实实至名归。柳老教授早年一心求学,年纪很大了才得遇柳师母,柳师母是舞蹈老师,品貌俱佳,两下见识了,竟大生相恨逢晚的意思,不几个月结了婚,一年后生下小月这个宝贝疙瘩。国家正开始提倡计划生育,两个人又是高级知识分子,就此让柳师母做了节育手术,一心守着这个丫头。
当柳老看到第一次登门求教的西贝时,很快就喜爱上这个边远山区的有些腼腆的大男孩。西贝面容俊朗,体型修长,穿着朴素得体;言谈不卑不亢,既没有拘谨和不安,也不像很多人一样油滑,说话时常常是没开口就露出腼腆的微笑。柳老教授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对西贝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更难得的是,初次登门的西贝还送来了一份难得的大礼——一张十多年前的《金融时报》,这张报纸上发表过柳老教授学生时期的一篇论文。期时柳教授正准备出一本学术大作,而这篇论文几乎是柳老教授后来学术体系的中心思想,此时出书缺的也就是这篇论文。当年的柳老教授还是小柳,C大的一名学生,名不见经传,自己也还不知道路在何方,也没曾留有底稿,虽多方寻找却有如大海捞针。现在有了这份珍贵的礼物,自然喜出望外,当晚就留了西贝吃饭。
这是个周末,按柳家的惯例,是一家团聚,尽享天伦的日子。柳师母虽然对柳老留饭的决定有些诧异,却不多话,又多做了两道菜。小月回家,进门发现家里坐了一个英俊少年,柳老做了介绍,西贝一听是柳老掌上明珠,忙站起身来,竟然对着小月鞠了一躬,微红着脸说,小师妹好。平常落落大方的小月在这一鞠躬之下,却羞了一跳,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禁把西贝和系里那些油头粉面的男生做了个比较,暗生好感,对着镜子发了好一阵呆。
晚饭时小月才从房间出来,已经没了开始的羞涩。晚饭吃得很是尽兴,柳老高兴之下,开了瓶珍藏多年的洋酒,西贝做陪略喝了一两杯,却也没忘了给小月搛菜,大哥哥似的一切做得自然平和。没有兄弟姊妹的小月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心里顿时把西贝当成了大哥。饭后喝了一盏清茶,西贝推说晚间还要温书,告辞回了研究生楼。这个夜晚,阳刚俊朗的西贝让情窦初开的小月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才草草睡去。
自此以后,西贝成了柳老教授家的常客,不是登门求教,就是专程买了一些水果看望柳家母女。那时柳家还使用煤气罐,常常也是西贝一虎身,扛了罐子面不改色气不长喘地爬上四楼柳家,这让柳师母尤为感谢。在和柳老学习时,西贝常常能举一反三,甚至一些学术上的争论,西贝也会坚持己见,并非一味奉承柳老的观点,常常是争得面红耳赤方才罢休。柳老是个爱才的人,非常欣赏西贝的学习态度和才华。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月和西贝处得象亲兄妹一样了,不过,小月最喜欢的还是西贝称呼她为小师妹,这让小月觉得大有江湖侠气的意思。西贝到柳家有时也在书房和小月聊天,小月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对于唐诗宋词也很是喜爱,这回有了个多才的西贝,竟然能和她大谈李白杜甫陆放翁,也能谈柳永苏辛李清照,让小月引为知音。事情总是水到渠成的,两年的时间里,柳家时几乎已经把西贝当成了准女婿,独独蒙在鼓里的恐怕就是两个当事人——小月和西贝。
暑假的时候,小月想去阿坝看看风光,顺便也看看西贝的老家(西贝的老家在阿坝附近),已经把西贝看成准女婿的柳家老俩口自然把小月托付给了西贝。西贝贫寒的家境没有让小月害怕,倒是山村人的淳朴和乡间的瓦鸡土狗让小月感到新奇和兴奋,再说了,小月喜欢的是人,而不是任何身外之物。在阿坝的幽幽的大草原上,小月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西贝。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是痛并快乐着。月色清明,西贝和小月相拥而泣,西贝发誓说,要让小月一辈子幸福。
小月和西贝从阿坝回来后不久,柳老和西贝进行了一次长谈,柳老决定动用一切力量让西贝留校,因为快快到毕业分配的时候了。柳老的这个决定,让西贝万分感激,也实在太出乎意料(也许正是他的意料之中吧,听着小月的诉说,我在心里暗暗想道,要不西贝怎么能劳神耗力去找那篇论文呢),面对柳老,西贝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柳老拍了拍西贝的肩头,说孩子,好好珍惜吧,你会有光明的前途的。说着,用嘴朝小月的房间努了努嘴,快去告诉小丫头吧,我们今晚庆祝一下……
转眼就到了毕业时间,没曾料到的是正应了一句古话——祸兮福所倚——西贝的老父亲肝癌晚期,眼见的是已经只有出气不见进气了,西贝忙向柳老告假,风尘仆仆地奔赴老家。没几天,老人家一命归西,让西贝肝肠寸断,接下来就是做法事,出殡,几天下来,西贝变了一个人似的,颧骨高耸,双目火红,当初丰神俊玉的小伙子象是秋后的苦瓜,蔫不拉几的了。
回校后的西贝变得孤僻而冷峻,谁也不搭不理,也不去柳老家登门,也不见小月的面。柳老一家开始还道让他独自清静几天也好,一个星期后,才发现情况大大的不妙,忙催了小月去宿舍寻西贝去家里吃饭。自从西贝回来后,小月也找过他几次,可不是西贝不知所踪,就是拒不见面,好不容易有一次在楼下把西贝堵住,西贝一见她就回身把寝室门关了,任由小月百般敲打劝慰,就是一个不出来就不出来。小月见动静大了,各房间都探头探脑的,气急之下掩面而去,发誓不再管他闲事。
小月赌气不去,柳老只好亲自登门,西贝倒是也还听话,静静地随了柳老回家。几天下来,西贝的状况让柳老一家心痛不已,西贝不是一整天不吃不喝,就是一顿把所有的饭菜全部扫光,让柳家的人面面相觑,又或找了柳老的酒出来喝的酩酊大醉。柳师母泪水涟涟,用手抚着躺在沙发上醉眼惺忪的西贝的头,说孩子,我们也知道你心里的苦,可你别憋坏了自己啊,你瞧瞧小月,这一段时间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你再看看你自己,你是大男人啊,大男子汉了,要坚强,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爱你的人着想啊……一席话说得西贝嚎啕大哭。
也许是伤心到了极限,也许是柳师母的话起了作用,接下来的西贝安静下来了,慢慢的正常起来。毕业的事已经到了尾声,西贝却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那天吃完饭,西贝很平静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去深圳谋求发展,他说父亲的死就是因为贫穷,没有钱也舍不得钱去治病,就连最后的入土安葬,也是乡亲们东拼西凑才草草了事……此时的西贝说这些话时,就象说别人的故事,波澜不惊,冷静异常。柳老当时就拍案而起,连说不行,一则西贝留校的事已基本办妥,二则如果西贝去了深圳,也许中国会当一个富翁,但学术界就会少一个专家学者!你会后悔的。说着,柳老愤然而去,摔门进了书房。
西贝还是按自己的决定行事,打点了行装南下。临行前的上午,西贝再一次去了柳老家,这是一次诀别,西贝义无返顾,只是定定地跪在柳家双亲的面前,说了一番感激的话语。小月从房里冲了出来,势若疯虎,提着自己的小包包,说什么也要跟随西贝南下。当西贝转身而去时,小月追了出去,他们都没有看到柳老最后的神态,当时的柳老血压冲顶,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着离家而去的两个年轻人,嘴张了张却没法说出话来,然后人慢慢向后倒去,柳师母惊呼着扶住了他。小月喃喃地说,如果她当时回头,哪怕是只看上一眼,这一生也许是另一个模样,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样子……
小月说完这些的时候,又一次在我的怀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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